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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烟本以为紫叶要过几天才能拿到食材,结果没到傍晚就送来了。紫叶大口喘着粗气,道:“公主,这是您要的食材。”楚烟讶异到:“怎么这么急?”紫叶解释道,刚好午宴时用到了这些食材,午后,紫叶就去御厨那儿买了一些没用完的食材,紫叶怕晚宴那些食材不够用,牵扯到自己手里有的,就赶紧先送了回来。楚烟赞许地看了紫叶一眼,做事周全,目光长远。

紫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又回了御膳房。楚烟打开篮子,发现都是些上好的面粉、白糖、猪油等等,心里松了口气。

刚入夜,楚烟就悄咪咪地出了院子,往梅园走去。

当年的梅皇后极其爱梅,皇上就命人栽入上好的梅树,建了这座梅园。不过,自梅皇后辞世后,皇上从不随便让人进来。

梅园的墙修的不高,楚烟本以为自己能轻轻松松地翻过去。楚烟正欲跳上围墙,却忽地感觉身体一沉,楚烟纳闷:这是怎么了?自己的武功退步了?楚烟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自己这副身子,压根儿还没开始练武!

楚烟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围墙上,又小心翼翼地跳到围墙内侧。等到楚烟安全着陆,她雪白的额间已经渗出了几颗小汗珠。楚烟呼了口气,向梅树走去。

楚烟只敢在角落里几棵梅树上摘梅花。整个梅园梅香是一层一层的,楚烟闻着心也舒畅。

小年宴,皇上没有到席,而是去了梅园。楚煜眉头紧锁着走入梅园,绵延不绝的梅香稍稍使他舒了舒心。

当年,他心爱的女人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自己却无能为力。梅映雪死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他说:“皇……皇上,臣妾是在梅花盛放的时候走的……以后每年……梅花开的最好的时候,记……记得折一枝梅……给我……和我们的皇儿……”说完,梅映雪便永久闭上了那双美眸。

今年梅花开得早了些,尤其今天,格外美。小年宴上众宾欢乐,无人知梅园里的凄悲。

楚煜并不想让太监找到自己,所以往里走了不少。

忽然,楚煜无意中瞥到一抹白影,像乌龟一样慢慢爬进了园子,白色在黑夜中尤为显眼,楚煜便一直盯着那抹白影。

那抹白影在靠墙的几棵梅树下流连,片刻后,采了满满一篮子梅花瓣。不错,是梅花瓣,不是梅花。

楚烟来梅园,就是来采梅花,做梅花糕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楚烟总有一个习惯:只采梅花瓣,不摘整朵梅花或梅花枝。楚烟只是觉得这样很省时,毕竟做梅花糕用到的只有梅花瓣,楚烟可不愿拿着一大堆梅花回去,再细细地摘花瓣。

楚煜看到她这一动作细节,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楚烟听到这低哑却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吓得汗毛直立。她缓缓转过身子,看到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恨不得立马逃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遇上皇上?

楚烟在心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行镇定下来。楚烟十二岁前就没见过皇上,所以现在楚烟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对,装作不认识他。

楚烟像个受惊的猫儿,对楚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手拉着楚煜的大手到墙边,轻悄悄地说:“不要出声,引来看园的老公公就不好了!”

楚煜皱眉:“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烟听到这句话,恨不得自绝于人世,她装出一副孩童天真无知的样子,就是怕他这么问。楚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演:“我……不知道,你不会是坏人吧?”

楚煜看了楚烟一眼,寻思着大概是某个宫女的孩子,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双眸子纯净无暇。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只摘梅花瓣?,整朵梅花不是更好摘吗?”

楚烟顿了顿,信手拈来一个理由:“只摘花瓣,存活的梅花会多一些……”

楚煜双目刹那间放出光彩,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

犹记当年,楚煜领百官去梅灵山后山赏梅,刚好遇见一众梅族姑娘在摘梅。其他姑娘都是摘的满满一篮梅花,唯有梅映雪摘的一篮子梅花瓣。楚煜一眼就注意到了梅映雪,问她缘由,她答:“只摘梅花瓣,存活的梅花便会多一些。”

梅皇后这个习惯,只有她自己和皇上知道缘由。

楚烟注意到楚煜听到自己的答话后格外激动,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看透。楚烟被看得心里发毛,暗自寻思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等了许久,楚煜才发声:“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这次声音放柔了不少。

楚烟道:“我叫楚烟,我只有一个没名字的院子。”

楚煜微诧,姓楚,莫非是自己的某位公主?可自己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于是又追问到:“你排行第几?母妃是谁?”楚烟答:“他们都叫我五公主,我的母亲姓姚。”

楚煜微微有点印象,想起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宫女,一直默默无闻,从不邀宠也不求名分。楚煜又问道:“既然是公主,为什么不去参加小年宴?你的宫女呢,任由你乱跑吗?”

楚烟挠了挠脑袋,道:“他们说我没资格参加小年宴,锦姨和紫叶姐姐都去御膳房帮忙了,我一个人太饿了,才来这儿摘梅花做梅花糕的……”

楚煜听后,面色微沉,一个好端端的公主,竟被欺辱到如此地步,吴氏管理的后宫,真是荒唐!

听到梅花糕,楚煜又问道:“你会做梅花糕?”

楚烟答:“是……是啊,哎呀,来不及了,我要回去了!”说完便哒哒哒地跑向围墙。楚烟正欲再度翻墙,却感觉身子一轻,好似被人抱了起来。只见楚煜小心翼翼地将楚烟提起,放在了围墙上,自己巧施轻功翻过围墙,着地后又把楚烟抱了下来。楚煜道:“我也饿了呢,带我去你的院子好不好?”

楚烟心里怒吼:您饿了去宝华殿里啊,那儿一大堆山珍海味呢,跟我走干嘛呀这是……面上还是有礼貌地说着:“那你要跟紧我哦。”

楚煜手背在身后,默默跟着楚烟回了院子。

锦叶还没回来,楚烟让楚煜坐在石凳上慢慢等。楚煜坐下后细细打量着这个院子,这是当年梅皇后亲自为姚氏挑选的,该有的房间一间不少,经过十多年的风雨摧残,如今有些衰败。

过了一个时辰,梅花糕才做好了。楚烟揭开锅,夹出五六个到盘里,端出去给楚煜。

这梅花糕卖相没什么特别的,梅花香若有若无,并不扑鼻。楚煜知道,唯有这样的梅花糕才好吃,因为梅香都闷在糕点里了。楚煜接过楚烟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嘴里。

梅花糕香软丝滑,入口即化,方才若有若无的梅香顷刻间被放大了数倍,溢满口鼻,咽下嚼碎的糕点,仿佛把香也咽下去了。

楚煜将梅花糕放入嘴后,居然闭上了眼,似是在追忆什么东西,许久,他才舍得咽下糕点。待他睁眼,楚烟才发现他眼眶居然变得通红。楚煜哑声道:“十多年了,终于又尝到这个味儿了……”

楚烟心里是明白的。前世,自己为了讨好惠妃学做了梅花糕,惠妃吃后,也是这个反应。后来惠妃告诉楚烟,她做的梅花糕,色、香、味都和梅皇后做的梅花糕一样。

梅皇后生前是极擅长做梅花糕的,而且她亲手做出来的梅花糕总是与众不同。吃出来的感觉不同,口味也有独特的香甜。宫里许多御厨都曾在梅皇后的亲手指导下试过,但没一个做出来的梅花糕有那种独特的滋味。皇上自梅皇后逝世后,也曾寻遍世间名厨,想再找到那独一无二的梅香,但无一人能制出那种味道的梅花糕,也许,那是只属于梅皇后的味道。

楚煜将盘子里的几块梅花糕吃得渣都不剩,似乎还想问楚烟再要些。楚烟双眼睁得圆圆的,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没有了!”楚煜轻笑,想来自己再要,这小丫头要没晚饭吃了。

楚煜爱抚地摸了摸楚烟的头,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楚煜眉头又皱了起来,一定是小年宴上的太监来寻自己了。本来这小年宴,自己不去没什么影响,但今日是宸将军回京的日子,这也算是宸将军的接风宴,他实在不能任性。

楚煜走前,还捏了捏楚烟的小脸,道:“谢谢你今天的梅花糕,很好吃。”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找到了吗?”

“这边没有!”

“那快去那边看看啊!”几个太监急得团团转。

“不必找了,朕在这儿。”楚煜在月色中现身。几个太监连忙下跪,楚煜无视了他们,朝宝华殿走去。

送走了楚煜这尊神,楚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福祸将至。这一切比楚烟计划的早了点,楚烟原本打算大年宴上再露锋的,今夜的变故着实不在她预料之内。

楚烟独自在月色下站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回到小厨房。楚烟把剩下的十二个梅花糕夹到盘子里,又拿来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入食盒,确保梅花糕还温热着。

确保万无一失后,楚烟提起食盒,朝清华宫走去。

清华宫的大门口,灵玉受惠妃之命,遣了守门的太监去宝华殿接人,自己则独自站在门口,等着宸夫人和宸越小将军前来。

灵玉看到一个瘦小的白影愈走愈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提着饭盒的楚烟。灵玉连忙跑了过去,行过礼后,忙问道:“五公主,您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晚上多危险呀!”

楚烟抬起头,微微一笑:“上次多谢灵玉姐姐相助,这是我亲手做的梅花糕,送给灵玉姐姐,还请灵玉姐姐不要推辞!”灵玉急忙说到:“这怎么行呢,这……”还没说完,就被楚烟打断了:“灵玉姐姐收下吧,您还有贵人要接待。”说完,便将食盒把塞到了灵玉手上,下意识地看了眼清华宫门口,就急急跑开了。

灵玉听她这么说,以为是宸越和宸夫人来了,也看向了门口,却发现空无一人,灵玉再回头时,楚烟已经跑的没影儿了,灵玉只能无奈的笑笑,心里又暖又不自在。

楚烟回院子,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两旁有小灯笼,晚上走比较安全。可楚烟却不是为了安全:从宝华殿到清华宫,也要经过这条路。

楚烟刚刚看到灵玉站在清华宫门口,就猜到了宸越要去清华宫。她走这条路,无非是想看那人一眼,远远的一眼也行。

楚烟心不在焉地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行人“宸夫人、宸小将军,这边走!”

楚烟心倏地一紧,刚想躲到某个树后,那一行人却已正面朝她走来。楚烟反应灵敏,忙退到路的一边,像个普通宫女一样屈身行礼,头埋得低低的,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到那一行人走过,楚烟才抬起了头,站直了身子,再望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宝蓝色的修长背影,愈行愈远。

楚烟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清华宫内,灵玉提着食盒到惠妃面前,把方才楚烟来的事儿告诉了惠妃。惠妃点了点头,缓缓道:“倒是个知心的孩子,既然是谢你的,你便收了吧。”灵玉应了一声,正欲下去,却听惠妃又随口问了一句:“那孩子做的什么糕点啊?”灵玉收回脚步,答:“回娘娘,五公主说做的是梅花糕。”

“梅花糕啊……”惠妃呢喃着,“如今是梅盛的时候,本宫倒还没吃上梅花糕,灵玉,你且取一块出来我尝尝吧。”灵玉听后,连忙下去照做了

没过多久,灵玉就端着一盘梅花糕出来了,惠妃虽说的委婉,只要一块,但灵玉可不敢随意夹一块。

惠妃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梅花糕,笑道:“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她拿起玉筷,夹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放入嘴中。

接着,灵玉目睹了惠妃娘娘表情变化的全过程:享受、惊讶、激动、再到现在的不敢置信。“这真是那孩子做的?”惠妃有些期待地问道。灵玉顿了顿,道:“应该是吧,我还看到五公主袖间沾着些许面粉。”

惠妃定了定神,默念着:“楚烟,楚烟……”许久,惠妃又吩咐到:“你待会儿把我那支长白玉镯找出来,明日一早,我亲自去看看那孩子。”灵玉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也不便多问,只点了点头。

“娘娘,宸夫人和小将军来了!”殿外一个宫女跑来道。

惠妃敛了敛神色,又理了理衣装,端坐在贵妃椅上。

没过多久,一个衣着素雅,温婉可人的女子领着一个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少年进来了:“参见惠妃娘娘。”惠妃连忙道:“妹妹和越儿快些起来,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规矩!”

说罢,摆了摆手,吩咐灵玉布菜,“我听说皇上过了好久才入宴的,想来开宴的时候菜都冷了吧,我命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热菜,都是你们爱吃的。”宸夫人不好意思道:“劳姐姐费心了。”

宸越自入殿,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的笑,当看到桌上的一碟梅花糕后,笑容顿了顿。惠妃注意到了宸越的变化,笑道:“越儿,想吃就吃吧,姨母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碰的。”

宸越谢过了惠妃,取了玉筷,夹起一块梅花糕,细细品尝着,脸上有片刻的错愕,但一闪而逝。“姨母,不知这么好吃的梅花糕,是哪位大厨做的?”

惠妃笑了笑,道:“这是宫里的五公主做的,说来也巧,这滋味和当年梅皇后做的一模一样。”宸夫人疑惑:“五公主?哪个五公主?”惠妃见她着实好奇,就将楚烟的事说给她听了。

宸夫人向来是个心软的,听后心里是十分怜惜这位五公主。

一旁的宸越,自吃了梅花糕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清华宫出来后,宸越转向宸夫人,道:“母亲先行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同二皇子商议。”宸夫人知道宸越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就点了头,嘱咐了几句,便出了宫。

目送宸夫人离开后,宸越并未去二皇子的箫竹殿,而是又回了清华宫。

门口的太监没有拦他,正殿中,惠妃还坐在那里,手上握着一只白玉镯。见宸越又回来,疑惑道:“越儿,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宸越行过礼后,示意惠妃屏蔽左右。惠妃使了个眼色给灵玉,灵玉立马遣走了宫人们,殿内只留惠妃和宸越。

宸越缓缓道:“姨母,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逐渐年长,朝中势力也越发明显。有时,姨母在后宫行事,不可再依着自己的私念了,该为二皇子考虑了。”宸越说完,行过礼后,便走出了大殿,留给惠妃思考的空间。

惠妃知道,宸越是在提醒自己,该放下对皇上的执念,利用圣恩了,皇上的赏赐加封,她自己可以不屑一顾,但二皇子却不能,他还需要这些封赏,作为他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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