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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们听到这句话，缓缓上前，呈半圆形围住麦雅，沉默而整肃。
——打猎只是借口，这一上午，他们其实是在跟着伯爵大人搜查潜逃的死灵巫师。
如果真是去打猎的，伯爵大人身上穿的应该是猎装，而不是战铠。
有资格跟着伯爵搜查高阶死灵巫师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十几名中阶骑士将麦雅围在中间，人人手按剑柄，带着久经战阵锤炼出的肃杀意志。
马车夫被这威势吓得坐到了地上，骑士们却非常默契地绕过了他，能量波动全部锁定在麦雅身上。
麦雅却只是看着马背上的阿芙洛·道恩伯爵，神色冷淡，黑色斗篷在风中张扬。
然后她左手按在右肩上，向伯爵微微躬身，施以巫师之礼，“麦雅莎蒂斯·斯派科特，您可以称呼我为麦雅，来自北方极夜之地。”
极夜之地，联盟与帝国战争的第一线。
“斯派科特小姐，”女伯爵没有用她建议的称呼，而是用了非常正式疏离的说法：“您应该知道，您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她从腰侧拔出了一柄细十字剑，剑柄装饰着精美的银制花纹，“斯派科特家族成员被禁止进入哥帕，确切来说，被禁止进入王国的领地，因为您们一位先祖失败的试验在王国境内造成了巨大伤亡，我想您应该还记得。”
所有的骑士随着她一起拔剑。
阿芙洛举起细十字剑，剑身上熔银般的颜色缓缓开始流淌，“我敬重每一位极夜之地战场上的巫师，但是很抱歉，可能不得不请您去监狱里住上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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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雅突然说：“如果我不是斯派科特家族成员呢？”
阿芙洛并没有收手的意思，细十字剑上聚集起庞大的能量，连周围的阳光都微微有些扭曲，“治安署的预言系巫师已经确认过你的身份。”
“我叛逃了。”麦雅简单直白地说，声音冷漠：“我偷了家族看守最严的巫术物品，被追杀，逃到哥帕。”
骑士们一下子都愣住了，你看看我看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把手里的长剑再插回剑鞘里。
只有阿芙洛依旧不为所动，“你身上流淌着纯粹浓郁的斯派科特血脉。”
“拥有斯派科特血脉的生物太多了。”麦雅说：“有些黑巫师很喜欢用自己的血脉做实验，这种巫师，姓斯派科特的尤其多。血脉不能代表任何问题。”
黑巫师们疯狂的实验和研究精神是世界闻名的，阿芙洛因此接受了她的说法，收回细十字剑，盯着她说：“我需要证据，证明你已经叛逃了。”
“等到晚上，您就能看到斯派科特家族对我发出的追杀令。”
阿芙洛唇角略带讥讽地勾起，“然后，我就放任一位危险的、为了巫术物品连自己家族都能背叛的高阶死灵巫师，在我的城市里游荡一下午？”
麦雅静静立在原地，“我并没有违反任何一条联盟公约或者王国法典。”
——相比于大陆对岸的帝国而言，联盟要自由松散许多：只要不违反联盟公约和当地法典，其他人就无法越境追究他的责任。
因此经常有人在一个地区犯事之后逃到另一个地区，获取当地法典的保护。比如麦雅自己，她虽然盗窃了家族的巫术物品，但是这件事不触犯王国法典，所以哥帕的治安署无权以盗窃罪逮捕她。
“很聪明的做法。”阿芙洛让坐骑后退一步，偏着头看着麦雅，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违反公约和法典，所以追杀你的只有斯派科特家族。而斯派科特们无法进入哥帕，所以只要跟我解释清楚，你就安全了。”
麦雅仿佛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安静地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但是你好像忘了一点。”阿芙洛收起笑容，冷淡地说：“作为领主，我必须要为哥帕居民的安全负责。而作为贵族，我在很多事情上有豁免权——比如，我想联盟不至于因为我多留了一名叛逃巫师几天，而治一位伯爵的罪。”
……多留几天。
麦雅终于望向她的眼睛，“我会给你证据，但是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
阿芙洛心想麦雅到底还知道退缩，也不算黑巫师里面特别疯的那种。
麦雅最后这句话，基本上可以看做是示弱：这附近“安全的环境”，只有她的城堡能够提供。而在她的城堡之中，她有绝对的主场优势。
麦雅同意进入她的城堡，差不多就等于把处置权交到她手上……这么想着的时候，阿芙洛略微低垂目光，正好和麦雅的眼睛对上。
她愣了一下。
眼前的巫师高挑而瘦削，笼罩在黑色斗篷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如同深渊一般，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身边容不下任何光明力量，连阳光都显得十分虚弱。
可是她的眼睛竟然异常漂亮，那是一种介于冰蓝和碧绿之间的颜色，仿佛阳光穿透浅海，在水底变幻出的瑰丽光影。
就是这一愣神之间，阿芙洛突然察觉到整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
麦雅，一位年轻的、巫术天赋惊人的、出身于最古老最强大黑巫师家族的高阶死灵系巫师，按照正常路线，将在极夜之地积累够足够的战功，受封爵位，进入联盟高层——她为什么要做这样自毁前途的事？
这已经无法用贪婪来解释了。
何况巫师们，尤其是黑巫师们，对帝国的仇恨是深深刻在历史、刻在血脉、刻在每一道巫术里的。只有其中一方的彻底灭亡，才能终结这种仇恨。
大陆上的任何人都可能背叛联盟，唯独黑巫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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