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八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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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加州清光的身影渐行渐远，漱漱雨幕中，风卷起他一角漆黑到衣摆，露出内中猩红的里衬。
药研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取完水以后也就离开了。
“哥哥去了好久！”清亮的少年声音乍然惊破了屋檐下的寂静，乱藤四郎眼睛一亮，跳起来冲到药研身边。
“对不起，让乱酱等了那么久。”药研笑着致歉。他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粗瓷的茶罐，茶罐里盛满滚沸的热水。
乱藤四郎望着罐子里蒸腾出来的热气，一副想伸手却又不敢的样子，小狗狗一样绕着药研转来转去，眼睛馋馋的，不肯从罐子上移开。
“这是糖水，我把蜂蜜泡在沸水里煮了一下。”药研心里一软，脚下加快步伐，紧走两步，把茶罐放上桌子，紧跟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好香啊！”乱藤四郎半个身体都趴上了桌子，使劲往罐子里看。
雾气蒸腾，他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我没找到杯子，”药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瓷罐往乱藤四郎眼前推了推，“乱酱喝吧，不过要等一下，现在还太烫了。”
“啊。”乱藤四郎像是才反应过来那样，乖顺的坐了回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药研一眼，眼里有点同情，“那哥哥，你好穷啊。”
“咳。”药研以手抵唇，干巴巴的咳了一声，转过了眼睛，不再与弟弟对视。
“我也好穷的。”轻柔的吐息呵在耳廓，笑嘻嘻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乱藤四郎突然又了凑过来，粗瓷茶罐被推在一边，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以肘撑着桌面，一头金发披散着，像是给整个桌子涂上了一层闪亮的金漆。
药研离开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衣服换了回去，被撕破的裙子皱巴巴的堆在角落里，长而宽松的衬衫勘勘遮到腿根，柔润的胳膊和腿全部都裸露出来，药研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他连眼神也不敢乱撇，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嘛，虽然哥哥撕坏了我的裙子，不过，我原谅哥哥你啦！”
笑嘻嘻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乱藤四郎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捧起茶罐抿了一口，大大的眼睛幸福的眯了起来，“好甜！”
满满充盈着幸福的这两个字似乎打破了药研的僵硬状态，他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下。因为一路捧着滚烫的瓷罐而被烫红的手指在裤子上神经质的擦了擦，药研站起来，“乱酱喝完了就再睡一会儿吧，然后我们还有去现世。”
“好哦！”乱藤四郎乖乖的举起手，对着药研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药研也笑了笑，转身拉开障子门走了出去。
他身后，乱藤四郎的笑脸渐渐淡了下去。金发的付丧神低头又喝了一大口蜂蜜茶，脸上却全没有在药研面前表现出来的幸福和快乐。他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口一口的喝完了茶罐里的水，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直到来到了空荡荡的庭院里，药研才抬起手仔细的看了看。他的手掌瘦削而薄，天光虽灰暗，那手却也还像是透明的，青紫的脉络历历可见，指尖上不自然的红痕久久不褪。
药研沉默了一会，放下手，继续往门口走去。
这一次的烫伤没有立刻痊愈……身体里的灵力已经很匮乏了，他急需出去猎杀溯行军补充灵力。
“药研殿。”
药研正在行色匆匆的往战场上赶，偏偏半路上有人拦住了他。不甘的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本丸大门，药研恭恭敬敬的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礼，转过身时面上的神情已经是毫无破绽的平静。
有人踏莲而来，手握间缀黑色纹饰的白鞘长刀，飘飘白衣上缠着细细的珠串，眼尾两痕明蓝，生生把一张漂亮得近乎脆弱的面孔，压出了十分的庄重。
“……数珠丸殿下。”药研口吻冷淡，攥住刀柄的手一时握紧，一时又松开，反反复复的挣扎间，始终没能做出一个明确的抗拒姿态。
“殿下杀过人。”数珠丸笃定的开口，语气却是淡淡的，不掺杂什么多余的情绪。
“……”药研一时无言。
“长发，温柔，微笑……”数珠丸平淡的口吻下，药研额角不知不觉沁出点点冷汗。
数珠丸口中的形容词越来越多，他所描述的那一个形象也越来越完整。往昔的记忆重又浮现在眼前，旧日的鬼魂从黄泉里爬上来，在他耳边发出轻轻的笑声，吐息冰凉……
药研猛得攥紧了刀柄。
数珠丸的声音停下来，似乎是已经把自己对那人的印象全部说了出来。
“……是，您说得很对。”药研艰涩的应下来，嗓子里像堵了一块棉花。他不知道数珠丸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以至于被一期一振打断一次以后，还要锲而不舍地再过来找自己。
“殿下不必担心。”数珠丸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药研拿刀的那只手。
药研倏忽睁大眼，那一刻他想避开，可眼前一个恍惚，佛刀付丧神冰凉纤细的手就已经覆在了他手上。
扑面而来的是檀香，清幽幽的一缕香气，淡淡的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那是从数珠丸衣摆袖间发出来的香气。佛刀付丧神伸手时滑落的衣袖重重叠在手臂上，药研看见他的手腕，冬天雪地一样的白，那香气又像是从他的肌肤里生出来的，幽幽缠缠，叫人想起佛前求了几百年的姻缘。
药研突然感觉眩晕，那雪白的一段手腕在他眼前晃啊晃，他心里竟然生出来咬上一口的冲——
佛前供奉了几百年的刀剑，想必每一寸肌肤都浸透了檀香与禅音吧……
“您杀死的那位姬君，是我的旧主。”泠然的声音轻轻响在耳畔，“我与她，原本还有一段未尽的恩怨。谢谢您，背负着她的魂印，来到囚禁我的方寸天地，使我得以，亲手了却旧日恩怨……”
数珠丸是否还说了什么，药研已经听不清了。幽幽的檀香夺去了他所有的心神，一时间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舍弃了这笨重的驱壳，同风而起，飘飘乎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到神思归位，眼前早已经不见了佛刀付丧神的身影。
药研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白皙莹润，再也不见那一片烫伤的薄红。
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幽幽渺渺的檀香，药研默默站了一会儿，很快继续往既定的方向走去。
朱红的大门敞开时带起一阵微弱的风，药研又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庭院，慢慢合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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