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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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逢魔时刻,天边夕烧如血。
雪亮的刀光惊雷般横过天空,刀光中裹挟着森然的紫色锋芒,瞬间撕开了昏沉的天幕。
几要开天的一刀,气势纵横。长刀持在遍身披甲的武士手里,他似乎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身上布满乱七八糟的伤口,脖颈处横亘着巨大的刀伤,几乎把他的脖子切开了三分之二。
因此这一刀更有杀人的理由——重伤的武士倾尽全力挥出的一刀,加持了一个武士最后的辉煌与带伤御敌时一往无前的惨烈,利刃之下绝不该留活口。
然刀光未灭,却已有一道白影倏忽闪到持刀者的身后。
他的身形那么轻捷,脚步几乎是踩在空气里,滑过刀芒的模样矫健如白色的雁影滑过鹰的利爪!
烈风卷地,蓬松的衣摆在风中舒展——一击不中,猎物与猎人的角色瞬间调转——孱弱的雁化作猎鹰的海东青,挟风的翼倏忽展开,遮天蔽日。
修狭的刀光在垂死武士的脖颈处绽开!——白影几乎是贴在敌人的身体上挥刀,武士铠甲上狰狞的骨刺穿透他的身体的同时,准确嵌进旧伤口里的刀光骤然爆发!
刀光一闪即灭,未及收回的长刀凝在了空气里,极动到极静的改变突兀得像是完全忽视了惯性的规则。
两个人都稳稳的站在原地,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四周渐渐升起渺渺的血腥气,白影的后背慢慢泅开大片的血色,纹路曼妙得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蕾。
没有什么声音,白影吃力的后退了一步,身体晃了晃。
有一瞬他好像是要倒下去了,但最后仍然站稳了。
他手里攥着一把刀,刀身布满龟裂的纹路。刀和人一样濒临崩溃,似乎下一刻就要碎成一地铁片。
白影后退以后武士战甲的狰狞之处就暴露了出来,成串血珠从森白的骨刺上坠下来,淌成一线细细的血泉,一滴滴血珠仿佛都是滚烫的,在下坠的同时腾起淡红色的雾气,未及砸到地上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只有浓郁到散不去的血腥气印证着这场战斗的残酷。
都是灵力化出来的血肉,主人的身体是它们唯一的容器,或者说组成身体的血肉与“灵”是一种共生关系,分割开来以后双方都不能独立存在。
紫色的眼睛凝视着消散的淡红色雾气,苍白细弱的手指抬起来捂住胸口,薄薄的手掌下,名为“心脏”的部分在有力的跳动。
药研突兀的笑了一声,“傻子。”他喃喃的说,毫不在意的擦掉嘴巴里流出来的血,眼睛里的高傲像剔透的琉璃,闪闪发光。
笑声打破了四周的沉默,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高大的武士依然纹丝不动的挺立在原地,只有那颗盖着惨白面具的头颅晃了晃,突然就从脖子上掉了下去,砰然砸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才停下来。那张沾满尘灰的脸正对着药研,凶光随生命一起熄灭以后,那张曾经凶蛮的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瞧上去可怜又狰狞。
哪里是什么武士,根本是一具白骨的骷髅。
药研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些天他“吃”了不少溯行军,别管外表是怎样的,剥开裹在外表上的伪装以后一个个都是这种骷颅样子,全部都是骨头,一丝血肉也找不到的骨头。
身体还在流血,他开始觉得眩晕。——还是太勉强了,猎杀大太刀。伤口一直在流血,环在他身边的血红色雾气也就久久不散。这些脱离身体的血无法被再次利用,最后只有毫无用处的散进空气里。很多灵力就这样被浪费掉了——但是没关系,身体里还剩下很多,足够支撑着他吃掉这只大个子了。
缺乏血色的手捂住骨刺穿出来的伤口,药研往前走了一步,拿刀尖抵着站立着的大骨架,慢慢的发力。
一声轰响,极重的东西落地,砸起来大片的灰尘。拿在骨架手里的长刀片片龟裂,黑色的光点升起来,转眼地面上只剩下几片光芒黯淡的残铁。
药研单膝跪下来,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由内而外涌起来的血味,细弱的手指轻轻触上了这一只溯行军全部由骨骼组成的光滑胸膛。
微不可察的空气流动以风的形式传递过来,轻轻柔柔的拂过他的后背。
药研像被烫到一样猛的转过头。
背后的威胁来得太突兀了,应激反应原该是刺激得身体直接跳起来的。可是他实在太虚弱,神经虽然忠实的下达了指令,身体却没能精准的执行。一个转头的动作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随后而来的猛烈的眩晕限制了他关于后续的所有设想。
四周静悄悄的,天那么蓝,大片大片的云白得像是棉花糖。阳光亮堂堂的撒下来,天上地下没有一丝阴影,就连游经旷野的风都是柔软的。
一切看上去都足够美好,那一瞬间的危机感似乎只是长久流亡生活所导致的神经过敏,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大型活物所留存的痕迹,更遑论是虚无缥缈的威胁。
身后传来逸散的灵气,薄薄的黑色雾气,升腾起来的同时也在快速的消散,并不能在明澈的空气中填出一块格格不入的阴霾。
费尽心力猎来的食物在腐烂,药研却没办法去管。他在经历了那么久的流亡以后还能好端端出现在这里的秘诀就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直觉——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官不止一次的救过他的命,而现在它从一千一万缕微风中分辨出来一丝非自然的空气波动——潜意识预警的那一刻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已经不再是食物了。
来的是什么人甚至都是不重要的,无非是敌人或者是……敌人。无论谁都能在他进食的时候轻易的用刀切开他的心脏,而生存的首要奥义就是绝不背对危险!
他已经把身体完全转了过来,只是依然没有力气站起来。瘦小的身体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如拉紧的弓弦,紫色的眼睛紧紧盯住某一处,眼神如薄而利的刀片,仿佛要把那里的空气都一寸一寸的剖开来,看看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可再锐利的眼神也不能在虚无中挖掘出真实,视线凝住的地方在他眼里只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
眼前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而身后灵力的流失还在继续,升腾的黑色雾气昭示着溯行军的骸骨正在腐朽成一堆毫无价值的骨片。
对于药研来说这实在不是能轻忽的损失——他并不是总能好运的遇见重伤加身的,归属于溯行军阵营的大太刀付丧神,更遑论成功完成截杀。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称得上是九死一生了——得来的战利品,那么丰厚的灵力,是要拿来救命的!
是谁,到底是谁啊?!
忽如其来的恨意猛然在心底烧起来,他的眼神更凶恶,叫人想起来旷野间因饥饿而发疯的独狼。
“你好啊,药研。”
紧张的气氛突然出现了一处断层。
是年轻男人的声线,温柔体贴,斯文有礼……紧绷的气氛一下就松软了下来,四周只余下这些温柔的声音,宛若自春风过处生出来的气味清新的植物,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套在它们身上,像春天的桃花或是掺着蜂蜜的甜酒,值得用大堆华丽的语言去记录。
药研慢慢张大眼,眼睛里一片惊骇。
就在他一直以来注目的地方,明澈的空气怪异得扭曲了一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张开了透明的大嘴,吐出一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的付丧神。
与之同来的是威压,无形却足以致命的威压。
药研咬紧了牙,口中原本已经缓缓散去的甜腥味再度浓郁起来,无形的大山镇压着他,无法承受的重量几乎要把内脏碾碎。……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时候的名将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因为若无这样的定力你甚至无法与真正强横的对手公然对阵。
不能……低头……啊!
药研竭力抬眼,这么微小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口腔里的甜腥味更重,说不清楚身体哪里不舒服,全身都在痛,大概是断了几根骨头。
似乎有血从口角处往外流,但是也感觉不清楚。一片模糊中只有视野是清晰的,他看见来人暗金色镶边的黑色长靴和长裤,衣服考究得像哪个姓氏显赫的贵族公子。可他同样看见他握在手里的长刀,刀鞘缠连着暗金色的藤蔓纹样,底色宛如一层干涸的血。
没有哪个公卿子弟会佩带这样一把妖异的长刀,可心里某个角落又叫嚣着熟悉……还有持刀的那只手,裹在洁白的手套里,却让人觉得在丝绸的遮掩下,那指缝间沾满了尚未凝固的血。
眼前骤然一黑,威压的主人突兀的收回了他无形的武器。外部压力的变化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适应的时间,药研一瞬间觉得窒息,眼前乱七八糟的炸开黑色的烟花。
但是潜力这种东西真的神奇,一片混沌中,他竟然凭着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力气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很久以后一期一振回想起这一刻,记忆里遍地是血和骸骨,但是并不是可以被归为战场的情景。在他的记忆里那场景是相遇是缘起,
战场上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但是在这里他只看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朋友。
个头小小的短刀付丧神站在溯行军的骸骨之前,眼神又是凶狠又是绝望,像一条被逼到绝处的流浪狗,守着自己从垃圾桶里扒出来的一根肉骨头,决心为这在他人眼中一文不值的垃圾死战到底。
可他甚至还穿着内番服,违和得就像是一位士兵走上战场时身上还裹着睡衣。武器是一把看上去毫无威胁性的短刀——和他称得上娇小的身材相配,但是绝不适合战场——刀身布满破碎的裂纹,看上去不比一块废铁更有威胁性。
所以一期一振根本没有把他看作什么像样的威胁,从头到尾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警惕的注视着自己,轻松得像逗弄一只还没有长全爪牙的小兽。他注意到在某个瞬间药研的手猛得紧了一下,那一刻他几乎以为他要扑过来了。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药研一直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一期一振不后退也不前进,手指始终放在枯红的刀鞘上,指腹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抚摸干枯的藤蔓纹路。
他们僵持着,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那么慢,每一秒钟之间都拉出黏而韧的丝线。溯行军的骸骨飞速腐烂,药研眼睛里的绝望意味越来越浓。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声闷闷的轰响打断了这可怕的沉默。
药研的身体晃了晃,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就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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