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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渠躲到那块石头的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在想：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大呢？我的心却又那么小。她想，要是我能把自己变成一只鸟，能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飞上天空，那该是多好呀！人生际遇何其神奇，一路上，现在竟然站在这雪山寒地之上，莫说眼睛看不见，即使复明了，这际远望中原，料乎不顾。
而此刻，她竟正在掂量着自己的安全。蒙罕果然名不虚传，抛开别的不说，他确然是个英雄，名副其实的君王。
她听到哗哗地积雪滑下，有名兵士从她身边疯狂地呼喊起来，她忍不住向那方向一抓，无意中握住一只细长的手：“救救我，救命呀……”旄兵士嗓音幼稚，汉语不规范。多了个人，她一只手抓住了这块石头的角角落落，另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只手拽了起来，但她的力气却如此微弱，非但无法把那个士兵拽起来，而且自己还逐渐往下滑。“赶紧松手吧，掉下悬崖就没命了！”他说这话很奇怪，嘶吼着。
“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她黯然神伤地自语着，更紧紧地抓着那双手，任它向下慢慢滑去。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可敦暴喝从空中落下，灵渠感到轻身，自己已经被拽了上来，一边听着那个小兵士的喝彩声，想着还是被蒙罕救了上来。
蒙罕气喘吁吁，灵渠知道他会会再张口骂。但听见那个小兵士叫道：“可敦，当心，雪块──!”，还没来得及反应，浑身裹上了个暖和壮实的身子。风雾岛冬雪，柔密似糖，甘然而甘，她常喜欢和碧水喜鹊一起在花园中滚着雪球，滚得越滚越大，师傅便在旁边喝止“快停吧，这么天寒地冻，明日又看大夫吃药了。”
她此刻就像滚雪球一样，咕咚咕咚地沿着那个悬崖直滚下来，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往下掉，身畔飞来了石块，带着可怕的呼啸声。她偶尔会碰着石块，或受到飞来石块的猛烈撞击。
最后，她浑身巨痛，身体碰到没滚过的石头停住了。
她用手碰了碰蒙罕，推着蒙罕问：“喂？”
蒙罕没动，又重重一推，依旧不动。
她心一提，缓缓地抚摸着蒙罕，他满脸扎着胡须，一碰她就闪电般缩回了手。手上沾着的拿在鼻子下面闻，是鲜血！
如此漫长的黑暗生活使她惯于利用触觉去感应万物。她凭直觉摸了一下蒙罕脑袋上的创口，创口不大，但鲜血汩汩地流出。雪崩已停，下面有厚达数尺的雪，他再也没有苏醒止血了，任英雄盖世也要葬身于雪海。
灵渠只好不停地沉重地推着它，身子简直就像座山一样；喊着它的名字却毫无回应。她急中生智，长指摸索着往他人中穴的地方猛戳。
“啊”默延啜着××的声音顿时坐起，身体照常健壮，方只是脑袋中了飞石。那纤长指甲里，仍留着一点他的血，心里转了千回百转，最后说：“没想到我是蒙罕的一世豪杰，今日没想道让你这女人来拯救。也罢，你我各不相欠，待蓬淤城之后，自会差人把你送回周室去。”
灵渠好几天出生入死，翻了几趟又几趟，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回答说：“怎么脱离险境呢？灵渠只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可敦了，完全由可汗做主的。”
蒙罕豪气干云、长啸四顾，无可置疑地紧紧抓住灵渠的肩膀，抱住她跃入山崖。
“该到北齐了吗？”沈珍珠问道。崖下恰是奔腾的江河，蒙罕有了一身奇功，落在水中时缓和下坠的势头，两人都安然无恙。只在悬崖之底回北齐多费十多天的工夫。
蒙罕方还带着几许激动，这时声音仿似用冰水渗透而出，开初不觉冰凉，愈是心领神会，愈是寒入骨髓。
灵渠正惊愕之时，她的肩膀被蒙罕啜扳到了后面，听到他压低嗓门说：“情况已经变了，我们暂时还没法进城里去。”一把夺过她背起来，向东一弯，向西一弯，坎坎坷坷，走了多个时辰才停。
灵渠抬起头问：“可敦，这是怎么回事啊？”
蒙罕道：“守备大将为本敦亲信，今日的军士已尽改任，恐以防生变更。”灵渠心中一惊，是不是蒙罕从山崖上摔下来近十多天还未归国，北齐的百姓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将要重新建立新的君主？“那位取代的是谁呢？”
嘲讽地说：“那就是我亲哥哥蒙洛。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着，实在迫不及待！”一掌向壁拍去，轰轰有声，一片灰土落到灵渠头发间和衣服上，喝了一声：“痴心妄想。”灵渠拍拍头顶的灰尘问：“这是哪里？”
“这是个泥土洞。”抬手向前推了推，一声闷响，前面有石门。”对景区说：“跟我来，这里面有进入我宫中的秘道，等着我整齐划一了人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灵渠摇头退了一步说：“可敦，这个秘道还有谁知道？”
蒙罕说：“此秘道已建百馀年了，竣工之日皆赐施工民卒，普天之下今知此秘道者唯本敦和可贺敦二人而已。”
灵渠接着问：“可贺敦和可敦感情深厚吗？”
蒙罕听到她的话大有深意，想了想说：“可贺敦优达丽嫁给我已经年，生了个儿子。”
闻言缓缓道：“这个我懂，恕灵渠鲁莽，用可敦的想法。如果能让可贺敦知道是谁在谋篡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蒙罕沉思一下说：“优达丽的性格刚烈而精明，如果知道蒙洛僭越了王位，她一定会拒绝的。”
“她不同意蒙洛会怎么样。”
蒙罕的心沉了下来：“蒙洛阴险狡诈，轻则幽禁；重则她与阿齐姆都会……”北齐虽然倾慕州文化，以游牧二百馀年为业，噬血而生，对于所谓中州居世必须“名正言顺”之论嗤至鼻息，即使蒙洛僭越权势、杀妻杀子，也是成王败寇、谁也不会议论什么。
“那就用可敦来判断吧，这时候可贺敦已经知道蒙洛谋篡之事了吗？”灵渠问。
蒙罕很不理解的说：“我北齐可贺敦不像你们州室中的公主、皇妃，又有夜禁等约束。可贺敦优达丽经常到夜城里去玩耍，与民同乐，别人又不把她当作王后来对待，如果城门守将改过新守卫，她料定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担心妻子儿子的安全，夺了灵渠之手向密道走去。
灵渠拂袖挣了一把急声道：“可敦，进不得！”
蒙罕回头，看着灵渠双目顾盼，虽已失去神采，却一脸热切之色尽显。听她说：“可敦乃男儿也，或不及灵渠注意，可敦可闻得，这个山洞里，散发着隐隐的妇人脂粉香味。”灵渠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使用脂粉了，香味自然也不是她身上的。而且据蒙罕说这秘道只为可贺敦所知。那就是说应该优达丽也曾到过此地。
优达丽怎么在这？是不是发现了蒙洛的阴谋并受到他的追捕而逃离秘道的时候路过此地？
蒙罕心，似乎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内心隐密之页，明知蹊跷而不愿面对之页，最后，揭开了面纱。跟在他后面到大周边陲的都是心腹死士，如果认为他已经堕崖身亡，那就用最隐秘的手段告诉可贺敦优达丽死讯吧。优达丽知道即使没有抱有最后希望再次打捞她的遗体，但她还是马上与亲贵股肱大臣联手，先秘密对外，然后全力掌握部队及要害之地，扶立幼子阿齐姆即位，这应该不会使蒙洛夺取都城城门守卫大权啊。
优达丽到底在想什么呢？迈过了那扇秘门、穿过了漫长的甬道、在他踏入王宫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隐埋了千万伏兵、等待着他的是如果能够死里逃生、然后把自己束缚在网里。
他应该怎么办？周围没有兵卒，王城处在北齐的腹心地带，城外没有戍守，北齐土地辽阔，最亲近的戍守地是富国城，被舅父纨毅控制，距此地有三四百里之遥。
他捏着拳头，手指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沉重的一拳打到那个石门上，石门碎屑四泄。脸上闪出一抹狞笑，声嘶力竭地说：“纵使兵马千万，我还不一定敢前去！我蒙罕可是北齐可敦，天神的托举。走吧，和我一起从秘道杀进宫中—”紧紧地拉住灵渠的手，还是向秘道而去。
“不，”灵渠温柔地说：“我会拖可敦的后腿的，我会在这等着您的。”
蒙罕无所顾忌地扬声长笑着说：“你绝不会是我负累的对象。”
秘道又窄又暗，根本不可能埋伏伏兵。蒙罕带着灵渠一路长驱直入。行约一柱香功夫，侧按灵渠附耳说：“前方有秘道出口处石门，别动。”灵渠知道已经来到了秘道的出口处。北齐的都城就秘道长短来评判，规模实在难以和大周天启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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