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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功夫后，执琴的“小百合”，便在丫鬟引领下，走向靖宁侯所在的子衿阁。
金丝弄晴，明媚悦心的好天气。
子衿阁的大门被推开，“小百合”轻盈迈入。
子衿阁正中一道白色纱幔，如烟似雾，将献艺的花魁和客人阻隔开来。
“小百合”隔着纱幔，隐约看见另一边静立的白衣人影，周身仿佛披着一层朦胧晨曦，光烂而虚幻。“小百合”眉心微微一闪，眸中便泛起些微水雾。
五年前见过的少年，如今已及弱冠了吧？
“小百合”依礼对那人影盈盈一揖，落座，再调试一遍琴弦。最后，细软玉白的手指往琴弦一抹，琴声便如清泉流淌而出。
未成曲调先有情。
但就在曲调即将形成时，纱幔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疏淡的人语：“好了。”
琴声戛然而止，“小百合”愕然抬头，不知那声“好了”，是什么意思。
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为那琅珮相击的音质而感动。
声音无甚情绪，却是纯透得不染一丝俗尘，纵是天钧八响也在其面前失了美妙。
就在“小百合”发愣时，纱幔已被人掀开。
“小百合”一时觉得万千华星正对她眼帘绽放，璀璨得令她睁不开眼。但光彩消失时，面前的男子，却又是素淡清冷的，只如冬夜山涧冰棱。
若说这世上还有另一张人脸，享受了与先前那郡主同样的造物主的优待，那就非这男子莫属。
“小百合”盯着这张白璧无瑕的脸，眼角微微酸涩。
男子，靖宁侯，北陆二公子苏翊，就那样安静地、冷冷地与她对视，剔透如寒潭的眼仁深处，渐浮起一丝笑意。
“小百合”被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激得满面通红。
“小百合”抿了抿娇艳的樱唇，小声问：“不知靖宁侯有何吩咐？”
苏翊淡然反问：“你说呢？”
“小百合”更加手足无措，垂头拘谨道：“请靖宁侯明示。”
苏翊再打量她一会儿，说：“今日突然不想听曲了。”
“小百合”讪讪道：“那靖宁侯想要什么？”
苏翊紧盯着她闪烁的双眸，认真地反问：“到这里来，不想听曲，还能想要什么？”
一边说，眸底那丝笑意已全然浮起，展现在优美的唇角，优雅和邪魅俱到极致，沉入“小百合”心底，就如一点火星，立刻引出燎原之势。
“小百合”的面颊几乎要灼烧起来，声音更小：“靖宁侯，小女子是艺伎，只卖艺的……”
苏翊的声音里也含了笑意：“哦？这样啊？”
“小百合”垂头不语。
苏翊玉琢似的右手缓缓抬起，中指和食指轻轻叩击琴沿，缓声道：“在战场上时，有那么几次，遇到陈国女奸细。那些漂亮的女奸细总对我说，她们是七皇子的战士，不是卖身的青楼女子。你猜猜，对那些强调不卖身的漂亮女子，我最后将她们怎么样了？”
“小百合”娇躯一颤，心里却似有一根隐秘的狗尾草开始拂动，又痒又酥，咽喉灼渴难耐。
这番挣扎，全被苏翊瞧在眼底。苏翊再一靠近，鼻尖几乎和“小百合”碰在一起，嘴里清凉的香味扑在“小百合”面颊上。
苏翊又问了一遍：“你猜，我最后将她们怎么样了？”
苏翊问完，就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小百合”目光一闪，起身，看着晕倒在地的苏翊，小声唤道：“苏翊哥哥？”
没有回音。
她调制的迷蝶香，虽名中带有“香”，实际却是无嗅无味的。
今日首次使用，看上去效果不错。
“小百合”再伸手入袖，掏出那块奇形怪状的海绵，往脸上使劲擦拭一阵，真让人心疼那细皮嫩肉。动作停下来时，就又露出郡主那张动人心魄的倾城面。
熙和郡主，鸿阳王沐怀远的幼孙女，沐楚越。
楚越绕过琴桌，跪到晕厥的苏翊身边，细细观赏那眉眼，越看越心旷神怡，最终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开始顺着那清俏的面庞缓缓描画。
手底下的苏翊，发出淡淡一声呻吟。
楚越“哈”地一笑，俏皮又明艳，开始柔柔地发问：“苏翊哥哥，你对那些漂亮的女奸细，做过什么？”
苏翊迷死人的双眉微微皱起，看似陷入沉思，良久，吐出两个字：“很多。”
楚越星光闪烁的眸子再滢亮一成，急切地问：“很多是多少，你具体解释一下。”
苏翊地眉心锁得更紧，回忆一阵，说：“很多就是，她们都痛苦得要命又享受得要命，对本公子欲罢不能。”
楚越滢润的小脸“唰”地变成绯红，却还是忍不住好奇，继续问：“苏翊哥哥，既然她们都对你的惩罚手段欲罢不能，那你怎么从她们口中，挖出你想要的东西？”
苏翊说：“本公子威胁她们，再不乖乖招供，本公子就送她们回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楚越听得瞠目结舌。
二公子真是个会灵活变通的人啊。
片刻，楚越镇静下来，摒弃这香艳的话题，面色变得认真，甚至还带着几分惆怅，凝视沉睡的少年，问：“苏翊哥哥，你五年前来过帝京之后，有没有记住过楚越？”
苏翊长而弯的睫毛覆于修长眼线，微微颤动，在瓷白面颊投上两弧月形阴影，看上去很茫然：“楚越？”
楚越的小脸上就有了沮丧之色：“楚越啊，就是那个为了抢你的白玉骨小扇，差点被狗咬死的女孩。”
苏翊敛眉不语。
楚越更难过：“你从没记住过楚越。你把白玉骨小扇送给秦馨若，当做信物。你只记着秦馨若。”
“秦馨若”三个字一出，本陷入思索的苏翊，突然眉心一展，声音甚是欢愉：“馨若妹妹。”
楚越目光一抖，眸中立刻有了愠色，嗔道：“你再说一遍！”
于是，苏翊更温柔地唤了一遍：“馨若妹妹！”
楚越的手指义无反顾地捏住苏翊挺拔的鼻子。
看苏翊憋得满面通红，她狠声道：“你再给我念一遍！”
苏翊挣扎着念：“馨若……”
“啊呀！”
一声惊叫响彻子衿阁，却是从楚越口中发出。
本在昏迷中的苏翊，突然翻身一跃，动如脱兔。
待楚越反应过来时，双臂已被反扭在身后。脖子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寒光闪烁，利刃几乎勒入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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