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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12月31日。

新旧交替之际，合家团圆之时。街头灯火辉煌，饭馆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人们似乎完全不受寒冷的气流影响。

花秋将头埋进衣领里，垂下了眼帘。

她的记忆里不存在父母。

只有孤儿院里的院长妈妈，友好之中不乏暗涌的‘兄弟姐妹们’，永远不够吃的食物，渴望却遥远的零食……

幸好。

在院长妈妈的努力和外界人士的资助下，大家都能顺利的读完高中。

6个月前。

结束了高考，并且年满十八的她，提着行李箱，伴随着众人的祝福与憧憬，离开了孤儿院。

开始独自生活。

——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为了奖学金，她得努力学习。为了生存，她得努力赚钱——即使院长表示不需要孩子们反哺孤儿院，她也想回报点什么，减轻院长的负担。

所以她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与玫瑰色的大学生活格格不入。

那间出租屋，是她做过的最奢侈、最任性、最自私的决定了。

没想到……

少女叹了口气，忍不住发愁。

——发生了这种灵异事件，她还怎么住啊。

而且……

房东出于同情，减了她的租金，又时常投喂她肉食，真心实意的把她当孙女疼。

她不可能将烂摊子留给那位老太太。

……先找个地方待一晚上吧。

太阳出来就回家。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

最后，花秋钻进了网吧。

网吧里的夜猫子多，且包夜费便宜。

只要十多块，就可以买到一网吧的死宅帮你抵御、恐吓邪祟——简直太划算了。

她毫不犹豫的付了钱。

不管有没有用，摆出人多势众的样子再说。

落座后，少女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电脑。

桌面十分正常。

没有那款流氓软件的踪影。

她保持着警惕，耐心的试了几分钟——屏幕上毫无异样。关机键也可以正常使用。

一切都风平浪静。

花秋陷入了沉思。

破案了。

回家我就把那台电脑卖——砸了。

她松了口气，愉快的戴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画新的同人集。

这就是她赚钱的方式。

混各种热门的圈子，画高人气的角色，再卖画集……靠着积累起的粉丝，接一些要求不高的商稿。

有空了，就看着别人的绘画视频磨练技艺。

——宅得悠哉游哉。

画完两张图，她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刚想关掉绘画软件，就被右下角的弹窗吓了一跳。

——又来？！

花秋霎时清醒。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企鹅推送的新闻：创意灯光秀！数万人一起跨年！点击即可观看直播。

花秋：……

哦。

吊到嗓子眼的心脏回到了原处，少女秉着劳逸结合的真理，点进了直播页面。

五彩缤纷的光芒、千变万化的形态、互相依偎的行人……表演精彩纷呈，四周人声鼎沸。

她听着耳机里的欢呼雀跃，轻轻的呼了口气。

薄薄的水雾于她的眼前消散。

花秋抬眼，微不可见的看了看前方的几排人——颓废、憔悴、瘦削、无精打采。

显得死气沉沉。

她混在其中，宛如掉进了无法挣脱的泥潭，只能任由自己下陷——

陷入冰冷的、无止境的深渊。

……不。

不会的。

少女收回视线，甩掉了朦胧的孤寂和悲切。

她还没有毕业。

她的成绩如此优秀，她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

她迟早能爬出去。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异口同声的倒计时于耳中响起——

“十！”

“九！”

“八！”

……

“一！”

——“新年快乐！”

视频里的人们尽情的散发着幸福和欢愉，最绚烂的灯光也登上了舞台。

场面如梦似幻。

仿若传说中无忧无虑的伊甸园。

花秋拿出淘汰后没舍得扔的老年机——智能机依旧在抽屉里，她不敢碰——给院长妈妈和房东各发了条新年祝福。

接着，她抬起头。

——看见了熟悉的弹窗。

白底黑字，方方正正，无法关闭。

【万界农场的试用期已结束，是否续费？】

【是／否】

她的大脑因为惊惧而停滞了几秒，随即被‘续费’两个字带歪了思绪。

……要行骗了？

骗钱＝是人类＝可以商量或对抗。

花秋竟然感到一丝安心。

她眨了下眼睛，悄咪咪的点了下‘否’。

——救救孩子。

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qaq。

【您确定要放弃续费吗？】

【是／否】

——坚定的点‘是’。

【……】

【请您再考虑一下。从学系的就业环境、自身的优／缺点、梦想与意志等方面，认真的斟酌。】

——出乎意料的回应。

花秋有些诧异：对方似乎从灵异片场蹿到励志职场剧了？瞬间多了几分诙谐。

她不由得镇定起来。

认真斟酌的话，她学的金融系需要和无数人打交道……这正是她苦恼的。

作为一个死宅，她的社交对象只有院长和房东。

连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都不怎么来往。

网上也极为高冷。

说到底，她厌倦于人情世故，除非被逼进绝境，不然会一直沉浸在填满童真和自由的保护壳里。

孤儿院的生活。

不仅没有教会她低头，还让她形成了自己的小天地。

所以……

【是否阅读续费条款？】

【是／否】

——花秋沉默半晌，点下了‘是’。

【万界农场使用条款：

1使用期间，农场会无间断的为您赚钱。

2您需要为‘世界树’提供肥料，才能持续使用此农场。

3每获取一种肥料，农场升一级。

4‘世界树’成熟时，您将得到此农场的终生使用权。

5您随时可以终止契约。】

简洁明了，一目了然。

从条款上看，她稳赚不赔——但是天底下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

于是花秋试探性的打开文档，敲下一行字。

【肥料是什么？怎么获取？】

【目前我只能提供第一个肥料的资料。

名称：美人鱼的真爱之泪。

获取方式：得到一只人鱼的友情、爱情或亲情，并使它流下眼泪。】

花秋：……

啥玩意？

是我看起来太好骗，还是你太中二？

吐槽之魂熊熊燃烧的少女一按下键盘，就想起了自己逃离出租屋的缘由——台式电脑在被拔掉电源之后四平八稳的运转着。

这荒唐的字句忽然可信极了。

见她有所动摇，弹窗趁热打铁——

【是否续费？】

【是／否】

——要答应吗？

这份条款的背后，很可能是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它拥有无数的奇迹。

美人鱼、魔法、骑士……或许不再是文学作品中的幻想，或许会成为触手可及的存在。

花秋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

破旧却温馨的孤儿院；故意泼脏她的衣物，代替她被领养的‘姐姐’；追求不成就空口污蔑，导致她遭受流言蜚语的同学；雨夜里和蔼的揉着她的头发的房东奶奶……

最后是激动人心的跨年倒计时。

鼻尖萦绕着烟味和她熟悉的泡面味，入目的是萎靡不振的人群。

——甘心吗？

放弃这个机会，然后或碌碌无为，或同化于社会，成为万千蜉蝣中的一个。

微小，不起眼，挣扎在温饱中。

像孤儿院里的哥哥姐姐们一样。

她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当然不甘心了。

咸鱼也是想翻身的！

少女盯着阴魂不散的流氓弹窗，忐忑又满怀期待的，点击了‘是’字。

众所周知，人一上头，什么都干得出来。

比如：

为了一场神秘莫测的冒险，赌上稀少却真实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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