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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却把目光移开了,往前走去,却听见身后“轰然”一响。
他转身看去,恰恰看到一道剑光的最后微芒。
木头人的右臂被划断了,落在地上,还被几片桃花瓣给盖着。
叶遥之微微喘着气,收了剑势。恰恰几缕阳光从乌云里露了出来,叶遥之的侧脸上漂浮着几缕光点,他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灼灼的桃花林。
安却只来得及看到他剑招的最后一点点,猜测这应该也是“浮云七问”中的一式,而叶遥之用这一式将木头人的右臂划断了。
木头人用特殊材料制成,其上还布了若干阵法,专门用于剑修弟子们练剑用。
寻常的剑法,根本不能伤到这木头人半分。
是多么凌厉的剑法,才能斩断它的右臂。
叶遥之偏过脸,脸上带了些自矜自得的神色,眼神在安却脸上扫了扫。
安却这个时候忽然聪明了,之之他,不会听到刚刚的话了吧。
他有些苦恼,极其真诚地,甚至有些恳切地道——
“之之,你把木头人弄坏了,一会李前辈要让你赔钱的。”
叶遥之:“……”
然而下一刻即有更大的声响传来。
从落日坡的北面,隐隐传来哭声与喧哗声,有些弟子也围了过去。
安却往那个方向看去,看见了蹲在地上哭的薛渺。
风声停息,花瓣被踩碎,在大片的桃花林外,远处隐约可见琼楼高阁。
薛渺的眼睛红红的,长发披落于肩,剑落在地上,她的对手颇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李三招也走了过去,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薛渺站起来,平复着情绪,扬着头道:“我不想参加这个比剑。我能在宗门外杀十倍百倍的恶人,但是对着自己的同伴,我出不了杀招。”
李三招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的剑法有多厉害?”他从落日坡捡了一根枯枝,手随意一抬,剑光如波般荡开,一树一树的桃花齐齐地被斩落下来,纷扬于空中。
“再说,只要你的对手还剩一口气,这儿的医师都能把他救活,你在怕什么?”
薛渺的发上落了几瓣桃花,她盯着虚空里飞扬的花瓣,咬着唇,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我的剑只指向恶人。”
扶摇剑阁的剑道一直采取的是这种方式,要求弟子们用杀招,不留手,无论是在平时的练剑,还是宗门小比中,只要剑出鞘,与对手间必定要见血。
但每年仍然会有人接受不了,就如薛渺这般,对同伴下不了狠手。
“别这样,”李三招叹口气,道,“若你受不了,大可以改去修别的,学学阵法,符箓什么的,但是剑道,是必须要这样修的。”
“你日后还会遇见百倍于此的困难,没有沾过鲜血的剑,你是走不远的。”
安却的嘴唇动了动,朝着薛渺的方向走了几步。
“别去了。”叶遥之叫住他。
叶遥之的眼睛里仿佛掠过长烟落日、瀚海薄雾,他看着薛渺,心里浮起了一种极其浅淡的悲哀感。
——“你的母亲是剑道高手,离剑圣也不过一步之遥。你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练成举世无双的剑法吗?”
安却垂下了头。
阴沉沉的天色一直延续到了傍晚。
李三招果然很生气,劈头盖脸地把叶遥之训了一顿,说什么“既然剑法这么厉害,为何剑意领悟不了”,又说着“虽然你打败木头人很厉害,但是该赔的钱还是要赔。”
安却跟着李三招到了浮云楼里。
浮云楼是专门用于存放剑法典籍的地方,一共六层,每一层都几乎摆满了剑法典籍。
李三招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的,而叶遥之站在他的身前。
空气里满是微尘,浮动着纸墨的陈旧的气息。
“咳咳,”李三招一开口,仿佛吸了一大口灰尘进肚里,“叶遥之是吧,你怎么搞的,剑法使得不错,但剑意这么软绵绵的?”
叶遥之似乎有些踌躇:“平日里很少与别人动手,一直一个人练剑,实战上的经验差了些。”
安却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太对——以之之打败齐风的那次来看,之之一看就经常和别人打架吧。
李三招摆摆手,偏头对安却说:“安却,帮我把‘如玉三式’和‘霜满十五’这两本剑法拿过来吧。在二楼的拐角处,最上面有拓印版。”
“你以后多练练这两种剑法吧。”这话是对叶遥之说的。
安却正准备走上楼梯,听到这句话却愣了愣。
据他所知,‘如玉三式’和‘霜满十五’都是偏门的剑法,剑阁内少有人练……而且,‘如玉三式’是一位大能给自己孙女独创的剑法,而‘霜满十五’是某位剑圣前辈在坐化临终前,悟得剑法真意而创的。
这都不太适合之之练吧。
安却心里想着事情,踮着脚去拿书架最上面的拓印本,手上滑了一下,那本‘如玉三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
书页开了,“刷刷”地在空中翻着,停在了中间的某一页。
安却随意地扫了扫,仍然觉得怪怪的。
他从小读的便是剑法典籍,摘星楼里收录的剑法,他几乎都看过。而且,他看一遍,大概可以记住剑法的很多内容。
母亲说,这也许天道对于他不能开灵心的补偿。
安却把这本‘如玉三式’捡起来,粗略地翻了翻。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和他以前看过的‘如玉三式’不太一样。
记忆有些遥远,安却不是很确定。
他慢慢地挪下了楼,正巧听到李三招对叶遥之说:“你把剑法拿了,就好好练吧,争取早日到‘剑意如雪’的境界。”
叶遥之:“好,前辈若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安却把两本剑法藏在身后,跟着说:“李前辈,那我也走了。”
他跟着叶遥之,一前一后地出了浮云楼。
李三招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隐在了阴影里。
天色暗沉沉的,风拂过面也有些冷,喧嚣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这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安却自顾自地往前走,走的速度比平日里快许多,悄悄地走到了叶遥之的前面。
“你不把剑法给我吗?”叶遥之问。
安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他把那两本剑法攥得紧紧的,手都冒出了汗。
他看向叶遥之,小声问:“遥之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摘星楼?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叶遥之算是明白了,这小孩真不傻,有求于人的时候“哥哥”叫得可甜了,没有所求的时候也可以轻飘飘地点评一句“剑法臭”。
他抬了抬眼,打个哈欠:“不去。”
安却扯了扯他的衣袖,仿佛很委屈一样:“去吧,哥哥。”
呵,叶遥之在心里嗤笑一声,他以前对于求饶的对手,都是直接一剑封喉的。
“不去。”
安却忽然牢牢地挽住他的手,似乎叶遥之不答应就不让他走一样。
“求求你了。”
“你是真得烦。”叶遥之道,“从这里到摘星楼有多远?”
安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也不知道。”
叶遥之惊了:“那你平时怎么回去的?”
安却指了指空中,在那灰蒙蒙的天空中只飞着一只大白鹤,醒目得很。
“小白驮着我回去的。”
叶遥之昨天见过安却的那只大白鹤,知道这是白衣鹤,还算是比较少见的灵兽。但他不太明白安却的想法。
“那它今天为什么不能驮着你回去?”
安却想了想,道:“昨天小白说,它的孙女和孙子飞来看它了,今天顾不上我。”
叶遥之:“……”
原来这白衣鹤都有子孙了。叶遥之想,但他仍然觉得不对:“它都有孙女和孙子了,应该也至少五六十岁了吧。”
安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嗯,小白今年七十岁了。”
叶遥之:“你管一只七十岁的白衣鹤,叫小白?”
安却点点头:“我以前叫它白爷爷,但是小白可不高兴了,说我这样叫它,以后没有漂亮的白衣鹤和它一起玩了。”
叶遥之:“……”
他几乎要被这一人一鹤的逻辑给弄晕了,他收回之前的判断,小傻子还是小傻子。
但是,他觉得此时觉得正在和小傻子进行对话的自己,更傻。
叶遥之慢慢地点了点头,越过安却往前走。
安却在后面叫他:“哥哥,你等等我呀。”
叶遥之扶额:“别叫了……我去帮你……问路。”
夜空中流淌着星河,点点星光落在了脚下的路上。
叶遥之最终还是陪着安却走回摘星楼。
竹林“沙沙”声不断起伏着,脚下的竹影也在慢慢地交错着。
“遥之哥哥,等到了摘星楼,你想吃甜粽子甜豆腐脑甜汤圆糖年糕吗?”安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遥之的脚步一顿:“……不吃。”
安却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凝重,他小心地打量了叶遥之两眼,又问——
“那你想吃咸粽子咸豆腐脑咸汤圆咸年糕吗?”
叶遥之:“……”
“不吃,谢谢。”
安却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又轻松起来,道:“太好了。”
叶遥之:???
安却很认真地说:“甜咸不两立,要是之之你喜欢咸的……”他的语气流露了些难过的意味,“我会很难过,虽然我还是会勉强陪你吃咸的。”
叶遥之:“……”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空茫茫,脑海空荡荡。但是,他的心情却放松了些,轻轻地笑了笑,很快掩盖住笑意。
风声仿佛从没有变过,叶遥之忽然停住脚步,向四周望了望,进扶摇剑阁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杀意了。
路两旁都是竹林,竹林内的景象隐隐地看不清楚。
“哥哥,你走不动了吗?”安却问他。
这杀意是在他身上的,不是在安却身上的。叶遥之很快做了判断。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会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剑阁里也要杀了他。
他摇摇头,问:“这里离摘星楼有多远?”
安却:“不远了,再走一小小小小小段路就到了。”
叶遥之扬了扬眉:“那我不走了,你自己回摘星楼吧,这么点路,你总不怕了吧?”
安却摇摇头:“可是摘星楼里很多吃的,哥哥你不去就吃不到了。”
叶遥之:“你把手伸出来。”
安却的手上被放了张油纸。
叶遥之揉着眉,语气颇有些不耐烦:“那你去帮我带过来吧,用这个包好,我在这等你。”
安却一怔,他望了望叶遥之的眼睛,心颤了颤。
之之放油纸的时候,飞快地,在他的手上写了三个字——“去叫人”
星星独自在夜空中闪着,安却的心思也不断在脑海里闪过。
安却低着头:“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哦。”
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过头,冲着叶遥之笑笑:“之之,你一定要等我呀,不要偷跑,我会很快很快回来的。”
但是再快,也快不过剑锋的锋芒——
风止之时,从重重叠叠的暗绿竹林里,剑锋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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