8.第七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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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于伪装的幻像全部散去,一头及腰的蓝色发丝颜色深得近乎墨色,暗金色的眼睛里泛着金属的冷光,衬着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孔,横生出诡谲罪恶的美感。
并没有什么柔软的衣料,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没有脱下战袍。一身衣着依旧是修身的军礼服,纯黑的颜色,暗金的扣子,腥红的授带,和身后漆黑的披肩,衣装上的金边也是沉重的暗金色,带着战场所独有的气息。
药研安静的躺在他怀里,神情安宁得仿佛是在安睡。升腾的黑色雾气包裹着他小小的身躯,慢慢腐蚀掉他身上那一身粟田口所独有的制式军装,散开的黑色衣料间露出来惨白的骨头。
一期一振抚摸他的身体,动作间没有什么轻浮的意味,反而像是工匠抚摸一块成色上好的矿石,思索着要不要把他投进火焰里冶炼之类的问题。
没有衣物的遮挡以后才能更直观的看出药研实在是过分的消瘦,一期一振说得没错,他简直瘦弱到了可怕的地步。
肋骨一根一根历历可数,细仃仃的手腕像是一握就会折断,锁骨的线条凌厉,扬起来的脖颈又那样柔美,弧度优美的肩胛骨越发明晰,真的像是一对幼态的蝶翼。
他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过度的苍白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块细腻的白色鹅卵石,缺乏生存着的东西所独有的,生命的气息。
更为骇人的是,在他的身体上,沿着骨骼生长的形状,所有裹在衣料里的部分都爬满了黑色的符文,浮在缺乏血色的苍白皮肤上,有说不出的阴险诡异。那纹路并不美,只是妖异。如交尾的群蛇,或若绞缠在一起的藤蔓,竟然显出一种奇诡的淫靡与绵绵的色气。
一期一振似乎是对这些黑色的符文很感兴趣,他真的没有戴手套,同样缺乏血色的指尖循着符文的走向而滑动,仿佛是在抚摸瓷器上的花纹。
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些东西更像是一种特殊的锁链,禁锢着药研的同时也在剥削他的灵力,长长的刺一直扎进宿主的骨血里,贪得无厌的掠夺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机。
雪白的指尖一路游移到了药研的脖颈,黑色的符文如有生命般追逐着他的手指而生长,依托着脊柱而蔓延的符文悄悄探出头,分成两束爬上明晰的锁骨,交叉以后又开始向后颈攀爬,妄图合拢成一只完整的颈环。
那些污秽的符文宛如荆棘的枷锁,被禁锢的罪人毫无所觉,洁白如羔羊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圣洁,在黑色符文的缠绕下简直凛然不可侵犯。
一期一振突然停下了动作。黑色符文还在生长,药研四肢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神情平静如即将被放上神坛的祭品,狂舞的黑色符文是贪婪的魔鬼,在祭祀的前夜磨利牙齿,迫不及待的渴求着即将溅落在神坛上的血。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的脆弱与无力,他心里开始慢慢升起来一种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脱胎于钢铁的刀剑不适应这样温软缠绵的情绪,哪一点怜悯落在他心里,骤然腾起的是泼天怒火!
他收回抚摸符文的手指,转而紧紧握住药研的手,曾经温润的面孔紧贴着细巧如白骨的手指,用力的握了一下。
四周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层层厚重的黑云聚集在本丸上空那一片小小的天空里,灰蒙蒙的天空不堪重负的垂坠下来,沉沉的压在枯死的花枝上,一寸一寸的迫近地面。
狂风卷啸,黑云欲摧。一期一振默默解下身后刺满刀纹的披肩,小心的把药研裹了起来。
接着他站了起来,朱鞘的长刀悬在腰间,抱住药研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脆弱的房门在他面前无声的滑开,他步入无遮无拦的庭院,披着便身杀孽所铸造的华服,步伐间没有没有一分迟疑。沉凝的空气在他面前分开,风和云不能侵蚀他的衣角,他走在摧城的天威之下,端严如摩西分开红海。
方向所指……是这座本丸里封存已久的锻刀室。
他只有一个人,身后却像是追随着看不见的千军万马,飙射的威仪替他扫开了所有的障碍,经行之处,百无禁忌。所有的灰尘都避开他的双脚,所有的门都为他敞开,他踏进锻刀室的同时,门外狂风未止,这座房间却仿佛自成一方世界,门槛之内天地同寂,万籁俱静。
这屋子处处蒙尘,锻刀炉破败得看不出原样,刀匠早已不知所踪。阴冷的气息环绕着每一粒灰尘,这里没有留存一点火种的印记。
废弃已久的刀解池当然不可能留存原貌,一段破旧的注连绳拦在干枯皲裂的刀解池前,虽然虚弱,但是仍然做出了一副明确的阻拦姿态。
不知是多久前留下来的了,几乎已看不出这是一段注连绳,灰扑扑的与灰尘同色,甚至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但是奇异的是,这一段绳子之间没有一处断裂的痕迹,所有的绳子连接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视线不可及的彼端。
注连绳,代表结界。
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从注连绳的内部散开了丝丝缕缕纤细的光线,所有的光连在一起,组成了一片细薄的光幕。
光幕脆弱如夏日湖面上一层薄薄的水皮,艰难的维系着自己的存在,似乎轻轻一触便要溃散。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束向光幕里汇聚,那一段陈旧的注连绳也褪去了残败的外壳。光洗练掉了那些积年的灰尘,露出来内里艳红的本色,纤细如一痕新鲜的血,铺展在遍地灰尘之间,那颜色格格不入而又触目惊心。
失去了灰尘结成的硬壳以后,它看上去更加的细弱无力,让人担心这绳子下一秒就要断开。可它就是坚定的耸立在一期一振的面前,摇摇欲坠,但是并不退避。而一路畅行无阻的一期一振,竟然也在这样虚弱的阻碍下,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眼前早已废弃的刀解池底部隐秘的漫上浓稠的黑雾,越来越多,直至盈满整个刀解池。这些不详的黑雾翻涌着,仿佛随时要挣脱这方寸之地的束缚,任意肆虐。但终究是被什么压制着,只得不甘的平息下来,慢慢的从刀解池里向一个方向蔓延。
一期一振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睁睁的看着沉凝的黑雾仿佛被人驱使着那样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扑过来。它们率先遇上了注连绳的阻碍,涌动的雾气温柔的攀附在光幕上,越来越重的黑色与皎洁的柔光格格不入。立场坚定的光幕轻轻缓缓的闪动了两下,无声的熄灭了。
没有任何声响,光幕熄灭的同时,绯红的注连绳也无声无息的断开。一期一振重新迈开步子,现在他的面前再无阻碍。
这一次他只是平平常常的走过去,独自一人,抱着昏睡的弟弟。随着他的行进,他身上君王一样的威仪飞速散开,身前粘稠的雾气如冰雪般飞速消融,更多的雾气却又在他身后聚拢,悄悄渗进他怀抱的披风里,无声息的裹缠着药研的身体。
药研从始至终一直沉静的眉眼终于开始有了褶皱,血肉在消融,一期一振抱在怀里的重量在迅速消减,渐渐松散的披风里垂下一段惨白的骨头——是一只锋利的骨爪,五根细巧的骨刃上缠满黑色的符文。
刀解池里黑色的雾气似乎是嗅见了陌生的气息,狭小的池子里竟然翻涌起黑色的浪花,一朵一朵拍击在池壁上,被撞得粉碎。
一期一振单膝跪下来。厚重的披风散开了,里面包裹的竟然是一具惨白的骨骸,一只骨爪紧紧抓住一振黑白双色的短刀,黑色的符文环绕着白骨,如荆棘环绕着雪白的十字架,罪孽间横生一份惨烈的圣洁。
付丧神修长的双手托举着这具骇人的白骨,近乎温柔的把他放进翻涌的黑色雾气里。
四溅的雾气突然凝固了,下一刻所有的雾气都拼命的涌向那具白骨,凝实到近乎结成液体的黑色一点一点淹没了所有的白色。
天际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雪亮的电光横天而过,拉长的风声冲破了分割本丸与锻刀室的门,天地间回响着哀寒的风声,如千万怨魂在黑云间凄厉的哭泣。
四面光线迅速的暗下来,本就晦暗的锻刀室里渐渐伸手不见五指。黑色最浓郁的地方,却突然亮起两点紫色的光。
宛如两簇飘摇的紫色烛焰,流散的紫芒在黑雾中摇曳,清醒的被一点一点吞噬,但是绝不熄灭。
那是那具白骨的眼睛。最后一刻,药研夺回了这具白骨的身体,清醒的张开了眼。
他当然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构成了独立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存在于这世界中心,眼前无路可走。
刀解池边缘,一期一振站在黑暗里望着他,双手按在刀鞘上,静静的看着那两点紫色的火焰,并不出声。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像是躺在一朵黑色的云里,慢慢的,慢慢的沉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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