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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迴家的路:ωωω.Ъàиzんù11.cōм”

圣耀的枪指着上官,他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上官的眼睛没有一丝怨恨,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但圣耀并没有话要说,他手中的枪却有千言万语。

穷巷夜雨,愁云惨雾,命运彼此牵系的两人。

“碰!”

死神闭上眼睛,凶神露出微笑。

“走吧,好朋友。”

牙丸千军满意地拍拍圣耀的肩膀。

圣耀摇摇头,举起枪朝上官的胸口补上两枪。

为什么这两人要反目相向,性命相杀呢?

卧底二部曲,总有一天我们再见。

第一卷作者序:左手只是辅助

常听见有人说,这是个想象力的时代。

个鸟。

翻开坊间许多号称奇幻文学的故事书,我不禁怀疑,只是在故事里创造新的种族,怎么能称之为“创意”?无端架空一个新的世界,就能称得上“突破”?放几个老爱念长串咒文的巫师跟怪物打来打去,再让几个拿着上古神兵器的角色在里头互砍到流血,这就是“奇幻?”

看似想象力的年代,其实骨子里相当空虚寂寞。许多小说匠很爱写大纲,涂涂草草好几十页,却忘了什么叫故事。在两人的边角等候。

蓝衣忍者一凛,乌拉拉此时却已大步走到蓝衣忍者面前,每一步都没有特别的力度,却充满了堂堂正正的不屈不移。

“!”蓝衣忍者手上的刺刀将刺未刺,悬扣着。

乌拉拉的表情毫无一丝杀气,是以蓝衣忍者几乎没有防备,只是愣愣地看着身中剧毒的乌拉拉,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走近自己。

每踏下一步,周遭的空气仿佛就被抽走一点,一点,一点……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兄弟,最后的礼物。”

乌拉拉微笑,左拳护住下颚,弓起身子,慢慢举起右手,将右拳拉到肩窝。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夸张到不切实际了吧?

等等!这小子身上的气不断往上暴涨.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劲!

周遭的空气好像全部都消失了,成了抽象境界的奇异真空。

蓝衣忍者的第六感惊觉不妙,暗杀刺刀骤然往前一击。

刺刀击出的瞬间,乌拉拉左脚重重踏出,身体快速前趋,像投掷棒球般将放在肩窝上的右拳挥了出去。

燃烧命运,居尔一拳。

“!”刺刀削过乌拉拉的身体,唰地喷起一阵血肉屑块,而乌拉拉“质素有异”的一拳也不偏不倚,落在蓝衣忍者用面罩紧紧包覆的鼻梁上。

明明就是预备动作太大,轨迹夸张,非常容易闪躲开的大滑拳,蓝衣忍者却出奇地无法避开,就让这充满

“命运必然”的强拳硬生生击中自己。

身影交错,击中,乃至分开。

然后毫不废话地分出生死。

乌拉拉站在蓝衣忍者背后,疲倦至极地闭上眼睛,收起颤抖不已的拳头。

刺刀还牢牢反握在蓝衣忍者的右手上,身体也维持攻击瞬间的样态,只是蓝衣忍者的头颅被豪迈的拳劲穿透,从鼻心直直到后脑全都震碎,软软糊糊的后脑勺一块块一片片摔落。

“这就是猎命师的作战。命的牵系,运的羁绊,繁花落尽的决斗。”乌拉拉。

第六卷续,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6)

绅士跑回,轻喵了一声。

“:)”乌拉拉吁了一口气。

适才瞬间聚集在乌拉拉身上的气息渐渐涣散,即使肉眼无法看见,但身经百战的蒙面女也清晰地感觉到有某种“非赢不可”的锐气,像莲花花瓣一样,从乌拉拉身上层层剥落开来。

一下子,乌拉拉就连好好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缓缓蹲了下来,将“居尔一拳”送回绅士体内,同时将“天医无缝”从绅士体内给转载入自己掌里。

手指一咬,带着黑浊颜色的血咒重新爬梭到身上。

乌拉拉开始觉得非常饥饿,与晕眩。

“真厉害的一拳,如果是我恐怕也没有办法避过。”蒙面女叹息。

“是啊,以我现在身体的状况,如果不打出这一拳,我也不晓得要怎么赢。”乌拉拉左顾右盼,生怕庙岁与聂老已经找上门了。

并没有……说不定那两个强到让人发抖的前辈,在追击自己的路上又遇上什么阻碍,例如十一豺齐上轮暴什么的?还是血天皇深夜微服出巡?乌拉拉胡思乱想。

“也有可能是正好经过很想吃、却快打烊的老师傅乌龙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吃了再说。这种事谁都抵挡不住的,是吧?”乌拉拉看着自己不断发抖颤动的双手。

两只手变成四只,八只,十六只……

“?”蒙面女走向蓝衣忍者,审视他破碎的头颅。

真厉害的一拳。

“反正我迟早还是会被逮着……他们那种人总是很臭屁,爱怎么想就怎么干。”乌拉拉吐出一大口黑血,虚弱地说:“喂,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我好像快挂了,麻烦背我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帮我买一大堆高热量的食物。拜托了。”

身上所中的毒已经侵入内脏,乌拉拉的鼻腔里溢满腐败的气味。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蒙面女眼睛绽放异样的光芒。

“怎么说,我们不是同伴吗?”乌拉拉神色迷离,意识朦胧。

“那是今天晚上以前的事了。神奇的猎命师,很遗憾我必须取走你的性命。”

蒙面女话还没说完,手中刃球飞掷出,在空气中撕出一道裂痕。

“!”

乌拉拉一惊,反射性腾手防御。靠着刚刚为拨开细小毒针所涂上的断金咒,乌拉拉的手臂硬是与蒙面女掷出的刃球撞在一块,发出难听的金属切撞声。

“飕!”然后又来。

一个惊险绝伦的翻滚,乌拉拉勉强逃出蒙面女第二下刃球的追击,但刚刚那一下硬碰硬,让乌拉拉的左手血水如注,手骨也被砸断了一半。

“你干嘛!”乌拉拉痛到整个人都醒了,吊着一口气大吼。

蒙面女疾甩刃球,腾空一跃,毫不留情地又是一个由上往下的沉重链击!

“喂!”乌拉拉毫不犹豫闪躲。地面爆开,土屑直冲而上。

蒙面女手中刃球的破坏力,绝不输给一枚小型的火炮!而蒙面女必须杀了乌拉拉的意志,更是强悍到不容分毫迷惘。

“等等!你被奇怪的法术纵了吗?”

乌拉拉甫一落地,刃球还是紧咬不放,像自动导弹般在乌拉拉的脚边爆破,即使没有直接被扫到,那贯进地底的震撼力道还是让乌拉拉的足踝一麻。几乎在同时,刚刚坠地的刃球又飞到自己的鼻尖前。

好快!

乌拉拉一个晕眩,脚步不稳,眼见这一次绝对躲避不开时,乌拉拉的颈子突然往后一折,往后极不自然地放身而倒。

“?”刃球堪堪在乌拉拉曲折的身体上空掠过,惊险万分。

蒙面女没有再继续攻击,因为她察觉到刚刚乌拉拉那戏剧性的一躲,不是天外飞来的侥幸,而是因为有外力搅局的关系。

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能看见的丝线,缠绑在乌拉拉的脖子上。一扯一扯的。

“无论如何,猎命师不能死在肮脏的吸血鬼手里。”

庙岁慢慢出现在乌拉拉背后,手臂上缚着一只西瓜大的墨西哥红尾毛蜘蛛,吐出的蛛丝牢牢缠着乌拉拉的颈子,神色倨傲。

昂贵的长老团自尊,令庙岁绝对不容许这么一个将全族搞得人仰马翻的通缉犯,丧命在邪恶世仇之手。更何况庙岁的手腕,还是被这臭小子给奇袭折断的。

“逃的本事不差,但到此为止了。”庙岁拍拍乌拉拉的头,像是在摸做错事的小鬼头一样,但语气可一点都不善。

几乎就要合上眼睛待死的乌拉拉瞥眼注意到,真正大难缠的聂老并没有跟来。

“……笨女人,快逃!”乌拉拉到了此时,竟还在为蒙面女打算。

发出臭味的血液,从乌拉拉左手严重的创口中汩汩流出,乌拉拉终于软倒。

庙岁的后颈上,慢慢爬将出一只穷凶极恶的皇帝巴布毛蜘蛛。

“逃?逃过恶魔之耳?”庙岁冷笑。

“……”蒙面女后退一步。

庙岁脸上的笑容凝结。

阴阳双瞳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宿主从小就经历传奇故事中所称的“阴阳眼”

现象:经常看见幽冥界的灵体,或天界的神祉。

特质:哪来的特质,不过就是阴阳眼。如果可以炫耀就炫耀吧,如果想发疯就发疯吧,如果想跟鬼魂做朋友就做朋友吧。他妈的不过就是恐怖兮兮、见鬼的阴阳眼!

进化:无

第六卷续,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7)

该怎么说神谷萤子这个女孩呢?

神谷在叔叔朋友开的漫画店打工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并不是为了筹措学费或生活费,早年过世的双亲留给神谷一笔足够她读完大学的遗产。神谷只是单纯地喜欢看漫画,在放学过后有个固定的地方可以归属。如此而已。

从不与人交谈的神谷,总是非常安静地活在漫画家精心构筑的世界里,在虚幻的国度里与各式各样的英雄共赴旅程。

坐在柜台念书或看漫画时,遇到想认识可爱高中女生的客人攀谈,神谷总是冷淡地做自己的事,绝不应声。客人想找书或海报,神谷会干净利落地指着柜子某处,沟通直截了当。久而久之,许多客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神谷,也不会在意神谷一视同仁的沉默。

但有个穷极无聊的异国客人,似乎迷上了以逗神谷说话为乐,不管神谷怎么对他不理不睬,他总是可以嘻皮笑脸地找话题跟神谷“抬杠”。

说是抬杠其实并不精确,那个怪怪、养了只鬼灵精黑猫的大男孩根本就是在玩“单口相声”,因为神谷总是以淡漠的眼神回应他,一个字都没对他说过。

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过。

然而有连续好几个礼拜,怪怪男孩每次到店里看漫画,都以一种“即使跌倒了,姿势也会非常豪迈”的灿烂笑容,拼命跟神谷鬼扯淡,好像神谷的冷漠回应从来都不存在似的。前几天,怪怪男孩甚至还用上了让神谷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体自燃”魔术,严重惊吓到原本心如止水的神谷。

该说他有毛病?还是欠缺社会常识?抑或是根本对“耻”字没有感觉?

无论如何,怪怪男孩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神谷暗暗在心中,为怪怪男孩取了个绰号,“火猫男”。

当然了,火猫男并不知道自己在偷偷喜欢的女孩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重量的地位,因为这个叫神谷的女孩,根本就不说话。

不说话,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

或者更沉痛地说,女孩已经忘了如何说话。

十年前,在神谷还只有七岁的时候,一件荒谬绝伦的惨剧闯进了她可爱的家。

那天晚上,妈妈正在厨房打理晚餐,刚下班的爸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小神谷爬上爸爸的大肚子,吵着要跟最疼她的爸爸玩她最喜欢的捉迷藏。

“爸爸,我要去躲起来了喔,不可以把我忘记了!”小神谷绑着小马尾。

“好啊,那小神谷快去躲起来,爸爸跟妈妈等一下去找你喔,抓到了可要打!”爸爸笑嘻嘻闭上眼睛,其实只是想趁小神谷跑去躲起来的时候小憩片刻。

爸爸一答应,小神谷高兴地蹦蹦跳跳,跑出客厅开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没有太多考虑,小神谷跑进爸妈房间,打开衣柜就躲了进去。

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屈膝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小神谷快要睡着时,她终于忍不住想要走出小小的衣柜,到客厅去凶一定是睡着了的爸爸。

就在小神谷即将推开衣柜时,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小小的手指停在衣柜门上。

客厅传来妈妈的尖叫,然后是一连串家具撞倒在地上的巨响。爸爸似乎在大声咆哮,声音慌乱又充满了愤怒。但敲敲撞撞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爸也不再大吼大叫。

“……”小神谷全身缩成一团。

小神谷从衣柜的细小窄缝里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抓着妈妈的头发,将惊慌失措的妈妈拖到房间里,将妈妈用力摔在距离衣柜只有两公尺不到的床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小神谷的眼睛都没能合上,就这么看着妈妈被坏人欺负、蹂躏,任凭妈妈如何歇斯底里地哀求、恐惧地哭泣,最后坏人还是将妈妈压在床上,一边说着奇怪的话语嘲笑着妈妈。

最后,坏人张开嘴巴,将他像刀子一样的锐利牙齿插进妈妈的脖子上,大口大口吸吮着妈妈的鲜血,让妈妈的奋力挣扎看起来就像是坏掉的拉线玩偶那般可笑。

就在坏人打了个嗝后,妈妈没多久就死了,眼珠子还瞪着衣柜,视线穿透黑暗的隐蔽空间,与目瞪口呆的小神谷彼此对看。

坏人将妈妈的尸首留在床上,穿好衣服后就走了。

但神谷一直处于严重呆滞的精神状态,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衣柜里,呆呆地看着妈妈黑白分明的眼珠。全身缩着,牙齿连打颤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妈妈的颈子上,被坏人用利牙穿凿出的两个血孔,隐隐泛着黑气。那黑气好像有生命似地,渐渐在皮肤底下渗透开来,在扩染的过程中淡淡地稀释、分流,最后化为无数条细小的黑线爬散。

偶尔,妈妈的尸体会像触电似猛然抽动一两下,或在嘴角发出咿咿呜呜的细碎声。

小神谷快要哭了,她竟非常害怕妈妈就这么又活过来。

喜欢看恐怖电视影集的小神谷知道,这样活转过来的妈妈,将不再是原来的妈妈。

过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惨案怎么传出去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警察赶到家里拍照搜证,这才打开衣柜发现了表情呆滞、眼睛噙着泪水的小神谷。

“小妹妹,你没事吧?”一个名牌写着“渡边友尚”的高阶警官抱起了小神谷。

小神谷没有答腔,只是乖乖地将双手放在膝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个警察将妈妈“爱乱动的尸体”放进一个黑色大帆布袋里。警察拿出一个压缩钢瓶,将引口插进帆布袋的橡胶圆孔,并灌进奇怪的气体,气体将帆布袋轻轻撑胀开来。

不到几秒,妈妈的“尸体”就安静下来,被抬了出去。出于天生的第六感,小小七岁年纪的神谷有种强烈恐惧的直觉——如果将躲在衣柜里目睹的一切和盘托出,不用多久,自己将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小神谷也没有提出“爸爸在哪里”、“妈妈怎么了”的问题,只是装发呆,不论渡边友尚警官怎么询问、逗弄、旁敲侧击,小神谷就是一贯冷漠地看着前方,毫不理会任何问题。

“长官,看样子这个小女孩是受到过度惊吓,精神失常了。”一个警员说道。

“……”渡边友尚警官,看着双眼并不存在确实焦距的小神谷,慢条斯理说道:“将这个小女孩送到V组特约的精神科,看看到底是出什么毛病。还要,想办法问出行凶的鬼有什么特征?”捏捏小神谷白皙的脸颊。

“是!”

“还有,请精神科做出一份强迫症的病例,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知道吗?”

“是!”怪异血案的现场,就这么给抹消殆尽。

就警察官方记录来看,这件“家庭悲剧”肇因于两位中产阶级夫妻,在下班后因先生外遇问题发生严重争执,罹患强迫症的年轻太太手持水果刀将熟睡在沙发上的先生刺死后不久,自己也在房间里烧炭自杀。

而目睹母亲持刀杀死父亲的小女孩神谷萤子,因为过度惊吓而无法言语,并出现记忆失序的症状,被送到精神科医院接受妥善的辅导与治疗。

精神科医生判定,小神谷是罹患了“失语症”,合并多重精神官能失调症。

“……”小神谷看着窗外,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告别。

年纪小小就懂得伪装失语与失忆的神谷,却也的确因为过度害怕“被抹消”,一个字、一点带有意义的声音都不肯吐露出来,即使在私底下也不敢偷偷说话,生怕养成不好的习惯,被躲在某处“看不见的眼睛”发现自己的伪装。

久而久之,神谷真的因为过度害怕犯错,而完全失去运用语言的能力。

靠着刻意的沉默与低调的行事,尽管身有残疾,神谷在求学过程中并未受到太多歧视。平常在街上逛街、走路、吃饭的时候,神谷也会戴着耳机听音乐,避开与人沟通的机会。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不会发现神谷不能言语,就跟漫画店里的客人一样。

神谷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抛弃童年的家庭惨事,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而现在,神谷却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灵异事件”。

第六卷续,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8)

今天晚上在漫画店快要与下一个工读生交班的时候,神谷正整理书包准备回家,一只熟悉的白颈黑猫突然跳上桌子,拼了命地喵喵叫。

“火猫男”出现在柜台前,身体摇摇欲坠,眼神迷离地看着神谷。

“……”神谷默住。

“让我吃一大堆东西,越多越好……再加一个高中生的吻。麻烦了。”

火猫男笑笑,竖起大拇指,说完就很豪迈地昏倒了。

神谷讶异地看着倒在地上,脸色发黑的火猫男。

火猫男的脸色差到像射击游戏“恶灵古堡”里的烂丧尸,好像中了剧毒。撇开中毒不说,火猫男的身上少说刺满了二十多根细针,左手上的露骨裂口更是让人惨不忍睹,难闻的黄色骨髓伴着刺鼻的黑血。

这种伤,在这年头,在这个现实社会,根本就是“超现实”的奇幻怪伤!

应该送去医院吧?——百分之百,应该送去医院吧?

神谷拿起电话,想拨给医院叫救护车。但握住电话的手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自己并不能言语,怎么求救?而且,自己根本也不想拨给医院。

寒冷的第六感告诉神谷,这个城市所发生的怪事,不会只有小时候毁掉她家的那一宗。而这个火猫男身上离奇的重伤,也不过是深埋在这城市底,丑陋的冰山一角而已。

那,怎么办?

神谷的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一天火猫男手掌不可思议着火的画面。

当时火猫男叫得可凄厉,但自己按照火猫男的“强烈建议”,“轻轻地朝火手吹了一口气”,火猫男的手就莫名其妙好了,火消失得一点余焰都没留下。真的是,荒诞到一点逻辑都没有。

而这次,火猫男给的指示同样无厘头。

白颈黑猫不安地舔着主人合上的眼睛,绕来绕去,似乎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

“火猫男,你最好很有把握!”神谷心想。

神谷咬着牙走到街上召来计程车,奋力拖着火猫男上车关门,用纸条请司机送两人回到自己租赁的小套房。一路上,神谷就依照火猫男昏迷前的吩咐,到便利商店买了一大堆面包、零食、汽水,几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钞票。

此时此刻,让我们把镜头放在小小的租房里,神谷呆呆看着火猫男吃东西的情景。

一小时前,不知所措的神谷用力拍醒昏迷呓语的火猫男。

“喔?”火猫男闷吭了声,半闭着眼,拿起放在塑胶袋里的面包就吃,一口一口毫不间断,慢条斯理咀嚼。每咀嚼三口,火猫男就拿起家庭号的可口可乐往嘴里灌,同样也是一口一口,维持稳定的进食节奏。

而神谷则戴着口罩,用镊子帮忙火猫男将扎透衣服的细针逐一挑了出来。

起先神谷还算小心翼翼地动作,但火猫男好像没了痛觉,拔出细针的瞬间也没有反应,神谷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以最佳的效率将细针一一拔出,然后用剪刀剪开火猫男的衣服与裤子,露出火猫男赤裸的身体。“……怎么这么多伤?”

神谷讶异地看着火猫男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拿起棉花棒沾碘酒帮忙在细针的伤口消毒,并开始烦恼该怎么处理火猫男受创甚巨、笃定残废的左手。

火猫男还是吃。意识不清,但还是吃、吃、吃。

刚刚一个多小时下来,买来的所有食物就只剩下一块红豆面包,跟半罐鲜奶。火猫男好厉害的胃,无底洞似地,连上厕所都不必。

“……”奇异的是,神谷近距离睁大眼睛观看,发现火猫男身上的新伤似乎正在慢慢闭合中,好像有无法解释的能量正在帮助火猫男治疗自己的身体。

没错,就是这样。神谷越看越清楚,虽然疗效非常缓慢,但的确有种黯淡的异色磷光在伤口表面流动,帮助伤口皮肤往中间推挤,结成黑色的痂点。而左手臂上可怕的创口边缘,疗效能量也正缓步作用着。

这是什么神奇的能力?神谷骇然。

是《海贼王》里的恶魔果实?是“复元果实”吗?

还是《JOJO冒险野郎》里的替身能力?是类似东方丈助的“疯狂钻石”替身么?

《Hunter×Hunter》主张的念能力?例如贪婪之岛里“大天使的呼吸”卡通片?

看过无数少男热血漫画的神谷,对于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奇迹,虽然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却比常人还要容易接受。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神谷看着忠心耿耿守护在火猫男身旁的白领黑猫,黑猫似乎松了口气,偎依在不断进食的主人身旁,疲倦地闭上眼睛。

这只怪猫,早就看习惯了主人这种能力了吗?

你慢慢吃,我现在出去再买更多!

按照这个法则,只要你一直不停吃下去,身体就会完全复元吧!

越高热量的东西,也一定是更有帮助的吧!

神谷振奋起来,用力拍拍火猫男的脸,匆匆拿起桌上的钱包,开门跑下楼。

忆幕了然

命格:情绪格

存活:五百年

征兆:宿主历经生命中濒临死亡的重大事件后,将在恍惚中、梦境里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乃至渐渐能穿破他人的躯壳,观看到对方的前世景象。

特质:领悟因果法则的宿主,将对现世有了大彻大悟的体会。命格吃食宿主所看见的前世景象成长,而宿主也因为看过越多的前世景象而拥有不凡的灵魂。

进化:宿主与命格一起成仙。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1)

美国,人类政府的最高军事权力中心。

华盛顿附近波托马克河畔的阿灵顿镇,是美国国防部所在地。从空中俯瞰,这座建筑成正五边形,故名五角大厦。

五角大厦占地面积235.9万平方米,大楼高22米,共有五层,万平方米,万平方米,万人办公。大楼南北两侧各有一大型停车场,可同时停放汽车1万辆。

一九四七年美国第三十三任总统杜鲁门建立的国防部开始在此办公,从此五角大厦便成了美国国防部的代称。

五角大厦里除国防部机关外,还包括下属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和陆、海、空军三总部。然而在仅仅只有五层楼设计的大厦里,有一间并没有出现在设计图里的特别议事室,“704室”。

要进入这间特别议事室,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成员必须经过最新的骨骼扫描检查,瞳孔辨识,与更重要的亚硝酸银稀释气血液样本透析。

第二个条件,必须是对人类政府有着无比忠诚的权力人士。这些权力人士自愿每分每秒都被中央情报局监控,以换取进入这道门的钥匙。

704议事室里,台上的研究员正讲解最新的类银silver一PseLIdo进程。

屏幕上,一张又一张标示复杂结构式的化合物图片,底下没有人透出一丝疲态,就连正在夏威夷海军基地参访的美国总统也透过卫星视讯,聚精会神观看此次会议。

会议现场,参议院议长麦凯、与会的十几名国防官员与参议员,有的面色凝重,有的摩拳擦掌,各有各的立场。更多人不断观察其他成员的表情,希冀从一些细微的小动作找出各人意向的蛛丝马迹。

要知道,这间房间里半数以上的人,将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

战争。

或全面战争。

“类银在不断地修正分子结构下,性质终于趋于稳定。类银的研究困难来自现阶段、甚至未来二十年的科技障蔽,都无法看到突破类重金属化学成分对人体的伤害,人体的免疫系统在链结类银之后,无可避免将产生抗体反应,引发多重器官衰竭,即使是在最佳的实验条件下,样本也会于七十二小时后死亡。如果人体一直无法适应类银,那么类银就只是一种特殊的生化武器,而无法作为疫苗使用。”研究员看着布幕上的投影片,专业到面无表情。

“我看连生化武器都谈不上吧?有了在东的纰漏,那些吸血鬼迟早会研发出检验血货的方法,甚至只要筛选掉正在发烧的血货就是了。”来自德州的参议员卜洛克,对这样的进度表示不满。

卜洛克此话一出,在场诸多议员纷纷点头,一阵动。

身为麦凯的政敌,卜洛克这些年一直在“立场”上与麦凯的鹰派角力。美国的文化表面上兼容并蓄,实则还是以最受军方欢迎的“假鹰派”为主。什么是假鹰派?大抵是选定一个虚幻的敌人,例如二十世纪中期的共产主义势力,二十一世纪初期的邪恶伊斯兰文化,以不打战为纲领,却借可能开战为名高度发展军事力、维持昂贵的军费支出,长期下来,军方的势力越来越深化美国政府。

这个军方势力尾大不掉的状况,让主张与吸血鬼和平来往、贸易繁荣的卜洛克吃尽政敌麦凯的苦头,有时还得背上“卖国贼”的罪名。

“如果将类银的浓度继续往下修正呢?”议长麦凯关切。

连任五次的议长麦凯,对于人类与吸血鬼竞合的态度,一向毫不矫饰站在绝对鹰派的立场。这样的战斗意念让麦凯受到吸血鬼所纵的跨国企业体共同的抵制,却也让麦凯赢得“斗士”的称号。

而麦凯,也是Z组织长期资助政治献金的对象,亲密的伙伴之一。

“无效。类银与人体细胞的链结速度,几乎与浓度无关。”研究员解释。

卜洛克摸着下巴。看着麦凯,又看看以安分尼上将为首的军官,最后将眼睛着落到他的伙伴,加州议员哈达身上。

哈达会意。

“既然类银的研究无法更进一步,又恐与吸血鬼势力进一步对立,我建议提案将类银研究的预算无限期冻结。”哈达低沉地说。,

“哈达?容我这么说,类银的研究无法突破是一回事,但恐惧吸血鬼报复又是一回事。如果类银嵌合人体的研究成功了,绝对会开启人类完全的胜利……但这才是我们一直想要的,不是吗?”麦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早白的头发里,全是仇恨吸血鬼的岁月痕迹。

“毋庸置疑,人类完全的胜利是与会人士共同的愿望。但既然类银无法更进一步,我国政府跟东京之间的紧张就是毫无意义。”哈达说得慢条斯理,也有道理。

“不只是东京,别忘了就连我们美国的金融体系是谁在作的?一旦两族间开启战争,我们首先就要面临通货膨胀跟股市崩盘的即时效应,民众间的恐慌更是无法估计。还有,在中东的那些盟友会怎么想(7今早报价,石油现在已经每桶一百零五美元了,如果全面战争,整个世界的经济将会萎缩一个世纪!”卜洛克疾言厉色说道。

“谈及必然的经济危机,每个既得利益者议员的都是如坐针毡。

刚刚的一席话达到了效果,卜洛克顿了顿,缓声说道:“反正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毕竟类银研究的失败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拿着失败的武器威吓敌人,是我听过最蠢不过的事。”

“等等,我想问的是,如果这份对立是有意义的话,各位是否赞成立即开启战争?”一个议员越听眉头越紧,忍不住按下发言钮。

这位议员怀疑这次的讨论会跟类银成功与否根本无关,而是更根本的立场问题。

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

“是啊,如果最终还是要走上对立,类银的研究就不能停止。牙丸千军那头老家伙这么介意我们的类银研究,反而证明这东西才是我们真正的王牌,无论如何都要继续研究。”麦凯的另一盟友也加入。

“如果二十年不成,就研究它三十年、五十年!我们不能只为了我们这代人类着想,人类的永续生存是我们的责任。”麦凯加力,义正词严。

“哼,就算类银成功疫苗化了,我们仅限定美国、美国盟国、属地发行,说不定才是真正的、长久的安全之道,那时我们拥有的是‘划界’的权力与谈判的筹码,美国的国力与声望将空前强盛,油价要它多少就多少,哪来这么多废话。总之,有了类银这种好东西当后盾,居然还要跟吸血鬼正面作战,是笨到了极点。”卜洛克眼神锐利。

“将人类划分成自由人、血货两界,你一定会下地狱!”亚历山大号的舰长,忠诚的天主教徒,马克维奇用力拍桌。

卜洛克的确说得太过分了,马克维奇这一拍桌,会场立刻陷入混乱。

“卜议员,你根本搞不懂人类的敌人究竟是谁!”议长麦凯对着卜洛克咆哮。

“你口口声声称吸血鬼为敌人,难道你想全盘否认杜克博士那篇关键的科学报告?”卜洛克淡淡回应,麦凯全身一震。

“尽管杜克博士那篇报告还未获得证实。但,我想以吾国过去半个世纪错误的外交政策来看,‘制造敌人’以求内部统合的政军文化,恐怕已经不再适用于现今的两族对立。我虽不苟同卜议员的人格,却赞成卜议员的和平立场。”五星上将安分尼缓声说道。

会场陷入吵杂与混乱,但除了极端的鹰派与鸽派,谁也不敢太鲜明地表示自己的立场。人类会议一贯的特色。

另一端,透过视讯参与会议的美国总统,终于发出了声音。

“一直默不作声的Z组织成员团,有什么意见?”美国总统看着Z组织的代表团。

全场又静了下来。

Z组织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终于在这个会议取得了三张入场券。势力庞大的Z组织擅长低调内敛,潜在这场会议中看不见的票,却不知还有几张。

“本组织希望无论如何,都能以和平为贵,即使要战争,也该以另族的退让为目的,而非以绝对的毁灭做依归。既然总统许可了安分尼上将与牙丸千军在日本海的协议,那么某种程度上就应该遵守这样的和平默契。”Z组织的领袖,莫道夫说道。

莫道夫留着两撇有如扑克牌里老K模样的胡子,头顶寸发不生,戴着让人无法直接看穿眼神的灰褐色墨镜。

“但是,要做到不战、不降,就不能只是维持现状。吸血鬼的科技发展与对贸易金融体系的渗透,已经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什么时候发难,人类的历史就将在何时终结。”莫道夫沉静地说:“人类是一种很容易感到恐惧的生物,自古以来毫无例外,谁先掌握了战争发动权,谁就赢得了让对手五体投地的恐惧。血魔希特勒以雷霆万钧之势吞灭了大半个欧洲,中间几乎未逢抵抗,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道理,但都是没有新意的废话。所有议员静静等待莫道夫的结论。

“Z组织认为,类银的研发可以依照约定终止,但疫苗法却不能停止脚步。”莫道夫推了推灰色眼镜。

此话一出,全场莫不哗然。

“你这话简直毫无逻辑。”一个议员直截了当。

“类银的研发如果终止,以类银为基础的疫苗就不可能研发出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尽管与Z组织私交密切,议长麦凯也不客气回应。

“还是,莫道夫先生的意思是指……想来个以假乱真?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卜洛克想得比较深远,但也以为不可。

莫道夫摇摇头,一股奇异的天生威严缓缓将现场的气氛压下。

“Z组织自身的研究,已经针对类银致命的缺点,做了最根本的改善。请呈上证物A4072。”莫道夫说完,手势示意会场人员将一个长三公尺、直径两公尺的强化玻璃筒,抬到会场中间。

莫道夫似乎早就预见了这样的会议氛围,事先向议会的研究人员申请了展示证物。研究人员在展示物呈上之前,当然做了最严苛的安全评估。

这巨大的、像个大型三百六十度百货公司橱窗的展示证物,被会场人员抬放在议场中央,但紧紧包裹着玻璃的布帘还未除下,神秘的气息令全场屏息以待。“欢迎进入,第三种人类的世界。”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2)

议长麦凯坐在防弹的黑色凯迪拉克后座,还无法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来。

上帝啊,那是什么东西?

灰色的皮肤,灰色的眼珠,灰色的头发,灰色的舌头……从针筒取出的血液,竟也是灰色的液体……那种“血”,那种模样,还能称为人类吗?

上帝也会这么称呼这样的基因生物为“人”吗?

即使是站在同一阵线,Z组织这一手还是教麦凯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

一小时前,在现场一片寂静无声的错愕中,莫道夫不疾不徐解释所谓疫苗法与“第三种人类”的关系,在于类银之所以对人体产生毒化反应,是因为人类的本质太过虚弱,无法承受类银的寄居,而非类银不够完善。

然而在物竞天择的法则底下,人类的血液作为吸血鬼的食物,注定成为食物链中被猎捕的一群,人类将逐渐在演化的历史中失去自己的角色。

“所以,人类应该做出选择。”莫道夫严肃地站在座位前,扫视了所有议员。

“进化,或是消失。”莫道夫的结论.

如果莫道夫是认真的话,这就是麦凯议长听过最愚蠢的计划了。

“议长,请问要直接回家吗?”司机看着后照镜。

“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麦凯嫌恶地说。

凯迪拉克离开五角大厦的停车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带点凉意的夜晚下起雨来,雨水温吞流泄在车窗上,麦凯看着黑色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头发已白,牙已松,皱纹狡猾地穿梭在自己的脸上。

老了,但只有这个年纪的人才能站在权力的顶峰。这是岁月累积的权力。

麦凯很满意自己的样子。

进化?真是太可笑了。

尤其是为了“让类银可以完美无瑕地嵌进身体里,人类需要更强壮的基因结构”这样的理由,去进化成那种灰色的如煤渣般的奇怪物种,真是莫名其妙。

巨大玻璃柜子里那两个实验阶段的新人类,姑且就称他们为第三种人类吧,看起来精神奕奕的灿烂模样,想起来真教人不安、作呕。

据莫道夫说,只要利用Z组织研发出来的基因转植技术,一般人类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进入类冬眠期,体质也将在七天至九天不等的急速蜕变后,“进化”到第三种人类的阶段,并不用等到“下一代”。这个蜕变过程的死亡率约莫百分之零点三七,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第三种人类的身体将能镶嵌进各种高度排斥性的外在组织,这点跟吸血鬼的奇妙体质接近,但第三种人类的身体承受,却包括了吸血鬼最惧怕的类银——这就是关键所在。

除此之外,急速进化当然也有显而易见的“代价”,就是皮肤变成高度角质化的灰色,灰色的深浅大抵相仿,而且不管是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红种人等等,一旦透过基因转植手术产生进化,肤色都将殊途同归到这个不算“色彩”的灰阶地带。

缺点自是不必说了,应该没有人喜欢突兀的灰色皮肤,但美丑的观点本来就是随着时代不断移动变迁的,至于灰色皮肤的优点,可说因肤色产生的人种歧视将完全消逝,而皮肤呈现千篇一律的灰色,对吸血鬼来说也是非常好辨认的标记——只要喝上一口血就会中毒暴毙的“禁食特征”。此点毋宁是一种保护色。

“未来的人类世界,将只有两种阶级。拥有尊严地活下来,或是毫无抵抗地被吃食。”莫道夫淡淡说道:“全面倡导进化,才是人类坚忍卓绝的生存之道。”

所有议员都拿到一份第三种人类的书面介绍,算是广告宣传之类的官方推介,内容荒诞,用字遣词却十分认真,读起来教人不知该兴奋发抖,还是恐惧到遍体生寒。

例如经过上千次的实验证明,第三种人类的免疫系统比现行人类还要坚强太多,已知的疾病有百分之九十七都不会对第三种人类产生威胁,就连无药可解的爱滋病都不是新免疫系统的对手,遑论五花八门的癌症。癌细胞根本没有异变的条件。

第三种人类的视力平均是一点二,体温降低二点五度,心跳每分钟减缓七下。智商则没有显著改变,存活年龄还未可知,但依据合理推测,第三种人类的平均寿命在免除大多数疾病的威胁下,将达到空前的一百一十岁。

书面介绍的最后几页,Z组织更强调,第三种人类在生殖上属于强势物种,因为在交配实验中,不论是第三种人类之间的交配,或是第三种人类与现行人类的交配,所产生的后代百分之百都呈现第三种人类的样貌。

跟随着这个结果的结论居然是,第三种人类的基因在大自然里属于必然被留存的优势,连神都选择站在“进化”这边。

“交配实验?请问Z组织偷偷进行这样怪异的基因实验.已经有多久时间?”安分尼上将十分震惊,显然极度不能接受。

“已经有十五年之久。吾Z组织早已发觉类银的技术出现难以突破的屏障,所以在解决方案的思维上要优出美国当局许多。新的演化是属于全人类的跃进,Z组织并非要独占演化的机制,相反地,Z组织竭诚邀请美国当局透过疫苗法的立法,一起参与,甚至主导必次七十二亿人类的演化,让所有的人类都免除恐惧的自由。”莫道夫淡淡说道:“这将是一个选择,选择和平演化的一群,跟选择继续武力对抗吸血鬼的一群,就在这个分水岭上分道扬镳吧。”

莫道夫说话的声调毫无抑扬顿挫,缺乏演说家的热情,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刚强魅力,压得全场无法再出异声。

事实上,上百议员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雄一雌的第三种人类,赤裸裸在玻璃橱窗里骄傲地走来走去,以大家熟悉的微笑展示着自己灰色的陌生身体。

会议结束时,Z组织三位代表带着神秘的微笑离去,留下那两名“亚当、夏娃”给美国军方进行研究。

莫道夫并声称,将会在近日赠送一百名自愿的第三种人类给美国各军事研究单位进行深度访谈、人道实验,与体能测验,好增进美国政府与Z组织的互信。

太扯,实在是太扯了。

麦凯在后座自行斟了一杯红酒,举起高脚杯,对着车内的橘黄灯光摇晃。

漂亮的鲜红浆液反射着光线,那色泽能勾引起任何一个贪饮之人的冲动,却没能如往常引起麦凯啜饮的。

“……”

那么吸血鬼呢?如果连吸血鬼也接受什么见鬼的基因转植技术的话,能否参加这次的演化,变得他妈的灰透?然后也不必吸食人血维系生命了!这样岂不一劳永逸!

麦凯议长心里嘀咕着。如果Z组织真有那个闲情逸致,实在应该去吸血鬼那边提案,而不是在这里吓唬大家。

Z组织啊……心里真是矛盾。麦凯看着红酒。

自从三十多年前与Z组织接触以来,自己的官运就一路飞黄腾达,靠着Z组织的政治献金,与Z组织一向合拍的军方合作,麦凯也不必跟与吸血鬼勾搭的政客们共同起舞,得以坚持自己与吸血鬼划清界线的政治理想。

岁月匆匆,一晃三十年即过,总算没有辜负自己当初的理想。

现在Z组织的头领人物莫道夫提出这个激进的疯狂计划,或许意味着自己跟Z组织已到了理念分歧,是该分道扬镳的时候?十五年了,这个变态的进化计划竟然无声无息地进行了十五年!而自己身为Z组织最高的议会盟友,竟完全一无所悉。

麦凯叹息。这酒还没入喉,就已十分无味。哔哔,哔哔。车内电话铃响,麦凯接起。

“议长,我是卜洛克。”

“卜议员,有什么事吗?”麦凯不觉惊讶。

“我知道你一向与Z组织交好,但适才Z组织所提的第三种人类作为人类生存的解决方案,我似乎从你的表情里看到很大的不认同。我想确认这一点。”

“喔?确认之后呢?难不成这种稀奇古怪的和平演化方案,竟是卜议员你心中的良方?”麦凯调侃道:“这么一来,你我多年对立的立场,可得讽刺地换换。”

“当然并非如此。我更觉得奇怪Z组织的想法,怎么会是‘演化’这样的思维。你不觉得这样的思维已经脱离常轨,变成一种令人费解的隐忧了吗?”

“隐忧?我看是谜团吧。”麦凯将车窗摇下,将一口都没尝的红酒给倒了出去。

就在此时,麦凯似乎看见车窗外快速晃动着什么。

“?”

一眯眼,想要看清楚时,车底爆起一声巨响。整台凯迪拉克居然急速打滑,冲出公路!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3)

凯迪拉克翻了两个滚才勉强停下,半个车身重重砸晃在地上。

四个轮胎有两个遭到装甲子弹之类的外力破坏,才会造成车体剧烈打滑、翻覆。

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司机挣扎着开门下车,但才刚刚爬出车子,脑袋就被一道疾风刮走,叩叩叩地掉落在远方沙地上。

鲜血在空中逸出一道凄厉的红箭。

麦凯议长手中还呆呆拿着电话,脑中一片空白。

被袭击了?

堂堂一个美国国会议长……被袭击?

恍恍惚惚中,麦凯议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刺眼的红光给照得快睁不开眼。

“确认,是麦凯议长无误。”

四个黑衣蒙面的袭击者,彼此用耳话机沟通,一边走向翻覆的凯迪拉克。

这些袭击者的黑色劲服上挂载着奇异的装备,这点装备从未在任何陆战队或特种部队的身上看过类似的物件。清一色的黑。

袭击者脸上的护视镜不断闪烁出忽大忽小的红光,上面疾跑着分析数据与怪异的参数。

四名袭击者分散开来,从四个方向有条不紊地围住凯迪拉克,接着各自从腰际摘下一颗橡胶球,轻轻丢在地上。

唧——

橡胶球破裂,从里头快速喷冒出压缩过的红色浓烟,顷刻间便“裹住”了整台凯迪拉克周遭半径五公尺内的空间。

“议长?议长?喂?你还在吗?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爆破声?”电话另头。

“卜议员……我……我想我遭到袭击了?”麦凯议长喃喃,看着其中一名袭击者举起了手,从手臂外侧的机关里喷出一道黑色的快风。

“袭击?”

那道黑色快风呜呜呜地飞过麦凯议长的面前,一个急转,麦凯议长的脑瓜子立刻给削成两半。脑袋右边还黏在脖子上,左边却朝半空血淋淋喷了上去。

一命呜呼。

袭击者一翻手,熟练地顺势拉了一道机关,黑色快风登时又回到袭击者的手臂外侧。似乎,是一面受磁力精准控制的金属圆刃。

但对于袭击者来说,杀死麦凯议长只是此次攻击的前半段。

橡胶球里的浓烟喷射已悄悄停止,四面八方已都在红色浓烟的笼罩之下,那景象委实诡异至极。然而袭击者都没有装戴口罩,显然红色浓烟的成分并没有毒。

为首的袭击者,紧盯着护视镜里的异象。

一道奇异的能量自麦凯议员的尸体里缓缓“破窍而出”,那能量并不具有实体,却在特殊的护视镜中呈现出不规则伸缩的星状模样。

那能量似乎在观察周遭,有某种自我意识似地开始慢慢移动,但能量一碰到红色的浓雾,仿佛触电似地一震,被逼得往后退,然后再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四名袭击者皆锁定了那道星状能量,纷纷从贴身背包底下拿出一面擦得闪闪发光的镜子,颇有默契地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随着袭击者的步步逼近,只见有如活物般的奇异能量动作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快,模样好像海中的游鱼在渔船大网逐渐收起时,那仓皇奔逃、不断冲撞收网的样子。

然而红雾越浓,那能量似乎就越没办法突破,东碰西撞了好一会儿,终于被困在窄小的空间中央,几乎动弹不得。

没得选择,镜子里奇异的召唤越来越强烈,那星状能量一阵不安的哆嗦,极其不愿地被吸进其中一面镜子。但此能量却仍不断想爬出镜面,那挣扎的躁动震的持镜的袭击者双手几乎要抓它不住。

“收网。”

袭击者很快就将那面困住星状能量的镜子,与另一面镜子给“面对面结合”起来,一扣锁,那震动剧烈的躁动登时平息。

自古以来,传说中接通阴阳两界的镜子,只要双面对照,就能困锁住……

“达成命令,依约取走麦凯议长的‘官口’命格,收队。”

袭击者将双对镜收进背包里,向同伴们比了个手势,任务结束。

红色浓雾尚未散开,未知身分的袭击者就已离去,留下美国国会议长的半个头。

世界剧烈变动的恐怖序幕,才刚刚掀起。

官口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三百年

征兆:宿主深受支持,官运亨通,一路平步青云。

特质:具有统御众人的气质,能够透过个人魅力扩染情绪。将自身意志强烈影响周遭人等,得到巨大的支持。许多革命家或演讲家也有类似的气质,但透过“官口”的命格能量才能使宿主自身置于体制内,仕途得到顺利的强化。

进化:帝口(梁奕德)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4)

陈木生待在没有日夜之分的“打铁场”结界空间里,已不知过了多久。传说J老头与这座城市缔下了誓约,以一千年都不踏出打铁场一步的条件,换取成为这方寸之地唯一神祉的能力。

在打铁场的结界里,即使是永恒不灭的“时间”,对于J老头来说也是用“生命”催动道术控制的一环。只要用等值的时间生命下去交易,J老头便能将外界的“一天”,在打铁场拉长成“十天”来使用。进入此结界的任何人,也得一并服膺同样的时间效应。

十日夜,十日昼,这是道的时间。

雅致的石阶梯上堆满了不堪使用的斧枪刀剑,全都是陈木生这阵子用烂的兵器。

败军之将用败军之器,在困顿的结合下对抗千奇百怪的纸咒兽。纸咒兽杀之不尽,有时如洪水疯狂袭来,有时鬼魅般偷袭,有时陈木生会用目瞪口呆的茫然表情,看着不曾存在于世间的奇形异兽。

“喂?好端端的大老虎干嘛生了龟壳又长了翅膀?”陈木生气喘吁吁,脱力的双手颤抖地拿着快要打歪掉的熟铜棍。每一件原本就已丧失了斗魂的兵器,都无法抵挡咒兽的攻击太久,全赖不懂使用兵器的陈木生左支右绌地“试试看”。

是的,就是“试试看”。

前来找J老头打造兵器的武者,个个都怀有上乘的功夫造诣,尤其对兵器都各有一套身经百战后的领悟。但这些兵器的使用方式,其实都传承自上一个会使用同一种兵器的武者,所谓的独特的“领悟”,不过是在某个剖面上有了自己另辟蹊径的见解,而非全盘的创新。

“欠缺创新的想法,就不可能成为我创新的兵器。哈,与其多用你笨到塞车的脑筋,不如多让你的身体自己想办法应付!”J老头坐在小几上,看着胡乱奋战中的陈木生,得意地捧着热呼呼的茶。

没错,对于陈木生这种“很强却又很生”的武者,J老头的训练策略是放任其自然发展,让陈木生在刚刚拾起从未用过的新武器时,就给予各种怪兽的各种攻击,强迫自行在危险中找出应敌的方法。

如此一来,就没有所谓的“乱来!”、“哪有人这样出剑的?”、“这样甩棍会露出大破绽!”等等窠臼式的先验招式,陈木生每每用最笨拙的方式跟手上的兵器沟通,直到兵器断折毁损为止。

被咒兽咬到麻痹了,陈木生就直接昏死在石阶上,直到不小心滚下石阶撞醒为止。

累了,陈木生就毫不客气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倒在芳草如茵的庭园中呼呼大睡。

睡梦中,陈木生经常看见自己身处多年前,鹿港小镇的老三合院里。

夜里,一壶茶水慢吞吞地吊在板凳前烧煮着。屋檐下,自己一边发呆一边用力戳搅着铁砂,而笑嘻嘻的唐郎师父则在庭院间悠闲自在踢着十几枚毽子。

毽子在半空中高高低低,低低高高,看得陈木生眼花撩乱。

那段日子,没有变强的理由,只有变强的单纯快乐。

自从师父“误入歧途”背叛了秘警后,陈木生就鲜少说话,原本就已经不善言词的陈木生,在过度沉默后行为举止变得更加迂拙,缺乏良好的人际沟通后,陈木生也变得更加固执。

表面上,陈木生是个非常有理想的汉子,一心一意想要磨练自己成为足以向上官、向师父复仇的勇者。于是陈木生与几个同样想要表现自己的杰出猎人,一路从北海道往南旅行,最后潜伏在东京都里,极尽惊险能事地铲除落单的城市吸血鬼。

要知道,在吸血鬼控制的魔都东京,吸血鬼猎人可谓最不可能生存超过十天的生物。每一晚陈木生都与同伴们活在随时都会丧命的紧张氛围里,调查吸血鬼独行暴徒的下落,加以暗中歼灭。

危险,但热血万分。然而骨子底,陈木生的人生战斗非常寂寞。

那些出生入死的同伴根本就无法共享“变强”的梦想太久。到了东京,在十一豺的残酷反猎杀下,十几个同伴们死的死,背叛的背叛,逃走的逃走。

不到半年,陈木生只剩下孤伶伶的一个人。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5)

二0一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距离二0一六年,只剩下四十六分钟。

东京银座,一间位于大厦十一楼的酒吧舞厅里,挤满了六十多个等待跨年倒数的年轻男女,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用疯狂的扭腰、暴动式的集体摇头呐喊、与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精,渡过二0一五最后的糜烂时光。

落地玻璃环绕着整个楼层,城市的霓虹喧嚣尽收眼底,街道上挤满准备读秒的人潮,让舞厅里的人更有纸醉金迷的感觉。

“等一下去我家吧,让你见识一下了不起的东西呦!”

“真的假的?上次菜菜子说你那只家伙没什么看头呢——”

“阿凯!我家里人都去夏威夷渡假啦,整间屋子都空晃着哩,等一下叫大伙过去续摊啦!玩色色的国王游戏喔!”

“听说山本那贼脑从荷兰弄了一批新货,很爽的!一起试试!”

年轻男女多言不及义,嘻嘻哈哈打闹,就跟他们平常夜夜都在做的一样,浑然不知酒吧走廊尽头,靠近洗手间角落的大包厢里头,同样在进行一场迎接新年的盛宴。

一场吞食红色的恐怖盛宴。

包厢内,五个金发碧眼的吸血鬼在里头“享用”着瘫在桌子上的两名人类女孩。

黑色沙发上都是褪去的高中制服,白色的水手服上衣,浅绿色的百褶裙,白色的泡泡袜,以及粉红的内衣胸罩。

两名嘴唇发白的女孩全身一丝不挂,四肢动脉俱被活生生插进外科手术用的透明软管,身体大字形倒在玻璃桌上。女孩面无血色,惊恐不已地看着五个吸血鬼一边聊天,一边若无其事地咬起透明软管吸食她们体内的鲜血。

女孩并没有被施打任何麻醉药剂,却不敢放声尖叫,如果她们胆敢挣扎或抵抗,倒在桌下那名颈骨被折断的高中女生,就是最好的榜样。

简直就是,精神与的双面凌屠。

“乖,乖乖听话不要乱动,今天晚上就不会死。”一个吸血鬼狞笑,用尖锐的指甲刺进一名女孩的,女孩痛得咬牙欲哭,吸血鬼便趁势将新的软管给插埋进去,钻啊阿钻地,直到刺破里的动脉为止。

吸血鬼你一口我一口,缓慢地夺走女孩的求生意识。若发觉吸吮的那条动脉已经干涸或失去弹性,这些吸血鬼就再刺破新处插管,寻找还贮有鲜血的位置。

这群从美国西岸过来的白种吸血鬼,已经在东京作案多起了。他们并不接受日本吸血鬼的统辖,径自在五光十色的青少年群众场所中寻找鲜嫩可口的猎物。

仗着日本年轻女子普遍崇洋拜金的心理,这群美裔吸血鬼在舞池里轻易搭讪到几个女孩,几句带有色情暗示的邀约便将她们骗进包厢,慢条斯理用变态的手法凌虐致死,过程中并不用尖牙咬破动脉吸食少女血液,而是把外科手术用软管插进被害人身上的几条主动脉,像喝饮料般谈笑享用,所以并不会留下吸血鬼标记的齿痕。当吸血鬼从容离去甚久后,店家才会发现包厢里早已堆满干瘪的少女裸尸。

媒体报纸给他们起了个战栗不已的封号:“美少女放血人”,篇幅多半着墨在他们以模仿电影中吸血鬼吃食人血的概念,进行令人发指的变态犯罪。

作案手法如此残酷嚣张,引起的社会恐慌必定引起日本吸血鬼高层不满,可以说,这群美裔吸血鬼如果不是有勇无谋的笨蛋,就该知道他们在东京的敌人不是人类刑警,而是维护恐怖平衡的吸血鬼同类。

但他们之中,有个天赋异禀,足以招架十一豺的怪物。

“来者不善。”

一个正抽着大麻的蓝发男子突然开口,看着黑色的房门。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6)

推推挤挤的热闹舞池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体发出臊臭的魁梧男子,模样之突兀,立刻引起众人的注意。

男子面容黝黑,肩上背着滚烫的铁砂,穿着牛仔短裤,褐渍色宽大内衣,还有一双快要磨穿底的凉鞋,大剌剌地站在人群之中紧皱眉头。

由于男子身上的臊臭实在恐怖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几个舞池男女嫌恶地彼此推挤让开,逐渐让恶臭男子的身边空出了一个大圈。

“啊——”男子高高举起双手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露出长满杂乱毛发腋下的瞬间,一股酸火臭朝四周狂袭,男子身边的空圈半径又往外扩大了一公尺。

是的,没有别的可能。

此人正是铁砂掌笨蛋,陈木生。

“大家注意一下!注意一下!不好意思!跨年派对已经结束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这个地方将会变成吸血鬼的坟场,请大家保持秩序从大门口离去喔!”陈木生大着声嗓说起生疏的日语,将背上极沉重的铁砂桶砰一声重重放下。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保镖似的壮汉捏着鼻子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所有男女七嘴八舌等着看热闹,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

“这位先生,我们必须请你出去。”保镖露出不悦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这里有最低消费!喏,给我一杯柳橙汁。”陈木生掏出几张很脏的钞票,小心翼翼地递给保镖。

“……”两名山熊一样的保镖彼此对看一眼,耸耸肩,鼻孔喷气,不屑地伸出手抓住陈木生的肩膀,用力一拧。

“!”陈木生随手一抬,两个壮硕的保镖瞬间往后重重摔了出去,直到撞上了尖叫中的人墙才翻滚停下。

保镖也不知道是哪里中了掌,总之就像两头死猪趴在地上,胖大的身躯偶尔抽动个两下,嘴角吐出白沫。

“解散了解散了!”陈木生似乎对这样的情景非常习惯,脚步往前一踏,将滚烫的铁砂捞出泼洒,地板一下子就给烧出一大片冒烟的焦黑。

所有人吓得惊声尖叫,左躲右闪,生怕让胡乱浇洒的铁砂烫着了。

“还不快滚!”陈木生大吼,一脚踢翻滚滚铁砂。

唰唰声,地板黑烟四起,立刻触发了烟雾感应装置,铃声大作,大楼的消防管线立刻洒水落下,将每个人淋成落汤鸡,所有人往门口奔跑逃窜。

人群在陈木生背后散去,陈木生站在满地滚烫的铁砂中,看着走廊尽头的大包厢。

“出来吧!”陈木生淋着天花板降下的落水,丹田鼓动大声喝斥,震得天花板都隐隐晃动。

“了不起的猎人,大过年的竟然找得到这里,啧啧。”

四个高大瘦削的美裔吸血鬼慢条斯理走出大包厢,嘴角还咬着刚刚拔出的带血透明软管,神色傲慢,并没有将来袭的吸血鬼猎人看在眼底。

由他们颈子上的眼镜蛇刺青,足见他们是来自旧金山的吸血鬼黑道,隶属美国西岸,以白色皮肤为主、势力最强的蛇帮。

“循着你们嘴巴里的臭味,不找到也很难。觉悟吧,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吸血鬼猎人,铁砂掌之,陈、木、生!”陈木生双手抱胸,气势逼人。

“有意思,来到东京竟然遇到敢自称猎人的家伙?哈,日本血族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什么血族的观光胜地嘛哈哈哈哈!”一个吸血鬼笑得前俯后仰,走到陈木生面前,慢慢弯下腰,瞪大眼睛打量只有一拳距离的陈木生。

陈木生用力回瞪。

“你说你叫什么?什么掌?”吸血鬼歪着脸,阴冷的鼻息吹拂在陈木生脸上。

“四十二。”陈木生眯起眼睛,扳着自己的手指。

“啊?”吸血鬼失笑,嘴角咬着的软管啪答啪答的。

“啊,不对,应该是四十三。”陈木生抬起头来。

“你在说什么啊?”吸血鬼哈哈大笑。

但他没有笑太久,陈木生身形恍然一震,那位乱笑一通的吸血鬼两腿立即离地,忽地飞撞在环绕四周的落地玻璃上。

崩!——匡……玻璃碎开!

吸血鬼眼神呆滞,不能置信地摔出窗外,与星光般的玻璃碎片一起身处十一楼的半空中。接着,便是哇地长声惨叫,直直摔下!

“我说,你是被我干掉的第四十三个吸血鬼。”陈木生看着破碎一大片的落地窗说。

“……”

其余三个吸血鬼却也没有惊慌,只是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冷淡。

这个反陈木生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高手并不是眼前的三者之一,而是依旧躲在包厢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身上发出的猛烈杀气,穿透了包厢的墙壁,冻结了陈木生鼻前的空气。

“不出来,就打到你出来!”陈木生毫不畏惧,双臂筋肉盘纠,锐身上前!

三个吸血鬼瞬间飞跃散开,将陈木生包围在中间。

“现在!”

吸血鬼拔出挂在腰上的蛇鞭,唰地破空飞抽出去,在空气中爆起一阵闷响。

陈木生唔地一声,机警往旁躲开了其中两鞭,鞭力抽打在地上,地板毫不废话炸裂开来,石屑纷飞。

但最后一鞭就避无可避了,黑色的线条在半空中曲张骤直,犹如毒蛇般往陈木生身上抽去,陈木生双手护在胸前,硬是捱下了这火辣辣的一击。

“啪!”陈木生痛极,挡在胸前的右手皮肉一红,双脚被震得连退三步。

厉害。出鞭的吸血鬼暗暗称奇。

要知道使鞭的真正高手用起鞭子时,鞭子上的力道绝对比“子弹”或“刀刃”或“斧槌”都要来得可怕,鞭上铺有坚硬蛇鳞,鞭骨里是高科技的碳塑纤维,高速甩荡出去所喷发的瞬间攻击力,足以直接扫破大猩猩厚实的胸口,也能将汽车钢板扫爆出一个大凹陷,更不用说区区人类的血肉之躯了。

然而,现在鞭子打在陈木生的手臂上,却只是留下一条可怖的红线,足见陈木生铁砂掌的硬功夫。

然而就在陈木生硬捱第三鞭的抽击时,另外两条鞭子又重新发动攻势。

唰!唰!

陈木生矮身避掉掠过他头上的一鞭,却教另一鞭重重击在自己的背上。

“混账!”陈木生惨叫,身体痛得不由自主拱成了奇怪的曲形,皮肉却没有爆开,鞭子照例只是在背脊上留下一条肿大的红纹。

三个蛇帮吸血鬼大感讶异……竟有人能将铁布衫的硬功夫练到这种程度(7难道这个年纪轻轻的笨蛋整天都没别的事干,就是在练铁布衫这种苯功夫吗?不然,怎么可能连背脊都练到足以抵受鞭力的程度?

“哼,杀不死你,也痛昏你了!”三名蛇帮吸血鬼冷笑,飞快纵跃在四周抽鞭攻击,鞭子可怕的、难听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破空声回爆在舞厅中。

地板、镶镜的柱子、吧台的大理石板、悬挂的霓彩灯、桌上的玻璃杯,全都无法幸免,在鞭力之下一一喷爆开采,飞碎的小石子与镜片也成了不长眼的散弹武器。四周沙发更是无一完好,牛皮裂开,里头的棉絮飘散在空中。

无法避开所有的鞭击,陈木生苦苦忍住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剧烈痛楚,试图冷静地靠近其中一名吸血鬼想来个近身对决。

“他妈的!”但鞭击的痛楚远胜陈木生所受过的任何攻击,鞭子每抽打在身上一次,陈木生的意识就会瞬间空白半秒,这半秒的时间就足够让围绕陈木生攻击的吸血鬼变换位置,重又拉开与他的距离。

“还在逞强吗!嘻嘻,迟早鞭穿你的铁布衫!”

“跪下来!嘻嘻,给你一个痛快!”

“嘻嘻,瞄准他的眼睛!眼睛!”

如果刚刚没先将那头吸血鬼给震下楼,现在要在四条鞭子中挪动半步,肯定倍加困难。难道自己要跟着从破碎的落地窗跳下去,用硬气功着陆逃走吗?

陈木生心想,小腿肚上又中了一记,肌肉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可恶!有种就放下鞭子,我一个打你们三个!”陈木生怒吼,一掌催出。

这一掌当然没能打到半个人,反而是陈木生自己的下颚被重重抽上一记。天!抽打在下巴上的鞭击,比起硬捱现任重量级拳王的左勾拳丝毫不遑多让。

陈木生的颈子高高向上仰起,鼻血然喷出。

呆呆看着快速旋转的天花板,陈木生的脑袋里窜出师父的身影……

如果现在被鞭子围攻的是身手矫捷的唐郎师父,绝对可以躲过所有的攻击吧?如果是唐郎师父,就算再多十几条鞭子,也沾不上他鬼影般电窜的螳螂拳吧?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7)

“啊哈——我说你老是在练硬梆梆的硬气功,攻击的速度会慢下来的。如果敌人的速度就是比你快,你怎么办?”

“打死他!”

“白痴小徒弟.打不中他怎么打死他?”

“老铁师父说,硬气功的奥妙就是敌人打我十拳,我打他一拳就连本带利回来了!所以说硬气功的确是,行!”

“行个屁啊哈!你瞧老铁哪一次打到过我?如果灌满硬气功的铁掌一直都砸不到敌人身上.即使有再大的力量都没有屁用哩。”

“打死他!只要被我打中一掌就分出胜负了!”

“打死个屁啊,根本的解决之道,莫过于把身体练到即使使用会紧绷肌肉的硬气功,瞬间欺近敌人、然后发动攻击的速度也比敌人快。如果没到那种境界,就干脆假装高深莫测,安安静静等敌人自己接近你,然后再一掌呼呼呼呼刮过去。”

“打死他!”

假装高深莫测?安安静静等敌人接近,然后再一掌呼呼呼刮过去……

“等一下!”陈木生大叫。

夹杂浑厚内力的声音之猛,震得三名吸血鬼不禁一愣,还真的停下手。

……如果这个大笨蛋突然使出这样的巨吼,或许早就震慑住吸血鬼,偷到一秒、半秒的时机冲到敌人旁边,然后击出他可怕的掌力。当然,这家伙显然笨得可以,已经错过了这样的好时机。

陈木生狼狈地站在二条鞭子中间,气喘吁吁,身上挂着琳琅满目的血红鞭痕,下巴肿一块、脸变成大猪头,活脱就像个受尽大家族集体家暴的智缺受虐儿。

“要认输了吗?嘻嘻嘻嘻,还是想干脆从这里跳下去一死了之?”一个吸血鬼抠着颈子上的眼镜蛇刺青笑道,同样也是汗流浃背。

只见陈木生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神色镇定,身上的硬气功急速聚敛,受尽折磨的皮肤上渐渐发出一股燥热之气,令身体周遭的空气因高热而扭曲模糊了起来。

“让你们见识,铁砂掌的终极大绝招……中国古拳法的最高境界。”陈木生咬紧牙关,小腿肌肉一进,双脚蹬破底下的石板。

好厉害的硬气功!

“喔?”三名吸血鬼隐隐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只见陈木生赤红着脸,双手五指箕张,一上一下成爪放在腰际,两脚扎起固若磐石的马步。“气”在陈木生体内奔流、膨胀,乃至凝敛,发出哔哔剥剥的细小声响。

但,这个所谓的……“铁砂掌的终极大绝招、中国古拳法的最高境界”姿势,三名吸血鬼好像在哪里见过?

“龟、派、气……”陈木生的头顶冒烟,头发冉冉竖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陈木生原地不动,喝地一声“功!”突然双掌齐出,朝着其中一名吸血鬼“发出气功”,那名吸血鬼神色大骇,仓皇往旁打滚躲开。

只见陈木生仍呆呆站在原地,维持“发完气功”的愚蠢姿势。

……什么事也没发生。

“!敢耍老子!拆了他!”三名吸血鬼恼羞成怒,三条鞭子电光般齐出。

陈木生不闪不避,任由蛇鞭飞卷上自己的脖子、左手腕,以及右脚踝,牢牢缠住。

这是蛇鞭阵中最恐怖的“分尸”,有几条鞭子就将敌人拆成几块的恐怖招式,近乎刑罚。由于特殊处理过的蛇鳞极坚,碳塑纤维更是韧性十足,敌人只要被蛇鳞鞭缠住就几乎不可能挣脱,最后肌肉活生生扭爆开来,乃至四分五裂而死。

牢牢缠锁在陈木生脖子上的蛇鞭最是凶险,在吸血鬼用力拉扯下猛力陷进陈木生的颈肉里,试图窒息陈木生的意识。

“果然,师父说得没错…”陈木生整张脸浮出好几条青筋,眼珠瞬间爆满血丝,鼻血硬是被挤出两杠,模样凄厉。

陈木生右手抓起勒住脖子上的鞭子,左手反扣住腕上的鞭子,右脚一抬,狠狠踏住缠在脚踝上的蛇鞭。一运气,百分之百的硬气功瞬间引爆,将三个吸血鬼手中的蛇鞭硬扯得僵持不下!

“怎么可能!”一名吸血鬼被骇住,鞭子几乎要脱手而出。

陈木生长啸一声,右手铁砂掌冒出黑色焦烟,手上的蛇鞭鳞片倏地进开,鞭骨跟着爆碎,化为难闻的一团粘手的黑色黏块。

鞭子,竟断了。

陈木生精神一振,左手奋力一拉,不愿意放开鞭子的吸血鬼被急速拉近陈木生,等到他吓得想松手的时候,陈木生的铁砂掌已经往他的脑袋上重重印了下去,直接将吸血鬼的五官打成化整为零的一个。

“鬼扯!”其余两个吸血鬼连面面相觑都省下了,不约而同抛开已被反制的蛇鞭,想要逃回包厢求助“那个人”。

但陈木生哪肯放过机会?一个虎啸追上,正瞄准一个吸血鬼的脊椎骨想摔手下去时,一道快速绝伦的蓝影从走廊尽头冲出!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8)

陈木生挡架不及,某个看不清楚的东西突然钻进自己的肚子,将他重重往上殴飞。

落下时,陈木生哇一声口吐鲜血,站都站不稳。

蓝色的快影停住,是一个身材瘦到几乎没有一寸“真正肌肉”的骷髅人。

“这种速度……你是……呕……”陈木生难过得跪下,这种超高速的打击真是要命,完全突破了铁布衫的防御。

刀……没错,就像刀子一样。

刚刚自己所受的这一击,即使无法贯穿铁布衫的外壳,劲道却毫无保留地以“一个点”的细微打击面积钻进陈木生的腹肌里,直接摧毁内脏。

好可十白……陈木生看着眼前的蓝发骷髅人。

骷髅人的面颊深陷,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却显得十分宽松,高高隆起的肩胛骨是他的强烈特征;毫无肌肉,徒有骨架的他可是拥有最佳人体风切角度的超快速凶器,是美国蛇帮的三大将之一。

一个拥有,速度与亚洲第一飞刀,不相上下的超级传说。

骷髅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犹如蝙蝠般瞪着陈木生,身上散发出一股不祥之气。

肚子快炸开的陈木生握紧拳头,又吐了一大口血,奋力站起来,蹲好马步。

敌人很强,但,只要被我打中一掌……

“飕。”

蓝影倏忽来回,手起手落。

陈木生呆呆地站着,不能置信地慢慢转动脖子,看着自己的左手臂整个遭到破坏性脱臼,等到完全回过神来,那断掉的骨头倒刺进肌肉里的尖锐痛苦,直教陈木生发不出任何声音。

骷髅人在陈木生身边慢慢走来走去,端详着这位将他两个伙伴杀死的猎人,就像在检查一盘刚刚上桌的鲜嫩牛排。

“咬……”陈木生瞥眼感觉到骷髅人走到自己背后,一咬牙,回身就是重重一掌。

不用说,根本没能沾到骷髅人的边,反而是骷髅人的超高速刺拳扎进陈木生的右胸上,铁布衫彻底崩溃,肋骨喀喀喀断折,几乎要插进陈木生脆弱的肺脏里。

陈木生终于倒在地上。

只用了三拳。

“大哥,把他交给我们处理吧,嘻嘻。”一名吸血鬼捡起地上的鞭子,在空中虚抽了一下,贼兮兮地往前走近。

“随便。”骷髅人看着自己枯瘦却尖锐的拳头,似乎不是很满意。

骷髅人又打量了一下大字形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陈木生。铁布衫这样的功夫,竟然可以招架自己三拳才倒下?

突然间,骷髅人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下方”渐渐而上。

“有同类搭电梯上来,小心。”骷髅人用眼神斥退了两个跃跃欲试的吸血鬼,皱眉道:“……非常强,比起十一豺……还要强!”双拳不知何时已经握紧,蓝发冉动。

两名蛇帮吸血鬼同伴不由得警戒起来,鞭子盘绕在地上,随时准备卷起攻击。——不,不是电梯。

骷髅人转头看着破碎的落地玻璃旁,一个穿着红色皮衣裤的亮眼美女轻轻跃上。

红衣美女站在舞厅的风口上,利落的短头发在夜风中凌乱地吹拂着,吉普赛女郎般的性感厚唇闪闪发光,细长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舞厅里的一切。

牙丸禁卫军,副队长阿不思。

没有人乱动,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维持随时都会倾覆的危险氛围。

“城市管理人跟我说,最近闹了很多案子的人通通挤在这里,果然一点也不假,大家都是响叮当的大人物呢。”阿不思笑笑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木生,叉着腰补充道:“咦,你们已经先打了一架,帮我料理好开胃菜啦?好贴心呢!”

骷髅人冷冷看着阿不思,并不答腔。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笑吟吟的纤细外表下,竞然有着那么可怕的怪力。

“将横纲的膝盖踢碎,再将大山倍里达打成重伤的人,就是你吧?”阿不思看着骷髅人毫不在意地走上前,靴子踢了踢几乎昏厥的陈木生,确认陈木生的伤势。

“我们只是在这里观光,是十一豺那些家伙先来为难我们的!我们大哥已经刻意留手了,所以才没有杀死那两个找碴的家伙,这也算是我们蛇帮给你们东京牙丸一个面子。”一个蛇帮吸血鬼沉声道。

阿不思没有理会,反而蹲下,拍拍陈木生的脸颊。

“原来你就是之前老是自称什么……铁砂掌的什么的猎人?明明就很弱啊,怎么老是想不开要闹事。哎哎,结果现在出糗了吧?啧、啧、啧。”阿不思捏了捏陈木生的鼻子,优雅地站了起来。

这位负责东京都地下治安的女人,改以好奇的眼光观察沉默不语的骷髅人。

“美国蛇帮三大将之一,与台湾上官飞刀齐名的鬼,真是有失远迎。”阿不思露出浅浅的笑容,手指放在性感的鲜艳嘴唇上说:“既然你留给我们东京牙丸一个面子,我也该礼尚往来一番。你们把一只眼睛跟一根舌头挖出来,就此离开东京,我就当蛇帮没有来过。这笔交易如何?”

骷髅人镰鬼,总算有了点像样的冷酷表情,直言:“阿不思,听说从来没有人在见识过你的神秘大绝招后,还能活着告诉别人。今天晚上,我却想亲眼瞧瞧。”

镰鬼此话,等于是下了战帖。

“哎哎,交易不划算?”阿不思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苦笑,好像听见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似地。

没有反应,于是阿不思高高举起双手,毫不在意露出至隙地伸了个懒腰,说:“好吧,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今晚就死在这里吧。”

此时,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

陈木生咳着血,踉跄地在阿不思身后站起,身上的硬气功再度勉强运行。

“喂……打架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瘦皮鬼,我们之间……还没结束!”陈木生摆出蹲马步架式,咬牙切齿的模样,逗得阿不思笑得花枝乱颤。

阿不思的身影瞬间一分为二,一左一右。

镰鬼也几乎同时消失。

“!”陈木生的脸上溅起冰冷的鲜血。

不,应该说四周爆起无数血块碎骨,搅炸的红色如龙卷风刮起,惊得陈木生一动也不敢动,只晓得用硬气功牢牢护住自己再不堪一击的身躯。

陈木生咬牙,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想看清楚这场对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隐隐约约,蓝影远远快过红影,但两名手持蛇鞭的吸血鬼已经着了阿不思的道,在某种无法想像的巨力冲击下,训练有素的身体竟瞬间。

“……”陈木生整个默住。

红影与蓝影同时停歇。

镰鬼如蝙蝠般倒挂在天花板上,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真快,名符其实。”阿不思舔着嘴角渗出的鲜血,并没有生气。

刚刚一轮肉眼无法辨识的猛烈交锋,不到十五秒,阿不思就已挂彩,且伤得不轻,身上的红色皮衣更被高速的拳劲切得零零散散。

第一回合的胜负,显然让两人之间的实力拉出了距离。

“再忍一下,很快就会结束了。”镰鬼冷酷地说,身上散发出不祥的杀气。

那股不祥的杀气,冰冷到连无法动弹的陈木生都忍不住停止呼吸。

“……”然而阿不思只是,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高高举起自己纤细的右手,然后轻轻转动手肘关节。

嗡嗡。

嗡嗡。

嗡嗡。

阿不思灵活的手肘关节,带动整个上手臂缓缓旋转,在空气中刮起沉闷的低吼声。

嗡嗡。

嗡嗡。

嗡嗡。

那沉闷至极的声音,以极为缓慢的节奏刮摆夜风,将四周空气全都凝滞了起来。

斧。

唯一堪堪可以比拟的形容,就是要命的沉重巨斧,而这无形的巨斧竟出自一个骨架纤细的女子手底,矛盾的对比让沉闷低摆的嗡嗡声更加诡异。

那嗡嗡声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到,以超高速为名的镰鬼,竟迟迟不敢往下俯冲攻击。

“这是什么怪声啊?”陈木生心中大骇,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夹在镰鬼的冰冷杀气,与阿不思手上的沉闷怪声之中,陈木生犹如一颗随时都会被巨大压力挤破的蛋。

,与自尊心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冷汗从陈木生全身上下大量爬泄而出,让他想起刚刚那两名吸血鬼瞬间成屑的唯一可能——他们只不过被阿不思的手刀轻轻一带,就遭到毁灭性的冲击力吞噬。

陈木生登时明白,这是一场“超极速V.S.超暴力”的决斗。

镰鬼开始在天花板上缩小身体,蓄力欲发。

阿不思则笑吟吟地站在地上,挥舞着嗡嗡震晌的“手斧”,好整以暇等着。

两股力量尚未硬碰硬,就在气势上狂乱地较起劲来,大厦舞厅内的空气已经膨胀到抵达极限,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绝对饱和……

猛地,浑身冷汗的陈木生打了个喷嚏。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9)

哈啾!

简单明了的喷嚏声,划破了无法再保持一秒恐怖平衡的较劲。

蓝影如针,无声无息疾落。

“扑通,扑……”

陈木生的心跳暂时停止。

眼前,崩陷出道夸张翻滚的巨大裂缝。

那是……什么……什么鬼啊……

还“摧枯拉朽”,是陈木生心中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阿不思背对着裂缝,笑笑看着自己,仿佛那道恐怖绝伦的痕迹跟她完全不相干。

陈木生完全陷入极大震惊中的极大迷惘。

刚刚,那沉闷的嗡嗡声瞬间停止的时候,是不是跟着一声大似的巨响?

有吗?巨响?

有那一声巨响吗?

我真的听见了?还是自以为是的错觉?

镰鬼完全消失了。

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是填塞进墙上巨大裂缝,一道模糊惨然的黑。

空气中悬浮着细小的石灰,与渐渐消散的妖异能量。

那裂缝几乎撕毁了这层楼的纵向结构,可十白的力道似乎仍持续浸透进裂缝背后的钢骨支架,似乎可以听见这栋建筑物在发出咿咿哑哑的悲鸣。

阿不思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打量浑身冷汗的陈木生。

陈木生的背脊爆出一粒粒鸡皮疙瘩,一股电流蒙上头皮。

“刚刚为什么要爬起来?乖乖躺着找机会逃走不就得了吗?你看我这个懒散的贵妇模样,难道真的会无聊到去追你这只小虾米?”阿不思好奇问,左手按摩着右手肩膀。

看不出跟在阿不思的问题后,藏有什么讽刺的敌意,所以气氛格外诡异。

“我发过誓,面对吸血鬼,我绝对不逃。”陈木生勉强收摄心神。

“有志气。据说有个猎人甚至义务帮我们铲除几个任意作怪的独行侠,效率不错,肯定就是指你吧?小朋友,你来东京多久了?”阿不思搔搔头,左手还在按摩着右肩,显见刚刚那一道“斧击”撕裂的肌束与神经极巨。

“……半年。”陈木生喘息,憎恨着自己的没用。

今天晚上,就是自己的死期。

毫无疑问。不需要第六感都该知道这点。

“半年!真是奇迹。”阿不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东京十一豺,你恐怕连一个都没遇上过吧?啧啧。”

陈木生无法反驳,实际上他曾遭遇过几个,只是每次都在当时还未死的同伴坚持下,架着他匆匆逃跑。

“一个猎人要在这座城市里生存,光是有勇气还是不够的。还得要有运气。”阿不思双手握拳,做出啦啦队的打气样,说:“我现在心情很好,一百分一百分!所以小朋友你今天的运气显然不错,姐姐决定要放你一马。”

陈木生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平凡人做不平凡的战斗,是很珍贵的志气喔,姐姐亲你一下。要坚持下去喔!”阿不思戏谑地吻了陈木生一下,陈木生虎躯一震,眼泪竟然生生落了下来。

……被吸血鬼的敌人所救,被迫听吸血鬼的赞美与鼓舞,最后还被吸血鬼笑嘻嘻亲了一下,自己算什么狗屎吸血鬼猎人?

“喏,给你。”阿不思拿出一枝笔,随手在名片纸背后画了一张简易地图,塞在陈木生的手掌里,说:“照图去这个地方找大名鼎鼎的J老头吧,请那个闲得发慌的老头子帮你修补一体,断掉的肋骨要是插进肺脏,你就玩完口。还有,他看到你这副德行,一定会想帮你造个什么千古神兵的,你也别跟他客气了。”

阿不思拍拍陈木生的肩膀,转身跃下大厦。

“快走吧,特别V组等会儿就会来清理现场。后会有期口!”笑笑。

陈木生双膝终于跪下,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臣服在那道狂暴的巨大裂缝前。

“十!”

“九!”

“八!”

“七!”

“六!”

大厦底,热闹辉煌的街道上,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欢欣鼓舞,手拉着手,相互拥抱,在这座吸血鬼精密控制的城市里大声喊着倒数的数字。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烟火在东京铁塔上升起,一朵朵灿烂爆开,火树银花缀满城市的夜空。

陈木生震声巨吼,悲愤长啸。新年快乐。魔都东京唯一的,备受关爱的吸血鬼猎人。

一元复始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宿主在人群中的存在感稀薄,周遭朋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无风无雨,无病无痛,却也没有什么迭起。

特质:宿主方圆十公里的各式各样命格,不分能量大小、体系差别,全都暂时失去任何神奇的“作用”,故用在命格作战时,是极为可怕的无差别消灭,胜负的条件将重新归零。

进化:无

(黄文瀚,男,香港,开始觉得“人生怎么可能是不停战斗?”的三十二岁)

第六卷摇摇欲坠的危险和平(10)

扣铁场。

在陈木生不甘不愿、想尽办法用手中兵器对抗纸咒兽的同时,J老头也依照约定,开始“治疗”走火入魔了的乌霆歼。

青黑色石井边,一个大凹槽,浑身赤裸的乌霆歼泡在奇异的透明液体里。液体泛着淡蓝色的光纹,上面蒸着缕缕白色的焦烟,味道呛鼻。

凹槽里,正是J老头用来放置制作中的原始兵器材质的特殊液体:蓝水。

蓝水可以令任何金属材质保持在稳定的状态,好让老头在形塑新兵器时,能够将兵器的形状、长短、重心、平衡、锋口、角度,掌握到恰如其分的匠心独具。

擅使火炎咒的乌霆歼,被体内躁动不已的劣命掠夺了神智,身体变得比烫铁还要焦热,无形的精神暴走能量更无法估计。只有蓝水这样的冶炼奇物才能勉强压制失去意识的乌霆歼。

“你的意识困在死亡与愤怒的幽泉,上不得,下不去,那是鬼的道,不是人的道。但老头子我知道,一旦拥有过的力量,你这个狂人是绝不肯松手放过的。”J老头的炼魂瞳眨眨,跟乌霆歼潜意识里深层的灵魂对话。

面无表情的乌霆歼只是泡在蓝水里,仰头露出口鼻,享受着这误打误撞来的难得静谧。自从与弟弟分道扬镳后,乌霆歼鲜少好好这么睡过一觉。

J老头继续说道:“走上了鬼之道的人,都对世界怀抱巨大恨意,对世界的报复之心念兹在兹,久了便无法回头,踏人黑暗的人间地狱,成为凶人。渐渐地,凶人灵魂的烛火只剩下光明一线,一有恶意的风刮起,最后一缕残火瞬间灰飞湮灭。凶人将化为鬼,水远在黑暗里孤独地追求所谓的强,所谓的挡者披靡,所谓的天下无敌。”

乌霆歼无语,只是静静地躺在蓝水里。

如果要用“治疗”的方式对待这位凶人,费点神,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用道术将他体内的恶命一一排泄而出。毕竟这也是那些被困锁住的恶命希望,J老头只要做个巧妙的导引即可。

但这么做的话,乌霆歼一直在做的舍身凶事,就全部化为乌有。

J老头微笑,说:“但你这位凶人的灵魂里,竟躺着跟别人都不一样的东西。你对这个世界怀有与恨意等量齐观的巨大热情,你对某个远方的女孩怀有无条件如大海般的爱,你对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怀有殷切的兄长期器具,当作了鬼的修罗道场,目的竟是毁灭另一个巨大的恶意。”

了不起。

“就让老头子帮你一把吧,咱们做个恐怖又危险的实验。成功的话,你所能做的回报,就是出去把那些胆敢挡在你面蓟的牛鬼神蛇,杀得抬不起头来。”摊开手,J老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焦黑斑驳的皮肤上,有着无数烫疤与伤痕,错综复杂地盖住原本的掌纹。比起所谓的掌纹,这些因锻造无数兵器而留下的烫疤与伤痕更有自己的生命,每一道烙印都是踏踏实实的人生。

几百年前,一个老友造访了此居,在打铁场恍惚的虚无时间里住了半个世纪。

那段时间里,J老头从老友身上学习到了惊人的能量之术,让J老头的手艺从此不再是手艺,而是一种境界。

到了那时,J老头才领悟所谓的兵器之道,有俯拾即是的原始呼应,有精心打造的匠心独具,有先天珍质的完美淬炼。但最上乘的冶兵之法,却不是在风炉旁敲敲打打即可心领神会。

那是一种道。

能量之术,道之法。

“如果那位炼命师老友还在的话,由他来替你整治一下你体内横冲直撞的鬼祟东西是再好不过,包你脱胎换骨。可惜啊,现在你倒楣到了老头子手上,可得将就一下老头子的旁门左道。”J老头的“锻气瞳”赫然一张,精光暴射。

乌霆歼的昂藏身躯猛地一震,蓝水溅出大凹槽。

“天堂地狱啊,教你领教一下老头子的手段。”

J老头伸手探入蓝水,抓住乌霆歼的左手断腕处,两眼绽露人世间不存在的奇色。“把你拽出来,制造成世界上最强的命格凶器吧!”

第七卷作者序:“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竹圈圈下的魔法

一位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文学家阿兹客卡,曾说过:“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见七次奇迹。”

当我小的时候,我们家三兄弟最常跟妈妈去逛彰化大大小小的夜市。除了跟妈央求买点小零食吃外,我们最喜欢玩一些小游戏,例如射飞镖水球、捞金鱼、钓乌龟、小钢球台、旋转木马等等。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套圈圈了。

套圈圈,就是花几十块钱买一个装满竹圈圈的塑胶桶,将竹圈圈朝一堆实际上并不值钱的奖品丢过去,如果套中了就可以把奖品带回家。很多大人喜欢一次丢掷一大把竹圈圈过去,天女散花似的随机进攻奖品,但小小年纪的我总是很珍惜握在手上的每一个小圈圈,仿佛一圈在手,希望无穷似的。

记得那是一个我月考结束后的夜晚,适逢中秋节,我们拿着自己做的灯笼在彰化市的街道里游荡,跟着人潮往最拥挤的地方挤去。

夜市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急着发出自己的声音,猜灯谜的字谜写在红纸上,垂挂了两大面墙,主持人拿着扩音器卖力地在台上吆喝着,观众也很捧场的把手举高。

孔庙附近的夜市最是热闹,烤香肠的微焦气味熏得妈跟我们三兄弟食指大动,我们一人一串边逛边吃。对猜谜一向有脑残嫌疑的我,只是拉着妈妈往套圈圈的小摊贩上走。

“妈,我想套圈圈!拜托!”我央求。

“只有一桶喔。套了圈圈,等一下就不行捞金鱼啰?”妈先说好,我猛点头。

于是,我兴奋得讨了一大桶竹圈圈,开始往成堆的奖品丢。丢丢丢丢丢丢丢,结果丢个屁。直到最后三个,我连青箭口香糖或王子面都没有丢到。

“可恶,哪有这样的啦!”我好气,看着即将见底的塑胶桶。

“二哥好笨。”弟也不齿。

“我就算闭着眼睛,至少都会丢到一个。”哥不屑。

是啊,不如我就闭上眼睛吧。

我一把抓好仅剩的三个竹圈圈,闭上眼睛,一鼓作气乱掷出去。

我才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周遭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我,也看着……

“怎么回事?”我不解。

顺着大家的目光,我赫然发现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大的小女娃。小女娃的头上不偏不倚,不折不扣,套着我刚刚丢出去的竹圈圈。

小女娃被群起的笑声吓着,哇哇大哭了起来,年轻妇人赶忙拍抚安慰她。

虽然小女娃很爱哭,不过既然被我套中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走吧,我的奖品。”我伸手,就要从年轻妇人的手中抱走小女娃。

这个举动让在场围观的所有人愣住,年轻妇人一时不察,竟让我就这么轻易地将她怀中的小女娃给抱走。小女娃哭得更大声了,我只好将她抱得更紧。

“田田,你在做什么!快还给人家!”妈满脸窘迫,要我立刻放手。

“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年轻妇人慌张蹲下,伸出双手便夺。

什么跟什么啊!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套中的大奖啊!

我一急,抱着小女娃拔腿就跑,逃亡在灯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妈、哥哥、弟弟跟年轻妇人在我后面狂追,沿途大声喝斥我“别闹了”、“别发神经了”、“她不是奖品”等等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小女娃号啕大哭,还张嘴用力咬住我的手,痛得我差点没有反咬回去。

五分钟后,在路人的帮忙夹击下,大家终于从四个方向将我包围住。我靠在卖香肠的小贩前,进退无路,只好眼睁睁看着这群大人用暴力的手段抢走了我的奖品。

除了揍我,妈还掐着我的脖子向受到惊吓的年轻妇人道歉,年轻妇人惊魂未定,没说几句话就抱着我的奖品逃离现场。

“明明就是我套中的!”我又哭又闹,气到头发都卷起来了。

妈一路拎着我的耳朵回家,还威胁我以后不再带我去夜市玩套圈圈。我则揉着被小女娃狠狠咬疼的手,真是痛死我也。后来我的手上就出现一道小小的齿痕疤记,偶尔都会抽痛个一两下。

这件事一让我耿耿于怀,总觉得老天爷欠我一个公道,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它讨,所以只好任由他一天一天欠下去。

十二年后,我开始写小说。

十七年后,我遇到了小内。

小内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来自遥远的、人口稀少的正妹星,小我九岁。

我们在网路留言板上认识,开始用msn聊天。很快的,我就用想去正妹星很久却迟迟买不到机票的正当理由,约小内出来吃饭、看电影。

第一次约会,我们就放了很多烟火。

夜空绚烂的烟火下,我仿佛看见神雕侠侣中,杨过送给郭襄三样生日大礼时那份盛大的温馨,与暖暖的感动。

我爱上了小内。

一番苦苦的爱恋、屡次遭到拒绝后,我们终于展开了交往。

由于九岁的年龄差距,与那夜烟火下的美妙印象,我唤她小郭襄。她则开玩笑地叫我阿财,很耸的昵称。

不过有件事我很介意,就是小郭襄的额头上有条淡淡的粉红色痕迹,痕迹整整环绕了小郭襄的头一圈,形状整齐。

“那是什么?以前受过伤吗?”我拨开小郭襄的头发,怜惜地看着。

“不是,听我妈妈说,那是小时候她带我去夜市猜灯谜时,被一个奇怪的小男生用竹圈圈套中我的头,还说我是他的奖品,硬要把我带走!那天晚上妈妈将我带回家后,我的头上就出现这个怎么都消不掉的套痕,真的很怪耶!”小郭襄噘着嘴,委屈地说:“可是每次我跟别人说,都没有人要相信我说的话。”

我完全傻眼。

“怎么啦?很丑嘘?你也不相信我对不对……”小郭襄很泄气。

不信?怎能不信!

“当时,你是不是死命咬住那个小男生?”我伸出手。

齿痕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男生!”小郭襄愣住,轻轻摸着我手上的淡淡齿痕,无法置信地张大嘴。

“哈哈哈哈!隔了十七年,我终于领到了我的精品啦!我的奖品!”我开心地抱起小郭襄,将她的身子快乐旋转起来。

我们热烈拥吻。

那一瞬间,我手上的齿痕、小郭襄额头上的套痕同时奇异的消失。

“阿财,我好开心喔!”小郭襄甜甜地笑。

“有了你,我就是赢得天下的男人。”我说,亲吻小郭襄的眼睛。

除了奇迹,我很难找到别的名词描述我们之间超奇幻的爱情。

无论如何,怀抱着成为故事之王的梦想,航行在文字创作的伟大航线上的我,终于找到了可爱的航海士。我们将一起欣赏航线沿途的美景,共同见识很了不起的东西。很棒对不对!

什么?还有没有空位?

那有什么问题!

我们的船很大,空位很多,大家各就各位,一起杀进猎命师与吸血鬼的世界!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1)

韩国,西元二0一七年。

再过一小时,演奏选拔会就要开始了。

在首尔高中的大礼堂,即将进行校内的钢琴比赛预演。优胜的女孩将代表首尔高中,参加全国高中的一百多所高级中学联合举办的“全韩钢琴资优生大赛”

此次的竞赛气氛紧张,首尔高中的参赛者莫不衷心期待、摩拳擦掌,预备在校内竞赛中一显身手。然而这些热烈的气氛并不是因为在“全韩钢琴资优生大赛”中,国家教育部将提供前十名天资优异的女孩远赴维也纳留学深造;而是因为在大礼堂挤满的人的观众席上,有个唱片公司的知名星探也位列其中,只要表现得好,就有机会得到星探的青睐。

然而在朴美心跟全雪心手牵手出现在参赛席后,那些希望得到星探瞩目的参赛者便死心了。

朴美心一头飘逸及肩的长发,灵气的细长双眼。

全雪心长发如瀑,白皙皮肤,天真无邪的笑容。

全校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两位气质出众的美少女身上,那位知名星探自也不例外,眼睛瞪大,被这两位号称“首尔双心”的音乐高材生深深吸引。

“真美啊,名不虚传的气质美……不论是那一个获得冠军,另一个还是万众瞩目的明日之星,光芒不减。”星探啧啧心想:“如果两个一并签下,组成美少女钢琴歌唱团体,一定能红到日本……”拿起相机猛拍。

朴美心与全雪心不只在音乐上是竞争的最佳对手,也是众所周知的好朋友。她们从国小的音乐班就同班,十年来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一起保送进首尔高中后,也有志一同选二楼钢琴主修。

“加油,雪心,不要紧张,发挥雪心平常的实力,雪心一定能雀屏中选的。”

朴美心轻轻捏了雪心的手掌,对着她温暖一笑。

“美心,真希望校内的名额有两个……如果我们能一起参加全国大赛,一定可以一起去维也纳,那样该有多好。我跟你,永远都不分开。”全雪心轻叹,十指紧扣。两女互相打气的可爱模样,看得观众席上的数百高中男生如痴如醉。

参赛者开始抽签决定演奏顺序。

朴美心抽到雪心的前一号,四。

这次校内甄选比赛的曲目是参赛者自定,没有强制一定要演奏古典乐的曲目,若想表演流行乐改编的钢琴曲也无妨,谁也无法参透评审评分的标准,因为去年的冠军便是选了热门的流行乐弹奏,露了一手重新编曲的能力而抡元的。

前三位参赛者选了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莫扎特的第二十号钢琴协奏曲,拉赫曼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在掌声中一一鞠躬下台。

到了第四号,朴美心上台,全场屏息。

向评审、观众深深鞠躬后,朴美心慢慢坐下,深深一呼吸。她选的曲目是好几年前在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中声明大噪的“帕海贝尔的钢琴卡农曲”。

表面上,选择帕海贝尔的卡农在策略上可说是平淡武器的选择,因为这首曲子的技巧要求不高,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自终追随着另一个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一次出现,交叉追逐与缠绕,曲调重复性质过繁。此外,这首曲子太有名气,也有另外一个参赛者同样选择了这首曲子。

但越是平凡的曲子,越能表现出演奏者的不凡。

朴美心充满灵气的演奏方式,细白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立刻让这首难度不高的曲子充满了生动的情感,对爱情的渴望仿佛化作了精灵。

“美心真棒,维也纳的机会是属于你的。”全雪心赞叹不已。

直到最后一小节,朴美心身躯轻颤,将所有的生命力投注在钢琴上。所有锦密细长的节奏全部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缠绵交叠的音符就像情比金坚的爱侣生死相随。

最后一个音键,光辉澎湃地结束。

观众如此如醉,掌声热烈,连评审都忍不住欣然鼓掌。

朴美心收拾好琴谱,又是深深的一鞠躬,掌声不歇。

如果不是还有个全雪心,此刻的冠军已提前产生,毫无异议。

全雪心上台,与正要下台的美心相遇。

“雪心,你的表演,是为了要超越我而存在。”朴美心鼓励雪心,“将你对音乐所有的爱全部倾注在钢琴上,你一定会比我更出色。”眼睛闪动着光芒。

全雪心咬着嘴唇,拥抱了表现杰出的朴美心后,向评审与观众鞠躬。

全雪心将琴谱摆在钢琴上,朝着双手轻轻吐气,暖和紧张的手指。

没有人知道全雪心即将弹奏的曲子是什么,评审桌上的曲目但也只有简单的“自选曲”几个字。每个人都很期待雪心将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这首曲子,是献给你的……我最好的朋友,美心。”全雪心开始弹奏。

毫无疑问,在琴键轻颤的第一刻开始,曲子便在全雪心精妙的演奏下催发出最动人的力量。这首钢琴曲曲调旋律辗转反复,却又在下一刻拥有瞬息万变的生命力,其异非常。

全雪心弹奏着,弹奏着,弹奏着……曲子的音符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极富穿透力,飞掠过每个听众的灵魂里,牵系着每一次呼吸。如同天使走过人间。

评审各个面露惊讶神色,忍不住提笔在纸上写简语,相互询问其余的评审是否听过这首曲子。结果,答案都是一无所悉。

这份神秘的琴谱是七天前,朴美心送给全雪心的生日礼物,据朴美心说是家族流传的古老乐谱,年份不详,知者阙如。但曲调之美,仿佛代表着两人之间高贵的友谊。

于是朴美心便将琴谱的家传原始版本送给了全雪心,希望她能够在此次校内选拔会里将两人的友谊演奏出来。全雪心只是私下演奏了一次,便发觉这曲子极美,深深为其中的旋律所打动,当然一口答允。

大礼堂台上,山米的钢琴曲持续演奏者,全场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星探整个人发抖着,他知道他不知找到了一个音乐才女,而且还为她气质出众、情感丰沛的演奏姿态所深深着迷。

到了这种境界,后面的参赛者根本不必再上,选拔的结果已提前出炉。

弹奏着,弹奏着,弹奏着……

在一个令人错愕的键音后,所有声音成了空白。

全雪心的手指硬生生停在琴键上,全场听众的心顿时悬在半空中,不能理解演奏为何慧断在这么优美的地方。

“……”全雪心呆晌,无法置信的看着架上的乐谱。

顿时,全雪心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呼吸困难,仿佛看见什么恐怖的事物。

全雪心想要站起逃走,但臀部才离开座位,身躯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重重压制,被迫继续作在钢琴前,面对尚未完成的演奏。

咿咿呀呀,雪心的嘴巴张得老大,却不像是单纯因为恐惧的反应,更像是被看不见的怪力给硬撑开肌肉。

“怎么了?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心再搞什么啊?”

“这也是表演的一种吗?怪怪的……”

“看来不想是假装的呢!”

众人议论纷纷,评审都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突如其来的怯场?”知名星探踌躇,拿起相机拉近镜头仔细观察。

“果然……这份乐谱是真的!”朴美心瞳孔一缩。

骤然,全雪心的背暴供起了起来,身子往前一压,原本垂晃的双手往两旁猛一伸,关节发出剧烈的声音,全场听众莫不哗然。

全雪心的眼睛露出求救的信号,但她的身体却被可怕的力量给征服。全雪心竭力想扭转脖子避开眼睛接触琴谱的视线,却又被逼迫似的盯视着魔鬼般的琴谱,精神濒临崩溃,却又叫不出声来。

“到底她……看见了什么?”朴美心在台下哑然不已,手冒出兴奋的汗水。

那传说……传说是真的……那便是你的命运乖违了。朴美心的呼吸发热。

正当评审们想要开口询问雪心的状况时,全雪心的双手重重摔在琴键上,开始疯狂的弹奏。

全场的人胸口仿佛同时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中,心脏一振。

全雪心手指击触琴键的力道之猛、弹奏的速度之狂乱,都可怕得吓人。在没有悠扬动人的音乐,台上传来的亲声又如张狂扭曲的五线谱,汹涌出无限巨大的魔鬼咆哮。

但那些可怕,都远远及不上全雪心凄厉模样的万一。

无法求救的全雪心“不可自拔”的弹奏钢琴,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任谁都可以看出来,有某种邪恶的力量正支配着雪心的身躯,要她将神秘的琴谱给弹奏完成,那姿态不想是木偶悬线缠住雪心四肢,而是完全被狠狠抓住!

一个评审忍不住惊呼起来,全场听众也接二连三捂眼大叫。

全雪心竟流下红色的血泪,两道血腥红从白皙的天使脸孔划下,滚滚不止。

血泪落在黑白的琴键上,那景象惊悚至极,却没有让全雪心弹奏钢钎的动作停止,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恐怖!

“第七天了……”朴美心看着台上的全雪心,双手颤抖紧握,心中却冷淡异常,暗忖“从你第一次弹奏这份乐谱开始,已经第七天了……”

数百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开始离席而逃。

全雪心的指骨哑然断裂,十指指骨刺出皮肤,却用无法形容的怪力继续砸向钢琴。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全雪心的手臂骨竟然也啪燃断折,怪模怪样的刺穿出皮肤……但全雪心却不肯“放弃”没有断裂的上臂高高扬晃起断裂的下臂,向甩出钓鱼线般将破烂双手摔向琴键。一摔,再摔!

全场越是尖叫、恐惧,那恐怖的琴声就越是膨胀壮大,那魔鬼咆哮的“地狱音乐”持续屠戮着在场每一个人,震动每一片脆弱的耳膜。

最后,全雪心的喉咙勉强呕出一声怪叫,上半身重重趴倒在钢琴上,用仅剩的气力欲灵魂“弹出”最后一个音符。

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万众瞩目的明日之星,音乐才女全雪心,就这么活生生被凌迟在表演台上。

全场大乱,只有朴美心一个人冷冷得坐在原座,佯作方寸大乱。

“大家都知道你跟我是无话不谈得好朋友,没错,你一项是我的好姊妹,比真正的姊妹还要亲近,即使我将比赛冠军的头衔给你也没关系,但……你再怎么跟我友好,也不该跟我爱上同一个男孩。”朴美心冷笑,“你偷偷写给学长的情书,早就被我发现了,是我先说喜欢学长的,是我先说喜欢学长的……”朴美心站了起来。

只见全雪心挂着两行红泪的眼睛,死不瞑目,充满怨念的看着她。

千斤眼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五十年

征兆:疑神疑鬼,老是觉得有人跟踪自己,被别人多看一眼就觉得肯定是被偷偷爱慕,老是觉得在隔壁座位看电影的人在偷看自己,坚信拜托自己转交情书的人其实是在暗恋自己。

特质:误认自己是世界中心的结果,不是被指责自大,而是陷入病态的沉溺。宿主绝对无法专注在眼前的事物。

进化:若宿主能够将这种情绪力转化为正面的能量,将扩展成集体格的“万众瞩目”。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2)

全雪心的死在首尔高中掀起了漫天谣言,与穿凿附会的恐怖传说。——“演奏后的第七天,将会杀死表演者的诅咒乐谱”。

认真考证起来,这个恐怖的传说并不新鲜。

早在半年前,在中国十里洋厂的上海城市,有一位九岁的钢琴神童捡到了一份陈旧的古老乐谱,于是私下展开勤奋的练习。七天后,当他兴致勃勃地演奏给他那在复旦大学担任教授的父母听时,竟在最后一个琴键敲下后,怪声怪叫地冲向阳台,从十楼高的住家往下一跃,摔成了肉泥。

更早大约在一年前,台湾晓明女中的钢琴音乐会上也有一名高中资优生在礼堂公开演奏完此曲,获得满堂喝彩。七天后,该名资优生便在数学课上,“公然用双手将自己给活活勒死”,双眼暴出,,死法极不合理。

有人言之(两个字不懂),多年前也有一个东京大学的音乐系女教师,在演奏了此份神秘的乐谱七天后,惨死在自家的客厅里,死状恐怖到莫名其妙的境界——死者竟将满嘴的牙齿用老虎钳硬拔出,死因是失血过多。由于死者独居,没有证人,警方起初还以为是暴徒行凶,后来才发现老虎钳上的指纹都是音乐女教师一个人的……

至于“七天”这精确的数字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就是个难解的迷,或许是因为这种鬼怪传说,难免要套上一个数字比较能说服他人相信。或许,“七天”这样的数字本身就具有特殊的魅力。

更或许,传说根本不是传说,而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的真实。

诅咒的魔鬼乐谱漂洋过海,怀抱着死者无限的怨念,在亚洲诸国中厉杀不断。

选拔会被迫中止后,警方拉起黄色封锁线,没收了所谓的诅咒乐谱。

警方也请教了当天的比赛评审,却发现这份诅咒乐谱上的音乐稀松平常,除了纸质泛黄略老外,并没有任何特异之处,于全雪心暴毙当天公开演奏的版本截然两帜。

那么,全雪心那天看到的钢琴谱,到底是什么?

全雪心的挚友,外传的钢琴谱提供者朴美心否认了这项传闻,声称自己赠与全雪心的乐谱另有起其物,只是全雪心并没有采纳当作比赛的素材。

而放在钢琴架上的乐谱,朴美心猛摇头,边哭边发誓自己根本没有见过。

此“凶杀案”的目击证人共有七百六十四名……

“真可怕,我的脑中这几天都是当天全雪心演奏的音乐,想忘都忘不了……”一个女生洗着脸,叹气:“害我连午休也睡不好。”

“怎么办,我也是……刚刚在上音乐课的时候,我还差点在钢琴上弹起来,幸好下课钟声救了我一命!”另一个女生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抖:“当时有个冲动,如果及时把手剁下来救得了自己,那也是没办法了。”

“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那音乐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不走,刚刚上英文课,我情不自禁在桌子上轻轻弹了起来……这算不算?这算不算?”第三个女生简直快哭了。

但另外两个女生,当然无法给她答案。

七天后,那位在桌子上敲打完整首歌曲的女孩在放学后的教室里上吊自杀。

有人说,毋庸置疑,她是遭到诅咒所杀。

也有人说,她是承受不了诅咒的压力,于是干脆悬梁自尽,图个轻松。

篮球场边,两个穿着校队球衣的男孩坐在球架底下喝饮料,黑眼圈都很深。

“这音乐好恐怖,好像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他妈的,整天都在跟踪我!”甲男干骂道,声音却在发抖。

“混账,早知道就不去听了,那鬼音乐在我脑子里装了一台放音机,整天就是不断重复又重复,我却找不到天杀的停止键!”乙男拿着篮球猛敲自己的脑袋。

“幸好我们都不会弹钢琴,要不然一不小心弹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甲男叹气,一拳忿忿击向地板。

恐惧的气氛,已经弥漫了整个首尔高中。两个礼拜之后,首尔高中已有三女一男陆续因为弹奏这首曲子,在第七天离奇暴毙,校方开始聘请心理辅导师到学校,试图将这股谣言风气给导正。

不多久,灵异节目的采访车驶进了首尔高中。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整个韩国都被邪恶的传说阴影所笼罩。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3)

该怎么解释朴美心“拥有”谣传中“诅咒杀人的乐谱”这件匪夷所思的事?答案同样令人费解。

自从知道选拔会的时间后,朴美心一开始只是在网路上搜寻富有创意的自创乐谱,心想透过自己的再改编,一定可以有别出心裁的演出。

意外地,朴美心在eBay上发现了标题为“七日噬主的钢琴谱”如此奇怪的宣称,而且连简单的照片说明都没有。朴美心好奇之余参与了竞价,以极低的价格得标,汇了款,三天后乐谱就由不知名的网友用宅配寄到家里,并简单附注了“使用的方式”,与退货说明:七日后若产品不符需求,可无条件退还。

现在看起来,那份退货说明真是讽刺到了骨子里。

而整个“连锁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朴美心,并没有因为情敌全雪心的惨死而得到任何快乐。

相反地,朴美心面临的恐怖比起任何一个首尔高中的同学,都还要巨大。

朴美心是个音乐奇才,在近距离聆听过全雪心精湛的演奏后,那旋律就像带刺的荆棘藤蔓缠裹住她,比其他听众更无法摆脱。

于是朴美心戴上了耳机,无时无刻都用随声MP3播放最吵杂、最震撼的摇滚乐,有时替换以节奏感最强烈的硬式嘻哈,就是不让自己的耳朵休息,让难以忘怀的旋律侵入自己的思绪里。就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随时处于心神紧张状态的朴美心,变得神经兮兮。

……走路左顾右盼,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也不敢在日落后走路回家。对于街上的恐怖电影海报,她不是不敢看,就是歇斯底里将海报撕下来。

“所有人,应该都等着我的笑话吧……”朴美心喃喃自语,咬着手指,说:“我绝对不让他们得逞……我是站在众人之上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芊芊漂亮的粉红指甲都已龟裂、渗血。

没有一双手指的指甲是完好的。

而最令朴美心惊惧的,就是丢甩不掉的诅咒乐谱。

那份应该已经被警方扣留没收、锁进证物室的乐谱,竟然出现在朴美心的书包里。

不管朴美心怎么将诅咒乐谱丢掉、烧掉、或扔进碎纸机里,第二天诅咒乐谱都会离奇出现在朴美心的书包里,或是枕头底下,或是叠好的制服里。

摆脱,不掉。

到了这种地步,朴美心当初“杀害”全雪心的初衷——“争夺男友”,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怪兽给吞噬,完全不复记忆。

剩下的,只有战栗的灵魂。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4)

延期的选拔会即将在一个小时后举行,所有参赛者都将重新演奏,但曲子一律改成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面有多余的预测与担心。

更多的媒体挤满了演奏会的现场,而上次那位知名的星探还是鼓起勇气出席,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愿意错过。只是这次星探带了最好的耳塞过去,一有不对,立刻可以塞住耳朵,不让恶魔的呢喃有机可乘。

重新抽签,朴雪心抽到了第14号,最后一位上台。

在13名参赛者陆续演奏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后,于第一场选拔赛中表现超群的朴美心,终于在熟悉的聚光灯下,神色凄迷的走向台上的钢琴。

朴美心步履蹒跚,头发散乱有如稻草,让所有听众大感吃惊。

“我要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夺得走,其他人得到的东西,全部都是我不要的……我施舍的……”朴美心念念有词,呆呆傻笑。

坐在钢琴前,朴美心将贝多芬的乐谱摆在琴上,表情呆滞的看着前方。

没有任何动作的朴美心,自然引起数百人的议论纷纷。

有些人猜测朴美心过渡哀伤好友的死去,以至精神恍惚,无法正常比赛。

更多人认为朴美心是在做戏,想争取媒体的同情一举跃上全国新闻的版面。

“14号,朴美心,你可以开始演奏了。”评审提醒。

但朴美心没有听见评审的提示,因为她在一个小时前,已将“三秒胶”插进耳朵里,用化学药剂灌满整个耳道。九物理上来说,朴美心已经聋了。

“朴美心?……朴美心?”评审手掌轻扣桌子,皱眉再次提醒。

朴美心宛若大梦初醒,瞪着眼前的琴谱。

那琴谱……何时变成了“诅咒的乐谱”?是谁的恶作剧?

朴美心想要惊声尖叫,却无法出声。

想要站起逃走,双脚却连拔离地面的可能都被“夺走”。

这无法动弹的模样,更当初全雪心的惨状没有太大分别。

只是今日,朴美心清除“看见”了别人看不到的真相。

“导播!怎么办?要不要上去把她拉下台?”摄影师骇然。

“你是笨蛋吗?第一天扛摄影机吗?”导播惊喜交集,牙齿咬着拳头说,“拍!继续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继续拍下去!”

现场六家电视公司的摄影机全都作出一样的决策——继续麻木不仁的拍摄。

数百名闻风而来的听众,更是没有人胆敢往前一步,有人甚至拿起手机或数位相机开始拍摄台上的“奇景”,并祈祷务必要有恐怖的事件发生,才有不虚此行的丰盛感。

而动不已的听众席上,有几张异常冷静的脸孔,他们只是专注的观察。

他们带着红色墨镜,穿着黑色西装。

西装有些鼓胀,因为在黑色衣服底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台上,朴美心看见了。

诅咒的乐谱上,燃烧着一股青色火焰的“能量”。

那火焰很快就有了“兽”的形态,张牙舞爪,姿态跋扈。

那不是兽……是……是……妖怪!

妖怪狰狞低吼,从身上的火焰串烧出好几个死不瞑目的“死者”。

“死者”有些是朴美心不认识的陌生脸孔,却也有前段日子离奇死亡的首尔高中同学,还包括在众人面前惨死的好姊妹全雪心,模样都呈现出死亡当时的姿态。

毫无疑问,那些死者都是死于此乐谱七日咒杀之下的亡魂。

“……”朴美心恐惧不已,全身都被死状凄厉的亡魂给控制着。

有的亡魂拉住朴美心的脚。有的亡魂扯开朴美心的下颚、拉着朴美心的舌头。有的魂掐着脖子。有的亡魂乱扯头发。有的亡魂戳着眼睛。

而全雪心的亡魂,则与另一个亡魂抓起朴美心的双手,重重摔在琴键上!

青色火焰的妖怪绕着钢琴疾奔,一场被鬼怪纵的恐怖演奏,再度上演。

朴美心的手指在亡魂的纵下,狠狠弹奏出诅咒乐谱上不存在于世间的音乐,越弹越快,越快越狂暴。

全场捂起耳朵、戴上耳塞,却无法阻止诡异的音符与耳膜之间的共鸣。几个小节过去后,朴美心的手指发出奇怪的爆响。

指甲崩裂,细长的骨头瞬间炸开,咻咻穿出皮肤,鲜血淋漓。

“没有亲眼见到,根本不敢相信……这简直是太经典啦!”导播大吼。

亡魂继续在狂暴的弹奏中,拆卸着朴美心的肢体与灵魂,而朴美心的恐惧越来越深,青色火焰的妖怪绕着钢琴奔跑速度就越快,恐惧好像是此项仪式的薪材。

拴受继续殴打着琴键,朴美心身体却弯曲成不正常的弧度,仿佛多折一点点,脊椎就会像断掉的弓一样裂开。全场荒谬的屏息以待。

可怕的嗑嗑爆响,亡魂在朴美心脊椎骨迸裂的前一刻,突然住手。

恐怖音乐已经演奏完毕,只剩下最后三个“音”。

双手臂骨寸断寸折的朴美心,用离奇的姿势爬上了钢琴,的水一路洒将上去,看得大家啧啧称奇……明明知道最大的悲剧即将发生,却没有人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连最善良的学生也不知所以然的动不了“救援”的念头。

站在钢琴上的朴美心,僵硬的看左、看右,好像有无形的怪手刻意扯着朴美心脆弱的脖子,要她看看这世界最后的风景——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猎奇残酷。

“美心,我们两个总是连在一起,连……命运也一样。”七孔流血的全雪心,在朴美心封闭黏合的耳边呢喃。

亡魂举起碎烂的双手,让朴美心呈现如稻草人的枯槁姿态。

头下脚上,跳水般跃落。

碰!

全场惊呼。

区区一公尺半的高度,就足以让朴美心的脑袋恰恰正中磨石子地板,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学涂开,红色的舞蹈喷洒在台上。

“我的天……”知名星探的心脏怦怦然跳。

朴美心在亡魂的“搀扶”下,再度爬上了染血黑色钢琴。

撑起双手,头下脚上,再度砰然跃下。

砰!……啪滋。

头颅整个破开,乳白的脑浆像豆花般泼出,激射到评审席上。

朴美心两只眼睛承受不了颅内压力,整个凸爆,舌头也甩了出来。

此时已有观众再也看不下去,奋力的拍打虚软掉的双腿逃开,呕吐声此起彼落。大礼堂里的气氛复杂到了及至,每个人都是放出很强烈的情绪。

“还有最后一个音呢。”

浑身是血的亡魂全雪心,扛起气若游丝的挚友,再度攀爬上钢琴。

青色烈焰的妖怪体制了绕行钢琴的疾跑,静鹃匐地上,蓄势待发。

“呜……”朴美心的喉咙里干呕了一声。

身子前倾,恐怖的下坠。

在整个脑袋撞碎在地板上的巨响后,朴美心的凌迟五线谱终于走到了尽头。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5)

死亡是痛苦的解脱,在此时此刻并不适用。

充满怨念的新亡魂,以能量的形式从朴美心的尸体里叫嚣冲出,却立刻被一扑而上的青焰妖怪给张嘴“吃掉”,而其他亡魂也哀伤地化作火焰,鐕回青焰妖怪的身上。

一瞬间,青焰妖怪的身躯变得更庞大了。

无形的青焰妖怪贪婪地看着围观的数百听众逃走。

在它的眼中,这些可能的宿主身上都散发出很浓很香的恐惧能量。听众已经逃窜过半,但这些恐惧的能量尚未随着大家的逃走而溢散。

“嘻嘻。”青焰妖怪冲出,在听众席上来回兽驰。

青焰妖怪张开比例怪异的巨嘴,毫无顾忌地吃食这些残留在现场的恐惧,身躯也越来越巨大,火焰越来越旺盛。

“……”青焰妖怪还觊觎着摄影机里隐隐发出的其一光芒,那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在镜头底下成长着。

到现场的六个媒体,有两个是采取现场直播的方式。透过SNG现场直播的效应,恐惧的情绪正快速在韩国民众间繁衍,变成一股无法遏抑的邪恶能量。

青焰妖怪吃食完留在大礼堂现场的恐惧后,便咧开嘴巴朝着摄影机疾跑而去。

突然,青焰妖怪本能地止步。

嗅嗅。

它不该被看见的……

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类悄悄站了起来,以严谨的阵势包围住了它。

四周围地下,不知何时冒起了滚滚红雾。

那红雾传来熟悉的、另青焰妖怪焦躁不安的气味。青焰妖怪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邪眼打量情势。

“怎么回事啊?”现场的媒体纳闷。

“不好意思,请媒体朋友关掉摄影机,所有人立刻离开现场。”黑西装人拿出警察证件,严肃道:“否则一律以嫌疑犯的身份回刑事局做笔录。”

“这些红雾疑似恐怖份子的毒气,还请大家多多配合,从最近的出口离开。”

另一个黑西装人也拿出警察证件,皱眉命令。

虽然不相信红雾是所谓的毒气,但反正该拍的也拍完了,现场媒体没有任何异议,立刻扛起摄影机离去。留下的观众也没有兴趣协助制作笔录,于是都脚底抹油离开。

空荡荡的死亡大礼堂,就只剩下诡异的红色烟雾弥漫在角落四周,与一具惨死在表演台上的新鲜死尸。以及,是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警察”。

红色的墨镜上,显映着奇异的数据,与一团兽性喷涨的青光。

数据不断飙高。

“大家注意,这个命格很惊人,估计至少有六百年至八百年的强大能量。”一个“警察”率先脱掉黑色西装,露出黑色的特制劲装。

“这大概是我们首次面对快速妖化的命格吧。

捕大鱼得要用大网,大伙散开些。”所有人脱去西装,戒慎恐惧进入战斗状态。

“根据文献,这种六百年以上的能量的命格,极可能已经有了具体的思想能力,不能小觑。”一名黑衣客拿出必备的道具“镜子”,牢牢装置在手臂上。

……这些人不简单呢。青焰妖怪思忖。

这些黑衣人不仅能够看到肉眼无法捕捉的自己,还能用红色的烟雾封锁住自己。不必尝试,光是嗅嗅,就知道这些红色烟雾就像是“天地”的血印结界,能够将自己的行动给有效限制住,强行冲撞的话肯定会被反弹回来。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伎俩就想抓住自己,未免也太可笑了。

“就陪你们玩玩吧。”青焰妖怪冷笑,知道这些人听不到自己的语言。

空气剧震,青焰妖怪开始狂奔,在红雾中躲避黑衣人镜子的“引力攻击”。

自古以来,接通阴阳两界的镜子,就是命格本能的栖身之所,镜子对于命格来说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然而存在于人世间已经很久很久,具有思考能力的青焰妖怪已经拥有了对镜子的抵抗力,能够靠意志力摆脱对镜子的依赖。

十名黑衣人机警移动,同时用镜子在红雾中试图封锁青焰妖怪。但青焰妖怪在有限的空间里疾奔的速度,快到让所有黑衣人傻眼。

而专门撩起恐惧、吃食恐惧维生的青焰妖怪,身上无形火焰不断扫在所有的黑衣人身上,那种绝望的意念穿透了灵魂,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队长!怎么办?要加强血咒结界吗?”一名黑衣队员紧咬牙关,手里捏着黑色橡胶圆球,背脊全是冷汗。

“大家镇定,强化第二层血咒结界。”黑衣队长眯起眼睛,冷静地捏碎手中橡胶圆球。

圆球裂开,瞬间喷出红色的浓雾。众黑衣人将正剧烈冒出红雾的圆球,掷向不断改变轨道疾跑的青色能量,令命格的快速兽行大受限制,左支右拙。

……看起来,有点不好玩了呢。

“嘻嘻,可是我不仅可以寄宿,还有夺舍①的能力。”一边快速躲开臭气难闻的红雾,青焰妖怪一边邪笑道:“或许我冲不出血咒结界,但舒舒服服躺在人类躯体内的话,嘻嘻,要走出这里简直就是大摇大摆呢!”

“那就,挑一个看起来最强的人类吧!”

狞笑,青焰妖怪冲进了黑衣队长的躯体内。

①附身的近似词,指抢夺宿主的躯体,成为新的意识者。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6)

黑衣队长的瞳孔放大,倒吸了一口寒气,头发微竖了起来。

掌纹歪曲倒斜,变成了无穷的红色回圈。

“队长!”黑衣人惊恐道。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一时之间其余九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变。

“……”拥有八百年能量等级的青焰妖怪,瞬间篡夺了黑衣队长的遗志,并看遍他脑袋里所有的记忆,理解这些人的身份与招式。

摸着手臂上的祠旁,被夺舍的黑衣队长若有所思的打量周遭同伴。

“队长……你没事吧?”黑衣同伴战战兢兢。

“没事。”黑衣队长冷笑,一甩手件,电流改变磁极,一只金属圆盘从手臂上的磁盘机关猝然喷出。

金属圆盘借着“磁力互斥”的原理喷离开手臂磁盘的瞬间,圆盘借着高速回转的离心力,从上到下两层甩现四片锋利的钛刀片,变成高速自转的杀人飞盘。

寒芒破开周遭的红雾。

猝不及防,磁刀一瞬间便将三名措手不及的部署脑袋削落。

黑衣队长纵声大笑,磁刀一回盘,只是轻轻一接触,立刻又酝酿出新的动能,喷射出去。同时,黑衣队长也纵身前冲,杀气升腾。

“队长的意识被掠夺了!攻击它!”一位黑衣队员惊呼,所有队员纷纷按下磁力控扭,将手臂上的金属圆刃喷射出去。

但这道命令才一出口,两名黑衣队员一瞬间惨死在先发制人的黑衣队长手里,血箭四射,头颅与断手同时摔在地上。

“喔喔,太慢了喔!”矫健的黑衣队长踏步狂冲,逼近剩下的四名队员时,身躯也被莱西的磁刀斩中。左手齐肩飞断,胸口被另一柄磁刀破入贯穿。

人会因疼痛动作略滞,但夺舍的青焰妖怪可不以为意。

就在中招的同时,它悠闲控着黑衣队长的身躯。利落的右手往前一带,回旋的磁刀再度砍断一个部属的脊椎,而自己的嘴巴也野蛮的要端另一个部属的颈动脉。热乎乎的鲜血在外翻的颈动脉中作响,泼洒了一地。

“死吧!”唯一剩下的部属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中喷出的磁刀在空中呜呜盘旋,将队长剩下的右手也给砍断。

部属倾臂一控,磁刀并没有回到自己手中的磁盘,而是干脆的在空中多转一圈,一口气削掉惨遭夺舍的队长头颅。

队长的脑瓜子咚的落地,生命力殒灭,人类天生禁锢命格的磁场空间也随之消失。嚣张的青焰妖怪立刻顺理成章,破尸而出。

格杀了队长的部属,却打了个冷战。

“嘻嘻,这场作战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青焰妖怪狂笑,“你自以为杀了我就能怎样?实在是太可笑了。最后活着的赢家身体就是我下一个寄居的豪宅。有劳了。”

兽吼,兽疾。

黑衣部属惨呼了一声,掐着自己的脖子,双膝重重跪下。

青焰妖怪已钻进黑衣部属的身躯,撕裂原本的精神意志,篡夺其中。

“哼,雕虫小技。”

黑衣人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里青光乍现。

拿下红色的墨镜,东模西看,上面还有特殊的显影文字与数据。

黑衣人啧啧称奇。从宿主脑中的记忆得知,现在的世界已经制造出可以看见“它”的东西,甚至还有追捕它的有效方式。那时称之为“科技”的古怪技术。

“嘻嘻,这真是连妖怪都匪夷所思的技术。”黑衣人握掌,捏碎红色墨镜。

待会离开了被讨厌的红雾淹没的大礼堂,青焰妖怪打算立刻让这无用的宿主自杀。随后,在嗅着它熟悉的恐惧,寄宿到印诅咒乐谱而害怕、念念不忘音符的倒霉鬼身上。

这才是它真正的生存、成长之道。

距离它修炼成妖怪的完全题,只剩下两百年的光景。

不……一定还可以更快!比以前的任何一个时期还要快!

簌簌。

簌簌。

自挑高二十公尺的大礼堂上方,又灰屑细粉落下,落在黑衣人的肩上。

“?”黑衣人抬起头。

只见礼堂上方的弧顶烈开几道隙缝,隙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黑衣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自己头顶,压得自己脚步几乎站不稳。

轰!

大块屋顶碎石崩落,一道狂霸的身影直冲而下。

黑衣人瞳孔缩小,警戒的往后飞退一大步,双臂护住脸孔。

粉碎四散冲击的砂石刮过黑衣人的脸颊,擦出一条条血痕。

从天冲下的身影,悍然立在灰烟弥漫中。

那是一个高大,连影子都无比坚硬的汉子。

“好一个,死亡连锁②。”

断手人抖擞高大的身躯,睥睨黑衣人体内的青焰妖怪。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惊异的狂猛气势,就已吹得青焰妖怪几乎要呕吐。

“我一直在追踪你。上次,你是一间住了就会在第七天失踪的凶宅。再上一次,是看了七天后就会惨死的狗屎录影带。然后,是接到预告七天后会死亡的手机留言,这次,你倒是蛮有气质的,机机歪歪挑了什么鬼乐谱,还搞了个钢琴限定。”

断手人一边说话,一边用锐利的眼神贯穿青焰妖怪,说“看来你再也不需要七天的制约限制了,甚至还学会了讲屁话。半个妖怪的你,真是越来越强大了。未来有媒体将你的诅咒广为传播,你将以前所未有的几何速度,变成真正具有形体的妖怪。”

突然,断手人咧开嘴,豪迈的笑笑“当然了,那是指没有遇到我的话。”

那只名叫“死亡连锁”德青焰妖怪,原来是一种纵怨念的命格。它看着眼前的硬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要说恐惧,那真是未必。

它知道它比眼前的硬汉还要强,它嗅得出来。

但它还嗅到一股,让它感到哆嗦的气味。

“猎命师啊……两百年没遇到过了。还是个断了双手的没用猎命师。”黑衣人嗤之以鼻,心中却是一冷。

断手人的身上,散发出很不吉利的气味。那时同伴哀号的味道。

“别那样叫我,那种称号是懦夫的代名词。”断手人沉声,虎步踏前“一定要打招呼的话,就叫我……”

“大猎命师,乌、霆、歼。”

②请参阅《猎命师传奇》卷四。属於集体格的“死亡连锁”命格设定。

所托匪人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朋友老是“报告老师”自己的小恶行。跟会老是被倒,当保人老是被跑,被挚友横刀夺爱的次数多到想死,借钱一定要有此生讨不回来的觉悟。

特质:不断遭到他人背叛的恶质烂命,常让宿主陷入十步一杀的危机中。

进化:任由此命格吃食宿主的悲念,必然由悲而怨,成长为“刑凶灾星”。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7)

“上一个猎命师,肯定没喂你吃过火炎咒。”

乌霆歼举起唯一的左手,紧紧一握。

在古老咒语的召约下,乌霆歼整条手臂燃烧起来。

火炎的颜色自黄而红,由红转青,能量越来越猛烈。

“试试!”乌霆歼嘴巴轻轻一吹,一道火箭从平举的手掌心射向黑衣人。

“好啊!”黑衣人怪叫一声,两手齐甩,锐不可当的圆形磁刀喷出!

磁刀削开火炎,焰气破散。

乌霆歼并不硬挡,一跃,一闪,却没有完全躲过高速飞行的磁刀。

左大腿与右肩,各自被划开一道血箭。

“好厉害的兵器,一般的断金咒可抵挡不住。”乌霆歼在半空中皱眉,心想:“即使我已经在上头观察过先前的打斗,心态也没有大意,还是不免中招。”

攻击还未结束。

“去死吧。”黑衣人咬牙,双手迅速回拉,扯动无形的磁刀线。

磁刀在空中回旋,从乌霆歼的背后回斩。

但乌霆歼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落地,就掠身闪过来自背后的磁刀攻击。

然而高速杀行的磁刀也不是大街小巷就可以买到的武器,刮过乌霆歼的背脊时,锐利的风压将黑色外套破出两道口子。

乌霆歼只是堪堪躲过,惊险万分。

“光这一下,速度就比刚刚来得慢。”乌霆歼暗忖,映证了他的简单推论。

在空中盘旋越久,依赖瞬间加速度喷出的磁刀,续航的力量就越弱。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让他的磁刀回到他手上的磁盘……那么,就这么办!

乌霆歼快速拔冲,却不是冲向黑衣人。

“逃啊?想不到我寄宿在这么厉害的人身上吧!”黑衣人邪笑,双臂猛一交叉,磁力线再度绷紧。

磁刀第三度朝乌霆歼攻击,一左一右。

即使速度变得慢些,依旧是快速绝伦。

“但够了。”

乌霆歼冲跑,左手往下一抄,撩起半具尸体跟一颗头。

两把磁刀毫无质疑地削破尸体与头颅,血水纷飞。

此时及时蹲下的乌霆歼,已经抄起遗落在地上,其他黑衣人的尸体的磁刀,刚刚才削过障碍物的磁刀,回转速度已经不如刚刚喷出时的飞速。

死神第四次的磁刀攻击,即将驾到。

“再看不清楚,我也不用追你了。”

乌霆歼站起,冷冷看着在半空逼近的呜咽攻击,左手扬起磁刀。

唰——

火花四溅,两柄磁刀愕然落地。

磁刀在地上呆呆绕着绕着,还未停下,乌霆歼早已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不敢相信。

“龙、火、吞、袭!”乌霆歼一横手,一道猛的火墙冲向黑衣人。

即使黑衣人是受过组织严酷训练的格斗高手,一旦没有磁刀,也难以招架这种可怕的攻击。一眨眼也不到,极欲奔逃的黑衣人全身陷入火墙。

“附在人身,你是可以跟我战斗。”乌霆歼哈哈大笑:“但区区人类怎么跟我打!不烧死你,也揍死你!”

乌霆歼可不畏火,大步走进熊熊烈焰中。

“喂!”乌霆歼抡起拳头,就往烧成火球的黑衣人身上开揍。

黑衣人踉跄摔倒,乌霆歼往下又是一拳,揍得黑衣人脸上的血肉瞬间炭化,火屑星散。然后又是一拳,一拳。

只见黑衣人完全烧成一块焦炭,败得很彻底。

“你不怕火,嘻嘻,我他妈的也不怕。”“死亡连锁”在几乎烧焦了的黑衣人体内,撑开他的喉咙说道:“你想要猎捕我,还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语毕,黑衣人整个炭化脆裂。焚风一吹,便在乌霆歼的脚底下灰飞烟灭。

宿主死得不能再死,“死亡连锁”当然只有脱壳而出的份。

它以极快的速度逃走,在大礼堂中疯狂窜逃,躲避乌霆歼的视线。

“……”乌霆歼屏息以待。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8)

拥有五百年以上生命的命格,基本上都已经具有“妖怪”的素质。

能量惊人,并具有明确的形体,能语言,兽行速度飞快。重点是,这些命格存在人世间已久,不只明白自己的生存之道,更具备思考能力。

简单说,很棘手。

要猎捕这种超级命格,猎命师几乎都会采取通力合作的方式。至少需要有一个猎命师在体内镶进“几率格”的命格,以提高大家围捕成功的几率;其中一名猎命师能使用能量同样强大的稀有命格,去震慑到处逃逸的命格,成功机会也能攀高。更实际的事,最好要有四五个猎命师同时“出手”捕捉,才能真正擒住这样移动迅速的命格。

论起“死亡连锁”,它居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控制宿主的意识,更是乖乖不得了,由此可见它的精神能力之旺盛。

乌霆歼根据离奇的新闻报道,暗中追逐了“死亡连锁”六个月,都没能逮到“死亡连锁”的“空隙”。“死亡连锁”越来越强大,对其另有目的的乌霆歼一方面对它的力量更抱期待,另一方面却也是更加担心。

捉不到的东西,就无所谓强不强大。

如果弟弟在身边……

“死亡连锁,你进入过那些黑衣人的脑袋,告诉我,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发展除猎命的技术?”乌霆歼踩着地上的镜子。

一踏,碎掉。

之前,那些神秘的黑衣人用血咒红雾布满了大礼堂,为捕捉“死亡连锁”设下一个近乎完美的牢笼。但经过火焰与自然的风散,那些红雾正在高温中消退。

乌霆歼暗暗估计,自己大约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想要再逮到能量更强的“死亡连锁”,几乎是不可能。

而且,自己只有一个人。

“嘻嘻,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来自一个叫做Z组织的跨国集团,背后的秘密可大着呢。刚刚你在上面看到的血咒红雾跟镜照,不过是他们剂量的冰山一角罢啦!”“死亡连锁”说归说,但没有停止奔跑,更没有因此松懈。

“真讨人厌……那些红雾还真是了不起,比起长老护法团的“天擒地拿结界咒”一点也不逊色,闻起来……很像是那些猎命师的血味。”乌霆歼扭动脖子,竟聊起天来。

“根本就是吧,臭都臭死啦。”“死亡连锁”脱口而出。

“难怪我也不喜欢。”乌霆歼缓步踏着,眼神追踪着“死亡连锁”,说“不过,他们要猎命做什么?别告诉我,他们只是除暴安良的日行一善组织。”

“嘻嘻,嘻嘻,我那个宿主脑子里没有装那些,看样子只是个执行者罢了。”“死亡连锁”窥伺着渐渐淡去的红雾。

缺口即将出现。

“看样子,你好像快逃出去了。”乌霆歼叹气“我被我弟弟传染了,战斗的时候老是分神说一些无意义的话,甚至还跟你聊了起来。在辽几分钟的话,说不定就交起朋友来。”

“我会想念你的,嘻嘻,老实说我还真有些怕你呢。”“死亡连锁”狞笑“下次要抓我,最好别忘了带你的臭猫。”

红雾几乎要退去,“死亡连锁”几乎就要完全自由了。

“不用想念了。”乌霆歼停下脚步。

“?”

“我马上就逮着你!”

趁着这红雾缺口还未真正打开,乌霆歼勇士成功力冲出,势若狂龙。

“追得上再说吧……”“死亡连锁”闪电奔走,并不让乌霆歼接近。

突然,乌霆歼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气,直袭“死亡连锁”而来。“死亡连锁”一愣,整个妖身都被巨浪般的杀气给拖卷住。

就在一人一妖最接近的瞬间,乌霆歼毫不犹豫,左手往自己身上已斩,只见胸前裂开一条大缝,瀑布般的鲜血泼洒而出。

猎命师的鲜血,就是最强最浓的速成血咒!

“痛死我啦!”“死亡连锁”惨叫,全身都被一条条血咒贯穿。完全动弹不得。

一抬头,“死亡连锁”看见了连妖怪都震惊不已的画面。

乌霆歼的下颚松脱,肌肉愤然扩张,嘴巴狂暴的打开。

就像是,蟒蛇的庞然大口。

咯嚓!

乌霆歼一口将“死亡连锁”的能量身躯啃了大半,然后就像蛇吞象般,继续将“死亡连锁”整个往肚子里塞,模样惊悚至极,比起真正的妖怪也不慌多让。

“你想捉我,就的付出被我控制意识的代价!”“死亡连锁”痛苦咆哮:“等着瞧吧!等一下你就不是你自己了!”却被面目狰狞的乌霆歼拍拍,继续往肚子里塞。

顷刻间,“死亡连锁”的九成身躯,都已被吃进乌霆歼修炼过的肚子里。

“刚刚你压制住我的……是什么命格……我怎么看不到……”“死亡连锁”气若游丝的声音,从乌霆歼的肚子里隐隐传出。

“命格个屁。”乌霆歼摇晃脑袋,下颚精准的甩回原来的位置,说:“那是我的个人气质。”

乌霆歼冷笑,咀嚼着支离破碎的“死亡连锁”,说道“还有,别把我跟那些会被你控制意识的角色混为一谈了。你想要篡夺我的精神,就在我的肚子里打仗吧!”

打了个气味难闻的嗝,四周的红雾也退散了。

因凶案与火焰赶到现场的警车与消防车,也在此时围住了大礼堂,喷起大大的水柱,围观的人亦多了起来。是时候离开了。

直接用手指占了占扩散在胸前的鲜血,乌霆歼在肚子上画了三道血咒,重重围锁住穷凶极恶的“死亡连锁”。但肚子仍然感到灼热异常。

走到焦黑一半的台上,乌霆歼将不再具有诅咒能力的乐谱直接烧掉,不让邪恶的传说继续有穿凿附会下去的可能。

看着满地不知名的猎命者死尸,乌霆歼忍不住嘀咕……不知道有多少命格已遭到这个神秘集团的猎捕,背后隐藏的目的又是什么?乌霆歼直觉这个世界的板块,将会因为黑衣猎命者的上层主子,产生剧烈的震动。

想着想着,失血过多的乌霆歼意识竟然恍惚了一下,随即勉力锁定。

从现在起,一直到他将“死亡连锁”炼毁消化为止,都是他们可怕的“内斗”。

输家,将永远丧失自己的意识。

“死亡连锁,有个地方你绝对不想去。”乌霆歼拍拍肚子。

第七卷血艳缤纷的韩城·之章(9)

韩国东海。

风和日丽,海平面金光粼粼,咸咸的风捎来海鸟的叫声,更添悠闲的气氛。

一艘私雇游艇停在海中央,却不是在欣赏大海的景致。

船上摊开的海图旁,乌霆歼正穿好深潜设备。因为他等一下要寻找的地方,远远超过他强大的肺活量所能及。

驾船来到东海的海路上,乌霆歼的身体,已不只一次濒临意识崩溃的边缘。

乌霆歼很明白,以他现在的功力,尚不及修炼八百年的“死亡连锁”,若是将“死亡连锁”强行消化,必然会导致自己元神失守。但若放过“死亡连锁”,却也不必。

有个巧妙的将就之计,是乌家历代传人都会的招数。

为了寻找这代代相传的地点,乌霆歼已经错潜了三次,但也越来越接近乌家的传统私藏。今日这一泅潜,希望很大。

“你他妈的有个新窝。”乌霆歼拍拍滚烫的肚子。

调整好呼吸筒里氧气的比例,乌霆歼慢慢潜进海底,越潜越深。

深海潜水是项严酷的修炼,即使是武功最高的强人也难以抵抗大自然千钧压顶的压力。熬过了一片完全没有光的世界,乌霆歼快要负荷不了的身体,终于来到了拥有许多发光小生物的极深海。

极深海的底层,是海底冰流的千里冻行,充满了寂静的“沉默巨响”。

那是个鲸鱼沉睡、巨大章鱼忘却爬梭的混沌世界。

“……”乌霆歼竭力保持清醒,并用火炎咒维持身体的暖和。

他在找什么?究竟什么是乌家私藏的宝库?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尚未被人类科学家发现的巨大生物,经年累月深潜在东海的最底层,被厚达二十公尺的冰流所覆盖,平日以各式各样的浮游生物维生。

一旦此种生物登上台面,所谓“世界上最大的动物,蓝鲸”,就得退位了。

乌霆歼头昏眼花中,勉强挤身进入冰流,在巨大碎冰中继续下潜。

此时他开始佩服历代先人,竟然能在这种鬼地方找到“那种生物”,先不论功力之高,光是“不靠氧气筒”沉下来,就是个可怕的技术。

终于,乌霆歼感应到许多细微的气息,从脚底下的深色海草与岩石中发出。

“啧啧,真不愧是全世界最懒惰的大生物,睡到甲壳上都长出了海草森林,变成了移动的海底。总算不虚此行。”乌霆歼打量着那些小山一般岩石,其实都是它们的“壳”。

不知数量的极海大冰龟③,正在底下痴痴冬眠着。

终期庞大的一生,共约花了一半的时间在长眠,每个周期一睡,就是十年。越睡越巨大,越巨大就越需要睡眠。越睡,周期就越拉越长,没有尽头似的。

没有比极海大冰龟,更适合拿来封印狂暴的命格了。

乌霆歼感觉到,几只极海大冰龟的体内,依稀还存有历代祖先留下来的命格能量。那些曾经无法驾驭、为祸人间的恐怖命格,在即将成妖之前被乌家先人所捕猎沉海。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几乎所有的命格都熬不住对人性能量的饥饿,不仅停滞了成长,还产生了冬眠般的蛹化以自保④。但也有很多命格连蛹化状态都给萎缩了,完全熄灭了生命之火。

非常讽刺。

命格命格……竟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

找了只巨大的极海大冰龟,乌霆歼将禁锢命格的血咒解除,再施展“嫁命咒”把傻眼了的“死亡连锁”送进睡觉睡不停的极海大冰龟体内。

这只中奖了的大冰龟,甚至连哆嗦一下都没有,睡得极沉。有大将之风。

“等到我有能力将你拆开吃掉,好好消化,我再来将你取走。”乌霆歼露出冻坏了的笑容,跟发抖求饶的“死亡连锁”道别。

少了老是想篡夺元神的“死亡连锁”,身子轻松多了。乌霆歼运起更强的火炎咒,观察周遭睡眠中的极海大冰龟,慢条斯理寻找可以吃食的命格能量。

氧气筒里的存气越来越稀薄了。好不容易,乌霆歼发现了极似“邪恶的剧本”的命格,正傻乎乎地躺在一头冰龟体内,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哪一个祖先存下的,当初在将命格锁进这头大冰龟时,这个命格肯定是“恶魔的呢喃”等级的大妖怪,如今历经漫长的饥饿,只剩下三百多年的修行。退化得厉害。

“这东西,好吃。”

乌霆歼一探手,按在极海大冰龟身上,费了好大一股劲才将“邪恶的剧本”给慢慢吸进自己的体内,打算等浮出水面再慢慢消化。

任务完成,又有新的收获。

乌霆歼慢慢游向上方,穿过冻死鲸鱼也不奇怪的冰流,再度来到无尽黑暗的世界。过了这片压力沉重的黑暗,就更靠近光明四射的海层。

距离东京,也更近了。

不知道自己是否终究能够成功,但,只要朝着对的方向继续前进,无论如何就会越靠近壮烈的梦想。这个简单的道理绝对不会错。

冲出海面一样,杀进东京亦然。

乌霆歼想起了他的弟弟。

弟弟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但这一点只有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明白。乌霆歼丢下了弟弟,却留下了豪壮无比的梦想。

那是对的方向。

浮出水面后,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吃掉更多的厄命,修炼出更强的炼命能力,调查不知为何展开猎命的Z组织,找到通往地下皇城最深处的秘道。

此刻的弟弟,一定也在某处拼命的战斗吧。

“爸爸一定是想看到,我们兄弟联手站在徐福面前的模样。”

乌霆歼微笑,抬起头。

看见,久违的光明了。

注③极海大冰龟,体长约四十公尺至六十公尺(最大的蓝鲸是三十四点六公尺),体重达八十五吨以上。光舌头就有三吨重,心脏重一吨,胃长五公尺。肠子更有三百公尺。极海大冰龟庞大的身躯有助于维持体温,却也极耗能量,是以睡便成了减低能量耗损的重要机制。而睡眠时大冰龟的嘴缝仍旧可自动进食大量的浮游生物。生殖方式属卵生,雌龟身长十公尺,唯生育率极低。目前估计全世界约有一百四十二头极海大冰龟,其中只有不到二十头在冰流里缓步迁徒,其余皆在沉睡中继续变大。寿命不明,但估计至少在五百年以上,文献上并没有天敌的记载。

注④命格蛹化后,只是减缓能量的流失。被宿主极海大冰龟给吸收,延长了大冰龟的寿命。故没有天敌的极海大冰龟寿命越来越长,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1)

美国,亚历桑纳州沙漠区。

在这片黄色大海般的无穷沙漠上,太阳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每一粒沙子都反射着它的耀眼,与灼热。

在上帝恶意的放大镜聚集下,这份致命的灼热绵延百里,到了夜晚温差剧变,足以冻死妄自穿越沙漠的生命,杳无人烟。

燥闷的狂风呼啸来去,用最原始的魔法搬运着上千吨的黄沙,致使地貌每天都在改变,几乎连高悬夜空的北极星都会迷惑住似的。

然而在这块被上帝刻意荒废的不毛地,却有一个被地图无限期遗忘的军事要塞。

这个军事要塞位于沙漠高处,外表仅仅是一个平凡光滑的蛋状建筑,有时风沙野大,还会将整个建筑吞没放沉郁的黄色地底,形成最佳的天然掩护。

如果风沙全部褪去,整个蛋形建筑便如潜艇浮出海面,露出巨大的、白色的、足以通过最大型军事货柜车的八爪通道骨干。

从上空俯瞰,此怪异的建筑物就像一只白色的巨大蜘蛛,埋伏在沙漠里等待猎物上钩。八爪通道牢牢抓住地表,深深地往下插陷,牢不可拔似的气势。

蜘蛛形建筑物拥有一个引借自希腊符号的名字:“席格玛”,象征力量无限的集合。此处,也是人类势力的重要根据地——科学力的根基。

“哔。”

通过了瞳孔暨声纹辨识系统,一个老人来到了血液DNA检测仪前,将手掌放在一个金属圆盘上。

眉毛微皱,老者的掌心一阵细微的刺痛后,一滴血珠被吸入真空微管,迅速被生化电脑分析出几项简单的DNA特征。

“您的身份已确认。杜克博士,午安。”电脑语音。

防护重重的门终于打开,这名叫杜克博士的老人走进一座被无数电脑数据环绕的实验城,接受众研究者最尊敬的注目礼。

“杜克博士,今天您起床可晚了,大家都已等不及告诉你最新的结果了。您看,这些数据显示基因TF1048i新药的微量点,明显接近效果曲线了。”一位研究者起身,兴奋地向杜克博士展示他的研究成果。

“没错,依照第五号超级电脑推算多日的结果,使用基因G25h药剂当作破坏基因链的先引,将会诱导基因自我修复的机制,此机制将产生一个T形缺口,这时若再配合基因TF1048i新药……”另一个研究者也兴致勃勃地说:“细胞在转录基因的新序列为新的RNA时,非常有可能产生出正面的RNA异变。”

“误差值呢?”杜克博士点头。

“误差值尚在可接受的范围里,估计至少有99%以上的细胞因基因异变产生了极强的共趋性,此共趋性的强度比起上个月已经进步了二十五个百分点。”研究者笑得露出白牙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论证接一个假设的,个个都迫不及待与杜克博士分享这几天来的重大突破,仿佛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能够用他的智慧决断这些研究的成功契机。

杜克博士值得这样的尊重。

不仅仅是因为这座位于“席格玛”中心的地底实验城,其设计与运作皆是出自杜克博士之手,更因为杜克博士与其研究团队在二十年前发表的划世纪报告,一举揭开了吸血鬼与人类之间极其惊人的“真正关系”。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2)

地球上,在上千万物种演化的漫长岁月里,有许许多多无法举证的空白期,充满了谜样的色彩。最著名的演化空白期有两个:

其一,古生物学家在研究恐龙之前的远古生物史期间有一段很长的空白期。古生物学家一般估计当时的地球表面上的生物物种很少,海洋却充满生机。而在海洋中占绝大部分的鱼类却逐步适应地面上的环境,渐渐地演化出可以在地面上生存的本能,例如呼吸、行走等。不过这个假设一直未取得任何化石证据支持。

是哪种生物第一次脱离了史前沼泽,实现陆地生存,从而迈出了地球生物从称霸海洋到征服陆地的第一步?这个问题长期困扰着古生物学家们。在业已发现的化石中,有长达三千万年的生物进化空白一直无法填补,这一空白被称为柔默空缺(Romer"sGap)。

其二,地球上最早出现古人类是在至少五百万年前,之后演化成能人、直立人。早期智人等阶段,大约十万年前进化成晚期智人。现在地球上生活的人类属于晚期智人,或称为解剖学上的现代人。中新世晚期至上新世初期(距今一千五百至一千万年)这段时间里,出现了腊玛古猿,这是大多数古生物学家认可的“人猿分野”的古猿化石,强调此生物乃人类最早的祖先。

但人类学家爱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后,利用分子生物学研究人猿分野(DNA差别)的时间,当时的生物钟应是五百万年前,腊玛古猿所处的年代似乎过于早了,所以腊玛古猿并非人类的祖先。

更大的问题是,从目前已发现与人类演化有关的化石材料来看,距今八百至四百万年前是“人类的演化空白期”,欠缺极多有力的、直接的证据,所以有关人类的化石亲属的论证阙如,一切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要说人类是凭空从地球上冒出来的,也不算夸张。也因此,许多科幻小说家便借此提出“人类乃是外星移民”的物种外来论。

而针对上列第二个神秘的演化空白期,鬼才杜克博士在二十年前于国际科学期刊上提出的怪异假设,为他带来无限期的巨大研究资源,也将杜克博士从光明灿烂的哈佛大学终生教职,拉近黑暗的美国秘警研究部。

——“人类的起源,来自于地底的古老生命”。

接受了美国秘警属的职位后,原本只是单纯从人类DNA与身体结构中产生奇想推论的杜克博士,突然在实验桌上看见一具具吸血鬼的尸体,与强化玻璃后活蹦乱跳的后天感染吸血鬼。

以及更重要的,一块古老煤岩层中,深深嵌着的一个黑色奇形兽猿化石。

“天啊,这世界上竟真有这种生物的存在!”杜克博士惊喜不已。

往后的二十年,在Z组织与美国秘警属庞大资金的共挹助下全球逻辑运算速度排行前十的超级电脑中,杜克博士的研究团队就拥有了五台,其中还包括运算速度首屈一指的蓝基因(BlueGene)第二代超级电脑。除此之外,杜克博士手下的二十六名研究者,个个都是综合分子生物、基础化学、基因医疗、乃至考古学的一时之选,众志成城想要破解人类起源的最大谜团。

靠着冲破极限的逆向运算、无敌的解剖与精密的交叉论证,十五年前,杜克博士解开了人类与吸血鬼DNA之间的暗号。

演化的空白期被完美填补,其真相震惊了美国秘警与高层。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3)

大约在三十万年前,地球发生了第三次的冰河期:里斯冰河期(RissIceAge)。大地冰冻万里之时,某种猿类为了躲避灾难性的冰冻,舍弃了地面上的零度世界,深入温暖的地底。

一万年过去了,习惯在黑暗的岩缝与隧道中求生的猿人,已经在地底开拓出自己的世界,并演化成第一代的暗之族。第一代暗之族矫健的身手在地中从容自如,加上足以穿透黑暗的超强视力,成了地底世界中的绝对王者。

然而,冰封的大地渐渐褪去了残酷的寒霜,部分第一代暗之族以外走出地底世界求生。但在久违了的阳光煦煦照射下,第一代暗之族的双眼几乎完全无法适应光线,许多族类相继惊吓死亡,或遭到其他强壮的野兽猎食。

最后,大多数第一代暗之族无奈地选择重回地底,只有极少数的第一代暗之族坚强地留在地面,在夜间活动猎食,白天躲在浅中睡觉,并开始大量繁衍。

十万年后,第四次冰河期:沃姆冰河期(WurmIceAge)又过去而来,留在地面上的哦第一代暗之族也历经了漫长的演化。他们学会了站立,与使用粗糙的石器工具,并拥有了初始的“智慧”,虽然开始使用“工具”的智慧让这些族类慢慢丧失了原本超强的体魄。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适应了阳光,拥有伟大的名字:“人类”。

人类诞生之时,当初畏缩继续潜伏在地底的第一代暗之族,同样产生了更令人惊异的演化。十万年间,第二代暗之族在阴冷的地底下维持冷血的体温,与更敏锐的感官知觉。此外,新暗之族也拥有了微薄的智慧,并在体魄上有数十倍的高超表现,虽然仍旧是四肢着地,却是更快、更锐利、更残暴,俨然是地底下食物链的顶层掠食者。

如果说人类是光明智慧的结晶,暗之族必定是黑暗巧思的完美设计。

但第二代暗之族的强悍造成了没有节制的掠夺,与可怕的繁衍,其结果终于反噬了自身的存在。失去竞争力的猎物剧减,大量的第二代暗之族只好彼此残杀吃食,逼使第二代暗之族再度摸索爬出地面的老路。

可悲的是,无比强壮的第二代暗之族,由于沉浸在黑暗的愉悦了太久,终于压垮了他们对阳光的最后一丝可能。在烈日底下,它们所有细胞都会溶解,悲惨地神性俱灭。

但这次,第二代暗之族坚决不肯回到失去生机的地底,竭力困守在日落后的黑暗世界。艳羡人类的它们,从古老的神话传说中隐约感觉到人类就是当初破出地底的同伴,尽管这些脆弱的同伴今日是双足行走,自己却还是野兽般的四足狂窜,但生命的“共鸣性”让它们逐渐相信彼此的连带,既然曾经拥有,就能重新建立!

于是生物“掠夺更好基因”的本能,让第二代暗之族展开吃食人类的举动。总有一天,这些吃进肚子里的人类基因,将可以帮助后代的暗之族,演化成不惧阳光的更完美物种。

而生命的精华:“血液”,则是掠夺人类基因的重大关键。

在人类的惊恐反击、阳光的集体毁灭下,几万年后,第二代暗之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借着基因演化改良、更加适应环境的第三代暗之族,也就是俗称的吸血鬼,或吸血鬼自称的“血族”。

吸血鬼终于拥有人类的外型与智慧,更维持了当初可怕的黑暗视觉与惊异的体能,而长期的忧患冲击,使得吸血鬼的体质对于疾病的抵抗力更是无与伦比的强悍。黑暗的物种设计凌驾在光明的结晶之上。

但几万年来对人类基因的掠夺惯性,却也对吸血鬼自身的细胞运转产生了致命的“制约”:如果某周期内没有进食人类的血液,吸血鬼将无法倚赖其余的养分维生,必定会器官多重衰竭而死亡。

演化的不归路。就如同狮子的胃再也没有能力分解植物纤维的悲,也如同牛的胃再也不可能分泌出分解动物蛋白的酵素之苦。

万年前的选择,变成今日的不得不。

这个制约犹如一道抹不开的界限,注定了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永久关系:“猎者/被猎者”。而这样的关系,更宿命地揭开无限期战争的序幕。

如果不是因为杜克博士的研究根本不能摊在世人前,诺贝尔奖早就交到杜克博士的手里。

美国秘警属称此重大研究为“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4)

在听完大家的报告后,杜克博士走进自己专属的研究室。

研究室中间,摆放着当初那一具解开谜团的关键黑兽猿化石。

在“席格玛”考古团于同一个岩层地点陆续挖掘出数十具黑兽化石后,杜克博士便将这一具意义重大的第一号黑兽猿化石放在自己偌大的研究室中,当作是永远秘密的收藏。

历经上百次光谱分析、核磁共振、DNA还原工程等科技扰,此时渐渐风华脆裂的黑兽猿化石已功成身退,在真空玻璃柜中安安静静嘶吼着,象征着光明与黑暗的永恒连结。

起先,杜克博士只是聊表纪念之意。

但解开谜团后,二十年过去了。

这些年间,杜克博士的研究团队着手许多对抗吸血鬼的基础研究,并创造了第一代的“类银”,将初始的成果转发给其他的秘警研究室接力。其余对吸血鬼的基因研究不胜枚举,甚至开始透过这只面貌狰狞的黑兽猿化石的吼声,仿佛穿透了三十万年的空白历史。那声嘶力竭的姿态充满痛苦的魄力,深深打动了杜克博士。

冲了一杯热咖啡,杜克博士坐在黑兽猿化石前沉思,想以往一样。

黑兽猿默然无语,因为它的狂乱姿态已经道尽一切。

“三十万年前,你的心里是不是单纯地渴望……”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杜克博士的眼睛。

杜克博士凝视着黑兽猿细长的凶眼,自言自语:“渴望爬梭过重重的无限黑暗,不计一切代价要回到地面。即使被阳光穿透也无妨,即使被可怕的野兽猎杀也在所不惜。”

是啊。

幸运的同伴爬上了地面,勇敢地学会直视阳光的本事。

而你,却无奈地困死在突如其来的地震挤压,永远也无法证明,自己是属于勇敢挑战阳光的一群,抑或是怯弱缩回地底的那一方。

“敬你。”杜克博士轻轻叹息,微饮了一口热咖啡。

原本杜克博士是一个“纯种”的科学家。价值判断并不是他的主要职责,他只追求真相……真相在DNA的组序与各式证据中不假辞色地清晰呈现,至于真相该如何被政治性地解读,就不是杜克博士的职责了。

命运似地,在这份长达二十年的凝视后,杜克博士有了心境上的重大改变。

最好的科学家,最接近所谓的真相,也不可避免越接近最巨大的未知。顶尖的科学家必定不再论种,或会变成哲学家、或神启者、或怀疑论者、或垂拜神秘主义。

爱因斯坦是,杜克博士亦然。

某种可称为使命感的神秘物质在杜克博士的脑中分泌着,成了他持续研究的动力。因为他仿佛看见了生命中更深沉的东西,是科学无法完竟的叹息。

该怎么说呢?二十年前完成了解构历史空白的浩大工程,花白了杜克博士的头发。但始终有一点,却是杜克博士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谜团。

吸血鬼的牙管毒素,在咬噬人类的时候会注入化学构造式极为复杂的T型病毒,T型病毒将会“污染”人类的基因,在十六小时至七十二小时中便会将人类感染成吸血鬼。

为什么呢?有这个必要吗?

生物学重视“生物的任何部分,都有其功能上的原因”。毒蛇用毒液攻击猎物,是为了夺走猎物的反抗能力。章鱼急速喷出墨汁,是为了迷惑追猎者的视线。臭鼬喷出中人欲呕的臭屁,是吓走敌人的生化兵器。

但吸血鬼为什么要感染人类呢?除了增加自己的物种数量,几乎没有别的原因。但这样的“功能”原因跟吸血的制约原因是彼此矛盾的。

吸血鬼吸食人血,是为了要改善物种的演化方向,但感染人类,却无助于下一世代吸血鬼的体质。同样的矛盾底下,吸血鬼要改善基因必须往下採生殖性繁衍,基因才有累积突破力的可能。但吸血鬼的交配生殖能力,却是致命的奇低无比。

……除了诅咒,几乎找不到别的解释。

这份将人类从光明坠往黑暗的恐怖诅咒,是想争取人类的同情,还是潜在的基因想告诉人类历史的答案?

Z组织的考古团队,十三年前在耶路撒冷的巨大洞中找到数千年前吸血鬼毁弃的国度。刻在斑驳石柱上的古老乡往,揭示了可能的答案。

反复推敲楔形文字后,Z组织考古学家莫桑女士幽幽说道……

“吸血鬼之所以要不断地感染人类,就是为了在某一天咬到一个特异个体。这个特异个体将是暗之族的救世主,他将为暗之族带来行走于阳光下的自由。他是解放者,他是独一无二的权利者。”莫桑女士两手一摊,告诉杜克博士:“这个答案恐怕连吸血鬼的国度都已遗忘。”

多么有魅力的答案!

不管这答案有多接近真实,至少已经告诉杜克博士,这些吸血鬼依旧像十万年前的先祖,渴望着光明的解放。

“再等等吧,幸运的话或许再过一、两年,我们的研究就会揭开牙管毒素之谜,找出帮助你们快速突变成新世代的药剂。”杜克博士看着玻璃柜内,黑兽猿三十万年不变的姿态,微笑说:“如果上面的人找着了始祖级的吸血鬼身上的牙管毒素,那么只要几个月……不,甚至只要几个礼拜,基因药剂就可以完成。”

或许,吸血鬼基因里殷殷期盼的解放,并非茫茫人海中的救世主,而是不断努力解开基因奥秘的杜克博士吧?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5)

日落时分,黄沙滚滚。

两辆军事卡车、一辆装甲货柜车仰赖着军用GPS卫星导航,穿越一望无际的致命沙漠,缓缓驶向席格玛实验城。旁边两辆军事卡车全副武装,配备有对空的针刺飞弹,与两组快速反应的战略小队。中间的Z组织母车发出抵达讯号,席格玛实验城则予以确认回应。

此时狂风已将席格玛实验城上面的积沙吹落大半,露出八脚通道的白色上端。通道升起打开,发出嗡嗡的机械转动声。

两名手持冲锋枪、头戴护目镜的守卫站在火红的夕阳下,看着三辆军车进入席格玛。

“据说里面装了了不起的怪东西呢。”守卫看着巨大的军事货柜车尾巴。

“上面的想法,我们还是别管那么多。”另一个守卫打了个呵欠。

这是Z组织约定要将“第三种人类”的“样本人”送抵席格玛实验城的一刻,时间在国会议长离奇丧命之后的第四天。

由于亲Z组织的议长死因是遭到暗杀,事关重大,所以这次的运送格外地小心谨慎,在装甲货柜车两旁戒备的军事卡车显然是美国秘警属加派的兵力,防止突发的“意外”。

天色渐渐暗沉,席格玛的通道闸门关起。

通道内安全机制的规格之高,可以比拟五角大厦的最机密处。红外线监视器、雾银喷射口、厚达三公尺的钢墙,所有一切皆预期着入侵者的可能。

按照惯例,四名荷枪实弹的秘警守卫在安全距离外,指挥着货柜车熄火。

特殊仪器开始扫描货柜。

“下车,出示证明。”秘警说道,枪上膛。

只见车门缓缓打开,驾驶轻轻跃下。

驾驶穿着黑色劲装,一身无法辨识用途的奇异装备。

“已启动命格,刑凶灾星,激化能量达一小时。命格实战观测,开始。”驾驶慢条斯理带上面罩镜,冷冷看着墙上的监视器。

一握拳,通道里不安的气氛骤然拔升。

“……你在做什么?把手举高!”持枪的秘警守卫神经紧绷了起来。

“好啊。”驾驶把手举高时,那致命的弧度中突然喷出两道银色快光。

银色快光简洁俐落地划过空中,在一个呼吸间又回到驾驶手臂说那搞得特殊磁盘,无声仅仅贴附。而驾驶的手适才轻轻挥舞,像是用磁力指挥着磁盘飞掠的轨道。

那是催命的死亡旋律。

“唔……”四颗兀自瞪大眼睛的死人头,缓缓自不牢靠的颈子上摔落。

从颈子断口处喷涌而出的吱吱声,在地上涂开四道苍劲的红色草书。

“行动吧。”驾驶冷笑。

手中金属园刃再度喷出,在空中疾盘一圈,削坏了所有的监视器。

另外两台军事卡车的“驾驶”也蛮不在乎跳下车,看那穿着根本就不是秘警样式。这两人也是一身的黑色劲装,全身散发处一股让人无法亲近的霸气。

不速之客……不知效忠何方的袭击者。

“已启动命格,斩铁,激化能量达一小时,命格实战观测,开始。”

“已启动命格,鬼眼,激化能量达一小时,命格实战观测,开始。”

此时有更多名袭击者从货柜车、军事卡车中跃出,众人皆是一模一样的打扮,跟随在为首的三名袭击者身后,恶意蓄势待发。

高调嚣张的袭击激化当然曝光,警示灯亮起,大量雾银在通道里喷,几秒间就将实现遮蔽八成。

众袭击者戴上面罩,并不惊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被袭击者透彻了解。

“启动货柜上的EMP电子脉冲弹,倒数十分钟开始。”身负奇命“刑凶灾星”的袭击者首领冷笑:“按原定计划分成三小队行动,在毁掉所有的实验城数据前,别忘记杀光席格玛里所有会呼吸的东西。”

拥有“斩铁”命格的神秘袭击者,走到厚达三公尺的钢墙前。

袭击者狞笑,高高举起右手,一股很强的气迅速膨胀开来。

“让这个地方,变成红色的炼狱吧。”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6)

美国,华盛顿。

今日的五角大楼充满了异常的紧张,每个人脚步匆匆,眉头紧皱,胸前都抱着一叠叠资料。装满机密文件的推车在走道上横冲直撞,许多人忙着打电话,通知特勤机构将重要人士接来开会,并加派比以往多三倍的警戒。

距离位于沙漠中的席格玛实验城遭到不明人士的军事入侵,劫走大量的实验资料与数据,已经四十八小时了。

两天,席格玛实验城的灾情程度却还在估计,但研究人员死伤至少在三十人以上,而派驻其内的特种部队,已确定全数丧命。第一批发现求救信号的军队只有进去收尸的份,大批的支援军队正在开往席格玛实验城的途中,奇怪的谣言在军队里迅速弥漫开来。

但席格玛实验城的重创,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起点。

灾难,正以星火之势燎烧开来。

人类权利的顶峰,不存在的七0四室。

正式的会议还没开始,已经赶到会场的众议员、国防部将军、中央情报局CIA、联邦调查局FBI、国家安全局NSA,已经开始交换情报。

但消息错综纷陈,现场并没有任何人掌握了全局,片面的消息与无法证实的猜测,在这些权利者的交头接耳间迅速流窜。渐渐的,大家终于按耐不住。

“我等不及全员到齐了。席格玛的存在不是在最机密的控管之下吗?怎么会暴露在敌人的打击下?”一个众议员愤怒地拍打桌子。

“收起你的议员架子,这个房间并不是他妈的国会。”卜洛克议员冷淡地说:“极机密的类银研究都可以被盗走,被吸血鬼给知道了,这么大一个席格玛城被吸血鬼突袭,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冷静等待报告。”

“麦凯议长被暗杀了,脑袋还被切了下来。一向是麦凯敌人的你应该很高兴吧?”一位将军看着卜洛克议员。

“你是什么意思?”卜洛克议员怒目相视。

“据说麦凯议长遭到暗杀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你的,你有何辩解?”将军冷笑:“说不定在场的FBI已经对你展开调查了,你还是安分点好。”

此时,Z组织的三名代表也通过了重重关卡,进入了七0四大门。

领袖莫道夫,代理执行长凯因斯,资讯长吉尔,个个铁青着脸,因为他们带来了很不愉快的新消息,但会议尚未正式开始之前,Z组织并不肯透露一个字。

在Z组织抵达七0四室不久,美国总统也在大批随扈的保护下亲自来到了现场,还有几名脸色凝重的情报人员跟着。

情报局人员将最新的暗码程式输入视讯系统,确定内容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拦截与解码后,立刻透过军事卫星的传送,视讯会议接通了无法抵达现场的十位海陆空军事将领,包括安分尼上将、马可维奇上将,与多尼兹上将。

总统环顾与会的每一个人,首先做了开场白。

“会议开始吧,我相信此时此刻大家都很关心席格玛实验城遭受的军事侵入,但很不幸地,我们所蒙受的损失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巨大。一个小时前,还有最新的损害状况给我。”总统看向身旁的情报人员。

情报人员接口说:“席格玛事件初步调查,除了护送Z组织第三种人类样品的安管人员与Z组织专员遭到格杀外,第三种人类也全数失踪。不知名的敌人肯定是鱼目混珠,借由样品货柜渗透进席格玛,展开屠杀。”

“展开屠杀?席格玛实验城的守卫都是精挑细选的特种部队吧,难道敌人也是一整支军队吗?”一个将军严肃地发问,并非质疑。

“现场并未发现敌人尸首,求救信号里也只提到敌人是个数量很少的团队,动作迅速,武器奇怪。至于敌人的影像……敌人用了EMP电子脉冲弹,将市盐城里的所有资料都破坏掉,包括监视系统的档案。以上的损失可能都无法修复。”情报人员回复。

“生还者呢?杜克博士呢?”

“特种部队在紧要关头以紧急程序将杜克博士与部分研究者,以直升飞机送出席格玛。但敌人启动EMP电子脉冲弹后,电磁脉冲的波及范围可能达一百公里,其内所有电子仪器设备都会被烧毁。直升机至今尚未回报,坠落蒙难的可能很大。”情报人员补充:“我们已经派出救援小组搜寻沙漠区,全力找寻杜克博士的下落。”

……是啊,如果杜克博士还活着,要重建一座新的席格玛实验城,又有何难?藏在杜克博士脑中的资料与图像,才是人类最重要的科学资产。

正当与会人士要开始讨论后续行动时,总统看向Z组织,叹气:“现在的焦点不只在席格玛实验城。我说过我们蒙受的损失比想象的还要巨大,我想,就请Z组织自行报告吧。”

莫道夫拍拍凯因斯的肩膀,说:“这是我们新接任的执行长,凯因斯。”

金发、高大挺拔的凯因斯缓缓站起,开始陈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巨变……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7)

这不是我们的灾难,而是全人类的浩劫。

十四个小时前,我们位于犹他州的死亡谷“新物种实验室”遭到攻击,所有关于第三种人类的初期实验资料、与基因图谱都被劫走,协同维护实验安全的美国军队也全数遭到歼灭。

实验室随后被炸药毁去,只剩下满地焦黑的碎片。

更可怕的是,九个小时前,我们位于深海两千公尺处的第四号研究潜艇,竟接到错误的指令前往巴士海峡,在途中遭到不明船舰的鱼雷锁定攻击,原本潜艇装备有精密的反鱼雷系统,却因误判敌友,瞬间遭到击沉。我们Z组织的执行长也在此次恐怖攻击事件中身亡。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可以动用最新式的鱼雷击毁潜艇?

就在潜艇遭到攻击的时刻,我们对内发布了最高警戒,才及时阻止了“敌人”对我们位于阿肯色州的“第三种人类基因农场”发动攻击。

敌人自爱夜色中乘坐武装直升机攻击,被我们自己训练的自卫军用地对空火箭弹击落其中两架。剩余的敌人眼看突击失效,毫不恋战掉头离去。

随后我们在沙漠中浮现被遗弃的空荡荡直升机,经调查,这几架直升机是敌人从附近的国防基地军事演习劫取,而该国防基地竟一无所悉。

但我们对“第三种人类”的研究成果损失惨重,组织的士气也大受打击。

“等等,你们自己的自卫军?军队?甚至还有潜艇?”卜洛克议员大吃一惊。

“没错,很意外吗?我们Z组织拥有多项军事设施的专利,对洛克希德军火公司的持股超过百分之二十,也早已训练出属于自己的防卫力量。”凯因斯温和说道:“许多关于Z组织的自卫军建军资讯,都长期与贵国的国防部分享,甚至参与部分的境外军事合作,与机密的新兵器演习。”

“……这样合法吗?”一名议员也感到震惊。

“Z组织的建军不需要我们的同意,因为Z组织是跨国组织,并不隶属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国防部部长坦承:“只因为Z组织与我国关系向来友好,又在长期在我国境内活动,所以才将其军队化的资讯与我们分享。”

国防部部长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他的理由是在很牵强。

每年的国防预算有限,而许多编列的项目并不能涵盖所有的军事需求,尤其这些军事需求并不具有正当性,于是这些庞大的军事费用就由Z组织所吸收。长期以往,Z组织不仅填补了数以百亿美金的国防预算缺口,更实质发展出“以自我军事力量取代资金挹注”的模式。

到了这种地步,国防部只有一个条件:Z组织的建军必须效忠美国。

“没错,我国需要借助Z组织科技与资金的投资,这样的合作很正常,也长期培养了互信互赖的默契。况且Z组织自我发展防御力量,并不会损及我们的利益,事实上,我们的国防力量鞭长莫及之处,也常倚赖Z组织的帮忙。”FBI的头目帮忙解释。

这些都是众议员不会知道的机密,此刻揭露出来,也是一种不得不。而FBI口中的鞭长莫及之处,全场莫不知悉,是指培养反对势力推翻敌国政府,策动政变、甚至是发动虚假战争的肮脏事。

但双方的合作,也的确仰赖Z组织甚多。大部分美国关于吸血鬼的研究,Z组织都有参与,不管是提供研究人才、资金,或是超越当代的科技技术,美国政府获益颇丰。席格玛实验城就是Z组织与美国政府互资各半的成果。

这也是Z组织为何能够列席在此间,而凯因斯也可以自由出入海魂舰艇的原因。

“我们Z组织对于仲介和平一项不遗余力,没有真正的力量,仲介和平只是一场空谈。”莫道夫严肃地宣示:“但是从三天前麦凯议员遭到杀害,然后是席格玛遭袭、新物种实验室被毁掉、研究潜艇遭敌诱击沉,都显示出敌人的咄咄逼近,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总统始终保持严肃的脸色,到了此刻,他的眉头更是紧到足以夹断一支铅笔。

“为了防堵敌人进一步的攻击,我们已经启动Z组织的最高警戒,所以很抱歉,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们无法取得实际的决策参与权,以后不只是军事力,我们Z组织的所有行动将会脱离没有,独立运作。甚至……寻求新的合作伙伴。”凯因斯接着他的长官莫道夫的话说。

这是多么放肆的决定!

直接挑战世界第一强国的忍受极限!

但凯因斯此话一出,国防部、联邦调查局FBI、中央情报局CIA、国家安全局NSA,全都脸色煞白,震惊不已。

毕竟,能够真正牵动美国国家安全命脉的跨国组织,也就只有Z组织而已。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现在难的并非是否要作战,而是对谁宣战。”安分尼上将透过视讯说。

“没错,如果Z组织与我国的协定终止,也不代表就能防御敌人的攻击。现在的关键是,找出藏在这些恐怖攻击幕后的黑手,一齐思考应变策略。”多尼兹也心平气和,透过视讯缓和气氛。

“敌人在极端的时间内发动这么精密繁浩的攻击,想必是很庞大的组织。组织一旦庞大,就没有理由找不出是谁。只是时间的问题。”FBI的头目振振有辞:“敌人在美过境内对Z组织发动军事攻击,也就是对美国宣战。”

莫道夫与凯因斯,不约而同看向Z组织的资料长吉尔。

吉尔冷然到:“资源有限,我们也不愿意肚子面对未可知的敌人,但第三种人类的实验成果才刚刚在七0四发表,本组织就接着遭到攻击,我们组织对七0四已产生合理怀疑,贵国是否对我们以‘第三种人类’取代‘特洛伊’计划有所不满。”

全场缄默,因为这的确是很合理的推测。

缄默,同时也因为谁也不知道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组织的头目,是否就是发动奇袭Z组织的背后老大。这几个特勤部门与国防机构平时就有彼此较劲的传统,组织的利益也经常有所冲突,如果有谁因为对“第三种人类”计划持极端的反对意见,暗中对Z组织发动攻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Z组织遭到攻击的标的,都是极机密的所在,如果不是对Z组织有高度的了解,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斩首”式的重点打击。

此间与会的重量级人士,还真是嫌疑重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其中有人,下令攻击Z组织?”总统谨慎地问。

“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前,我们不会妄下断语。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采取最高警戒的防备以求自保,一个小时后,我们Z组织将完全退出与贵国的合作,寻求其他国家的支持。”凯因斯叹气:“我们剩余的潜艇将和平驶出美国海域,到国际公海建立自我防御网,而地卖弄上的研究人员也将陆续离开美国国土。”

气氛降到了冰点,几个重量级人物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难道吸血鬼竟不再我们的嫌疑名单之内?从动机上来讲,吸血鬼比起我们之间的任何单位,都拥有强大得多的理由吧?”一位议员不解。

“一开始就锁定特定的敌人,对侦查方向来多有害无益,容易产生偏颇的论断。判断错误,代价将非常昂贵。”中央情报局CIA局长表示。

这话才刚刚说完,吉尔的卫星手机就响了。

一看讯息,吉尔的眼睛闪过极大的神采。

“传送过来了。”吉尔松了口气。

吉尔打开桌上的卫星电脑,输入密码,接通Z组织的特殊网路。

“为了防范类似今日的状况,我们在席格玛实验城架设的监视设备,具有及时将影像传送到位于沙漠深处十公里处的资料备份库的功能。但据回报,遭到攻击的影像资料还是受到很大程度的电子脉冲影响,记录并不清楚。”吉尔说明,看着从Z组织传输过来的档案。

“嗯,请将档案同步传送给没能到场的几位将军。”总统说,指令启动。

没有人的桌前,都升起了电脑荧屏,全都屏息等待影像档案接受完毕。

答案就在影像里,偏偏传输的速度非常慢,等待的空白里异常难熬……

第七卷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之章(8)

门打开。

一个情报人员匆匆跑进七0四室,在CIA局长耳旁耳语。

只见CIA局长脸色微变。耳语结束,CIA局长语气凝重地宣布:“中央情报局的中心兰利,在十五分钟前也遭到恐怖攻击。所幸我们提高了戒备,所以损失并不算大。”

所有人身躯一震。

兰利拥有类银的最近程资料,也在前天接收了第三种人类的基因图谱,在这种时刻遭到攻击,至为敏感。

但不管是不是敏感时刻,在中央情报局的大本营头上动土,那不是疯了吗?

“什么形式的攻击?”安分尼上将讶异。

“还未……”

此时,总统的贴身随扈收到新的密报,躬身告诉总统最新的紧急情资。

总统挥挥手,洗衣随扈将情报直接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象征他的权柄已经往下分享。在这种时候,在上者的小动作都可能是安抚人心的利器。

“报告,副总统的专机刚刚在前来此处的途中,不幸发生了空难。”随扈。

此刻,真是全场大动了,连总统都震惊得脸色苍白。

副总统搭乘的空军一号,本是总统今日的座机。如果不是因为启动安全机制,总统临时改搭另一架飞机,现在命丧黄泉的就是总统本人了!

一触即发的战争氛围,在场的人士都拥有决断军事行动的权柄,但敌人究竟是何面目都无法确定,尤其令人焦躁难耐。

“有这种胆子的敌人,恐怕只剩下……”联邦调查局FBI首脑欲言又止。

登。

资料封包传输完毕,系统开始解码,转译成一般的影像画面。

开始播放。

画面震动得很厉害,影像受损很严重,但还是可以看见几个戴着防护面具的灰衣刺客,身手矫健到做三度空间的高速运动,加上毫不留情的痛手,瞬间杀死守卫往前突进。

接着,就是三十几秒更惊悚的画面,有的刺客动作快如闪电,有的刺客倒吊在天花板上行走,有的刺客竟然拥有刀枪不入的坚硬躯体……然后是一片极度错乱的杂讯。

“受到EMP的影响,这已经是极限了……”吉尔叹气,结束画面。

“这种攻击模式,毫无疑问……”中央情报局CIA局长皱眉。

是的,所有的、微薄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敌人。

“是吸血鬼部队。”联邦调查局FBI首脑沉声道:“打一开始,最可能对第三种人类计划标的发动攻击的,就是吸血鬼的组织。只是,他们怎么会对Z组织了若指掌?”

“日本的吸血鬼帝国的势力庞大,这种程度的谍报不足为奇吧。”中央情报局CIA局长说:“席格玛再怎么神秘,都已经存在了三十几年,死亡谷的新物种研究室更有五十年的历史……”

“上次与牙丸千军见面,他提到了类银计划进行了三十几年,他们早就渗透进我们的情报网得到类银的存在了,如果他们对Z组织的存在也透彻了解,似乎也不需要奇怪。”安分尼上将在荧屏上思索着:“日本圈养派的吸血鬼势力在这一连串恐怖攻击事件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必须严谨地调查。一次正式的和平会议有助于理清双方意图,重新建立互信的基础。”

总统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互信?副总统搭乘的空军一号才刚刚遭到击落!”马可维奇舰长在视讯荧屏上咆哮,额头上暴出青筋:“这根本就是宣战!接下来是新的珍珠港事变吗!”

“是不是击落还未可知。”卜洛克议员提醒,立刻有几名议员附和。

此时的卜洛克议员,可说是众议员之间的领导者,极有可能鼎下一届的议长。

“卜洛克议员,我真怀疑你是吸血鬼派来的内奸……总统,请立刻宣战!”马可维奇舰长对国家一片赤诚,热血上涌:“我的舰队愿意站在第一线,立刻开往横滨支援多尼兹将军!”

“敌人呢?日本吸血鬼?”卜洛克议员冷眼。

“当然是吸血鬼全部,从哪里开始都一样!”马可维奇怒目以对。

“有必要扩展到种族之间的对立吗?”卜洛克议员郑重提醒:“别忘了杜克博士的关键报告,吸血鬼算是我们人类的先驱,席格玛实验城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用科技的力量,再度连结起两大种族之间的和平,不是吗?如果妄自挑起战争,正好落了敌人毁掉席格玛的下怀。”

“我赞成卜洛克议员的想法。就算敌人是吸血鬼,我们还是必须弄清楚敌人是吸血鬼中的哪一派,意图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吸血鬼内部发生了政变,主战派的势力再度抬头?”安分尼上将到底是深思熟虑的老将军,说:“就算真的要开启战争,也应该确认应该毁灭敌人到何种地步。自始至终战争只是政治的工具,无论如何不能本末倒置。”

“若这些事件仅仅是吸血鬼势力对‘类银攻击东京’的报复行动,虽然手段残暴,但还是可以理解的。总之,谈判是绝对必要的。”一向反战的多尼兹上将同意安分尼上将的说法。

针对“吸血鬼作为敌人”的议题,大家开始热烈讨论,意见纷呈。

Z组织的首脑莫道夫,用凌厉的眼神打断了众人的争执与臆测。

一股奇异的气氛顿时在七0四室中扩染开来,连总统也不由自主觉得自己矮了莫道夫一截。但没有人会知道,这股奇异的力量来自莫道夫罕见的掌纹。

“不管敌人是吸血鬼势力中的哪一支,我们认为贵国政府已经无法保护Z组织的生存,尤其第三种人类的研究关乎下一世代人类种族的兴亡。”莫道夫每说一个字,力道都直击人心:“我们Z组织的第三种人类基因农场还有其他更隐秘的处所,目前都受到极严密的军事保护。一旦吸血鬼全面攻击人类世界。通过第三种人类的强势契机,和平才有长远的保障,而非单薄的一丝曙光而已。”

“没有合作的空间了吗?”总统很犹豫,但仍锲而不舍。

“如果贵国有诚意与Z组织合作,就必须宣布戒严,开始推动‘公民疫苗法’,让所有的公民拥有选择是否经由基因手术进化成第三种人类的权利,我们Z组织将倾力帮助上亿的美国国民,优先于世界其他地区进行安全的基因手术。”莫道夫不理会众人哗然的神情,转头看向资讯长吉尔。

“是的,按照我们Z组织庞大的资金与技术实力,我们将以最好的效率与长期的准备,在两年内于全美各地筹备出一万间基因手术中心、与十万间基因医疗后续看护所,在未来的二十年内让美国国民全数升级为第三种人类。”吉尔自信满满,说着没有人苟同的疯狂想法:“如此一来,贵国还是能够在永久的未来维持第一强权的优势,吸血鬼再没有威胁贵国的理由。”

“升级?这可是我听过最疯狂的计划。”卜洛克议员嗤之以鼻,首先发难。

“我也无法认同。”安分尼上将并不多说,因为这根本不构成选项。

“比起狗屁倒灶的基因改造,战争还简单明白得多!”忠实的天主教徒马可维奇上将的立场,在这个时刻绝对不可能有丝毫动摇。

“先不论过去Z组织对我国的贡献有多重大,Z组织的基因改造计划实在没有让人同意的空间。就算政府借由发布紧急戒严,强势通过了‘公民疫苗法’,社会大众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主导,必然产生大恐慌。”多尼兹上将也不退让,疾言厉色说道:“如果吸血鬼要的是第三种人类计划的全面崩溃,那么便让第三种人类的计划全数崩溃吧!基因改造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彻底的狂人思维,如果放弃这样的狂人思维可以换取两种族之间的和平,我看不出坚持的理由!”

海外的军方三大巨头都表示了反对的意见,尤其以驻守在日本横滨基地的多尼兹上将的言论最有力。

多尼兹上将并不在五角大楼七0四室,自不会受到莫道夫的“影响”。他直指问题的核心:这次由吸血鬼发动的一连串恐怖攻击,如果是针对第三种人类的基因改造计划而来,那么,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Z组织所引发的灾难。

为了遂行第三种人类的基因改造计划,Z组织可以用来勒索的,不过就是脱离与美国政府长期结盟的关系。损失重大,却不是疯狂!

“如果社会不支持跃进为第三种人类的公民疫苗法,是因为人类大众并不知悉吸血鬼的真实存在,不了解为何应该感到恐惧。经过一个世纪好莱坞电影工业与广大次文化的宣传与教育,民众在面对吸血鬼的威胁时已有完善的认识,对于在危机发生时,应该选择危险的战斗或是安全的进化,答案不言而喻。”凯因斯补充说明,似乎正在做最后的努力。

“说到危机是否存在,那也得证明,吸血鬼不只是想要毁掉第三种人类的实验成果,而是想毁灭人类全体啊。”多尼兹上将反驳,安分尼上将与马可维奇上将纷纷表示同意。

“总统先生?”联邦调查局FBI首脑看向七0四室的大家长。

“多尼兹上将,请你就近联络牙丸千军先生。”总统做出了指示。

驻守在横滨美军军事基地的多尼兹上将的视讯画面,突然整个黑掉。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1)

乌拉拉已经昏迷了两天,他无底洞般的无意识进食,也维持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乌拉拉吃了二十公升的牛奶、八大锅米饭、十五公斤肉类、十盒巧克力、三十条乳酪、五大盒起司蛋糕、五大盒明治冰淇淋、各式各样的面包,吃得连睡觉、排泄的时间都省了下来。

每天下班时,神谷都会买好大包小巴的食物到租屋,让无限进食的乌拉拉塞肚子,生怕中断了乌拉拉神奇的“自愈能力”。

而每次神谷打开门,都为满地空荡荡的食物包装,感到惊异非常。

“加油……吃吧,吃吧,让我见识神奇的力量。”神谷心中祈祷。

意识昏迷中的乌拉拉,在梦里并没有闲着。

在梦中,乌拉拉反复看到自己逃到漫画店前的诡异情景……

在擅使锁链的蒙面女几乎要杀死自己的危及时分,前一刻与自己浴血缠斗的庙岁,竟为了长老护法团昂贵的自尊出手救了自己。

然而,令人百思不解的变化才正要开始。

拥有“恶魔之耳”命格的庙岁,却没有在超级优势下杀败蒙面女。

在工地战场四周,突然弥漫起红色的浓雾,那浓雾有种特殊的成份与熟悉的气味,教人不悦,但乌拉拉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此时一群黑衣劲装的不知名战士,从红雾中冲出,并从他们的手臂中喷射出锋利断金的金属圆刃。

若不是庙岁体内的命格,是可以监听周遭人等的内心私语,能在事前几秒“预听”方圆一百公尺内的潜在谋略,那些不知名战士从四面八方飞击过来的金属圆刃,肯定在瞬间夺走他们的性命。

“磁力啊!”庙岁皱眉,随即陷入苦战。

虽然庙岁可以听见所有敌人的内心思想,但那些突如其来的刺客叶真教他大吃一惊。黑衣刺客彼此的搭配很有团队默契,用磁力控制的金属圆刃以超高速掠行,远近皆击,足以与庙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猎命的技术,可不只是你们所独有。”黑衣刺客语气极有自信:“你体内的命格能量极为强大,我们今晚要接收了。”

“识相的,就将命格留下,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另一个黑衣刺客手臂一翻,扯动无形的磁力线。

黑衣刺客并不是夸大其辞。

金属圆刃极具破坏力,将庙岁制造出的几只猛毒大蜘蛛给砍成碎片。空气中呜咽着危险的回旋响声,庙岁的身上给划出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再乌拉拉拼命引开敌人注意力时,连使了好几个蜘蛛舞大技法,才将两个刺客予以击杀。

所幸蒙面女的锁链刃球攻击,并未尝试与黑衣刺客的磁刀阵势糅合,只是冷冷地再一旁等待机会,否则庙岁与乌拉拉都会再瞬间成为东一块西一块的死肉。

“哼。”庙岁嘴角咧笑。

危急时刻,轰地一声劈破了红雾缺口,一道奔雷闪电驾到。

长老护法团里最强的聂老,夹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扭转了战局。

而毒气攻心的乌拉拉,就趁着一片混乱与红雾的掩护逃走。

事实上乌拉拉在逃走后不久,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是某种本能,或渴望,将他带到从未曾与他一语的神谷面前……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2)

到了第三天,乌拉拉打了个嗝。

噩梦也醒了。

“结果到底是如何呢?”乌拉拉头痛欲裂,看着手中吃到一半的乳酪。

又打了个嗝,手掌滚烫。

满地的食物包装与空盒,微微鼓胀的肚子,这次的大吃大喝总算告一段落。

揭开身上覆盖的毛毯,自己竟是浑身赤裸,想必是神谷为了帮自己疗伤脱掉了衣裤,不禁有些难为情。乌拉拉看见身上的伤口几乎已经全数愈合,左手臂上的创口也只剩下一块淡淡粉红色的突起的疤,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整个完好如初吧。

无比幸运,既陌生又熟悉的神谷真的救了自己。

将乳酪塞进嘴里嚼着,乌拉拉将毯子放在一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节咯咯作响,久没动作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环顾小小的房间,却没看见神谷。

神谷的房间摆设很单纯,除了课业上的教科书与参考书,就是许多漫画人物的模型人偶。那些人偶依据大小与各自的姿势,以特殊的排列方式陈列在书架上,而非单调的分门别类。

圣斗士星矢挥出流星拳,正好砸在正变身成超级赛亚人的悟空身上。忍者旗木卡卡西正与厨师香吉士,一起看着最新一期的《亲热天堂》、空条承太郎的替身使者白晶之星,正睥睨着的海贼娜美欧拉欧拉……

真有趣,乌拉拉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女孩,才会毫不犹豫地照着自己的奇异请托行动。

“对了,绅士呢?”乌拉拉想起而来他那忠贞的伙伴,却也不再房里。

乌拉拉依照直觉打开房间窗户,果然看见了绅士。

绅士正在窗边阳台的小盆栽旁,与一只黄色的小母猫依偎而眠,小黄猫将他的头放在绅士柔软的肚子上,四肢垂放,模样安详甜蜜。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猫,果然分外有道理。趁着主任昏昏大吃之际,绅士也不忘散发魅力,与附近最可爱的小母猫交往了起来。

“真是辛苦你了。”无啦啦啦笑嘻嘻地戳着绅士的肚子。

绅士微微睁开眼睛,一见主人终于甦醒,开心地想要翻身而起。这一动,躺在绅士肚子上的小黄猫也酣酣醒来。

“绅士,看来你找到了很不错的羁绊呢……好漂亮,有眼光,真不愧是我养的猫。”

乌拉拉笑着,温柔地摸着小黄猫身上的细毛,啧啧说道:“不过你游走在犯罪边缘喔,你的女朋友年纪好小,小心别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

绅士哼哼,得意洋洋。

“内……”小母猫轻嘶,害羞地把脸鑽进绅士的肚子里。

“喔,你的名字叫小内啊,是绅士帮你取的么?很好听啊,是个会带给公猫温暖的名字呢。”乌拉拉点点头,伸出手指触碰小母猫的爪子一下。

从此小母猫算是有了自己的名字。小内。

绅士站起,在乌拉拉耳边磨蹭耳语,乌拉拉点点头。

这三天除了谈恋爱,还在东京里到处刺探,嗅寻新的命格存在。那正是乌拉拉所需要的新武器,否则不足以应付新的强敌。

钥匙在门孔里格格作响,门打开。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3)

穿着高中制服的神谷站在门口,两手都拎着沉甸甸的大购物袋,不用说,里面装了高热量的食物与饮料,都是“火猫男”自愈能力的薪柴。

“嘻嘻,我醒了。”乌拉拉笑笑,大方的微微鞠躬。

“……”神谷愣愣的看着乌拉拉,整个脸都是红的。

吃食神谷门后的风吹来,一股凉意将乌拉拉全身的毛细孔都搔拨开来,乌拉拉才想起自己一身赤裸,从头到脚一览无遗。

“啊!抱歉!”乌拉拉尴尬的抓起地上的毛毯,匆匆围在腰际。

“……”脸红的神谷将两大袋食物放在地上,把门关上,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食物残局。

乌拉拉感到不好意思,立刻蹲下与神谷一起收拾。

两人将垃圾用手掌崖边,装在垃圾袋里。

“真不好意思,我估计我大概谁了至少三天吧,这三天来向怪物一样吃了你不少东西,实在是太打扰了,也花了你不少钱吧。”乌拉拉为了打破尴尬,嘴巴说个不停:“其实我不是每次都这么逊的,这次被打倒鼻青脸肿真的是很少见,通常躺在地上的都是我的敌人,只是啊,我前几天晚上连续遇到了太多狠角色,简直忙不过来,又中了很了不起的毒……”

神谷当然只有沉默的份,静静的收拾着垃圾。

“说起来,你也真得很妙。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肯定会将我送到医院去吧?但你竟选择相信我说的话,专心喂了我吃一吨的东西。”乌拉拉认真地看着沉默的神谷,说道:“非常感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乌拉拉真挚的感激,深谷只是呆呆看着。

“你老是不说话,超酷的。以前我哥哥常说我废话很多,连在打斗的时候都不专心。哈,这我哥就不了解了,其实打斗是一件很辛苦、很危险的事,所以找机会放松是很重要的艺术……”乌拉拉也不以为意,自顾自说话。

收拾好垃圾,深谷将新的食物分门别类摆在地上,就到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给乌拉拉。衣裤上的标签都还没有撕掉,是神谷为了醒来的乌拉拉索预先准备的,昨天神谷在电力挑选的时候可以回想乌拉拉先前所穿衣裤的式样,连尺寸都研究好了。

神谷背对着乌拉拉,耳根子烧红。

“太贴心了,女孩子果然思虑细腻呢。”乌拉拉赶紧用他的神速穿上了衣裤。衣服很合身,裤子也长度刚好,心头一暖。

“可以装过来了,我换好了。”体力正在恢复的乌拉拉也不客气,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快朵熙,说:“打了一场身心俱疲的烂架,即使伤好了,我还是需要很多的食物补充能量,先开动啦!”

乌拉拉撕开牛奶布丁盒,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邀我的猫,跟他的新女朋友一起用餐吗?”乌拉拉。

神谷点点头,只见乌拉拉轻吹了个口哨,将撕开的布丁放在脚边。

绅士携着小内从阳台跃落,卧在乌拉拉身旁舔这甜嫩的牛奶布丁。

“对了,我再度自我介绍,我叫乌拉拉,是个猎命师。而我养的猫,则是猎命师必备的伙伴,嗯……你听过中国有一句话‘九命怪猫’吗?其实猫有九条命的真正意思,十只猫除了本身的灵魂外,还有九个多余的体窍可以储存九个命格……啊,你相信命吗?命格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命格有分天命格、集体格……”乌拉拉嘴里瞬间塞满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起猎命师的特殊体质与“职业技能”,以及命格的基本元素。

说着说着,神谷的嘴巴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大。

“我现在身上的命格,就是很稀有的‘天医无缝’,可以迅速借着食物的营养与热量,转化成治愈力治好我身上的伤口,提高免疫力,将毒融合成无害的东西……”随着黑森林蛋糕嗑了大半、一大桶的家庭号牛奶渐渐见底,乌拉拉聊完了漫画般的猎命师世界,接着说起了这个世界的黑暗真是:吸血鬼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

神谷一挣。终日笼罩在心中的巨大恐怖,竟被乌拉拉毫无置疑的说了出来。

“其实你们日本是吸血鬼的大本营,也是世界上唯一真正掌握国家级军事力的吸血鬼组织。不信?真的!你知道东京密密麻麻的地铁系统之下的更底层,使超级豪华的吸血鬼地下城么?你所看过的电影里……”

乌拉拉约说越没有章法,想来是太过兴奋,又长期缺乏听众的关系。

噬食漫画的神谷,倒是很配合听得目眩神迷。

乌拉拉对自己掏心剖腹,说的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惊人秘密,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乌拉拉纵火焰的本领,于身体自我治疗的奇妙画面,加上自己残酷的童年记忆,深谷是万万无法置信的。

而这个男孩说起秘密的样子,就像在说刚刚去熊本吃了一碗好吃拉面的游记,轻松自然倒让人感动的程度。到了此刻,深谷再也无法回避自己无法言语的事实。

拿了纸笔,深谷局促的写下“我不能说话”几个字。

将纸倒转,让乌拉拉看个明白。

“啊!原来如此。”乌拉拉恍然大悟,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一点?”

神谷愣愣的看着火猫男,心中一片空白。

乌拉拉随即哈哈大笑:“不过你身上的病并不是因为栖息着不好的命格所引起的,所以我没办法帮你治好噢,真是太可惜啦!哈哈哈哈!你不能说话真是太好啦,所以说,你以前对我不理不睬,其实并不是讨厌我,而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我说这件事对不对!”

神谷点点头。

“哈哈哈哈!你没有讨厌我耶!”乌拉拉开心的单手倒立,连翻了三个筋斗。

绅士与小内抬起头,满嘴的布丁碎块,也开心的喵喵。

神谷浅浅的笑。

以前神谷向他人坦诚自己无法言语的隐疾时,几乎都会看见别人不断道歉的举动。这些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并没有带来正面的效果,反而让神谷觉得,是自己的无法言语造成了别人的困扰。

但眼前这个号称是“猎命师”的“火猫男”……

“对了,想不想看看我是怎么用火焰咒的?不懂?就上次我假装手着火的那招啊!我们去附近的空地,我炫给你看!”乌拉拉兴奋不已,伸出手。

这还是神谷第一次,遇见如此直率豪爽的人。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4)

公寓楼上的天台,吹着静谧的晚风。在这个高度现代化的都市里,并没有凉沁的山岚,也没有波涛的海风。在动物敏锐的听觉里,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机械运转的各种声音。连最接近风的存在,都是空调转换的声音。

但是对约会的男男女女来说,只要是风,就是对的风。

“啰,这就是火焰咒。”

身体才刚刚康复的乌拉拉,迫不及待的展开他生平第一场追求,根本不在乎猎命师之于咒术使用的重重规范。

乌拉拉脱掉上衣,伸出手,拇指与中指啪的一擦,火焰无端燃起,黄色的小火就停留在食指,好像人体打火机。

“还可以玩出很多花样。”乌拉拉平举手。

一握拳,将刚才停留在食指上的火焰我在拳心。只见火焰子拳头里延烧到整个拳头,就像变魔术一样。

乌拉拉手一翻,将掌心摊开,火焰登时像一条小蛇般从掌心串烧到上臂,然后只攀到肩膀上,最后沿着脖子绕了一圈后,奇异的消失在耳际。

“控火焰的咒语,使我们乌家的拿手绝活,基本上算是攻击力强大、用来防御或逃逸都很棒的咒语,缺点则是非常消耗能量,但也无可厚非。”乌拉拉慢条斯理解释:“咒的力量极限,端视练习的熟练度,跟施术者与生俱来的天分。我哥哥对火焰咒的掌握度很高,因为它的专注力很惊人,我则是打混过去,将火焰咒的使用当作是可行战术的一部分。”

一边解释,乌拉拉一边从耳际抓出一团火球,然后两手互丢掷把玩。

神谷想了想,在随身小笔记本上写着:“那么,每个猎命师所习练的咒术都不同?”

“对,也不对。”乌拉拉不厌其烦,将火球当成了毽子踢,说:“‘咒’是可以学习的一种能量交换术,不仅是猎名师,通过修行,一般人也可以学会某些咒,所欠缺的只是力量的饱和度。猎名师的体质跟咒的场域非常契合,通常对咒的掌握度会比一般人来的好。所以了,火焰咒不只是我们乌家的独门本事,没个猎名师可能都会一点火焰咒的基础或皮毛。但是火焰咒博大精深,不管是对他的研究或是创新招式,我们乌家下的工夫最多,很多窍门我们是不对外公开的,以保持我们乌家在火焰咒上的优势。”

乌拉拉微笑,站在顺风处,轻轻在手掌上用指血划了古文字。

“小心噢。”乌拉拉一倾力,掌心里可喷出一道耀眼的火焰。

火焰在空中灵转吞吐,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

神谷哑然,不晓得该不该鼓掌。

“如果要使出比较厉害的火术,就得在施术的位置用自己的血写上召唤咒,如此一来,就能通过更有效率的能量转换机制,将体内的修为化作火焰。火焰咒的召唤咒语有很多种,但不同的召唤咒并不是代表不同的招式级数……应该怎么比喻好呢……可以将我们的身体想象成一座水坝,能量就是里面的储水,而咒语,就是阀口的开关,不同的咒语代表不同大小的阀口。涂上召唤咒就是将水坝的特定阀口打开,让里面的储水宣泄出来。”乌拉拉一抖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火焰立刻消失。

乌拉拉轻轻一吹,手掌上的焦烟淡淡拂散。

“照道理阀口越大,谁把爆发的力量就越强。”乌拉拉拍打自己的手臂,扭动舒张,说:“但水坝里要是没水的话打开阀口也不济事。所以我们的修行就是要积蓄身体内的能量,并让能量从无到有的新陈代谢速度变快,这样才能发挥在实战上。”顿了顿,又说:“学会写召唤咒只要几秒的时间,但要让召唤咒有用,那就是经年累月的工夫了。”

乌拉拉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哥哥。

两兄弟分开时,哥哥的火焰咒比起父亲丝毫不逊,现在的程度应该倍加惊人。说不定,已经追上了乌家史上赫赫有名的“乌禅”。

神谷在纸本上写问道:“火焰咒真是厉害。其他的猎名师所使用的咒语,是中国人所说的五行:金、木、水、火、土么?”

乌拉拉歪着头,不愧是看了很多漫画的女孩。

“咒的世界博大精深,可以说是一种自我制约,也可以说是强制他人服从的精神结界,我们猎名师使用的咒语,跟道术、忍术有很多的相通。至于金木水火土嘛……猎名师有断金咒,基础是可以将肌肉强化成硬邦邦的铁块,可以当成盾牌防御,当然也可以拿来揍人,可以说是基本的体术……练到极致,手刀的力量还可以砍断厚重的钢墙。我会一些,但只能拿来挡挡不成气候的刀术攻击。”

可以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谈论熟悉的事物,乌拉拉自然倾囊说明。

“木的话,有听木咒,据说可以与植物沟通。沟通什么?我哥哥不会,所以我也不懂,不过肯定不是说悄悄话这么简单。”

“水啊……猎名师有鬼水咒,但水是有形之物,不能像我们火焰咒一样自体内召唤出火的能量。鬼水咒需要借着水气或实质的水池等,施咒者才能控水的力量。鬼水咒的施咒限制严格,所以发挥出来的能力非常惊人,变化也多。”

“火的话肯定是火焰咒了,而土的话,则是化土咒,作用是与介于阴阳两界,不上不下的东西……也就是动物的尸体,产生沟通。化土咒里有个叫“秽土擒尸”的咒系,可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我也不会,原因也是因为我哥哥自己也不明白。”

“当然还有好多好多啦,例如召唤动物的灵力术。不过召唤也不是随便召唤,要有召唤的条件。例如前几天把我吓得半死的蜘蛛舞,蜘、蛛、舞……这么写,就是依据施术者的高度,而又不同大小的蜘蛛跑出来。灵力术需要很强的精神能力,我啊,就学不来。”

“此外还有大风咒,在空旷的地方使用的话,简直就是所向无敌,据说到了最高境界还可以飞起来,中国古时候的仙人传说,很多都是熟练大风咒的猎名师。我是不想相信啦,因为比起可以飞的大风咒,火焰咒就逊色多了。”

“雷神咒就超级恐怖了,可以从体内放出雷电!同样跟火焰咒属于纯能量系的咒语,雷神咒的施术者体内所累积的能量更为精纯,也更加雄厚。坦白说,我绝对打不过雷神咒,连逃都更要靠很强的运气……这点我倒是还挺有把握的,毕竟作运气才是猎名师的拿手好戏,哈哈哈哈。”

神谷写下:“那你还会什么?”

“大明咒,一中会将体内能量模拟成“光”的咒语。”

乌拉拉老早就准备好要献宝了,在手上写好了简单的咒语后,紧紧握住十几秒。

乌拉拉将手掌放到神谷面前,笑嘻嘻的看着不明究里的深谷。

“送给你。”

乌拉拉手掌放开,光就像水一样在指缝中流溢开来,就像是一朵金色的莲花。

神谷接过光的莲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只见光的花瓣冉冉拂动,就像一个小小的精灵仙子。

神谷有些感动。

这个火猫男,原来是个多才多艺的魔术师啊……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5)

破碎的尸块沾黏了半条街。

冷冷清清的红色大街上,血淋淋的超现实战斗已经上演了十几分钟。

“真是棘手的猎名师啊,居然可以作死人。”

十一豺里,“生前”号称空手道第一怪物的大山倍里达,看着眼前的敌人冷笑道:“真讽刺。你不觉得,你这种恶心的伎俩比起我们,更像是坏人吗?”

大山倍里达的面前,是一群“活生生的尸体”。

尸体身上穿这警察制服,他们在几个小时前都还是有妻子有儿女的公务员;而现在,他们只是一群没有痛觉的破烂战斗人偶。

尸体之所以能动,当然是秽土擒尸咒的高手,鳌九的恐怖杰作。

“别说这么多了,在日本待这么久了,难得与上很想杀死的对手呢。我们应该存着感激的心情把他凌迟到死。”一向与大山倍里达搭档的贺,则远远蹲在地上,冷眼瞧着鳌九。

鳌九的身上,狠狠订上了贺的三柄飞刀。

混在尸鬼里的阿庙,身上也中了两把。

真可怕……鳌九心想。

这些飞刀的速度之惊人,仿佛是瞄准了自己呼吸之间的微妙缝隙所发出。刀刀虚发,自己只有及时避开要害的份。

混帐,太低估东京十一豺的力量了。鳌九牙齿咬到快崩掉了。

眼前的情况,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6)

乌家兄弟出现在日本的信号很明确,这几天,几个猎命师陆陆续续感到了东京,参与围捕的工作,其中还包括了另外三位长老护法团的成员。

然而东京,已经完全没有了乌霆歼的踪迹。

不管鳌九怎么使用“千里仇家一线牵”命格去搜寻,就是没有任何一丝感应。阿庙与她的父亲庙葳,用了蜘蛛舞奇术在东京里布下了好几张无形咒纲,也找不出乌霆歼的下落。

“通缉要犯”乌霆歼去了哪里?只是离开了动静?还是根本不在日本了?

如果不在,乌霆歼此刻藏身在哪?依照乌霆歼嚣张跋扈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多起来窝着,而是大摇大摆到处吃食厄命才是,然而乌霆歼经停止了吃食可怕的命格的一贯举动。在乌霆歼还在东京的假设前提下,最可能的结论是——乌霆歼被吸血鬼给抓了。

猎命师很自然分成了两派。

认为乌霆歼并不在东京的猎命师,便前往东京的外围城市活动,等待乌霆歼再度行凶。而认定乌霆歼是被吸血鬼给抓走的猎命师,则到处在东京历刺探吸血鬼的根据地,希望得到乌霆歼的下落。如果在抓不到乌霆歼,能意外宰了大长老想要留下活口的乌拉拉,也不坏。

就这样,入侵东京的猎命师分成了几组人马,各自用自己的节奏……

擅自行动的鳌九,与一向唯鳌九命令的阿庙,采取最偏激的找人策略:攻击重要的吸血鬼据点,试图引出重要的狠角色,好“逼问”出吸血鬼囚禁乌霆歼的地方。

没想到,引出的敌人竟是如此棘手,而且好像早就准备对付他们似的。

经过长达三条街的恶战,鳌九不仅吃惊,而且更感到愤怒。

深深一呼吸,鳌九象征性排泄掉愤怒的情绪,让体内的“无惧”命格重新掌控住眼前的状况,迅速冷静下来。

“我说吸血鬼阿吸血鬼,比起变态,你们招架得住接下来的攻击吗?”鳌九将更强的意念送到尸体上,大喝:“秽土擒尸——尸鬼狂舞!”

双手十指疾动,咒法缭乱。

十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尸鬼、加上伪装成尸鬼之一的阿庙,像嗑了药的豹子一样冲向大山倍里达,而大山倍里达为了帮贺拉开最具侵略性的攻击距离,果断的迎向尸鬼阵。

“呕呕呕呕呕呕……”这些尸鬼接受到更强烈的意念控,身体肌肉嘶嘶绷扯,用最惊人的力道挥出每一次攻击。

大山倍里达沉腰蹲马,身形陷在群起攻之的尸鬼里,用他最拿手的极真派空手道,一拳一脚的招架。饶是他有空手道之鬼的称号,虽然根本不怕尸鬼,却也一时拿这些不会痛的尸体没办法,只有老老实实一个接一个击倒。

身材略小的贺依旧蹲在地上不动,只是提腕一振,两柄刀子飞出,刺进两个尸鬼的额头。

刀子破坏尸鬼的脑部,却没有让尸体的动作停滞下来。

“……”贺冷冷得看着鳌九。

“你是笨蛋吗?这些尸块根本就不怕你的飞刀,要让他们停止活动,就是将他们拆成一块一块的!”大山倍里达大声吼道:“像这样!”

大山倍里达右拳回缩入腰,左拳抬起架住一个尸鬼的头锥,一踏脚,沉肩,右拳高速旋转轰出,种种钻进尸鬼的胸口。空手道的幻之绝学——裹当!

“裹当”高速旋转的劲力有如电钻,瞬间搅碎眼前尸鬼的胸膛,肋骨像筷子断折,弹向四面八方。黏在大山倍里达身上的尸屑又更多了。

鳌九当然知道这些以平凡人类的尸体咒化而成的尸鬼,并不能对大山倍里达这种等级的高手产生威胁,所以真正的杀者是藏在尸鬼堆里、眼神始终呆滞的阿庙。

幻之绝迹“裹当”得逞,尸鬼爆开之际,阿庙也瞬间欺近大山倍里达的背脊,重重一拳击出。

大山倍里达感觉身后来袭的拳劲有异,却也来不及回身招架,因为鳌九突然拔身横冲向自己,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找死。”贺的瞳孔一缩,飞刀破空掠出。

“叽……”阿庙一拳击中大山倍里达的背脊,内劲迸发。

大山倍里达身躯一振,一个尸鬼立刻咬住大山倍里达的左手,牙齿狠狠插进他铁一般的肌肉。趁此,阿庙朝着大山倍里达的下腰又是重重一拳,大山倍里达痛极,膝盖商定,撞碎咬住自己左手的尸鬼下颚,猛虎回身往阿庙就是一个手刀斩。

同时,贺的飞刀也没有闲着,悠然穿过尸鬼阵式,忽的没入鳌九的肩膀。

鳌九无视肩伤,大叫:“阿庙!”快速伸出左手臂。

只见阿庙高高跃起,不仅躲开大山倍里达的手刀回斩,还以惊人的跳跃里非国大山倍里达的头顶,落在鳌九的手臂上。

鳌九提臂一挥,阿庙立刻借力上冲,一下子就来到离地十几公尺的半空。

有一柄飞刀从贺的手中飞出,鳌九头一偏,飞刀贯进他的嘴巴,击碎牙齿。

“……”阿庙五指齐张,抓着自己的光头上狰狞的蜘蛛刺青。

贺感到不对。

“小心!那是废了阿古拉的怪招!”

贺机警出声,五柄飞刀却比他的警告更早发动,直接往上飞射。

当飞刀刺穿阿庙的脚底、小腿、大腿时,鳌九立即解除秽土擒尸的作咒释放出“自动攻击”的命令。

“吼!”只见所有的尸鬼全都不顾招式,群起涌向大山倍里达,将它紧紧锢住。而阿庙也从头上“揣出”一直越来越大的巨型蜘蛛,一起冲落。

巨型蜘蛛瞄准大山倍里达,尾巴由上而下喷射出白色的浆线。

“爆!”

鳌九冷静,右拳一握,正被大山倍里达用空手道重重拆解尸鬼们,突然一起爆了开来。生前没有修练过“气”的尸鬼们,体内引爆出的能量并没有很剧烈,但已足以瓦解大山倍里达千锤百炼的防御,让他躲不过阿庙的蜘蛛舞攻击。

爆碎飞射的尸鬼与血水大大阻碍了街上的视线,并达到震撼战局的效果。

但是擅使暗器者,都是眼力绝佳的货色。

贺锻炼一百多年的动态视觉,冷冷的穿透血水纷飞的一切,身上大量飞刀齐射而出,避开在夜空中翻滚的尸鬼,犹如长了眼睛的银光。

嗒嗒嗒嗒嗒嗒……

十数点银光掼进大山倍里达身上的巨大蜘蛛体内,脏器爆破,汤汁淋漓。

蜘蛛的嘴才刚刚要上大山倍里达,释放出一小口毒液就已经死绝,一大陀尸体就瘫倒在大山倍里达的肩上。

“混帐!”摔掉蜘蛛尸体后,浑身炸伤的大山倍里达,愤怒的拨开身上的白色蜘蛛丝液,但无比的蜘蛛浆丝包覆了他大半身躯,越是挣扎,就越狼狈。被咬中的肩膀也迅速麻痹、肿胀起来。

“只要是活的,就会死。”贺淡淡说道:“会死的东西,就不必怕。”

然而,被绸丝困住的大山倍里达,已暂时失去作战能力了。

捕获。

“我同意。”鳌九冷冷的拔出插在脸上的飞刀,鲜血与碎牙让他的脸更加狰狞。慢慢走向从容不迫的贺,来到气急败坏的大山倍里达身旁,距离他要玩得下一任尸鬼只有一臂之遥。

“……”阿庙机械式拔出订在脚上的几把飞刀,呆呆得跟在鳌九身旁。

两个猎名师,一个吸血鬼。

“现在是二打一的局面了。”鳌九揉动肩膀,冷酷的盯着贺说:“你是要丢下你的伙伴逃走,还是要跟你的伙伴,一起变成我的尸鬼?”

贺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我的眼里,现在可是五打二的赢面呢。”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7)

贺亮出身上剩余的飞刀。

左手三柄,右手两柄。

对贺来说,足够对付眼前的猎名师了。

贺的飞刀百发百中的“绝对距离”,是十一公尺到十三公尺之间。

超过这个范围,敌手可能及时反应,无法给予致命一击。

太过迫近自己,飞刀最神秘的瞬间加速度无法施展,刀速反而受到压抑。

然而,在“绝对距离”之内,贺的飞刀有整整一百年未逢敌手。

鳌九与阿庙,距离贺的绝对距离,只有两步。

“空手道矿,按例打个赌吧。”贺露出尖锐的犬齿,吸血鬼杀戮的印记:“只不过这次你要赌赢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啦。”

“额头,一亿。照例赌你不中。”大山倍里达瞪着身边的鳌酒,嘴唇发白。

虽然只是遭巨型蜘蛛轻轻咬了一口,但毒液的量还是很可观。此刻的大山倍里达已经眼前发黑,半边身体都麻痹没有知觉,若非吸血鬼的体制强悍,常人早就化作一堆蛋白泡沫了。

如果不赶快送到地下皇城的紧急医疗中心,大山倍里达的肩膀恐怕地进行基因重建手术……贺心想。

“做个交易?我们的对决留到下次的交锋如何?”贺淡淡地说,肩膀略沉。

鳌九嗅出不寻常的杀意。本能地,鳌九感觉到贺的自信并不是开玩笑,仿佛继续往前踏一步,就会启动某个知名的开关。贺的冷冽的眼神这样告诉他。

擅长一次作多名尸鬼的鳌九,心思犹如闪电,还可一心多用:目光锐利,两只眼睛可以同时盯着不同方向。但想躲过贺的飞刀,光是反映与眼力还不够,鳌九还需要更强的好运。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更换适合的命格了。

但明明在人数上估了上风,却要夹着尾巴逃走?

鳌九绝对人不下这口气。绝对不能。

“嘿嘿嘿……”鳌九嘿嘿笑了起来,突然一拳重重揍向阿庙。

阿庙呆呆晃了一下,鼻子几乎歪了一边,血涂满了半张脸。

这一记打在同伴脸上,莫名其妙的重拳,看得贺目瞪口呆。

“阿庙,站好。”鳌九一眼瞪着贺,一眼瞪斥着阿庙。

阿庙听话站好,鳌九又是一拳正中阿庙的鼻心,揍得阿庙整个人斜了半身。

这家伙是疯的……贺心想。

“阿庙,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走。”鳌九眼神有如厉鬼,扭动肩膀,全身散发出毫无保留的强气,说道:“如果半小时后老地方看不到我,就告诉护法团我被宰了。以后,你就跟着你爸爸吧……”

贺懂了。

这家伙不只是疯的,还疯得斥退唯一能分担飞刀标记的伙伴。

简直是,寻死。

“滚!”鳌九一喝。

阿庙立即拔腿就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街末。

“单独赴死,我欣赏。”贺冷冷说道。

“别误会了。”鳌九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宁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何况,你还是替你的伙伴担心吧!”

唰的一擦,小小的火焰冒出。

贺一凛,瞳孔映着那团星星小伙。

“东西还是吃熟的,比较卫生啊!”

鳌九恶魔般地笑,将打火机随手往大山倍里达身上一丢。

蜘蛛丝是非常容易点燃的有机化合物,何况是一大陀浓稠的丝液。火一点,大山倍里达一下子就烧成了一团火球,烈焰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大山倍里达激烈唤醒,变成一只抱头狂窜的野兽。

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光,也大大压抑住贺的惊人视力。

“拔掉你的牙齿!”

鳌九趁机窜身而前,踏进贺的“绝对距离”,肩膀肌肉啪地松脱。

燃蟒拳!

“太遗憾了。”贺轻轻往后一跃,手掷出。

一到荧光在烈焰中完全消失,无形的死亡轨道划入鳌九的喉咙,但受到致命重伤的鳌九并没有停下脚步,瞬间已来到贺的身边,催掌而出。

鳌九怒目而视,手臂忽然伸长,经风扑向贺的身影。

经过三条街的恶斗,贺已知道鳌九的攻击手法,惊险侧身避开鳌九的燃蟒拳时,顺手又是一刀飞出。

“!”半弧形的飞刀轨迹,冷冷由鳌九的下颚,击碎了鳌九半张脸。

这一记飞刀中断了鳌九的精神意识,让他接下来的下坠拳露出了破绽,贺轻溜溜的滑出鳌九的下坠拳范围,顺势风筝般被拳劲给“吹走”。

地板被鳌九的拳力碎开,而冷血的第三柄飞刀,也整个窜进了鳌九的胸口。

“结束了。”贺在半空中致词。

鳌九的身形瞬间僵硬,肺部里仿佛塞满了铅块,将空气毫不保留的挤压出来。

咚。

鳌九的燃蟒拳一招都没击中贺,就已重重摔倒在地上。

“……”鳌九破碎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无法致信。

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姿势。

也是最后一个姿势。

贺无声无息落下,单手扶在地上。

压倒性的胜利之后,贺却没有帮痛得快疯掉的大山倍里达灭火,任由大山倍里达自行用盲乱的踏脚扫短路边的消防栓,冲掉身上的团团烈火。

真是以外啊……

“你的奴隶,真是忠心耿耿。”贺冷道。

濒死的鳌九一惊,撑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阿庙眼神茫然的冲回来,傻傻的跑向倒在地上的他。

“白痴!你回来做什么?”鳌九用仅剩的力气咆哮。

“……”阿庙还是呆呆得没有说话,只是跑着。

跑着。

虽然脾气暴躁的鳌九,总是殴打阿庙作为发泄情绪的对象,每一拳都无视她身为个人的尊严,猛揍又猛揍。但阿庙没有了鳌九,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该往哪里去;鳌九给他的指示跟战斗一点干系也没有,更让阿庙无所适从。

她只是本能的跑回来。

“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白痴,不过,你也是怀着觉悟回来的吧……一点敬意,多多包涵。”杀人如麻的贺可不是妇人心肠之辈,最后的两柄飞刀脱手射出,无声贯入奔跑的阿庙的脑袋。

阿庙停在鳌九身旁。

眼神迷离的阿庙,头上插着两把飞刀,就像一头笨头笨脑的迷路。麋鹿阿庙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傻傻的站在鳌九身旁,无法理解的看着地上起若游丝的鳌九。

鳌九是谁,阿庙一向都不知道。

阿庙只晓得,自从自己在二十岁那年杀了哥哥后,鳌九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鳌九需要在心情不好是疯狂揍她,鳌九需要在心情很好是狠狠揍她,鳌九需要她额头上的蜘蛛,鳌九需要他挡下敌人的所有攻击……

“哥哥,我背你。”

阿庙记忆开始错乱,蹲下,扛起鳌九。

“……”

鳌九垂挂在阿庙肩上,一滴曾经称为眼泪的水珠,缓缓自他的眼角落下。

贺默然看着一切。大山倍里达倒在喷泉般的消防栓旁,昏昏欲睡的淋着。

阿庙开始奔跑,奔跑,用她不会累、不会痛、不会伤心的身体,努力奔跑着。

街的转角,阿庙终于倒下。

阿庙的心里很满足。

因为她这一次,在没有抛弃掉深深需要她的人了。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8)

得到神谷的应允,乌拉拉就暂时在神谷的小租房里落脚。

床只有一张,当然没有乌拉拉的份。

乌拉拉在神谷床边的榻榻米上打了地铺,肚子上则躺着绅士与小内。当晚睡觉时,乌拉拉自颜自说起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神谷看着天花板,毫无困难地籍由漫画上一格又一格地分镜,去想象猎命师世界裏残酷的诅咒盛宴,以及乌家两兄弟豪壮的反扑。

神谷当然无法插话,所以乌拉拉索性说了个痛快。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爸爸用最后的力量使出了石破天惊的“居而一拳”是多么可怕的命格,他却

连逃的想法都没有,我哥啊,竟然就直接迎了上去……”

直到乌拉拉不小心睡着后,神谷还津津有味地沉浸在快速奔放的故事里。神谷不由自主认为乌拉拉的过往,与自己的悲惨童年有种相互取暖的共鸣。

第二天一大早神谷起床后,地铺的棉被乱七八糟叠在角落,只剩下睡得正香甜的小内猫咪。乌拉拉留下纸条说,他跟绅士去到处找找有没有新的“命格”,以及哥哥的下落。

神谷上学去,按照她原本的生活步调,下了课先去漫画店打工,然后再搭电车回家。

一回家,神谷看见乌拉拉坐在满地的报纸与杂志上阅读,似乎刻意寻找着什么。而乌拉拉也买好了火锅料理,等着她开饭。

原本陌生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很多尴尬,但乌拉拉的个性洒脱,向来不拘小节,又有“很了不起”的借宿理由,乌拉拉赖在神谷家是过得挺自在的。更妙的是神谷不能言语,直接省下很多言语上可能的暧昧,只用纸条与这位养猫的怪房客沟通。

孤独惯了的神谷,对于乌拉拉的一切感到很新鲜。

乌拉拉个性鲜明,喜好溢于言表,活脱就像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大部分的时候,乌拉拉无理由的骄傲自信,是他身上重要的气质。

“真的!虽然我打斗的技巧不能说是顶尖,咒术也常常在紧要关头气力放尽,但就一个猎命师的素质来说,我可是天才中的天才!”乌拉拉从鼻孔里喷气。

正在吃红豆面包的绅士抬起头来,唉唉地摇摇头。这个主人真是大言不惭。

“从何说起呢?”神谷吃吃笑,在报纸上写着。

乌拉拉将没有掌纹的手掌撑开,在空中虚甩说道:“咒术再怎么神奇,都敌不过命运的安排。猎命师真正的拿手好戏,是用命格作战—牵动命运的丝线、掌握战运中的一切要素,就有机会打倒比自己强十倍的对手。”

今晚天气变冷了,小小的桌上正煮着小火锅,乌拉拉连写火炎咒术都不必,直接附掌在锅缘加热,汤水一下子就滚了起来。

明明就有天然瓦斯可以用,乌拉拉却硬是要施展咒术,神谷觉得乌拉拉真是把握每个机会大显身手,幼稚的行为让神谷肚子里暗暗好笑。

昨夜睡觉前,神谷听乌拉拉说过他的身世与遭遇,觉得那宛如一条潮湿阴冷的黑暗隧道。神谷深深觉得,爬梭过那些黑暗隧道的乌拉拉能够不变成如漫画《烙印勇士》里打着巨剑的主角凯兹那般“创伤型人物”,而能保持现在的嘻嘻哈哈模样,真是一场奇迹。跟自己截然不同。

乌拉拉得意地笑笑:“我天生就比其他的猎命师,对命格的存在要来得敏感,所以我能够用十倍以上得速度盗取人们身上的命格,并且很快就了解如何活用刚到手的命格。但我哥哥说,天才如果没有比一般人更严酷的自我要求,就是十二不赦的混蛋,所以我刻苦锻炼,达到可以瞬间突破猎命师身上的血咒,偷走镶嵌在他们身上的命格的境界……”

与其说是骄傲自信,不如说乌拉拉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还会受伤啊?”神谷故意写下。

乌拉拉却没脸红,只是两手一摊:“那是因为我对上的命格是可以盗听周遭所以人思考的‘恶魔之耳’,在那么可怕的命格前,我想要偷到对手的命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尤其撇开命格,他的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沉吟了片刻,乌拉拉继续说道:“这件事给了我很重要的启示,就是想要打倒更强的敌人,就得找出几个重量级的命格储存在绅士身上,并且灵活地运用。这也就是我买了一大堆杂志与报纸地原因。资讯社会消息流通得很快,许多奇人异事得背后,其实都有命格得影响。依据奇怪得新闻去找命格,会比我跟绅士整天在外游荡还要有效率得多。”

“怎么说?”神谷写下。

“像是这则新闻……”乌拉拉指着一份报纸上的奇闻异事版,用自己的话解释一遍:“中国四川有个喜欢睡觉的老农妇,八十二岁的李友玲,她最长冬眠期四十二天,每天只吃一顿热稀饭,喜欢吃冷食,一年四季不分时间都可能在睡梦中进入冬眠的状态,冬眠的间距则在一到两个月不等。她可神了,冬眠前没有任何征兆,睡醒后全身无力手脚发软,最忌讳中间有人叫醒她,全身会有如棒打一样疼。唯一的嗜好乃天天洗澡,严冬依旧,某次冬眠后竟长出黑色头发,约占三分之一。”

乌拉拉停止复述报道,说:“很明显,这个冬眠狂的身上食被‘眠眠无期’命格给寄宿了。可惜中国四川离这里太远,新闻又有乱写乱报的可能,不然我倒想帮老农妇把“眠眠无期”给拿走。”

“但,这种命格可以拿来作战吗?”神谷写下。

“我自己当然是不用的,但是我可以强行把这种烂命塞给敌人,让敌人瞬间昏昏欲睡。如果敌人不是猎命师的话,种了我这一招,无法自己把命格取出来,那么即使他这次打赢了我,回家睡个觉就爬不起来了。”乌拉拉竖起大拇指,神谷笑了出来。

“又比如这个命格……”乌拉拉打开八卦杂志,说:“据说在台湾有人连续中了两次大乐透的头彩,彩金有好几个亿,真是多到十辈子都用不完的巨富。”

“这是因为命格的关系?”神谷写问。

“没错,一次中奖是幸运,两次中奖就是命格发动的影响了,这种跟幸运有关的命格很多,差异只是招来幸运的方式不同而已。但这个中奖人在哪?天知道!所以算是无效的资讯。即使这个幸运的人真的存在,在我的急需命格的时候跋涉这一趟,并不划算。”

“我懂了。但是为什么不从网络上搜寻呢?”神谷不解,将纸条倒转。

“网际网路已经被吸血鬼控制住了,在搜寻引擎输入特定的字眼都会遭到监控,有个曾经被我打败的胖吸血鬼警告过我,说吸血鬼已经锁定猎命师的存在,想要一举歼灭侵入东京的我们。我如果一直在网路上搜索特定的资讯,就会有不必要的风险。”乌拉拉解释。

“了解。我可以帮你吗?”神谷小心翼翼地问,看着地上地杂志与报纸。

“再好不过啦!”乌拉拉笑嘻嘻。

两人开始读起琳琅满目地报纸与杂志,将看起来真实性高地奇怪新闻剪下来,依照新开发地地区排放在地上。乌拉拉并不怎样专心,因为坐在对面帮自己过滤资讯地神谷,可是他暗恋已久地女孩。

神谷再怎么笨,也发现了乌拉拉地眼神比起放在报章杂志上,更常在她身上逗留游移。没谈过恋爱地神谷一下子不知道改怎么办,只好低头皱眉,假装专心搜寻奇人奇事的资料,却掩藏不住她地心跳。

任何一本教人贪恋爱的守则教科书都会告诉你,一个女孩子不论是否有了男友或是有了暗恋地人,无论如何都是喜欢被追求地。也由于女孩对于追求者向来容易产生基本的好感,所以也就很不容易讨厌追求自己的人。

神谷在漫画堆里长大,充满粉红色桥段地少女漫画也看了好几叠,但身有残疾的她对于爱情从来没有过幻想;现在,神谷一下子被一个厚脸皮的“特异功能者”喜欢到,让她整个不知所措。高兴归高兴,但神谷可是想到清楚,自己对乌拉拉的好奇,远远大过对于他的感觉。保持戒心到失去言语能力的神谷,可是相当理智的女孩。

说到乌拉拉的特异功能,神谷今天倒是想了很多。

“今天我上班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命格这种东西会存在呢?”神谷写道。

“天地间每一个生灵,都想要修炼成形,修成正果,命格也不例外。命格是一种能量,一种性情,一种生物之间互动的联系,有的命格在天地之间无端的生成,但绝大多数的命格都是在人群中诞生。比如说,如果王先生因为全家被劫匪杀光光,导致性情大变,很有可能在王先生发狂的那一瞬间,王先生的灵魂缝隙里就会滋生出一个原始的命格。”乌拉拉边说,边翻动着杂志。

神谷点点头。

“所以啦,以前的命格没有现在那么多,品种也没有那么丰富。但是随着工业革命后,全世界的人口大,现代都市的大量兴起,让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也变得很新奇,很多相处的模式都是以前古代社会所没有的,于是很多新的命格蹦蹦蹦地跑了出来。”乌拉拉引述哥哥地说法:“还有,拥有超长寿命地吸血鬼也是命格繁衍地一大关键,毕竟命格需要不断重复地吃食宿主能量才能茁壮,所以在固定组主身上,对命格自身的修炼很有帮助。”

“所以,这也是猎命师与吸血鬼誓不两立的原因?为了命格而战?”神谷写道。真是漫画喂养惯了的二元思维。

“誓不两立个蛋,猎命师里面多的是自私自利的坏蛋,吸血鬼,再坏,也有改过自新的好蛋。在人类的世界里,很多猎人的名声都臭得很。”乌拉拉漫不在乎地说:“在我的想法里,一个人之所以该死,绝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他做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神谷翻到一页杂志,奇异的话题才停止。

杂志该页并非报导,而是一篇读者投书,分享自己亲身体验的灵异事件。

乌拉拉的目光,完全被一篇读者投书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在大阪啊……搭新干线的话,来回只要……”

乌拉拉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9)

大阪,道顿崛。

在并不宽敞的道顿崛街道两旁排满了许多餐馆和酒吧,多到目不暇接。五颜六色的广告招牌、闪烁的霓虹灯以及装饰豪华的入口,让人不禁眼花缭乱。电动巨蟹、硕大的河豚和正在击鼓助兴的木偶等,都是知名的地标。

每到夜晚,灯光装饰的招牌、霓虹灯和道顿崛川水面上的反射光交相辉映,把城市点缀得更加华丽漂亮。

乌拉拉偕同请了假,换上便服的神谷,来到一间名为“玻璃鞋”的小酒吧。

在此之前,他们已在道顿崛换访了十七间酒吧与居酒屋,不断打听八卦杂志里某篇小报导的主角,是否真的有其人。答案莫衷一是,但乌拉拉渐渐从多方说法里找出一个轮廓。此间,应该就是报导人物常来的几间酒吧之一。

绅士在神谷的手提袋里探头探脑,贼兮兮地张望着。一个穿着蓝色连身洋装的老女人,意形阑珊地坐在吧台前,看着电视前的欧洲杯足球锦标赛转播。手里夹着根烟,酒杯半空。

老女人目不转睛,手指缝里的烟烧了三分之二,也没见她抽上一口。

绅士抬头,看着他的主人。

“嗯。”乌拉拉点点头。是的,他也有感觉到。

这可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命格啊。

乌拉拉与神谷选了老女人身旁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大盘炸虾拼盘与乌贼烧,两大杯啤酒,静静地陪着老女人看电视球赛转播。

乌拉拉并不着急盗走老女人身上的命格,因为他认为命格与宿主的亲密关系,不应该强行被他打破。偷偷取走一个人的命格,跟夺取一个人的人生没有两样,尤其宿主如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他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再平凡不过,是件很残忍的事。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这可是乌拉拉与神谷第一次的外出约会啊!乌拉拉当然不急着完成任务,他慢条斯理与神谷用纸笔在吧台上玩起文字接龙,享受着并不怎么好吃的晚餐。他很喜欢这种不需要太多言语的感觉。

很多时候,过剩的推辞会稀释掉得来不易的浪漫—“能接吻,就不忙说话”这句广告词是深具智慧的。乌拉拉跟神谷距离第一个吻,当然还久得很,但不用说话的乐趣,他们正温馨分享。

球赛结束,老女人叹了口气,将半杯剩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叹气呢?”乌拉拉随口问,假装若无其事。

老女人有些惊讶乌拉拉的攀谈。老女人一向是人群的沙硕,受到丝毫注意都是奇妙的大事,而现在,有个年轻人正主动与自己说话?

踌躇了片刻,老女人才在乌拉拉的眼神鼓励下,缓缓开口道:“年轻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都不是你所看见的那个样子啊。”

“喔?不然是什么样子?”乌拉拉失笑:“怎么看一场球赛,可以生出这么多感触啊?”左手将餐盘推向老女人,示意她一起吃。

老女人很不习惯与陌生人聊天,但脸上不自禁露出愉快的表情。

“一起吃吧,我跟我女朋友吃不了这么多。”乌拉拉笑笑,神谷脸红了起来。

于是老女人腼腆地沾了块炸虾饼。恭敬不如从命。

老女人寂寞了很久,所以才会独自到酒吧里看她喜欢的球赛,而不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看电视。只是很不幸,老女人误解了寂寞的真意。

在熙攘人群中,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才是被迫独食所以寂寞滋味。待在没有人搭理她的酒吧里,只是凸显出自己的行单影双,对于消解寂寞一点帮助也没有。

老女人轻轻喉咙,准备打发议论。毕竟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仅有的,能够拿来大大吹嘘的奇妙体验。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只是表面,就像冰山一样,浮出水面的冰层,只有全部的七分之一。很多真正的奥秘啊……如果你没有睁大眼睛往下潜,根本就不会发现其中巧妙的关连。”老女人神秘兮兮地说。

她故意语气压低,带动气氛,深怕乌拉拉觉得无聊。

“喔?我越听越糊涂了。”乌拉拉皱起眉头,神谷也将耳朵凑了过去。

“以前我很喜欢看球赛,格式各类的球赛都看,有时还会买机票到欧洲去看足球,到美国看NBA篮球。但最近五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老女人有些得意地说:“某天晚上我发现,只要我穿上蓝色的衣服,我所支持的队伍就会赢!”

乌拉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你醉了。”

老女人很严肃地否认,说道:“是真的!别说你不信,起初我也觉得太荒谬只以为是凑巧,因为后来有几次我穿了蓝色的衣服后,我支持的队伍还是输掉了。”

这次换神谷笑了出来,乌拉拉哈哈笑道:“本来就是嘛!哪有球迷的衣服颜色,会影响到一支队伍的胜负这种事啊?”

是啊,这个世界之大,何以认为区区自己,竟是运作世界的关键齿轮呢?

老女人脸色有些不是滋味,悻悻说道:“的确不是单单因为我衣服的颜色所影响,但要全盘说不是,却也不对……因为,影响到一场比赛胜负的,还有很多生活的小细节。我经过一年的统计,记录我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餐吃什么,吃多少,配什么饮料,当时的天气,遇过的人,睡眠时间,前晚做过的梦,发型,发饰,香水,甚至洗澡时用了哪一个牌子的沐浴乳……最后总算让我理出一个胜利公式,保证可以为支持的球队带来百分之百的幸运,胜利!”

“?喔例如穿红色的吗?中国招来幸运的习俗。”乌拉拉表情也认真起来。

“不,不是红色,而是红色的鞋子,越闪亮越好。”老女人轻轻撩拨裙摆,自信满满露出她皱巴巴的大腿,晃着红色的高跟鞋。

“真的假的?就这样?”乌拉拉搔搔头,呆呆地张大嘴巴。

他装模作样的表情让神谷忍俊不已,伸手用力在他的腰上一掐。

“当然不只,还要喝大名星最爱的爱维亚矿泉水,三大口。”老女人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喝都可以,我则是早上一醒来就喝,免得忘记。记住,是没有间断喝三大口喔!”

乌拉拉与神谷听得一愣一愣。

“最重要的是,一定在比赛开始前,吃这个牌子的泡泡糖。这款根据漫画《海贼王》研发出来的泡泡糖,叫做蓝波球,黏性很强,口味共有五种,我认为蓝色的效果最棒!”老女人从皮包里拿出半条泡泡糖,信誓旦旦说:“吃一颗,赢得刚刚好。吃两颗,赢得更轻松。吃三颗,则是一面倒的狂胜喔。”

“那么,哪里有在卖呢!”乌拉拉惊呼。

“全日本各大便利商店,都有在卖!”老女人给乌拉拉逗得笑了出来。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10)

乌拉拉与老女人就这么聊了开来,气氛愉快,有说有笑的。一个半小时后,三人面前的吧台堆满了好几只空酒杯,只是浅酌的神谷也感到微醉。

老女人有了些醉意后,渐渐吐露出自己对这种“发现球队胜利法则”后的人生,感到无趣至极的想法。

说起来也真悲哀。

老女人原本就是个寂寞的人,看球类比赛是她唯一的兴趣,也由于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对每一项球类比赛的规则与球队状况都很关心,对每个重要球星的种种记录也都如数家珍。但自从她为了想支持的队伍得到胜利,开始实践诡异的胜利法则后,胜负对老女人来说就只是一个可以纵的两面铜板。

看任何比赛,最重要的都是过程,而不是胜负。

但若事先知道了胜负,就失去了对比赛内容的紧张感,真正精彩的过程却变得如跳蚤身上的毫毛般,可有可无,趣味乏然。

更可悲的是,这个胜利法则对任何一种比赛都有效。举凡拳击、空手道、举重、百米赛跑、十项铁人竞赛,只要老女人心中有期待的对象,这个胜利法则就会主导三千里外的某项竞赛,让老女人眼前的电视转播,瞬间变成预知胜方的“重播”。

比赛……比个大便。

“既然感到无趣,你可以自己停下来啊?”神谷趴在桌上,用原子笔在纸杯垫上潦草写道。

“停?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另一个人可以这样控制比赛?”老女人不屑道“如果另一个混蛋可以控制比赛,那我为什么不行?如果那个躲在角落里的混蛋想要让我支持的队伍输掉,我当然要拼命对抗他啊!”

神谷觉得这真是天大的歪理,自作自受,但乌拉拉却很颇能理解地点点头。

“别人照着胜利法则去做的话,可以得到同样的效果吗?”乌拉拉又叫了两杯调酒。老女人却之不恭,拿起来就和就喝。

“两年前我曾经告诉酒保这件事,他兴致勃勃照做,还押了一大笔钱在某支队伍上,结果……”老女人半闭的眼神流露出遗憾,答案不言而喻。

那酒保不仅输了两个月的薪水,还将她拖到后街狠狠揍了一顿。老女人让了颗金色门牙便是为此。

“说到赌,你怎么不利用这道胜利法则,押注在自己喜欢的球队上打捞一笔?”乌拉拉奇道。

“赌博?赌博可是会坏了好运的。”老女人耸耸肩,点了支烟,缓缓说道:“虽然我不确定这个胜利法则是怎么将我跟世界上的各种比赛联系在一起,但是啊,我很确定,如果我用这道胜利法则赚取不道德的钱,我的人生一定会更悲哀啊……我从来不缺钱,缺的是有人陪伴。我跟那些很表面的事物一样,活着,都非常的表面,就像蒙在大楼空调风口上的薄薄灰渣,除了清洁工,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话中有股淡淡的哀伤,深深得到神谷的认同。

老女人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竟是成千上万的比赛胜负。

“如同灰渣般生存的我,如果跟老天爷要了不需要的东西,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到来吧!”老女人做出以上的结论。

这是老女人的原则。

令乌拉拉感到敬佩。

“有一个台湾的小说家曾经说过,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七次奇迹。只是奇迹发生时,我们通常都无视他们的存在,任由天使走过我们身边。”乌拉拉微笑,凝视着醉了的老女人。

“是啊,哈,奇迹。”老女人抽了口烟。

“女士,你没有任由奇迹错身而过,反而努力发掘出独属于你的幸运法则,这绝对时奇迹中的奇迹。”乌拉拉眼睛闪动奇异的神采,伸出手,温柔地搭在老女人的手背上:“遇见了我,也将用掉你人生七分之一的奇迹。”

“……”老女人不解。

“我是命运的魔术师,上帝派遣与你相会的使者。”乌拉拉柔声说道:“恭喜你,你已经通过了上帝的试炼,并没有将美妙的天赋用在不义的途径。现在,你获得了一个新机会。”

“……年轻人,你醉了吗?”老女人眯起眼睛,身体前倾。

自己虽然醉得视线模糊,但还没有醉到相信上帝使者,就坐在自己面前喝酒的程度。老女人失效非笑。

“女士,上帝要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立刻回答。”乌拉拉的声音轻轻缓缓,就像吹拂幽谷云朵的山岚:“你愿意让上帝回赐予你的圣洁天赋,换取不再寂寞的丰盛人生吗?”

老女人不加思索,随着口中喷吐出的白色烟雾,说道:“这还用得着说吗?如果有人愿意陪我聊天说话,我又怎么会沉迷电视上的比赛?年轻人,还得麻烦你跟你家上帝说一声,让我从此不寂寞吧!哈哈!”

乌拉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将搭在老女人手背上的手倒转,温柔地握住他的掌心。这是乌拉拉的心意。按部就班地轻取命格,而非瞬间的连根拔起,对宿主造成的生理影响最小。

随着神奇命格的流失,老女人眼神迷离,脖子歪歪。

乌拉拉另一支手,趁势伸进神谷的背包,揉着绅士白皙的软肚子。

揉着揉着,想要摄取的命格已被封印进绅士的体内。而一份天使般的礼物,也从绅士体内爬梭到乌拉拉的掌心,流水般潺动。

“女士,上帝送给你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乌拉拉柔和的体温从掌心渐渐传播过来,老女人突然觉得很感动。

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有耐心听她说话,还会说奇怪的好听话骗她。

老女人几乎要落泪。

这种感觉好比重生,全身暖洋洋的,像泡在甜美的羊水里似的。

“万种瞩目”,好好照顾你的新主人吧。她非常渴望你的守护呢。乌拉拉心道。

乌拉拉亲吻了老女人的额头,笑笑从桌上拿起半条“蓝波球”,放了一颗在老女人的嘴边。老女人自然而然张开嘴巴,含了进去。

神谷会意,写了张纸条递给酒保。酒保立刻将墙上的电视切到运动频道,一场重量极的拳王争霸赛,即将开始现场直播。

“好好享受刺激的比赛吧。”乌拉拉微笑。

过不了几分钟,老女人就会发现电视机上的比赛胜负,已经脱离她的诡异联系。但那又怎样?那时老女人的身边,多的是想要认识她的新朋友。

天使的交易结束,老女人崭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乌拉拉牵起神谷的手,如天使般轻步离开酒吧。

“自以为势”,入手!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11)

东京最近光怪陆离的事很多。

前些日子,有人在热闹的大街上看到比大象还要巨大五、六倍的毛茸茸蜘蛛,并且用手机的相机功能将巨型蜘蛛袭击东京的画面给拍摄下来,传送到网路上,造成网民一片哗然,热烈讨论起照片的真假。

但几个小时后,这些网路照片全部遭到伺服器管理员删除。

市镇厅官员在记者会上说明,巨型蜘蛛的出现是一场未经许可的商业活动秀,已经遭到纠正,呼吁民众不要尽信网路上的不实谣言,警视厅并正式宣布将缉查散布谣言的有心民众,并警告继续散布合成照片的“罪犯”,后果必移送法办,绝不宽待。

而今夜,也有一件怪事,在数百万支眼睛底下发生。

历久不衰的知名电视节目“开运鉴定团”的录影现场,今天展示着多件关于武士配件的器具,如甲胄、头盔、兵书手卷、长枪等。刀光剑影的气氛,令现场观众都兴奋了起来。

当然,此次最受瞩目的展品,还是杀人取命的武士刀真品。

“今天,知名的古兵器收藏家井口广三先生带来了稀世珍品,我们日本国的第一武圣,宫本武藏悟出‘二天一流’后所使的长短双刀!请各位掌声欢迎!”主持人兴奋地介绍。

全场哗然,将脖子伸得老长。

真不是开玩笑,宫本武藏名刀的真品竟来到了现场……

收藏家井口先生得意洋洋地出场,小心翼翼揭开包裹着兵器的红布,让在场的四位古董鉴识专家仔细品玩。专家品头论足,窃语交换意见。

在此同时,制作人将电视画面切换到宫本武藏的一生介绍,好打发掉电视机前观众等待的时间。介绍结束,鉴识专家的讨论也获得了一致的共识。

“那么,此次井口先生带来的究竟是不是真品呢?”主持人问。

“我们一致认为,现场的长短双刀,的的确确识货真价实的一之太刀与二之太刀,并曾经被宫本武藏使用过至少长达两年。”专家代表微笑。

“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杀!杀!杀!杀!杀!武圣宫本武藏夺走多位豪杰性命的杀人真品,真的来到了本节目!这样的人间凶器到底值多少钱?一百万?一千万?还是一亿!”

主持人像是中了彩劵兼嗑药般兴奋,对着镜头作势砍杀,大声说:“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请把握机会打电话callin,告诉服务人员你的猜测,或到本节目的专属网站上留言喔。节目的尾声将公布专家的答案,与答案最接近的十位幸运观众,将可获得由新力公司所提供的多媒体手机,与……”

广告过后,观众的电话与网路留言如往常疯狂涌进,节目也正常进行。

携带自家珍品的收藏家,陆续将带来的兵器一一展示,节目也穿插了不少关于武士的历史介绍影片,而鉴识专家也给予丰富的说明。

“这副丰臣秀吉使用过的盔甲,虽是真品,但因为保养不佳,有许多地方都已出现破损的痕迹,所以我们只能给予一千两百万的评价。”

“令人惊叹啊,这把宝藏院胤荣使用过的长枪,枪口还是一样灿亮如昔,抢身之重,可见当初宝藏院胤荣臂力之惊人呐!一千五百万!”

“很遗憾,这并不是吉冈清十郎的武士刀真品……”

“抱歉,这份兵书上的笔迹,并非出自柳生宗岩的亲手……”

慢慢地,终于来到节目的尾声。

武圣宫本武藏“二天一流”所用的两把罕世兵器,到底值几箱钞票?

“日本刀的雏形始于中国唐代传入的唐大刀,当时的形式是直刀形,其后制刀的专家多有改良,到了镰仓幕府时期,已出现了流传至今的弯刀与武士刀式……”古董鉴识专家装模作样地解释。

“唔……”主持人点点头。

“近千年的演变,日本刀不仅成为文化和精神的象徽,有‘武士’作为刀的名号,更有无与伦比的实战本色。”鉴识专家滔滔不绝,简直演讲起来:“武士刀锻造的技术自成一派,刀身强度高,刃口锋利异常。到了中国明朝时,武士刀的质量已超越了中国刀剑,就连当时击退我国浪人海贼团的中国名将戚继光,都对我国的武士刀十分欣赏,还以之为原型造出了戚家刀。”

“真是长篇大论啊!”主持人故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了看表。

现场观众哈哈大笑,气氛更热烈了。

“那么,这两把武士刀究竟值多少钱呢!”主持人大声问。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清瘦的肮脏男人刺刺穿过两台摄影机间,旁若无人走进节目制作现场。男人来到主持人面前,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很奇怪,在这位不速之客从摄影棚门口走到节目现场的两百公尺中,完全没有人胆敢开口询问,更别说伸手阻止他的前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乱入。

“大约是三百贯钱。”那肮脏的男人说,伸手拿取一长一短的武士刀。

男人的身上散发出中人欲呕的酸味,主持人来不及说话,就被酸味震得退后两步。而男人胡乱拿起武士刀的行径,令掌控全局的制作人一愣,摄影师、现场观众、主持人、井口先生、鉴识专家,全都傻眼。

“先生,这是……”主持人镇定。

“我的刀。”男人左右手各拿着长短刀,掂量着。

此话一出,不知情的现场观众哈哈大笑,还以为是节目的特殊效果。

主持人冷静看向摄影机旁的制作人,用眼神询问此男子是否为临时演员。

男人一脸落腮胡,穿着沾有油漆颜料与垢痕的垮裤,与颜色混浊的宽大上衣。但这寒酸的外表,丝毫挡不住男人眼中老虎般的迫人神采。

这个男人,自是从乐眠七棺里被放出来逛大街的,宫本武藏。

“拿来砍人的家伙,还是称手的老伙伴管用些。”宫本武藏吁了一口气。

不必拨出刀子,宫本武藏的手腕就已感觉到熟悉的、尘封已久的杀气,从刀柄上传将过来。那感觉就像是一百万只疯狂的蚂蚁,沿着血管与神经一路啃噬过来。

“不好意思……请把武士刀……”井口先生开口,声音却在发抖。

因为宫本武藏拿了刀,身上暖起了拙劣的兴奋感,毫无节制地压向四面八方。而旁人对于这股兴奋的感应,却是无法承受的不安。

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不切实际的恐惧。

就像是,逛街在百货公司周年庆抢购上遇见一头白额老虎,那么没有真实感,却又本能地腿软的恐惧。

全场观众都给宫本武藏沉默的兴奋,震得哑口无言。

“把你怯懦的眼神收起来。”宫本武藏冷冷地说:“在我的面前,弱者不须多言。你的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无视收藏家井口先生,宫本武藏便要拦刀离开。

离开前,宫本武藏的眼神被价值一千五百万的“宝藏院胤荣使用过的长枪”给吸引住。驻足,宫本武藏忍不住笑了出来。

宫本武藏刚刚在一间拉面店里大快吃着味增拉面时,正好抬头看了这个即时转播的电视节目。隔着小小的银幕,他还看不出这柄宝藏院胤荣的长枪是真是假。而现在,他觉得很可笑。

“这柄什么宝藏院胤荣的乌枪,一看就是假的。”宫本武藏随手一斩。

没有任何废话,长枪闷声断成两半。

全场惊呼连连,根本没看清楚宫本武藏刀起刀落的瞬间过程。

宫本武藏大步走到鉴识专家面前,一脸昂藏的臭屁。

“你要不要也鉴定,我是不是真正的宫本武藏啊?”宫本武藏拍拍鉴识专家的头,就像大人在安抚小孩子般。

语毕,宫本武藏哈哈大笑,龙行虎步离去。

只留下,满场的惊奇与错愕。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12)

拎着久违上百年的长短双刀,宫本武藏没有立刻找个安静地方测试“手感”,也没有兴致勃勃地找人试刀。

对宫本武藏来说,拿弱者当刀的祭品,试对武道的亵渎,也自折了骄傲。他光是一双比铁还坚硬的手,就足以拧断许多挡在路上的障碍。

宫本武藏漫步在东京街道上,沿着大路到处乱走,持续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动。

“真饿啊。”宫本武藏摸着刚吃饱的肚子。

他此刻的饥饿,是对血的强大需求。

于是宫本武藏跟随自己的本能,收敛身上昂藏的气势,走进犯罪着众多的阴暗地下道,任凭几个不怀好意的不良少年跟踪他,将他“逼”到没有监视器的角落。

“喂,变态大叔,你身上那两把刀值不少钱吧!”带头的不良少年点了根烟。

这句话,成了那群不良少年最后的遗言。

等到宫本武藏再度走出地面时,他已经嘴角带血,口袋里塞满了钞票,身上还多了最新一代的ipod随身mp3,耳机里大声震动着街头饶舌歌曲。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新的声音吗?”宫本武藏点点头,脚步不自觉跟随着嘻哈的节奏走动。还真是不错的改变。

这世界有趣多了,不懂夜晚五光十色,连声音也变得朝气十足。

池袋。

位于SunshineCity附近Animate漫画阁,楼高八层,是一栋多元的漫画城。每一个楼层都有不同的主题,包括青少年漫画、少女漫画、成人漫画、卡通影片、漫画主题礼品、电玩软体等,可说是每个宅男的梦境之地。

“啧啧,绘画的技艺也变得好惊人。”宫本武藏在漫画城里逛着,目瞪口呆。

宫本武藏挂着两把刀走路的样子,让许多经过的高中生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窃窃私语讨论……这个邋遢的双刀大叔到底是在cosplay哪一本漫画里的角色,结论当然是“不知所云,失败”!

爱上砍电视汲取生活常识的宫本武藏先生,最后停在动漫画馆前看着海贼王的剧场版电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一名剑客角色,诺诺亚索隆,对抗一个高强剑客,鹰眼的终极热战过程。

三刀流啊……那种嘴巴还咬着一把刀的模样真是臭屁极了,但真要做起来,那种样子还真难在实战里派上用场。这个诺诺亚索隆能够练成三刀流,委实是个可怕的敌手,难怪他的故事会被改编成会动的图画书。

“真厉害的执着啊。”宫本武藏喃喃自语,真想立刻找个什么大干一场。

但宫本武藏的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走进旁边一家专门贩售海贼王周边商品的店铺,选了一条诺诺亚索隆专用的黑色海贼头巾,将一头乱发扎进酷炫的头巾里,算是宫本武藏对强者不加保留的敬意。

“请问哪里可以找到这个诺诺亚索隆?”宫本武藏付帐时问店员。

“……”戴着草帽、穿着红色上衣的店员傻眼。

“说得也是,连你这种弱蛋都找得到他的话,他怎么有时间变得更强。”宫本武藏自问自答。

“……”草帽店员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奇怪的客人。

“对了,他是当今之世最厉害的剑客吗?”宫本武藏表情认真。

“大概是吧。”店员耐着性子,陪奇怪的客人玩起游戏:“如果你真想找到他,就到伟大的航路上找找吧。”

“伟大的航路啊?”宫本武藏皱起眉头。

莫不着头绪的宫本武藏走出店。

不知道剑客诺诺亚索隆什么时候会从大海回来……如果还没有回来,自己恐怕就得找艘船出去走走。只是在海上长途旅行,如何躲过致命的太阳,还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走过大型展示橱窗是,宫本武藏忍不住停下脚步。

靠着玻璃的反射,宫本武藏非常满意自己绑着黑色头巾的酷样。

但,还缺了什么……

“唉,说到底我还是得去找J老头,造出三把武士刀。”宫本武藏张大嘴,检视自己的森白牙齿。

喀喀,喀喀。

论起牙齿的咬合力,自己可是很有把握咬住第三把刀的。

就在宫本武藏陷入荒谬幻想的同时,一支毛色火红的猫,悄悄地走过宫本武藏的脚边。宫本武藏注意到,这支火红怪猫的脚步有如清烟,并非凡物。

橱窗玻璃的反射上,多了一张微笑的脸孔。

“你的身上,栖息着很可怕的东西呢。”那张笑脸说。

伸手,火红怪猫跃起,落在笑脸人的手上。

风宇,猎命师。

第七卷猎与被猎·之章(13)

风宇看着宫本武藏,手指掐算着武藏身上的命格。

一个小时前,风宇再电视上看到这男人唐突地走进电视节目现场里,当着全日本上亿观众的面取走宫本武藏的双刀,就约略猜出这个男人的真正身份。

而现在,风宇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是‘逢龙遇虎’,真是万分荣幸。”风宇穿着白色的长大衣,气度悠闲。

“……”宫本武藏看着风宇手中的红色怪猫。

眼前这个家伙,一人一猫的搭配……

想必就是牙丸无道请托自己宰掉的“猎命师”吧?

“我并没有刻意找前辈,因为前辈并非我的目标。”风宇缓缓说,脸上的笑容更加优雅了……“但我们还是命运般相遇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东瀛剑圣身上的命格,承认我是命中对手的缘故。”

这段话,让宫本武藏重新想起还未成为吸血鬼时,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一天。

那日宫本武藏坐船赶赴严流岛,与声势如日中天的佐佐木小次郎决一死战前,自己在小舟上凝神致志,削桨为剑。当时,神秘船夫的肩上就坐了一只黑猫,跟宫本武藏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你毕生注定会遇见无数强者,遭逢无止尽的死亡决斗,你是所有剑客的恐惧,也是天下剑客最想击败的目标。直到你被杀死的一刻为止,都会重复这样的命运。”那个船夫若有所思说道:“再严流岛上等着你的,绝对不是你武道的最后战役。你的一生,不变强,就会死。”

那些话就像咒语般的箴言,烙印自爱工本武藏的心中,不管是以人类或是吸血鬼的身份都无法挣脱。

这也是,宫本武藏始终不与深爱他的阿通再一起的真正原因。

呼。

别管这么多了,牙丸无道给下的指示根本无足轻重。他嗤之以鼻。

不管对方是不是猎命师,宫本武藏遇到强者,从来也只有一个打算。

“在杀死你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宫本武藏调整头上的黑巾。

“问吧。”风宇凝神以待,外表却是一派令人讨厌的从容。

“当今之世,谁是最强?”宫本武藏缓缓拔出两把刀。

一长,一短。

让天下英雄以死表达敬意的,二天一流,狂霸的东瀛刀法。

风宇亮出缠在手指上的银色钢琴线,全身流转着精灵般的神采。

“名气是杀不死刃的。”风宇吹动致命的锐利银线,一鞠躬。

“还请前辈用最强的气势,打翻这句话吧!”

风宇出手!

第八卷作者序:“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恐怖的三个相信!

作者序:“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恐怖的三个相信!

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很恐怖的老人。

记得那是个刚刚从台北开完会,想要做火车回彰化的晚上。买完了车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车,于是我背着背包遁入火车站的地下街开晃。

地下街其实是很无聊的低底迷宫,晃着晃着,猛不防我被大声叫住。

“有为青年!”

有为青年,那一定是在叫我了。

一回头,我看见一个面带诡异笑容,身穿更诡异红色西装的老人,他靠着灰色的柱子,站在堆放施舍零钱的铝罐后面,左手按着一顶黑色的高脚帽。

被这种模样的老人叫住,是正常人的话根本不会停下脚步。

我很正常,原本想一走了之,但我很在意老人头顶上的高脚帽。干,因为那顶高脚帽在动,扑通扑通的,好像有东西从里头拼命撞着帽,却始终失败,因为老人的左手死命的压住他的帽子。

“有为青年,你的脸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啊?”老人神秘地说。

好老套的开场白,换点有意思的台词再骗钱吧!

“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已经连续五十期大乐透都没有中头彩了,运气实在是很背!”我的眼睛直盯着老人头顶的帽子。

要不是他的左手一直压一直压,“那东西”早就从帽子里蹦出来了吧!

但是……那东西是什么呢?靠,好想知道!

“哎,想知道诸事不顺的原因,就喂它一百块吧。”老人指着地上的铝罐。

“不想耶。”我面带微笑,靠,那帽子还在动!

老人并没有失望,反而更神秘笑着,眼睛古溜溜在我身上打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老人时不时在骗钱哩?现在的有为青年,难道都不愿意相信别人了吗?连一百块钱都骗不起吗?性格决定命运,有为青年,你的性格,就是多疑。”老人用“一语道破”的气势看着我。

但,多疑个鬼啊!我压抑住想掀开老人头上帽子的冲动,说:“那我改怎么办才好呢?难道真的要给你一百块吗?”

“有为青年,你看,那边有个小女孩在兜售爱心原子笔,你怎么说?”老人指着远处角落。

一个胖嘟嘟的女孩死缠着高中生兜售盒子里的爱心笔,一枝一百块,目标是捐助给非洲没有饭吃、又没有疫苗可打、头很大肚子又瘪的病童。

“用爱心骗人的烂东西,不如把钱捐给去死去死团,帮助宅男脱团。”我耸耸肩,忍不住回忆自己曾经掏钱买过对少次这种绝对断水的烂爱心笔。

“你看你,这还不多疑?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亿个人都不买爱心笔,那么就会短少一百亿远的捐款,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老人叹气,脸色却很得意。

“如果那种骗人的捐款到得了非洲,我的小鸡鸡就会天天下蛋了。”我说,全身都在发抖。

我的天,那帽子里的东西一直撞一直跳,我好像冲过去把它掀开来啊!

“那,你看那边那个没有手也没有脚,一直在磕头的胖子乞丐怎样?”老人凌空一指,一道虚弱的气剑射向七点钟方向的胖乞丐。

猛磕头是胖乞丐的强项,咚咚咚咚咚,震得放在他眼前的破碗叮叮叮叮响。

“吼,那是诈骗集团的手下啦,电视都有拍到,等他下班了就会有一台的士开过来接他,然后帮他装上黄金义肢去酒店摸奶还不好!”我故意夸张。

“那我说,我的帽子里装了一只兔子,你相信吗?”老人正色。

靠,有什么好不信的!原来是兔子啊!

“不信吧?哈哈!真的就是兔子!”老人哈哈掀开帽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快要闷死了的兔子立刻从老人的头上往我的方向冲跳下,虽然我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大跳,狠狠大叫了一声。

“……”我后退了好几步,看者地上那只肥死了的“兔子”。

王八蛋,这哪是兔子,这明明就是一只挂着长耳朵道具的猫!

“依照你的面相,不相信人的后果,运气会一直不好下去喔!”老人好像怕被我揭穿似的,一脚往肥猫的踢去,肥猫立刻一溜烟逃走。

这是什么东西啊!要骗人脑筋也得清楚才行!

“老头别用算命骗人了行不行,我才刚刚拖稿了一部小说,讲的就是人类的命格可以猎来换去,超吊的猎命师!这个年头谁还跟你聊老到不行的面相术啊?”我竖起大拇指:“所以说,猎命师的确是,行!”

“你看你,是不是又不信任人啦?不信任就是不幸的开始,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老人猛摇头,窃窃笑道:“过了今天晚上,你唯一可以从厄运中走出来的方法,就是连续相信三件你遇到的请求。”

火车时间快到了,于是我飞也似逃离现场。

隔天早上,超级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起床的时候,庸懒的翻了个身。

隐隐听见波的一声,顿时我感觉到有一股黏稠的异样感。

“不是吧?”我迷迷糊糊拉开裤子,身为枪神,没道理梦遗啊!

结果,我看见了一颗破掉的蛋在我悲愤的爆裂,蛋黄蛋白流了满裤子。

“这怎么可能!”我太哧了,再怎么梦遗,也不可能射出一颗蛋啊!

我无奈的走到浴室洗澡,一边研究那颗破掉的蛋。

百分之百是颗鸡蛋,不是人的蛋(没这种东西)。

是我哥哥或弟弟在恶作剧吗?都已经这么大的人还会开这种超机车的玩笑吗?还是我梦游跑去冰箱拿了颗蛋放在我的睡觉?我很疑惑,但毕竟我是个有理想有志气的有为青年,随着沐浴乳泡泡冲掉小鸡鸡上的黏稠蛋黄后,我立刻忘记此事,跑去跟小郭襄快乐约会。

第二天早上,如你所愿,超级恐怖的事再度降临在我的小鸡鸡上。

我醒来时,再度发现有很异样的触感,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我不敢随意翻身。我小心翼翼的起床,打开裤子,赫然就是一粒蛋!

鸡蛋!

“太可怕了吧!”我抓着那颗蛋,激动的全身抽搐。

我想起了三天前那古怪老人的话,到了次时,会下蛋的小鸡鸡让我不得不相信老人的忠告:从现在起,我得连续相信三件事情才能解除我的厄运!

在惊恐之余,我跟本无瑕思索我到底是被什么厄运缠上,光是小鸡鸡会下蛋这种世界奇妙物语我就很难承受了,如果还有别的厄运,例如我的会唱歌或者我的腋下长香菇,我一定会崩溃。

身为一个什么都写什么都信的小说家,我立刻采取了科学的思维面对这个悲剧。我用google调查了一个鸡蛋的成分组成:蛋壳、蛋膜、蛋白、气室、卵黄膜、蛋黄,以及蛋黄上的小白蛋,和有个定蛋黄位置功能的帮带。若将这些成份换算成营养,大概是鸡蛋白没一百公克,热量三十六大卡,蛋白质:八.二公克;鸡蛋黄每一百公克,热量三百三十五大卡,蛋白质:十六.二公克;鸡蛋壳等等以此类推(鸡然鸡蛋的热量会跟着烹调方式也所不同,但!我又不煮来吃!),然后我上了汉尼拨的食人魔美食网站,点进人肉的营养剂量表,估算出以我身高体重的营养能量,然后用次数值当成为母,再拿鸡蛋的营养下去除,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只要我每天都下一个蛋,过了一年八个月我就会变成人掉!

一年八个月!

我不要!

“坚强!反正只是连续相信三个要求,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我洗完脸,看着镜子拍拍脸颊,振作振作。

结果我脸一拍完,手机就响了。

“喂?”

“呜呜呜呜呜呜……”

“……一大早是在哭虾小啦?”

“爸比……呜呜呜呜呜呜……我被绑架了,我被揍得好惨啊!他们都不给我东西吃,还一直打我!揍我!踢我!还说不给我饭吃要让我饿死!呜呜呜呜……”

太不敬业了吧,先别提我哪来的儿子,这种台词是哪来的演技超逊的诈骗集团啊!诈骗几土那就是被你这种烂咖给破坏名声的!

……不!不行!为了让我小鸡鸡不再生蛋,我绝对要压抑我的理性,我一定要勉强自己相信自己有个未曾谋面的儿子(或许是某天晚上被女鬼诱导致梦遗中标的阴阳产物,终于在阴间打电话给我这个没负过责任的老爸求救!)。

“儿子,那怎么办?”

“坏蛋说要拨一百万到他们的户头,呜呜呜呜呜呜!”儿子很爱哭。

“一百万我只有啦,一千块。”我沉住气。

“十万块!”我儿子很果断。

“两千块。”我抓住手机的手气得发抖。

“一万块也好。”我儿子竟然是个将才。

“两千块极限了,账号给我。”我叹口气,摸着悲伤的,拿起笔。

于是我抄了一组银行账号,很不爽地汇了两千块给我那被揍得很惨的儿子。

哎,恐怖的事才发生了一件,就花了我两千块,我真不想知道接下来还会被迫相信什么样的鸟事……

——待续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1)

时间:公元2020年,东京类银事件发生后一个月。

地点:台湾,国际都会台北。

世界排行第五的摩天高楼,101大楼里新开的华纳威秀影城。

影城里人来人往的,十之八九都是手勾着手。不管科技怎么进步,人们对吃的品味还是不易改变,许多刚刚买完电影票的约会男女,手里都拿着一桶爆米花,与各种口味的可乐,同时喂养着爱情与舌头。

第七厅,正在上映的是好莱坞年度巨片“异形大战绝地武士”,声光特效自然一流,演员阵容更是一时之选,年迈的汤姆克鲁斯饰演誓死捍卫议会的绝地武士,与饰演西斯武士的亚当休伊斯尽弃前嫌,携手共抗入侵共和国的变种异形。乱七八糟的剧情吸引了影迷的疯狂支持,电影院里不时暴起掌声与笑声。

散场,观众陆陆续续走出戏院,笑声依旧不断。

两男一女。

“刚刚那片真是既好气又好笑!什么鬼啊,绝地武士竟然正经八百地在那边砍异形!”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挽着身边的高瘦男子哈哈笑道。

“但不看还真不行。这种剧情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十年一见啊。”高瘦男子笑笑,散乱的浏海盖住额头。

“是啦,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一个较矮的男生走在高瘦男子身旁,笑嘻嘻说道:“说不定再过十几年,我们就可以看到刀锋战士对终极战士啦,还是蜘蛛人对麦当劳叔叔耶!”

较矮的男生笑得畅怀,高瘦男子的眼角却淡淡往旁一瞥。

两个高大的男子,若无其事地站在后方交谈,一个看着手表,一个推着太阳眼镜。表面上聊得挺开心,实际上谈话的内容却乏善可陈,许多字语都重复了。仔细拆解辨别,还可以发现字句理夹杂着特定的术语。

“发现奇异的命格能量。对方是最高等级的通缉吸血鬼。”一名男子说。

“命格的能量出奇的高,但还没分析出是哪一个已知的命格,恐怕不易对付。请邻近支援灰兽。”另一名男子假装看着手机上的简讯。

这些,都逃不过高瘦男子锐利的耳朵。

从两个小时前一进电影院开始,这两个男子就一直注意着他。他们的身上,有很明显的猎人气味,却又不像单纯的那么回事。

而现在,十一点钟方向跟三点钟方向,同时又有两名黑衣男子假装逛街,却以监视的眼神慢慢接近自己。

高瘦男子心忖,就某种恐怖的默契而言,台湾的秘警暂时不会动他,猎人也不会这么没趣找死。

会是谁呢?

想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办法。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回去吧。”高瘦男子笑笑。

“……又来了是吧?”女孩叹气。虽然没有叹气时该有的落寞神色。

“王八蛋老大,那我呢?”较矮的男生摸摸鼻子,有点不知所措。

“保护女士当然是你的责任啊。”高瘦男子迈开步伐,说:“我去去就来。”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2)

大型气管间的中央空调嗡嗡运作声,在偌大的洗手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高瘦男子穿着浅绿色的旧牛仔裤,一身黑得发亮的短皮外套。

在洗手台前,高瘦男子从容地梳起他的额发,将凌乱的浏海拨开,露出额头上的青色疤痕。微笑,看着镜子里慢慢接近的两道人影。

人影驻足在洗手间的尽头,似乎意识到保持距离的重要。

毫无意外,是刚刚那两名眼神有异的男子。

三个人都不说话,气氛诡谲。

几个上班族在洗手间里大声嘻笑,有个第一次约会的高中生猛对着镜子挤青春痘,一个老先生站在小便斗前的时间多得让人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水声。

上官无筵并不想让这些老百姓卷入紧接下来的事件,于是慢条斯理地将肥皂泡沫均匀地涂满双手,微笑洗起手来,悠闲到每个指甲缝都仔细清洗干净。

关于上官无筵轻松以待的举措,也正合两名黑衣男子的意。

一方面,他们也正等待着强力的支持赶来。身为组织的战斗零件,他们并不自大,一切以完成任务为最高指导。如果强力的支持“灰兽”驾到,这场战斗才有百分之百的完全胜算。

另一方面,他们亦不想节外生枝。

现在远远还不是组织在世人面前曝光的时机。必要时杀了眼前的命格强敌后,若搞得一地汤汤水水,他们还得去101大楼里的管理员室将监视影带给取出消灭;如果场面太过混乱来不及去管理员室,即使用上了战略型微缩EMP电子脉冲弹消灭大楼里的所有电子储存资料,也在所不惜。

水声不歇。

从容洗着手,上官却刻意散发出连寻常人都察觉得到的危险杀气,从无到有,从有到强,凛凛杀气压迫着二十坪大小的空间,洗手间里进进出出的游客渐渐感到不对劲,有的连拉下拉炼都没做就知趣地离开。终于四下无人,三人之间的沉默始将打破。

“上官无筵?”两名男子都戴着闪着红光的眼镜,解开上衣的钮扣。

正是。

亚洲第一飞刀,无敌百年的上官无筵。

“既然知道,就应该珍惜生命。”上官看着镜中的两男,并没有回头。轻轻合掌,甩着手,让指缝中的水液喷溅开来。

上官并非神经质的战斗狂,并没有随身携带所有的家伙。

但他也不是莽撞的自大狂。

他的腰际皮带上依旧扣有五柄钢质飞刀,四柄银质飞刀。

够了。

无论如何,够了。

“抱歉,我们不是为了你的名字而来。而是为了你体内不属于你的东西。”一名黑衣男从身上拿出两颗橡皮球,捏破丢出,橡皮球朝四周喷出红色的怪雾,却没有因此启动101的火警警报。

两男的手臂上似乎装载着特殊的不明武器,上官嗅到了不寻常的危险。

隐隐约约,上官腰扣上的飞刀微微震动。

“要什么?不是太贵的话,我送你们就是了,别把人家辛苦打扫的洗手间弄得红通通的乌烟瘴气。”上官叹气,两手一摊。

“那也得,让你先把命送掉才行。”两黑衣男并没有开玩笑的意味,身影一半埋在红色的怪雾里。

“那可不行,我是个很贪恋生命的人,简单说就是怕死。”上官笑笑,还未明白腰扣上的飞刀为何震动,难道是感应到了敌人的杀气?

……敌人的等级真的有那么高吗?高到连自己养的兵器都受到了这种影响?

哼。

“话说从头,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硬要我花时间杀掉你们?”上官眯起眼睛,说:“我不是金田一也不是柯南,对解谜种事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趁你们还有说话的力气,快点把你们的身分交代清楚吧。”

“挺有自信的。”一个黑衣男冷笑,伸手按下了手臂装置上的金属钮。

“算了。”上官并没有兴趣等待敌人亮出武器,也不回头,他的手模模糊糊一晃,飞刀快速绝伦地激射而出,朝一名黑衣男的喉咙狂飚。

然而飞刀才刚刚脱手的瞬间,上官就感到飞刀出手的角度些微不对劲。似乎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在拉扯飞刀,将飞刀的行进轨道从一脱手时就开始破坏。

果然,飞刀在接近黑衣男的一公尺后急堕斜落,惊险地擦过黑衣男胸胛。

时同此刻,黑衣男被上官的飞刀袭中前,与另一名黑衣男同时从手臂的奇异装置中喷出了危险的银色闪光。

两道闪光滚滚而出,犹如狂鹰裂空斩袭!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3)

“好快!”

上官暗暗讶异,看着镜子中的闪光一骤。

上官可是“速度的第一行家”,连他都这么讶异此银光兵器的“快”,足见银光兵器的迅雷不及掩耳。在这么短的距离,似乎是来不及闪躲了!

……用掌徒手硬砍?硬接?

太凶险!

上官心神如电,来不及回头应付,双手便从腰扣间各抽出两柄钢质飞刀,一运气,直觉往斩向自己背脊的两道银光招架。

尖锐的金属碰撞声中,两柄飞刀应声断折,银光狠狠削向前方的镜子。

迸!

镜子当然四分五裂。

但上官消失了。

上官及时躲开,却没有如往常迅速冲向飞射奇怪兵器的敌人,一人一掌结束战斗,而是在兵器交击的瞬间冲向洗手间深处,一边思索着几件事。

首先,在手中飞刀与对方奇异兵器碰撞的要命时刻,他看清楚了敌人的兵器是两只银光流转的金属圆盘,金属圆盘的边角至少有四道突起的利刃。

由于圆刃不只是高速前击,还加上了凶猛的自转,斩击的破坏力连他已运气强化的钢质飞刀都能轻易催断,刚刚若用手掌硬碰硬互斩,下场堪虑。

第二,从圆刃行进的轨迹与敌人挥舞手腕的动作来看,他确信圆刃的攻击原理来自于“磁力”。而敌人手中的金属装置,就是用电磁力控制圆刃的机关。

这也就是在还未开始战斗前,他身上的飞刀隐隐晃动的原因。第一击飞刀出手,原来是要见血封喉的夺命佳作,却受到莫名牵引的影响只是堪堪擦过敌人胸胛的道理,自然也是敌人手中机关的巨大磁力所影响了。

第三,这些红色烟雾是什么鬼?受过对毒药、麻醉药强力忍受训练的上官,并没有感觉到这些红色烟雾里藏着类似的威胁,但却被这两个黑衣人当作是战斗的开场白。

难道,释放红雾只是一种仪式?

“理所当然,打蠃了才能问出个所以然。”

上官才刚刚落下,一脚踏在小便斗,击碎镜子的圆刃溜滴滴转了个弯,又回到了敌人手中的装置。只是轻轻在黑衣人手臂上一掠而过,圆刃像是补充了电磁力,速度不减,再度悍然喷出。

而且,这次变成了四把磁刀!

“啧啧,真厉害的武器。”

上官拉开了战斗距离,睁大了眼睛,现在磁力圆刃是怎么样也砍他不到了。

此时此刻,“身形如电”不只是一句夸张的形容词,上官将这四个字做了最好的诠释。只见圆刃在半空中来回扑击,却只是将陶瓷小便斗与大理石墙砍得支离破碎,却连上官皮衣的边都没沾着。

完全,就是两种等级的速度。

“太惊人了,连系统的模拟攻击中都没有遇着这种状况!”黑衣人惊惧不已,不断拉扯无形的磁力线纵凶残的武器,但明明就要斩到了目标,目标却每每惊险地躲过。

……好像,是在测试他们还能将磁刃作到什么境界似的戏耍。

“还蛮有一套的嘛,如果是其它的黑奇伙伴,能够顺利在这种武器底下活下来吗?”上官在猛如潮水的圆刃攻击中思忖:“不行,太危险了。一定得问出他们是哪里的组织,是政府新雇的猎人,还是嗜猎者组成的暗杀集团……”

风切声中,上官突然想起了最近沸沸扬扬的惨剧。

上个月底,哲人帮里的超级猛将“快思客”,在开往高雄的夜班火车上遭人暗杀,尸体被切成上下两半,上半部留在车厢,下半部则遭抛落铁轨,死状奇惨,恐怖的尸体照片流传在“可笑的气球”网站里。

江湖上盛传,此案是赤爪帮里与其素有旧怨的“厉手白发”所为,但厉手白发唯一的左手有多大能耐,上官最清楚。留在快思客尸身上的超高速斩切创口,绝对不是厉手白发的杰作。

……答案,就在身边呜呜咽咽的风压里。

就在上官发愣的同时,呼啸而过的圆刃将他的黑色皮衣划开一道口子,一个高速回旋,又擦过上官的颧骨,破出血红。

“混帐,这件才刚买不久的黑色皮衣也保不住。”上官骂道,双手闪电击出。

须知道,上官有过的江湖浑名里。

有一个称号,曾让一百个猎人,三百头吸血鬼丧命。

霹雳手。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4)

吸血鬼的动态视觉达到顶尖,看准磁力圆刃的轨迹,上官的双手一拍。

四只高速盘转暴行的磁力圆刃,旋转再怎么快,边刃再怎么锐不可当,一旦被上官的霹雳手狠狠“垂直击中”圆刃中心,立刻像铜钹般互相撞击在一块,傻傻地坠落。

“!”

不等两名黑衣客反应,上官如子弹般冲出。

划破红雾,一眨眼来到两人面前。

“拿出你们剩下的本事吧。”上官冷冷挥拳。

黑衣客并非单单依赖磁力圆刃之辈,徒手打斗也是一流猎人的身手,但在上官面前,他们的所有攻击就像是小鬼撒野,上官随手便将两人的双手手骨打折,又在两人的后颈轻轻一斩。

上官的斩击重若千钧,其中一名黑衣客重重倒下,口吐白沫;另一名黑衣客却只是身形一晃,十分硬气地勉强站着,不让膝盖坠地。

上官冷冷地看着屹立不倒的黑衣客,他的鼻腔蓄满了浓稠的鲜血,在摇晃的身躯下,鼻血涌出,如虚弱的风筝线一丝晃落。

“好一条汉子,我知道不论我用什么手段逼问你,你都不会说实话的。”上官看着身旁不倒的硬汉,一脚踩醒倒在地上的黑衣客,严肃说道:“所以说实话的工作,就交给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你了。”

倒在地上的黑衣客像虫子一样,眼神迷离地看着几乎完全被毁掉的洗手间。

“说,你们是哪个组织派来的。”上官问。

“去死吧。”地上的黑衣客咬着牙。

“啧,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上官伸手往旁一抓。

上官这一抓,并非抓向倒在地上的黑衣客,而是将硬是不肯倒下的黑衣客的肩膀,活生生抓了一大块下来。

这是何等痛楚!痛得黑衣客恐惧得嚎叫了起来,丝毫没有一丝硬汉风范。

“哪个组织?”上官将鲜血淋漓的肩膀,连肉带骨丢在地上。

“……”地上的黑衣客骇然,目瞪口呆。

“你的伙伴好像不明白你的痛楚。”上官蹲下,瞪着地上的黑衣客。

“没办法,谁叫你将我新买的黑色皮衣给割坏了。”上官若无其事伸手往旁边一抓,指力催动,竟将痛得快要疯掉的黑衣客的膝盖整个拨下。

偌大的黑衣客终于摔倒,完完全全被疼痛所,眼泪迸出。

乱七八糟的膝盖被上官随手抛到一旁,尚黏在膝盖上的神经束格外触目惊心。

“哪个组织?”上官问得意兴阑珊。

刑求不是上官的强项,聆听哀号更不是他的兴趣。

所以,上官只是按照最有效率的方式,问出想要的答案。

这种问不出答案也无关紧要的“强势”,所带来的恐惧完全吞噬了黑衣客。

“……Z……组织……”黑衣客闭上眼睛,颤抖地吐出这三个字。

“喔,就是传说中那个热爱中介和平的怪组织吗?原来,这就是你们中介和平的方式,就跟你们把类银制造出来的道理如出一辙。”上官自问自答,这个组织成立的时间、庞大的程度已足以让慵懒的上官知悉。

“……”

“哲人帮的快思客是不是你们杀的?”

“是。”

“红色的雾是干什么用的?”

“……说了,你这家伙也不会明白。”

上官伸手,立刻将失去肩膀与膝盖的男人的身上,又剥了一样东西下来。

这一样东西,比起肩膀与膝盖,算是可有可无的装饰了。

血淋淋的左眼皮。

“混帐!是困住命格用的血雾!我们是想猎捕你身上的怪命!”

“命格?”

上官皱眉,想起了几年前圣耀跟他说过的话。不过这几年圣耀所说栖伏在他体内,不断夺走亲朋好友的“凶命”,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圣耀还是跟黑奇帮上官组混,大家却都活得好好的。

趁着上官这一思忖,身体被当作玩具般拆卸、痛到快疯掉的黑衣客,猛然一头撞在大理石墙上。头骨迸裂,断气了。

“杀死我!是英雄的话就别耍折磨手段!”同伴自杀了,地上的黑衣客咆哮。

他不畏死,只恨强援未到。

“说得也是,是我不好。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查吧。”上官冷冷说道,伸出手指往黑衣客的额旁太阳一戳。

力劲透进黑衣客的颅内,终结了大脑最后的憎恨指令。

红雾渐渐褪去,短暂的黑暗问话结束。

趁着秘警尚未被这场破坏性打斗给惊动赶来前,上官静静地审视他杀死的两个可怕敌手所留下的额外资讯。

不断闪动数字与奇怪名词的红色墨镜。

背袋里经过特殊强化的镜子。

以及非常精密嵌合的磁刀装置。

上官并没有说错,接下来Z组织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刺客前来。

他的理论是:杀到最后一个刺客,总会拼凑出背后的真相。

反正黑暗赐给他的时间很多。

“不对,刚刚不是有四个人刺客,现在我只遭遇了其中两个……”上官心中一懔,罕见的冷汗瞬间湿了他的背脊。

命格……圣耀的凶命……

“糟了,这群人不只是要找我!”上官霍然站起。

突然,101大楼的灯光哑哑熄灭,整栋楼没入高耸的黑暗。

百命藏麟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无可避免的,宿主有自我中心的倾向,过度自信的气质,却让周遭朋友无不拜服,不知不觉成为人群中的领袖。当宿主集中精神时,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往往让人无法直视。

特质:与命格“一元复始”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命格的霸气将令周遭所有命格伏首称臣,失去原本的运作形式,作用范围依照宿主应用命格的熟悉程度而定,有时也会视周遭命格的等级而有不同。有些天性狂霸或能量深厚的命格未必失效,只是遭到压抑。

进化:无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5)

与上官一起到101大楼看电影的,当然是佳芸与圣耀了。

话说圣耀自从被上官说服不再一个人流浪后,说也奇怪,只要牢牢跟在上官旁边,他身上巨大恐怖的“凶命”就像消失一样,除了快速修补身体的功能,再也没有害死过任何一个伙伴。

发现了这奇妙的一点,圣耀也就从善如流,带着体内穷凶极恶却畏惧孤独的凶命,就这么永久投靠上官。圣耀不再孤独,与凶命之间也就相安无事。

尽管如此,圣耀还是不敢将黑奇帮的伙伴们,唤得太亲昵。

“臭女人,王八蛋老大他不会有事吧?”圣耀有些紧张,眼神不时四处张望。

“他说去去就来,就是去去就来啊,没有一次失约的。”佳芸笑笑。

对于她的男人,佳芸总是很有信心的。而佳芸也从没怀疑过,身旁这个老是叫上官“王八蛋老大”、叫自己“臭女人”的男孩,舍身用生命保护自己的意志。

不幸的是,考验很快就来了。

红色的烟雾不知何时已在四周缓缓弥漫,将两人通往楼下的手扶梯前的视线重重锁住。佳芸与圣耀机警地停下脚步,发现两个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站在手扶梯前,看样子是不让两人离开了。

“一个命格名谓不明,只知道是厄命形态,等级仍在估算中。”

“一个命格是奇命形态,叫‘魔音穿脑’,等级约一百五十年。”

两个黑衣客说着话,眼睛里的坏算盘丝毫不隐藏。

自己也就罢了,但佳芸……圣耀的冷汗滴下。

“等等,真是太惊人了!这两个目标身上的命格,在离开那个叫上官的目标后,能量竟快速膨胀开来。”一个黑衣人看着红色墨镜里不断飞跳的数据,惊诧不已:“尤其是这小子身上的命格能量至少有一千年以上的寿命,简直不可思议。”

“奇货可居吗?哼,就算是在大庭广众下也顾不得了,速战速决吧。”另一个黑衣人冷冷说完,双手轻轻一划。

两道银光削过空气,直扑圣耀与佳芸!

“快逃!”圣耀本能地挡在佳芸前,硬生生受了磁刀凶气腾腾的砍扑。

圣耀死命站好,但在两柄磁刀穿过他胸腔,砍碎两叶肺脏的瞬间,力道仍将他的身体拨空了半公尺。

鲜血飞溅在佳芸的脸上。

两柄磁刀已迸出圣耀的背脊一半,眼看就要穿出,划向佳芸。

“凶命拉住!”圣耀在半空中瞪大双眼,痛苦地嚎叫。

一股惊异的力量被迅速召唤出来,在圣耀的体内狠狠抓住快要爆出的磁刀,直到磁刀的动能完全消耗殆尽,不再前进。

圣耀摔倒在地,看着身上的鲜血暴洒了一地。

掷出磁刀的黑衣客双手拼命拉动无形的电磁线,却使唤不回可怕的磁刀。

磁刀也因此在圣耀的胸腔里,分毫分毫地移动,与凶命的魔爪拨河。

血淋淋的圣耀引起四周行人的尖叫声,路人大声叫嚷报警,却都不敢靠近。

“佳芸,快……快逃……”圣耀眼前发黑,痛得几乎要立刻休克。身体里,还嵌着两柄他用“心意”挡下的致命武器。

但圣耀并没忘记另一个黑衣客还未出手,至少还得拼死挡下两柄磁刀才行。

佳芸知晓圣耀的特殊能力,如果辜负他的心意就太失礼了。于是佳芸用她最快的果断拨腿往后就逃,脑子里全是慌乱的祈祷。

“真可怕,这样还不死。”黑衣客皱眉,看着无法收回的磁刀,疑道:“有命格的能量这么强,这么及时的吗?”

“不打紧,就算暂时死不了,他也没力气逃跑了。我先料理那个拥有‘魔音穿脑’的目标,你再慢慢把这小子杀死吧。”另一个黑衣客平举双手,即将射出手臂装置上的磁刀。

圣耀双手苦苦撑地,磁刀留在胸口里的痛苦几乎断绝了他的意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虚弱说道:“两位哥哥,我们何苦……何苦手……手足相残?”

哥哥?两位哥哥?

黑衣客只是一怔,随即“明白”圣耀只是临死前意识不清,胡乱嚼话。

“女人,把‘魔音穿脑’留下。”黑衣客甩手,磁刀呜呜喷出!

犹如回光返照,圣耀霍然一跳,双手擎天,姿势就好像把守龙门的足球守门员,奋力想用自己的双手将两柄急速双刃给硬挡下来。

但,圣耀的扑击速度怎么比得上Z组织的高科技武器!

“……糟了。”圣耀眼睁睁看着磁刀削过自己的手臂。

缤纷血屑中,磁刀直直扑向快步逃跑中的佳芸。

磁刀距离佳芸只有十公分,风压已凉了她的背脊。

“这次你真的迟到了。”

佳芸闭上眼睛,嘴角依然带着微笑。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6)

轻飘飘地,佳芸双脚情不自禁腾空而起。

佳芸在半空中飞快画了一道漂亮的圆弧,躲开了磁刀的夺命斩击。

这一躲,妙到毫颠,连佳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磁刀想要回旋进击,却被一道优雅的黑影给巧妙地乱入拦截;黑影伸出双手,看似举重若轻托住了磁刀,实则以深厚精纯的内力缓和了磁刀的运转,瞬间就封住了磁力的运作。

这番惊世骇俗的内力,加上精准明快的手劲。

只有精熟武当太极劲的那一“人”方能做到。

“老大不在,谁敢趁机欺负我们家女孩?”

天旋地转后,佳芸好整以暇站在地上,尚未反应过来。

磁刀溜滴滴躺在一名高佻纤细女子的手里,却没有伤到女子雪白手掌分毫。

女子长发飘逸,神色慵懒。

黑奇帮,唯一一名没有跟上官动过手、分个高下的成员。

张熙熙。

“这是怎么回事!”黑衣客奋力扯动磁刀,却无法移动张熙熙手上的磁刀。

定神仔细一看,那磁刀根本没有躺在张熙熙的手中,而是悬浮在张熙熙双掌之上微寸,被精巧的内力气流给支撑住。

可怕的,不只是登峰造极的太极劲。

“这个女人,身上也有命格……真不敢相信,怎么一个晚上尽遇到强大命格的高手。伙伴,这下子在灰兽支援前,我们有场硬仗要打。”另一名黑衣客握紧拳头,不再尝试拉回圣耀体内的磁刀,而是摆起肉身格斗的架式,全身散发出一股武者气势。

没错,但了此时此刻,也只有动用Z组织的特别战备了。

“启动命格,岩打。”

“启动命格,流星。”

两名黑衣客按下手臂的按钮,两管预先准备、颜色诡异的流液,快速从手臂上的微型注射筒内灌射进黑衣客的体内,经过压缩封印的“命格能量”也跟着扩染了全身,改变了两名黑衣客的掌纹。

一瞬间。

受过严格武术训练的黑衣客,在命格的加持下变成了出类拨萃的武术高手。

气势惊人。

“很厉害的把戏啊,原来刚刚并不是你们最强的招式。”张熙熙微笑走上前,轻轻扶起了圣耀,说:“小朋友,你可以自己站好吧,看姊姊怎么替你出口气。”

经过这一折腾,圣耀已自行拨出了嵌在体内的磁刀,气喘吁吁地挂在一旁的栏杆,即使失血过多,但心中大感庆幸。

有了张熙熙,就好比……

“你怎么会来的?老是这么巧……”佳芸心有馀悸。

“嘻嘻,你以为我喜欢当跟屁虫啊,我也不过是正好来看场电影,碰巧遇上这种没有情趣又容易受伤的事情罢了。”张熙熙笑笑:“你们说,我能假装没看见吗?”

看着笑脸迎人的张熙熙,黑衣客拼命咬住牙关,因为他们竟不由自主发抖。

发抖的原因,不是因为栖息在张熙熙体内的命格,而是一种武者的本能。

“嘻嘻,拿出你们的本事对付自己的武器吧,有本事拿它们砍人,就要有本事对付它们,这才是武者风范喔。”张熙熙不疾不徐,踏着轻松的步伐前进,手里悬持着两柄磁刀。

加上圣耀递过的血淋淋的两柄,共计四柄磁刀。

毫无戒慎恐惧之意,张熙熙走进两名杀气腾腾的黑衣客之中。

突然间,101大楼里的灯光忽然熄灭,只剩下黑暗里的酒涡。

“希望接下来不会受伤啊。”张熙熙甜甜一笑。

接下来的半分钟里,两名黑衣客看见了真正的,优雅清闲的……

武学暴力。

关键时客

命格:机率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真是可怕的关键巧合,宿主常常适时出现在各种被急迫需要的场合,带给周遭人等出其不意的震撼。拥有非常惊艳的出场感,令人羡慕。

特质:由于宿主的命运被奇妙地嵌合进所属的团体、甚至历史朝代中,所以其关键的出场拥有扭转情势的巨大能量。宿主通常拥有非常冷静的特质,对掌握对战氛围拥有高的心理优势,也因为总是在同伴亟需支持的情况下出现,所以非常容易蠃取伙伴的信任,成为命格吃食的正面能量。

进化:乾坤变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7)

饶是上官也有疏忽的时候,毕竟细心不是他的本性。

撑着点,我就快到了。

上官悔恨不已,飞奔向刚刚三人分手的地方。

“!”

一股强大的气从脚底下的地板快速拨升,瞬间爆破而出。

黑暗中,一道极凄厉的风压扑面,上官机警地躲开,顺手往风压深处一斩。

痛!

上官往后飞躲中,适才挥出的掌缘犹如斩到钢墙般抽痛。

粉雾弥漫中,一个全身铸满钢铁的灰色怪物,踞膝在崩毁的地板上。

基因实验的恐怖成果,中介和平的终极兵器。

灰兽。

“上官无筵,第三种人类向你致敬。”灰兽流出两杠灰浊的鼻血,低头看着身上的掌痕。

这一掌的力道竟然穿透了基植钢铁的皮肤,崩断了它两根肋骨,劲力四散。

真不简单,连百兽之王狮子的扑击都远远无法办到。

“很不幸,传说到今天为止了。”灰兽吐出一口浊气,全身燃起烈烈战意。

谋杀传说,这会是多么骄傲的战绩啊!

“我闻到很多激素混在一起的臭味道。”上官嫌恶地说:“没功夫在这里跟你耗,别挡路!”猛然往柱子一瞪脚,身形如弩炮射出。

上官的确没有闲情逸致。

与其研究眼前不黑不白的怪东西是什么来头,不如闪电格杀了它!

拳速流影,质刚胜炮。

上官一拳挥出,以生平所有强敌都无法全身而退的超高速,击向灰兽。

灰兽果然无法躲开,但皮肤基因受过非人道改造的它,却硬是用左臂招架住上官的快拳,死命不移不动的双脚登时踏破地板。

地板上的裂痕,蜘蛛网状撕开。

“还给我!”灰兽暴吼,奋力承受力道,握拳。

在与上官错身的时候,灰兽的右拳往上官模糊身影,重重挥落。

论灰兽这一舍身送拳的时机极是惊人,论力劲,更是无可挑剃的恐怖。

空气中一阵暴响。超越音速的暴力艺术。

但上官可不认同。

一个利落的翻身,上官落地。

“比起怪力王,你这一拳还差得远。”上官看着地上的灰色血滴。

灰兽痛苦剧吼,眼睛插着两道银光,破脑的剧痛蒸腾了它的神经。

皮肤与肌肉再怎么坚硬,眼睛仍是身上最脆弱的一环,也是最接近脑部的致命地带。谁也瞧不清,上官是如何在刚刚那致命交锋的哪一个环节,射出了两柄飞刀。

“再来打过!再来打过!你别想逃!”灰兽的手一把抓向自己的脸,想硬生生抓出飞刀。但是飞刀深深没入了灰兽的脑,几乎就要穿出后颅骨。

上官连给他最后一击、多说一句狠话都嫌费事,一眨眼就跑不见了。

只剩下,兽性狂发的灰色怪物的嚎叫。

第八卷冲破灰色阴谋的台北·之章(8)

上官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见两具挂着惊诧死容的尸体,与地上留下的红色特殊记号。那是黑奇帮的落款,暗示着会合的地点:“魔兽窝”。

看字迹,是张熙熙留下来的。

“真稀奇,这样也能逢凶化吉。”上官松了一口气,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

回到刚刚屠宰灰兽的地方,灰兽已经不见了,墙上倒是破了个大洞,大洞的后面亦是一片遭到强行冲撞的轨迹。看样子灰兽是不顾一切逃走了。

追?上官还真没这么小家子气。

一个小时后,上官来到指定的魔兽窝。一开门,只见张熙熙、圣耀与佳芸,加上久违不见的赛门猫,全都坐在地板上凑着打牌,气氛热烈。

“你终于来啦!迟、到、狂。”佳芸抬头,没好气地看着上官。

“哈哈,都是我不好,白痴到贪玩了一下。”上官抓着头,有些尴尬。

上官脱下被割坏了皮外套,脸红往床上一摔。明天晚上又得请佳芸陪他去挑一件新外套了。

“王八蛋老大害我白白挨了这种东西,痛都痛死了。”圣耀拿着一手烂牌,也抬头瞪了上官一眼,手指着张熙熙脚边的金属磁刀,以及张熙熙从敌人手臂上拆卸下来的远端遥控护腕。

“嘻嘻,这东西挺好玩的,但是如果拿着这种东西的人不是两个,而是一支军队,就不太好玩了呢。”张熙熙拿起磁刀,抛着抛着说:“这东西我们得研究研究,以后还会见得更多。”

上官同意,看着远端遥控的护腕,这种精密的装备是Z组织大量生产制造的,其心可议,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存在的,还得调查清楚,将资讯分享给黑奇帮以外的台湾吸血鬼帮派。

“还有一点奇怪,他们把这种试管打进了他们体内后,就瞬间变强了。说不上是怎么变强法,就是身上的气整个不一样了,让我感到更害怕了。”圣耀拿起空空的管子,里头还有些许液体残渣。

“嘻嘻,你这小子也不错嘛,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些差异罗。”张熙熙笑笑。

上官接过圣耀手中的试管,凝视摇晃,那液体在日光灯下映着奇异的色泽,以及无法解释的战斗气息。

“老大,上个月你叫我潜进东京调查类银的事,跟在美国的阿海得到的秘密资讯一对,我想我已大致弄清楚了几个线索。”赛门猫说。

他今天晚上才从东京回到台湾,差点因检修延飞到明晨的飞机回不来。要知道,吸血鬼跨越隔海国境非常受限于阳光的照射,只要是日间飞行的班机都等于是巨大的危险,但依靠货轮在大海上移动,却又极旷日费时。

“喔?”

“类银的研究跟老大在我出发前提到的一样,是由Z组织主导,与美国秘警署研发出来的疫苗兵器,但这项研究缺乏突破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连美国政府也从一开始的棘手态度,转为不上不下的暧昧。”赛门猫一边打牌,一边缓缓说道:“简单说,就是有点烫手山芋,曹鸡肋的意思。”

“我猜东京的类银事件背后,并不是单纯的实验性攻击吧。”上官。

“没错。从类银事件开始,东京的情势变得特别不安躁动,给了我很多的机会潜进特别V组看各种资料,包括类银对地下皇城的伤害效果,以及东京武力配置的部份图样,我全都顺手背了起来。另外,在阿海传来的资料显示,美国政府正在寻找放弃类银计画的政治时机,而我看到的资料告诉我,东京方面至少从七年前就知晓类银计画的存在,却一直隐忍不发,可见东京再怎么邪恶暴力,主张和平的派系还是有效压制了主战的军系。”赛门猫像背书一样滔滔念念:“我怀疑这次的类银攻击,是有心人要刻意打乱勉强维系的和平。这个势力既可以取得列为最高机密的类银,显然不是一般的战斗组织。”

上官想起了牙丸千军那个糟老头。他的确有那样的深沉城府隐忍。

……但那样的隐忍内涵,主要还是来自于对“反击能力”的格外自信吧。

“真亏得你了。那这个势力,会是日本主战的吸血鬼军系?还是美国主战的派系?”张熙熙想了想。

“说不定还是个联手的局面,那样便很难搞。”上官皱眉,打开冰箱拿了几个血袋丢给大家。圣耀特别接过了三人份,因为他今天晚上流了太多血。

东京的吸血鬼帝国再怎么惹人厌恶,一旦与美国开打,就怕演变成两大种族之间的对立,届时双方互相毁灭的结果让人不敢多想一秒。

只要是还想在大气层底下拼命呼吸的生物,都别想置身事外。

上官思忖,是否应该请壶老爷子出动召开跨帮派的会议,然后与牙丸千军那权力很大的糟老头取得联系。交换特定的情报不会伤害彼此的尊严,对和平也大有帮助。

“若加上今天晚上遭到刺客袭击的事件,我觉得Z组织很可能脱不了干系。不是Z组织里面有人暗中搞鬼,就是整个组织都涉足其中,若是后者,嘿,咱们可得有大干一场的准备。”上官咬着血袋,补充这个月份维系生命的所需。

佳芸无奈叹口气,唉,有个不怕打架的男友真教人提心吊胆。

“好小妹,到时候姊姊专门保护你。”张熙熙笑道,温柔地咬着血袋。

“倒是值得一提,由于近日禁卫军受到了外来武力的挑战,甚至开启了其中一具乐眠七棺好应付,看来敌人挺了不起。”赛门猫郑重地说:“现在所有在东京的吸血鬼都在传言,被放出来的,就是以前杀翻吸血鬼的东瀛第一猎人,宫本武藏。”手里揉着冰冰凉凉的血袋。

“这消息我从网站里看到了。那家伙现在大概半疯半狂地在东京里拿刀暴走吧。”张熙熙嘴吃吃笑道:“如果有机会,真想问问他当初好端端的,是怎么让服部半藏骗成了吸血鬼。”

有的,还真是机会。

“侵入东京的狂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以把牙丸禁卫军密集的东京搞得天翻地覆?”圣耀意犹未尽问道,三包血袋早干了。

“依照猜测,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赛门猫露出有趣的微笑。

“喔?”圣耀。

赛门猫念出了,放在特别V组里的重点资料。

“猎命师。”

魔音穿脑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五十年

征兆:宿主几乎是无师自通音律,爱唱歌的本事感染到听众,常令周遭人等听得如痴如醉,无法不停下手边的工作。宿主经常拥有“歌神”、“唱后”的称号。特质:不仅歌吟人醉,甚至迷虎醉龙。可蛊惑人心,颠倒思想,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效。传说中希腊神话里在大海迷惑航海勇士、使之迷途被大海吞噬的唱歌海妖,就是一群集体拥有此种命格的族类。

进化:四面楚歌、沧海一声啸。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

好累。

陈木生全身蒸腾着白色的气,呆呆看着石阶梯上,逐渐成灰烬的世大咒兽。

也真够不切实际的,这种奇形怪状的咒兽到底是J老头参考哪些怪物拆制出来的?还是凭空的想象?折出这种怪物是想谋杀史前巨人吗?

带着一身恐怖的、焦黑条条的伤,陈木生感觉恍若隔世。

看着手里残破的九节棍,脱力过甚的双手还在发抖。若不是依靠九节棍激发出的力量,自己想徒手打败巨大咒兽恐怕要花是几倍……不,甚至是五倍的时间,以及,五倍的焦黑伤口。

“兵器真是……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陈木生颤抖的手轻轻一甩,九节棍铿铿地敲打着往下的石阶,每一节发出一声音都不一样,有的重沉,有的轻盈。

J老头针对上个使用者的特殊素质,将九节棍设计成九节轻重不一,材质也不一,好让上个使用者将九节棍使得千变万化,敌人无从摸索九节棍的诡异攻势。

因材造器一向是J老头的哲学,于是并不存在在“人人可用的神兵利器”这么玄幻的事。让兵器不只成为武者身体的延伸,更让武者的潜力快速透过对兵器的探索,大大释放出来。

让武者更强,强到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强兴兵器绝对相关的地步。

而这把同于跟不上主人的实力,最后终于被废弃了的九节棍,现在来到了陈木生的手里,光是领略如何不让九节棍扫到自己的技巧,陈木生就费了极大心思,跟哭他妈的鸟青脸肿。

九节棍居说有至少三百零四种攻防上的基础变化,第一个环节发出的古怪招式,最好是连使用者都感到别出心裁,才更能让敌人意料不到,瞬间遭到惨扁……这可苦了脑筋特别大的陈木生。

这些苦恼,大大改变了陈木生看待“兵器”的想法。他想起了“不知道哪一天”累坏时,与J老头的对话。

“我说臭小子啊,职清楚了,兵器,及是与发挥者社偎相依的存在。”

“怎么年纪越大越烦人,老是喜欢说教,都说不腻么?”

“习武者,及是透过不断的刻苦锻炼,将身体的特定部分强化成兵器,使得拳头像的砂锅一样大,揍起人来虎虎生风。把手臂锻炼成钢铁,在绞断敌人头子时特别带劲,喀!喀!喀!把足踝精进如刀,一便可斩断敌人脉,厉害的甚可斩铁。把头胪当链锤,把手指当钻子,把牙齿当凿子,把胸口当盾甲……我说,天下百家武术,莫不如是。”

“这样也可以说?”陈木生冷笑,看着自己的铁砂掌。

按照J老头所言,自己的双掌是什么兵器?

“既然武术追求的极境,就是将身体的某一部分化作兵器,那么不使用兵器又在坚持什么呢?将兵器当作武术的核心,才是武术的正道。”

“拿着哼哼哈兮的双节棍通过机场的金属感应器时,你试试看会不会嘟嘟叫。”陈木生总是有得反驳,鼻孔喷气说:“双手双脚,才是真正居家旅行、随身携带、绝对不会嘟嘟叫的劫机工具。”

J老头有些恼火,随身携带兵器对他来说已经不不腌认识的常识。

近五十年来,前来打铁场请求制作兵器的人比以前少了太多。不能走出结界的J老头,仅仅透过与前来武都的交谈中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对于自己手工制作的精良兵器被归尖为“冷兵器”,而有另一种叫做“科技”的咒法,所制造出来的兵器叫“热兵器”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尤其是,现在很多新进的武都都开始使用热兵器,而抛弃冷兵器不用,这个趋势,J老头有万分的不服气。若不是有许多长命百岁又好斗嗜武的吸血鬼,J老头的生意恐怕会差到他无法置信。

“随身携带,却不能万古流芳。”J老头怏怏地说:“人以身作器,但人死了,拳头也烂了。不过,我打的兵器却会留下来。”

“你的结论该不会还是,武者已逝,兵器长存,你的士大名言之首吧!”

“臭小子,这句话还真不适合从你口中说出来。话说啊臭小子,这阵子你狂使的兵器多子,我也懒得告诉你兵器的使用方法,全你自己从实战里摸索。怎么?感受到了你手中的兵器的灵魂吧?”

“你是指破兵器长时间没人可杀,拔来被我一用,整个兴奋起来的快感吗?”

“可以这么说。”

“哼。”

“不说,那便是承认了?”

“兵器就是兵器,若没有我使,不过是有形状的、硬一点的金属块啊!”

“臭小子,什么叫有形状、硬一点的金属块!这世界上可有一种武功,可以杀死百步之外的虎豹吗?哈哈,我造的暗器里至少就有三十几种可以轻易办到,就算没有像样的内力还是轻而易举呢。”

“他妈的,那么史上最厉害的兵器发明家,不就是孵出核子弹的爱因斯坦吗!哪轮得到你这个臭老头子啊!”陈木生大声笑道。

这话说到了J老头最忌讳的痛处,于是对话怏怏地结束。

再有智囊的人,也不见得时时都能保持好修养。

虽然嘴硬,但陈木生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兵器的看法,透过绵绵密密的朝夕相处,历经的生死与共,及至一点一滴地改变。

那种改变,存在于陈木生粗拙的招式里,渗透进他的“境界”。

九节棍是陈木生在“打铁场”里,使用的第四十六个,遭到遗弃的兵器。

破损不堪的兵器逐一在陈木生的手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每当兵器败亡破碎时,陈木生仿佛听邮了它们的叹息,与了无遗憾的金属长鸣。

那些“来世英雄再见”的情感,深深打动了陈木生。

“搞了羊天,我是这些刀枪剑棍最后的送终人。”

陈木生啁啁自语,手中的九节棍又是一晃。

仔细聆听九节棍与石阶的撞击声,第八节特别学生的部分发出虚弱的声音。九节棍可见的末日,想必就是从第八节的崩开裂开始的吧。

“我在打铁场里待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整整一年?十年?靠,我怎么想破头也想不起来。”陈木生苦恼,咬着九节棍的尾巴。

十日夜,十日昼,这是“道”的时间。

道可道,非常道。陈木生这笨蛋已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感觉,活在飘渺的、不确实的、不真实的空洞长河里。唯一能够提醒陈木生切实的“存在感”,莫过于身上再清楚不过的伤。

“他妈的,不想了!想再多也不会变强,不会变强的事想通了也没有用。”陈木生站起,拖着残破的九节棍走上阶梯,来到精致的打铁庭院。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2)

青黑色的石井旁,锘大的凹萨满教里蓝光波动。

乌霆歼在冶炼兵器的蓝水里头,似乎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思想。

他的模样就像安眠的婴儿。

这些日子在J老头的神秘疗法下,乌霆歼就是一鼓作气地睡。至于J老头怎么个治疗法,陈木生既瞧不明白也不知怎么多问,但看骄傲的J老头每每弄得满身大汗,陈木生倒也不觉得J老头在偷懒,毕竟乌霆歼脸色越来越平和,凶煞之气不若刚刚背来暴戾,陈木柞蚕就大为放心了。

“喂,我说没有名字的朋友啊,你到底还是睡多久?你这天错地暗的一睡,可把我给害惨了,最好你有让我救命的本事啊。”陈木生将九节棍丢在一旁,伸手进蓝水里捍捍乌霆歼的脸庞。

错睡的乌霆歼没有反应,不然可有一场架好打。

按照J老头的命令,为了使伤口快速愈合,陈木生拿起了石井旁的铁桶扔进了井,从里头打了一桶满满的珍贵蓝水起来,咬着牙,高兴趣过头。

“他妈的!”陈木生双眼睁大,鼓气一憋,淅沥哗啦地从头淋到脚。

蓝水读取角到陈木生身上被咒兽攻击的焦黑伤良,立刻冒出难闻的烤金属臭味,声音就像可乐汽水浇到火红木炭上的霹吱霹吱声,人耳惊惧。

这种无法具体形容的烤痛钻过皮肤,狠狠浇灌进陈木生的骨子里,仿佛防洪堤接蒸腾陈木生血淋淋的神经。

多痛?就连陈木生横喜爱铁布衫的身也抵受不了,痛到眼泪都迸了出来。

而且还每次都哭。

“很痛吧?瞧你这么大的男人都还哭哭啼啼的。”J老头坐在樱花上赏雪,手里拆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兽。

“痛你娘,我这是开心过头的眼泪。”陈木生抽抽咽咽,死白的嘴唇痛到都快咬出血:“我从小就是这样,一想到开心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感伤一下。”

陈木生嘴巴上总是不肯服输的。J老头莞尔,殊不知这个道行奇高的兵匠师傅,在心底可是很佩服勇敢在伤口浇灌蓝水的蠢直硬汉,有多少武功比陈木生还要高的高手与高高手,说什么也捱不过这蓝水淋在身上一次,有的甚至痛到一头撞破地板。

“臭水子别闷不吭声的,想哭就放声哭啊!别像上次那样硬闷着,直挺挺站着就晕了。”J老头悠闲地看着云,跷着脚,随手射出刚刚折好的纸兽。

“晕你娘,那是我刚刚好想睡觉啦!”陈木生虎目喷泪,牙齿打颤。

蓝水一浇,焦黑的伤口倒是迅速愈合,留下淡淡的蓝影。

陈木生狠狠地擦干眼泪与鼻涕,纸仆徐徐从树两边走出,排偶着香气四溢的饭粮递上,陈木生老达不客气抓起来狼吞虎咽。

“对了臭老头,不是偶尔都会有人跑来这里,请你帮忙打造兵器吗?怎么最近没看见这样的人啊?是不是被人抢生意了啊?”陈木生靠着石井坐下,吃得满中级都是饭粒。

J老头还没有回答,一道无中生有的风吹进了打铁场。

打铁场里头的景致、樱树、柳衫、石阶、宇、白云,忽然像沾水太饱的彩笔泼画出的那样,景色瞬间晕散开,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虚构想象。

陈木生看着手中糊成一团的饭粮,揉揉眼睛,饭粮奇异地回到“正常”。

你还是来了……J老头客上的皱纹压得更低了。

结界内晕开的景致重新归整。

不知道刚刚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现在眼见的才是幻觉。

随着那道古怪的风,踩踏在石阶上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接近。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从容自在地穿过柳杉林环抱的阶梯,栖伏在阶梯旁树林里的咒兽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敢攻击男人,还是根本没有察觉男人的存在。

因为,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真正的存在感。

除了那身突兀的黑色燕尾服,那男人拥有一张非常平凡的面孔。

……即使你看过一百遍,一千遍,你也无法记忆的五官排列。

他的脚步,也没有透露出他拥有任何形式的内力。

他开口了,你却无法断定他到底有没有确实的言语。

“J,好久不见了。”

城市管理人。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3)

城市管理人,一个与东京灵魂不可分割的燕尾服怪客。

他是仲裁者,他是法官,他是促介人情交易的盘商。

任何抗拒他提出的交易的人,很难在这个城市里有好的下场。

因为东京容不下,与东京横眼对抗的无知者。

“好奇特的人啊,终于看见穿衣品味比我差劲的驴蛋了。”陈木生眯起眼睛,想要仔细看看这个结果闯入者的脸孔,却出奇地无法集中注意力。

J老头翻身下树,动作就像一个小孩子下床般慵懒,轻轻飘飘地落地。

城市管理人摘下帽子,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

J老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前躬。

“我们相识总有好几百年了吧。”J老头礼毕,微笑看着城市管理人。

“所以,你也很清楚我走进结界的理由。”城市管理人看着青井边的蓝水槽。

来者不善,陈木生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你是为了躺在蓝水里熟睡的怪物来的吗。”J老头。

“正是此行目的。”

“这么说起来,那头怪物还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让城市管理人大驾光临,来与我这糟老头喝茶。”J老头冉步而行,举走邀饮。

但城市管理人并没有挪动脚步,像卒石像矗立在庭院中。

“把那个穷凶极恶的怪物挪出你的疆界,这是这座城市的请求。”城市管理人认真且严肃地说:“你当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和平与宁静。”

陈木生一楞一楞听着,完全摸不着头绪。但愚惊如他,也猜到这人不善访客的来历有意,才能让J老头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恭谨。

“这个怪物做了什么事,需要你这么关照?”J老头。

“他是不祥之人,他来到东京后引来的越来越多的怪物,怪物带来越来越多的动,这个城市里有越来越多,充满恐惧的生灵。J,难道你在结界地面没有感觉,这座城市随时都不在安动吗?”城市管理人说话的时候,嘴巴附近的空气隐隐震动着,似乎每个字都有确实的形状似的。

那是咒,随时都在铿锵发呜的咒。

“东京的怪物原本就不嫌多,这家伙的所作所为,难道比得上我们这些长居久安的血族杀的人多?你单单挑上这家伙,可见他想要干一翻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啧啧……到底是什么大事啊……到底是什么大事啊……”J老头摸着卷曲的白鬼头发,藏不住的喜悦。

打造兵器的人……不,应该说J老头,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兵器蒙尘。以此类推,持有兵器的武者有越多敌人,兵器派上用场的机会就会越多,贪爱沽名钓誉的J老头就越有参与感。

“把他交出去,自然会有其它的力量终结他的存在。”城市管理人。

“是什么人在结界外头等着他呢?”J老头明知故问。

“他以前的族人伙伴,新树的血族敌人。只要他一死,就可以让这座城市蒙上的恐惧阴景一吹而过。”城市管理人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坚定亦不容置疑。

“把守结界的小弥勒告诉我,牙丸伤心跟阿不思曾经在小神舍前,提出进入打铁场搜查的要求。后来居然连猎命师也来了?他们巴巴地想进来,还用了许多反结界咒呢,真是一群没有的家伙。”J老头幽幽地说道:“他们会把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恐怕也是出自你的建议吧。”

“如果一个人的死可解决一百个问题,他的生,便是充满疑质的否定。”城市管理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仅管吸血鬼势力挤有城市电眼,网路搜客与媒体魔掌,三大监视部门,城市管理人仍是这种城市挤有最充沛资讯的人,这也是他用来交易和平的筹码,于绝对的优势。

然而此间的主人,J老头,眼睛却闪烁着狡狯的神采。

“这么说起来,意思是我很快就可以知道这次的新武器,到底有多可怕了吗?”J老头搓着手,指尖上流绕着愉快的咒。

城市管理人轻轻叹了气:“你与我订定的契约,只剩下几百年了。”

“我无意触怒你,但就算是这座城市的灵魂,对自己曾经立下的誓约也不能够反悔吧。”J老头幽幽说道:“在这小小天城里我想怎么实现我与兵器间的梦想,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你也不能提前终止我们的契约。”

“但你停止了其它人进入打铁场的结界。”

“这也是我的自由。”J老头瞪了陈木生一眼说:“如果让太多奇奇怪怪的刺客进来,我养的兵器人又太差劲,我岂不要怕得不可开交?”

陈木生耳根发烫,真想出言反驳。不过此时他也知道了答案。

J老头可以自由封印结界,让欲前来请求打造兵器的人都进不来,省下旁枝末节的干扰。说起来,自己完完全全中了J老头的计了,在这个荒谬的地方跟奇怪的咒兽互斗了这么久,还用上了自己最厌恶的兵器。

……不过也罢,就当作是支付给这吸血鬼老头,帮那个敢于单枪匹马对抗吸血鬼的男人,疗伤回神的“精神费用”吧。

“兵器人、”城市管理人看着陈木生。

明明就不是凌厉的眼神,但当城市管理人看着自己时,陈木生感觉全身慢慢浸泡在的海水里,脚底一阵没有支撑的虚浮,却又被无限大的波分理处给擎托住,不让灵魂失重下坠。

起初有点茫茫然,但到了后来陈木生心中涌起的空虚溢满全身,好像每一时的心思想法、道构造都被看穿似的。没有心悸也没有发冷,却都他无所适从。

“你是在……看三小啦?”陈木生很不自在。

城市管理人将他的视线移开。

“没错,兵器人,一个生不熟的武学兵器想法,目前来说就是这小子。”J老头的手指抠挖着额头上的老人斑,笑嘻嘻道:“如果没有提报应的话,等到这家伙昂首阔步走出打铁场时,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他一定会帮这座城市制造很多有趣的事。”

城市管理人转身,慢慢地拾阶而下。

交易失败了。

每踏一步,城市管理人脚下的石阶都模糊成一片。

每踏一步,城市管理人就在石阶上留下一道残景。

片刻,城市管理人留下了数百道锋如海市蜃楼般的残像长郎,本尊不见踪影。

“看来我这契约,是没办法一直签下去了。”J老头莞尔。

……真希望,这个兵器人真正值得这一场吵啊。

但J老头轻忽了一件事实,从来没有人胆敢拒绝城市管理人的交易。

因为后果没有人承受得起。

天降甘霖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宿主的外号毫无疑问是“雨男”,只要班游被你跟到,必是以扫兴的雨天收场。建议宿主多到干旱地方走走,积积阴德。

特质:能够景响天气的命格,也是大自然底下的一种平衡机制。此命格通常寄生在男性身上,原因待考。宿主所居住的城市经常下雨,如果有特定的目的出门,雨伞更是必备的随手用品。如果有两个相同命格的雨男在临近活动,雨势便加倍。有此一说,西雅图是个雨男群居的城市。

进化:倾盆,一百天的雨。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4)

好美的枫树林。

鲜红的汁液像是从弃梗里头饱满生出来似的,涎垂在挂在叶尖上。

满树,满林的叶尖。

萧瑟的秋风一吹,落了满地的腥腥红点。

一个眼神灵活出水的小男孩漫步在诗意盎然的满地红点上,看着他一手制造出来的尸体,嘴里哼着不着边际的曲子。小男孩手里抓着一双发抖的黄猫,摇摇晃晃走向最后的言语之地。

尸体如山。

如碎山。

张牙舞爪的血色枫树上,飘悬着肉眼无法辩识的死亡丝线,丝线上犹粘着破碎的骨沫与肉汁,那是死者最扣的遗像。乱七八糟。

唯一还能开口说话的,便是小男孩的亲生姊姊。

“你……你从什么时候就……就开始计画……这件事……”风淡歪歪斜斜地站在枫树底下,身上全被若有似无的钢琴线给缠住。

琴线交织,根本无法解开。

无法解开的困境,只有用硬气功强行迸裂琴线,然而风淡的气却早已被她的亲弟弟一指捣破,气海一泻千里,一时半刻内要聚敛一点噗内力,都是千难万难。

十几道钢瑟线绑在树梢,吊着,吊着。

风淡只要身子猛一个下坠,就会被纠缠不清的钢琴线给割成数十块难以辨认部位的碎骨破肉,于是她只好辛苦地撑着身体,不敢失神。

“好姊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趁你意识清醒,将你灵猫的封印给解开,好让我物尽其用。”小男孩笑得很天真,手上擒着一只害怕到发抖的小黄猫。

“你……难道想……违背猎……猎命师……的战斗原则?”风淡忿忿不平。

“弟弟我都愿意提前发难,暗地里偷偷杀光四个姊姊了,何况是捍死区区一只小黄猫。我说猎命师也蠢,什么在战斗中不伤害彼此的猫,哀哉,这完全是弱者才需要的同情心。”小男孩笑笑。染血的眉毛,红得快要烧起来。

“你……如果你……”风淡怒目而视。

“算了,只是跟你说说笔罢了。”小男孩优雅地摇头:“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会跟你交换条件,还真会让你死不阖眼。”手一捏,小黄猫的脊椎登时碎了两截,摔在地上。

小黄猫只剩下惨叫的气力,没有死,却注定终生瘫痪了。

风淡悲痛交集,疯狂地嚎叫。

几年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灵猫,就这样瘫成了废物。不多久,在这座山林之间自会有各式各样的掠食者,将它活生生撕吞下肚。

“我把灵猫解开!你快用里头的妙手回春救回她!”风淡以仅余的力气吼道,眼里的血丝有如蛇游。

于是,小男孩将痛晕了的小黄猫递给了风淡,风淡忍住深割进肉的痛苦,伸手将小苋猫身上的咒印给解开,让封销住的命格得以被其它猎命师所用。

风淡看着小男孩将黄色灵猫身上的命格一一取出,一转手,毫无窒碍地转储在自己的红色灵猫上,动作圆转自如,犹如轻敲琴键的间乐之神莫扎特。

——真是个天才。

风家的历代传人里,每隔百年就会出现一个也不起的天才,其咒术、线术、猎命术的才能,甚至超过大长老一向偏袒的乌家传人。

这个将命格轻松把玩于指缝间的天才弟弟,毋宁就是这个百年一人的怪物。

才能上是怪物。

人性上,也是怪物。

“为什么……要这么做?”风淡努力回想那个天真无邪,总是无忧无虑的弟弟。

“命运。”小男孩简洁有力地回签,擦去眉毛上的火红鲜血。

是的,没有人比猎命师更清楚命运,更相信命运。

也更,服从命运。

风家的命运,原本就注定非常惨烈。

风家两夫妇一口气生了四胞胎女儿,却又在来年意外生下了唯一的男丁。注定在多年以后,让这些骨肉手足面临相互残虐,杀四剩一的死局。

然而,根本没有十八生日的惨烈格斗。

在小男孩还是个巴掌大的婴儿的时候,懵懵懂懂,就在娘胎里偷听到了猎命师的诅咒秘密,从此便在城府里种下了秘密的种子,浇上了恐惧的汤汁。

随着年龄的增长,秘密终于盘根错节,紧紧扭曲了小男孩对人性的期待。

于是,小男孩将自己的本事藏得很深,深到没有人发觉他到底有多想……杀人!

在这个毫无特殊的日子里,这个小男孩趁着父亲风长销出远门争取加入长老护法团,一鼓作气,对四个心有灵犀的姊姊发动惨烈的奇袭,将毫不知情的四个姊姊困在自己精心布置的丝线阵里,以近乎游戏的方式一一杀死。

每个姊姊临死前,都被他尽情嘲笑了一番。

“姊姊所有的命格,都交给我保管了。”小男孩说,手指一紧,再度捏碎了黄色灵猫的脊骨,说:“我还是觉得,遵守谎言是弱者变态的保守心态。”

黄色灵猫重重摔落,风淡痛苦大叫。

小男孩伸手按住风淡哭叫的脑袋,用力一压。

稀里哗啦。噗嗤噗嗤。

淋了小男孩一笛腥。

猎命师有许多的传奇。

属于小男孩的传奇,是恐怖绝伦的秘密。

没有祝贺者的恐吓,没有父执辈的痛苦选择。

只有单方面的,对亲情残酷的压榨。

小男孩的名字叫风宇。

猎命师百年验证得一见的天才。

他欺许自己,用最可怕的优雅执念,横扫生平每一个遇到的强敌!

眠眠无期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宿主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从甜睡一整天到昏睡一礼拜,最扣终于以季节的长度计算,睡得天昏地暗。传说中的龟息大法。

特质:在猎命师中有此一说,“眠眠无期”是一种懒惰成仙的命格;但也有猎命师认为,“眠眠无期”能够将宿主的能量完美地包覆住,等待某种不可知的机缘,今宿主的生命形态有可能在肾化的过程中产生突变,甚至是一举成仙(最好的证据就是,宿主经常有长卢期中有返老还童的迹兆,如白发变黑,皮肤变细等。)

进化:无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5)

池袋,位于SunshineCity的Animate漫画阁。

属于猎命师天才,风宇的战斗。

不知数量的银色钢琴线,即华丽又凌历地割开长郎上的空气,直扑东瀛武圣宫本武藏而来。

“……”只见宫本武藏脚如钉,右手长刀由下而上斜挥。

这朴拙无华的一招没有名字,毫无需要。

沉闷的刀势仿佛撕裂了三度空间,锐利的钢琴线瞬间撕裂,散空中。

宫本武藏并不讶异,他在忍者的手底下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暗器,即使是匪夷所思的妖异忍术也斩杀不赦。区区钢琴线,还不一刀两断。

对于这位武圣前辈,风宇当然没有任何低估,试探性的一击一中,在风宇借着长郎墙壁的快速跳跃下,第二波攻击立即翻腾而出。

“武藏前辈,据说你以前是吸血鬼猎人?”风宇笑笑,长衣舞动,双手激射出两团银色闪光。

宫本武藏双瞳凝缩,子弹盘飞速的银色闪光,原来是弹珠般大小的圆形球体。圆形球似乎灌注了风宇的内力,不是平常暗器。

“……”宫本武藏依旧是右手长刀斜斜削出,打算将两枚圆球一刀砍爆。

但长刀锋口一触圆球,宫本武藏便空荡一股异样的质素从刀身传递到腕口,在百分之一称的侵略性时间里,圆球便爆裂开来,幻射出数百条银色细光。

银色刀丝来势凌历,无差别地朝四面八方攻击。

“好家伙。”

宫本武藏左手短刀往前一卷,强大的刀气锋如涡轮气旋,立即搅开了逼近身躯的刀丝,但仍有几许刀丝从边线穿契宫本武藏略嫌生疏的刀气,削过他钢铁般的皮肢,擦出几丝血水。

长郎走的玻璃墙肯间出现无数龟裂,摇摇欲崩。

而风宇呢?热爱接角危险的他已趁着隙钻过宫本武藏的刀,轻飘飘来到宫本武藏的背后。一尺的骄傲呼吸。

风宇微笑,脚未落下,便以指做剑,欲往宫本武藏门户大开的背脊刺落。

不对!风宇的指间凛凛一寒,掌心“千眼万雨”命格发烫。

宫本武藏没有回头,右手长刀穿过右臂砍下,朝风宇的胸口凶猛回刺。

速度之快,不是背后长眼所能形容。

“过龙钉!”

风宇急往左避,只见宫本武藏的长刀刀尖贯进龟裂的玻璃墙,劲力一催,整面玻璃墙应声轰碎。

好惊险!风宇在半空中忍不住轻呼,心脏兴奋地剧烈跳动。

“当今之世,谁是最强!”宫本武茂大喝,双刀进逼风宇。

宫本武藏的刀并非以迅速绝伦的“居合”着称,却有一股拔刀术的速度所无法企及的狂霸意志。遗憾虎之势,泰山压顶。

刀未近,杀意已压迫风宇脸面。

“强者有三。”风宇故意应答,双手快速交叉,钢琴线在指尖紧崩。

“谁!”宫本武藏短刀横胸,长刀悍然劈出。

刀气冲出,地板擦出两条崩线。

风宇冷静跃起,手指紧扣钢环指套,钢琴线掷甩出。

却风宇的钢琴线以凌历的去势杀击宫本武藏,但一进宫本武藏的强劲的刀势范围,琴线奇妙地软化,锋如冉冉吹指的蚕丝线。

钢琴线质地柔软地劈避来宫本武藏的刀,一进宫本武藏的身,却又倏然发硬,锋如过风刚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抓团宫本武藏。

“喔?”

宫本武藏也不后退,左手短刀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连斩十四刀,将风宇诡异的攻势强硬化解,钢丝散落。

真也不起,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能用内力灌注在这么细的丝线里,还能将武器控得这么灵活……当作“二天一流”再度回到这世界的闪锋礼,真是再好不过!

“有此一说,第一强者乃是猎命师前辈,雷神聂老。”风宇双脚踏在垂直柱上,一口气掷出四个质地有异的银球:“我自知难以匹敌,不敢邀战。”

两个银球很快就爆开,钢琴线银光四窜,两个银球则溜滴商轻声在宫本武藏的背后两柱,这才张牙舞爪地炸裂开来。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种扑天盖地的狼击中全身而退。

而风宇则在眼花撩乱的无差别攻击中,奇异地、勇敢地冲近宫本武藏的身躯,双手带出闪闪发亮的钢琴线。

“第二个呢!”宫本武藏大喝,身形蹲而踞,全身斗气暴涨。

无数近身钢线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受到宫本武藏霸气的影响,竟有来热微微一挫的感觉。

只有风宇面不改色地击向宫本武藏。因为风宇知道,这很可能是他唯一一次,能够以全身之姿与宫本武藏对决的关键时刻。钢琴线灌注强大的气,与意念。

“好啊……龙乱舞!”营本武藏瞳孔凝缩,双腕发热。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6)

两人身影交错,双刀光影翻腾。

半空中浮着的,尽是无数被斩断的钢琴线。

旋转着,滚烫的血珠。

两人背对着背。

“……”宫本武藏身上的衣服被钢琴线气撕开,皮肤绽出无数血痕。

绑在头上的黑巾也被切成八片,风筝般被吹开。腰上的IPOD四分五裂。

风宇肩上裂出一条血线,半个胛骨竟在刚刚被削断。

“第二个强者,据称是有死神之名的吸血鬼,上官无筵。”风宇闭上眼睛,忍着肩上的剧痛,调整气息缓缓说道:“可惜上官神出鬼没,至今无缘一战。”回想着风宇与宫本交手的那一着。

即使长眠百年,依旧不愧是武圣,强的本质并无随着世代更替有所变化。

宫本武藏长刀流转,短刀凌历,不仅将四面八方团击的钢琴线狂撕,还破了自己冒险逼近的真正一击。

更给了自己,好惊险的一刀。

呈,就算整条肩膀断了也不算什么,只要活着离开这里,“妙手回春”命格自然会将我治好。现在最重要的,莫过于趁着宫本武藏还没恢复百分之百的实力,借着这次的战斗,将我的潜力漂洋尽致地带往另一个境界……

风宇心想。

怪。明明就要砍中,整条臂膀即将斩离他的身体,怎么会在一肯间偏了寸许?怪异的触感,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难道,这就是猎命师的能力吗?

宫本武藏看着手腕,回忆风宇那一刀留在身体里的余劲。

“我的对决结束了。我赢不了你。”

风宇微笑,睁开眼睛,手指在肩胛上寻事涂写上“凝血咒”,暂时封住伤口。

“趁着你还能说话,将第三个名字说出来吧。”宫本武藏说,看着从远处走近围观的人群。

两人交战不到一分钟,制造出的激烈声响已经惊动Animate漫画城,几个店家工读生与高中生都跑过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殊不知他们的好奇心将带给自己多大的危险。

从从窃窃私语,对眼前满地的碎玻璃与两个身受奇伤的怪人,发表无法置信的评论。械斗?更像是厂商的商业表演?

“刚刚的两位强者,我都仅仅是听说而已。在我当实际交过手的人里,最强者,莫过于猎命师的判徒,乌霆歼。”风宇微笑,忘却刚刚性命交关的危险,将意志力集中在几称后即将开始的“修炼”。

“就是无道给的资料里,那个在东京里横冲直掸的怪物么?”

“前辈见笑了。”

“但他让你逃了。”

“我很会逃。”

“如此说来,只要我钉死你,乌霆歼这个名字我就可以丢在一边了。”

“这么结论,有点轻率喔。”

两人依旧背对着背。

群众里较为第三的人开始察觉气氛改变,有人不自觉地脚软,呼吸困难。

“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两个人身上的伤好像是真的耶。”

“空调是不是变冷了,我的皮肤都起验证皮疙瘩了。”

“要不要报警啊,我看这两人的伤未免也太过分了……”

“我好想吐,认开点我想走了……”

风宇笑笑,手掌上的“千眼万雨”能量滚烫,准备好了。

宫本武藏右手腕轻悬,猛地转身,出刀!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7)

“龙卷风!”

宫本武藏长刀旋转刺出,竟不若世上已知的“武士刀刀法”,长刀刮起急速喷族的怪风,所过之径石崩裂陷!

风宇闪身避开,任那旋转怪网真击身后的群众。群众来不及反应,内个首当其冲的路人登时被旋转刀气轰钉,形骸裂碎。

死亡唤起了群众的恐惧本能,惊叫声四起,脚还能动的,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疾龙咬!”宫本武藏长刀隐隐封住风宇的去路,短刀快斩。

风宇以奇异的体态躲过致命的刀斩角度,但宫本武藏的刀法岂是寻常,刀气掠过风宇的胸膛,两条肋骨便干净利落地断了。

若不是风宇的气扎实护住了身体,刀气再往里一寸,风宇的肺叶就会爆开。

舍去远距离击杀的大招式,宫本武藏双刀绵密连斩,刀刀扎实,就算是在遥远的日本战国时代,这种实而不华的刀法可是足以钉败一支小军队的“狂暴武术。”

“好刀法!在堕落为吸血鬼之前,身为猎人的前辈想必靠着双刀,也斩杀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吸血鬼吧!”风宇冷静闪躲,长衣破散。

“哼。”宫本武藏低吼,双刀如虎。

风宇一边伺机出所剩不多的钢琴线球牵宫本武藏的身形,一边想办法逃离宫本武藏最可怕的近身距离战。

血,一直从风宇身上的断骨中喷溅出。

这是风宇近日来,一直习癖的战斗作风。

以往,有百年来罕见天才猎命师之称的风宇,对上强敌无一不胜,优雅的笑容背后,实则是无数残酷的深厚堆积。如果知道风宇是如何杀死自己的手足成为猎命师的,除了惊叹他的战斗天才,更要战悚他的深沉城府。

现在的风宇,已经对“必胜的战斗”毫无兴趣,因为必胜的战斗缺乏与危险的第一接触,久了,就会失去对死亡的接触,变弱,永远失去面对死亡的能力与胆气。

最后,看见敌人的脚踩在自己断裂的头胪上。

于是,风宇开始积极碰触“足以杀死自己”的顶级杀手。

对上凶气沸腾的乌霆歼,风宇自知无法取胜,所以一开始就抱持着“测试自己实力”的心态与之周旋。对上擅长超高速打击的十一豺优香,风宇的速度只能勉强跟上,于是也无意将之打倒,把心思放在享受危险的分上。

而这次对上无敌半生的营本武藏,之于风宇来说,交战目的依旧不是取胜,而是将命格“千眼万雨”锻炼到极致!

但这种想法可不便宜,宫本武藏之能以“刀”一蹴东瀛武圣,便不可能有人在其刀下优游自如。刀刀都潜藏着昂贵的代价。

风宇在漫画城中到处逃窜,宫本武藏便紧追着砍杀。

柱子被斜斜划过一刀,便拦腰崩裂。钢琴线往回牵制,亦是石屑纷飞。

在两人的一逃一追中,暴涨的刀气不长眼,无辜的路人错愕地爆血毙命,地上尽是染血的书包与手机,大楼警铃声大作,警卫持枪想吓阴,却也遭到波及,身裂横死。

第一十二刀,风宇的右臂遭到刀刃贯穿。

第二十六刀,风宇的左耳爆破,碎片飞舞。

第三十一刀……第三十四刀……第四十四刀……第五十二刀……

几十刀后,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刀法,已渐渐找回封印进乐眠七棺前的手感。而风宇竭力在“千眼万雨”命格的影响下保持清醒,并籍着“千眼万雨”的效力躲过宫本武藏刀击的致命角度。

饶是如此,风宇依旧伤痕累累。

但风宇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有意义的。

每中一刀,都是为了寻找他心中理想的“逃生时间”。

更重要的是,风宇身上的刀伤越来越浅,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从容。

此刻,在宫本武藏的心中极是纳闷。

——为什么偏偏会他不死?虽然自己并非精心刻划刀的那类刀客,但每一刀都是行锤百练的杀着,没道理几十刀过去了,还没有将对方砍成一团血窟窿!

这是什么魔术?自己可是连已成为吸血鬼的“服部半藏”都畏惧的刀客啊!

“前辈莫慌,虽然都杀我不死,但比起前辈的刀法,乌霆歼绝对瞠乎其后呢。”风宇笑笑,不仅仅是掌手,此刻的他全身都在发烫。

一股奇特的、异样的感觉从掌心冲向全身百脉!

“呸,龙长啸!”

宫本武藏心高气傲,怎么忍受得了风宇的奚落,双刀猛力一送。

刀气纵横,早已脆弱不堪的地板再度裂开,石屑哗哗剥剥裂射飞溅。但体无完肤的风宇却像海里的游鱼般,以无法置信的体势,从籽猛的刀气中堪堪游过,好像无形的空气也能支撑风宇的身重。

“成!”风宇不禁喜呼,崭新的能量充裕全身。

没想到,“千眼万雨”竟在极端危机的此刻完成了进化,蜕变成某种尚未知晓的形态!“大幸运星”?“阿西娜的祝福?”此刻还不能判断,需要进一步的锻炼与了解。

已经没有继续缠斗的理由。

宫本武藏又连挥了震动空气的七刀,刀刀却都让风宇华丽地避开,毫发无伤。眼见风宇冲进人群拥挤的电玩展示中心,在群众的人头上飞足点跃。

连刀扑空的宫本武藏脑门发热,霸气蒸腾,愤怒却无法透过双刀撕裂微笑的敌人!

一百多年没一刻像今天一样暴燥难耐!

“喏!”风宇诡异地摔身,左手甩出钢琴线,右手趁势兜起挂在墙上的消防灭火器,历力朝势若疯虎的宫本武藏一丢,料定他根本不晓得那是什么玩意儿。

果不其然,宫本武藏毫不细想,长刀斩断来袭的钢琴线,短刀同时狠狠朝红色的灭火器一砍。

只职见一声涨破耳膜的巨响,同一时间,眼彰白蒙蒙的一片。

……被耍了!

天杀的被耍了!

风宇当然趁着灰粉涨漫遁走,他的声音却从远处渐次传递过来,做了最后的注解。

“再会了,小子今天领教了不少。下回我们在雨中对战,前辈可得格外小心呢。”风宇的声音充满了今人验证以忍受的翩翩笑意:“说不定,小子会忍不住取走前辈的性命喔。”

宫本武藏愤怒大吼,犹如一头狂暴的野兽。

全身覆盖着白雪般的灰粉,宫本武茂发疯似地重重一劈,天花板与地板同时爆破崩落,留下双刀三百年后初次战斗,巨大的残恨。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8)

这场战斗历时不到三分钟,却重创了人来人太阳风的Animate漫画城。

满地崩坏的石块、染血的碎玻璃、粘在大型展示模型上的残肢断臂。

无数刻划在墙上的刀痕。

“城市电眼”系统,很快就察觉到池袋又出现了异状,立即派遣了一队特别V组进行剧烈战斗后的清场,而宫泽也来到了现场,立即调阅可以得到的监视录景带,思索猎命师集团最新的活动方向。

黄色的警戒线横七竖封锁信Animate漫画城,也隔绝了人类与吸血鬼的气味。

“长官,这些是不良分子械斗的关键证人,必须按市民合作法程序,将这些证人移往局笔录。”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干员递上一分签单,交给宫泽。

拿着签单,宫泽转头一看。

这些心有余悸的证人,竟有三百二十多人。大多是刚从补习班下课的中学生,有的是漫画城里的店员工读生,个个目光呆滞,有些人身上挂彩,几个孩子甚至哭个不停。

特别V组往往透过协助笔录制作的方式,“秘密处理”掉几个战斗事件的关键证人,淹灭吸血鬼政权光的任何可能。签单这些人名,幸运的话会被专案报告写成暴徒恐怖攻击下的牺牲者,被炸药炸得尸骨无存;不幸的话,就直接变成失踪人口,人间蒸发,家属一辈子都不会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生死。

宫泽忍不住叹息。这三百二十几个人,就因为被迫目睹了一场猎命师与吸血鬼的血腥斗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地下皇城当作活人血包,被那一群自发为文明的野兽吃食。

他没有立刻签字。

“这场要命的战斗才进行了两分半钟,不可能每个人看到的都一样,也不可能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值得他们协、助、笔、录。”宫泽严肃地说:“将这些人分成十组,别让他们有彼此讨论的空间,仔细盘问,至少放走一百个只是单纯受到惊吓的人。”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但是地下皇城每个月的固定活食……”下属有点局促。

“从最近层出不穷的事件还看不出来吗?从现在起,这种让人发疯的事只会更多,更加剧烈,活食还少得了?”宫泽淡淡说道:“你还得想想有一天你儿子也在关键目击者的队伍里,你心里会怎么感受?”

“是。”下属同意,心中对这位新主管的感受更复杂了。

“有宫本武藏的动向吗?”宫泽仔细检视墙上的刀痕,眼睛贴在缝里观察。

刀痕简洁利落,雄浑的劲力没入大理石板后的混凝土,却没有在里头渗旋开来破坏,而是单纯地直切钻入,闪电般斩断腕大的钢筋。

隐隐约约,刀痕里透出的寒气令宫泽的眼睛不敢继续瞪视下去。

……好一个横霸天下的武圣,却不知道他在今日武器科技发达的世界里,是否还能以刀维系自己的尊严。

“宫本武藏好像还没发现监视器的存在,他的路线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宫本武藏走到邻近的西口公园,全身浸在喷水池里,一动也不动……大慨是想洗掉身上的灰粉吧。”

我同意。

胜得真是太难看了,武圣。

“没有继续走动的迹象吗?”

“暂时还没有接到回报。”

宫泽拾起地主断裂的钢琴线,手指登时被轻轻划破,果然锋利异常,比一般的钢琴线双细了好几倍。现实世界中竟有人能够纵这种武器,真是匪夷所思。

“与他交战的猎命师呢?”宫泽将拾起的钢琴线包在拭镜软布里,收了起来。

“完全没有下落,离奇地消失了。”

宫泽点点头,说:“把监视器录下的画面拷贝一份给我,另外剪辑一份两人对谈的嘴型给语言专家,我三个小时之内就要得到他们所有的交谈内容。”

宫泽缓步在狼籍的现场,沿着最后的满地石灰粉,倒推他想象的战斗路线慢慢走着,身上沾染残余的战斗气息。

竟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宫本武藏离去的路线,沿途有公共设施到破坏,还是有路人倒霉被砍吗?”宫泽问,证据没有一丝玩笑的味道。

“没有。”下属愣住。

“不像小孩子,那就麻烦了。”宫泽沉思片刻,心想:如果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宫本武藏这种类型的暴力痴迷犯,骨子里对暴力的追求一旦没有锋利满足,就有内在价值的崩解的危机。宫本武藏踏出乐眠七棺后的第一场战斗,竟然是以“被敌人逃走”的结果收场,宫本武藏怎么咽得起这口气?

以现代的犯罪心理学对阿不思所提供的宫本武藏历史郑宗做侧写,可轻易发现宫本对“战斗的钢铁执着”,而非对“武学的哲思领悟”,身平遭逢的对手都是抱持着“非胜即死”的觉悟与宫本武藏对决,所以更加深了宫本武藏昂贵的战斗意志。

现在,宫本武藏的对手在战斗时一路奔逃,完全没有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最后还真的让他用上了让宫本武藏极度错愕的灭火器,溜之大吉。

除了在战斗中无法收手外,并不会无故杀死平民老百姓的宫本武藏,一量被愤怒篡夺了神智,也难保不会大暴走,变成难以控制的人间凶兽。

这也就是宫本武藏要全身浸在水池里的原因。才不是洗掉他妈的灰粉粉,而是强得让自己冷静下来,缓解蒸腾血翻滚的杀气。

但真正只有一种方式,能勉强将宫本武藏拉回一名武者的界限。

“动用最高建议权,通知牙丸禁卫军本部宫本武藏的位置,请他们派一队训练精良的十五人军队,协助将宫本武藏带往特别V组。”宫泽微笑道:“就强调我们区区人类请不动宫本武藏他老人家,一定得吸、血、鬼、自、己才有那种胆量跟素质,还请他们随身携带刀械,让宫本武藏产生认同感……有劳了。”

“那么,行使最高建议权的原因要如何交代呢?”

“就说宫本武藏之前乱上电视节目,毫无自觉在全数以千万的电视观众前曝光,现在又公然砍钉了这么多的老百姓,我们需要好好沟通。”

宫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墙壁上的恐怖斩痕。

“是。”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9)

最高建议权生效。

半小时后,十五名牙丸禁卫军带着敬畏又的心情,来到了池袋西口公园。

喷水池旁倒卧着半名手持弹簧小刀的金发青年,红了半池的水。宫本武藏塞着耳机,职着最新款的Ipod,音量大到连三公尺外的众武士也依稀听到。

“……”宫本武藏睁开眼睛,冷冷扫视围在池旁的牙丸禁卫军,他并不理会牙丸禁卫军嘴巴里说着什么东西,也无视他们脸上恭敬又诚挚的表情。

宫本武藏眼神所带之处,尽是从武士腰际间的悬刀。

来得正是时候。

“拔刀。”

宫本武藏缓缓站起,身上的池水倾泻而落,凌乱的浏海饱满了颤抖的水珠。

众牙丸武士面面相觑,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拔刀。”宫本武藏右手拔出长刀,左手垂放,冷冷说道:“第三次,我就直接用刀说话了。”

这是什么情况?

“武藏大人,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依照上头的命令,特地前来……”一名牙丸武士骇然说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刀光一瞬。

该名牙丸武士视线天旋地转,好像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头颅落地时,宫本武藏已经跃出水池,长刀横卧在肩。

“请冷静,武藏大人!你可能是中了敌人的幻术,才会分不清敌我!”一名牙丸武士勉强镇定下来,说:“请让我们将你带到白氏尊者处,将大人身上的幻术解开!”

“幻术个屁。”宫本武藏用手中长刀瞪了武士一眼。

该名武士登时一分为二,肠脑淅里哗啦爆开。

“武藏大人!你不是吸血鬼吗!”从武士惊惧不已。

没有选择,剩下的十三名武士只好拔出腰际的利刀,拿出战斗本色。

吸血鬼……

“有什么稀奇,当年我可是天下第一号的,吸血鬼猎人!”

宫本武藏举起刀,身上残留的池水,瞬间被沸腾的气势给蒸散了。

心有灵犀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三百五十年

征兆:宿主对“命运”非常敏感,不一定认同坊间的命理节目与书籍,但是对日常生活里的“蛛丝马迹”如何对应到“神的暗示”非常敏感,例如思昨晚的奇异梦境是否暗示今天的运势,或是听见电风扇发出奇怪的声音就直觉不该出门,走在马路上若有宣传纸片飞到脚边,必拿起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虽有疑神疑鬼的倾向,但这的确是命格产生的学烈“预感”。

特质:此合格非常强大,乍看之下莫名其妙,却有很实际的逢凶化吉功效。遇到“选择”的状况不明情况,宿主几乎都能做出最安全的决定,是团体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进化:经过努力修炼,能进化成能量非常骇人的“疯狂嚼言者”。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0)

日本,横滨军事基地港口。

大海上的数枚火点,烈焰腥腥冲天。

油气不断焚烧,巨大的爆声撑碎了坚硬舰甲,火焰一柱一柱喷向黑空。

再这么烧下去,历史也会开始焚烧起来吧。

停靠在横滨军事基地外海,多尼兹上将领导的第七舰队第二分队,竟然在猝不及防下遭到不明飞弹的毁灭性攻击。一艘航空母舰,两艘提康德罗加级飞弹巡洋舰,三艘勃克极驱逐舰,一艘派里级反巡防舰,两艘攻击型洛极机级潜舰,一艘补给舰,四架例行巡逻的预警直升机,就在一分钟这内全数化为火海。

当位于虎丸号的牙丸千军接到这项重大军事剧变时,饶他是数百年内外兼修的吸血鬼,还是整个人怔住,无法置信地看着海平面上熊熊燃烧的火龙。

“……这不等于宣战了吗?”牙丸千军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百年。

虎丸号上的下属传来了调查快报:“长官,根据检视军卫星监视与制海雷达的结果,全部都是从兰丸飞弹指挥中心发的鱼雷……可能是秘密研究的深海隐形鱼雷,加上四十多枚血族飞弹同时攻击造成的破坏。”

飞弹中心?

“谁敢侵入兰丸飞弹指挥中心,私下攻击多尼兹的第七舰队?这是来自东京的军事叛变吗?还是不明势力的从中破坏。”牙丸千军深思,思虑着各种可能。

兹事体大,一旦处理处理失常,绝对无法逃避全面战争的局面。

类银事件尚未落幕,这次的攻击接踵而来,美国人会怎么想呢?

东京的牙丸无道能够稳定政局吗?

阿不思能够在关键的时刻阻止倾斜的决策吗?

需要连络白氏族进行高层的紧急会议吗?

牙丸千军心乱如麻,但数百年的修为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虎丸号的舰长不敢出声打扰牙丸千军思考,只是用手势简单命令属下全舰提升军事戒备,预警直升机全数升空平贴海面飞行巡逻,严防美国的军事报复。

“绝对不能引发意料之外的战争,不论是军事叛变抑或是任何状况,一定要干旋。”

牙丸千军拍打手中的纸扇,缓缓做出指示:“从现在起让所有的情势,所有的资讯全部透明化,让东京与华盛顿方面清楚我们坚定的和平立场,不能有任何暧昧的空间。”

“是。”虎丸号的舰长遵命,又说道:“需要联系其它港口的舰队出动吗?”

“当然,另一方面用最各缓的距离监视第七舰队的动向,并将我们的舰队调度清楚通知东京,务必不让牙丸无道有发动战争的理由。”

他想起了他的劣徒,山本五十六。

二战期间,牙丸千军因反对的海军总部挑畔美国,于是被山本五十六的私人暗杀军团施用强烈麻醉烟雾将他囚禁起来,等到偷袭珍珠港成功后才洋洋得意将牙丸千军给放出来,向他展现日本历史上最做大伟大的成功海战。

殊不知,唤醒拥有全世界最顶尖机械科技文明的美国的结果,不仅将日本的战力整个拉跨,最扣还挨了两枚鬼哭神号的核子弹。

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一次。

这次的代价谁也负担不起。

“另外,我要从世界各地调回“泪眼咒怨”境外特勤部,四十八小时之内都得到我的身边。这个命令是最高机密,你知道最高机密的意思吗?”牙丸千军缓缓踱步,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度量着极端的保安计划。

“是。”虎丸舰队的舰长虽然是个人类,但可是因牙丸千军的提拔才能在这承平时代理平步青动,是牙丸千军安插在般队里的心腹大将。

“成立一个直接向我汇报的专案小组,进行兰丸飞弹中心的报告。”牙丸千军思忖,说道:“我还需要一个叛变的故事,必要时我要找到可以牺牲的棋子,明白吗?”

“明白。”

是的,再明白不过。

事情的真相当然必须调查,但是“先反到叛变的祸首”,才能将这件事从漫天飞弹的情势带往冷静的谈判桌。如果美国也希冀得到一个不需要出兵的理由好镇压军队里的鹰派,那么牙丸千军提供的“叛变的帮事”,也就相当重要了。

“立刻接通华盛顿,从现在起我们要兴美国高层保持联系,不论是谁想要发动战争,他都不会成功。”牙丸千军的纸扇紧紧抓在手中,眼神如炬。

虎丸号的舰长还没应答,船底一陈惊人的巨响震动了整个海面。

仪表板闪失灵,供电正在急速下滑,几秒间整艘虎丸已完全进入黑暗。

不对劲。

“我们好像中了向量性电第一线脉冲弹,才会失去动力。”一个作员怀疑,因为在这处盘旋的直升机并没有失速坠海,显然电磁脉冲弹的范围很有限。

“长官……好像有东西从船底钻了上来!”另一个作员霍然站起。

牙丸千军纸扇停住,冷冷地看着震动不已的指挥舱地板。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1)

今晚的惊喜还没有结束吗?

来者究竟是谁?

也好,至少答案即将揭晓,不必劳神进行什么调查了。

好几个巨大的金属物体从船体底部快速往上冲,摧枯拉朽的冲撞力将每道舱隔间给轰破,完全不让战舰有应变的时间;眨眼间,那些金属物体便来到了指挥舱附近,停滞不动。

金属物体原来是圆形形状的小型船舱,一冲撞到锁定的船舱地点后,立刻涌出数十道黑色的快影,用惊人的速度突破战舰内特战队员的防御,血淋淋来到指挥舱。

失去动力的军舰,只有一缕银色月光,宁静地穿过玻璃。

月光很美,景色很杀。

黑色的刺客,染血的圆形磁刀。

成圆成阵,井然有序的杀气。

效率,致命,有条不紊。

选在重大的飞弹攻击之后戒备最紧绷时,立即进行第二波的军事行动,大胆到目中无人的地步;其计算精细,但执行计划的能力更是让人畏惧。

即使以吸血鬼的标准来说,这亦无可挑剔的军事刺杀行动。

令人畏惧——但牙丸千军并非寻常人。

牙丸千军没有丝毫惧色,老态龙钟的笑容牵动着软弱无力的皱纹。

他是鬼。

足以杀佛的鬼。

“为什么不直接用飞弹攻击船舰,直接将我葬身火海岂不完美,却要多此一举帕特攻队来送死呢?”牙丸知军温暖的笑容,打量着约莫上面名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没有动静,肉搏死斗一角即发。

“答案当然是,因为我们要杀了你啊。”

虎丸舰长淡淡地说,后退了几步,两个黑衣刺客将舰长挡在后头。

牙丸千军笑容顿住。

这老头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局。

虎丸号舰长,也是局里的一枚棋。

敌人的棋。

“现在即使“泪眼咒怨”已经到你身边,情势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风已经吹向美好的新世界了旧的人物就留在旧的回忆吧。”虎丸号舰长说,表情比笃定还要笃定。

说不定根本没有潜入者,兰丸飞弹中心就是被Z组织的长期卧底给控制了。虎丸号舰长被不明的敌人吸收肯定不是个案,越庞大的组织尽管势力越强大,但无数漏洞也同样蚕食着组织的严密。潜伏在东方吸血鬼帝国里的害虫,不知道有多少。

但牙丸千军有个最简单的观念。

只要吞得进骨头,钉死敌人,绝对比上谈判桌要简单多了。

“好久了,我都差一点忘记自己不是文将出身,而是个粗谷的武人啊。”牙丸千军慢慢亮出扇子折面,上头纸面用苍老稀疏的笔法写着:鬼杀佛。

这个老是驼背的佝偻老人的身影,顿时饱满了强大的黑暗之气。

牙丸千军一动不动,地上的影子竟狂暴地燎乱起来。

这一燎乱,竟连同整个指挥舱的所有人影子都开始不自觉躁动起来,气氛守诡异,好像连空气也会烧了起来。只要亲眼看过这一幕,都会怀疑“影子仅是单纯的光影现象”这样的物理解释。

此刻,虎丸号的舰长不禁动摇了意志。

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发抖是怎么回事?

快要喘不过气来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站错边了吗?

为什么眼前这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好像只要轻轻曲动一根手指……

就能将我们瞬间杀死的感觉?

“好一个‘血镇’,如果你不要刻意压抑,如果你不要刻意压抑,它一定会进化成‘万里长屠’。”

一个黑衣刺客开口。

牙丸千军眯起眼睛,看着方才说话的人物。

那人丝毫不畏惧地看着牙丸千军的眼睛,更主动撕下了面罩,将他奇特的模样担露出来。灰色的眼珠瞳孔,灰色的头发,灰色的面容肤色,灰色的所见一切。

“什么怪物,生得这么丑?”

所有刺客眨眨眼,俱是灰色的瞳孔。

答案揭晓,皆是“第三种人类”。

何人特遣这群刺客,答案不言而喻。

“牙、丸、千、军——传说是当今吸血鬼里最可怕的人肉兵器,比起那些在乐眠七棺里的怪物亦不遑多让,今日一见,果然。”灰色的刺客首领语气傲慢,却充满了尖锐的自信:“为了对付你这个老死不死的人肉兵器,我们全都动了基因手术,肌肉动作、神经反射都比以前快上好几倍,你觉悟吧。”

牙丸千军轻舞纸扇,动作缓慢到让人气闷。

“觉悟?哈哈,好啊,我觉悟了!”这老头如此说。

老头的舞并没有迷惑信刺客,只是他的舞也没间隙,让人不人何下杀手。

牙丸千军没有自信能够在核弹的蘑菇云下存活,但面对一百人的武装兵团……抱歉,不管这一百人是什么来头,最扣能站着走出这艘战舰的,绝对是拿着扇子的自己。鬼杀佛,当然也杀名不见经传的灰色怪物。

舱底的烟雾,不知何时已弥漫了整个指挥舱。

一百双灰色的眼睛凝缩。

“我说,人肉兵器啊……?”

“这次你太自信了。”

一百个第三种人类刺客,同时将手臂上的按钮按下。

微型注射器瞬间将奇特的发亮液体,汩汩灌入众人的体内。

奇异的,强大的,粹练的能量,迅速激动了一百名刺客的神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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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丸千军的纸扇舞没停。

只是额上多了一滴汗。

“放心,你的头颅比你想象的还要有用。”刺客首领冲出。

灰色的海潮涌上。

人气达人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不管走到哪种类型的场所,都会使该场所人潮不断,瞬间客满甚至瘫痪。开车遇到塞车是家常便饭。他妈的追女生时对手也特别多。租屋后不久整栋楼都会出租完毕。出席作家的签书会,会使冷场变成签到手软的热场(嘿!请拜托跟我联系一下)。

特质:人气一流,对许多商家来说根本就是会走路的招财猫,但对宿主本身却是场摆脱不了的拥挤恶梦,故命格吃食宿主的烦躁而茁壮。人多是好事,善用此命格将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进化:从望所归。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2)

疯狂,是最接近神启,也是最接近恶魔思想的精神状态。

宗教、巫术、政治都藉由集体疯狂产生的氛围,饱取世人的救赎。

在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疯狂”是神秘体验和道德讽刺的混乱综合。由于未知,人们对于疯癫的精神状态感到异常恐惧,对于疯癫者经常出口的末日论、黑色预言、感觉深不可测又畏惧其真,在不敢杀害这些疯癫者的情况下,恐惧逐渐矛盾、又扭曲,于是人们把精神病患者装上“愚人船”逐出理性的世界,让满船的精神病患漂泊于港口与城市之间,任由海洋变幻莫测的自然力量决定愚人船的生死。

另一方面,疯癫者却成了中世纪民间文学的要角,戏剧往往透过疯癫者的角色,以笨拙的语言赤裸裸道出真理,揭存由种种荒谬构成的冰冷现实。

想要超凡入圣,绝对不能畏惧疯狂。

有雾的地方,就有危险。

有大雾的地方,就会出现上百句黑色劲草的座右铭。

一个喜欢将唐诗粘在舌头上的,疯狂猎命师。

十数日前,入夜后后乐京的雾特别的浓。

在大长老的号召下,此时几名长老护法围的精锐,以及数个极有希望获选入长老护法团的中生代猎命师,都已陆续抵达东京。一群猎命师聚集在中华料理店楼上的书房,商议着围捕乌家两兄弟,而十几只灵猫则在阳台上依偎取暖,酣酣睡觉。

这些人在淡淡的焚香中讨论连日在东京都没有消息的乌家两兄弟,该如何分头截获杀死,直到“那个人”开始打呵欠,大家突然静了下来,像是声音全被漩涡抽进地底岩层似的。

猎命师一族由于诅咒的关系,使得内部格外“团结”,阶层井然,纪律严明,但有的时候,某些人的发言权超越了他的阶层,因为武功,或因为他身上奇特的“命格”。

“那个人”,一个年约三十五,身着白色长道衣,上面用毛笔写着许多人生左右铭的邋遢男子,被从猎命师静悄悄围绕在中心。老中青三代,大家全都在等待他的灵光一现,没有人敢提前出声扰乱他的灵感。

“……”邋遢男子眼睛因长期睡眠不足布满了复杂的自丝,胡渣爬满了半张脸,连续打了几个让人超想揍死他的浓臭呵欠后,还伸手去裤裆极其不雅地搔搔抓抓,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眼光。

这个绝对不能交起来当男友的邋遢男子,有个极不相称的名字。

阚香愁。

一点都不香,不香到让人发愁的,阚香愁。

“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阚香愁又打了个呵欠,慢慢念出王维的“桃园行”。

这个唐诗中毒者的掌心里,超稀有的“疯狂嚼言者”命格烧烫着掌纹。

“妈的,什么意思?”鳌九第一个放炮,他实在懒得思考。

“这几句唐诗的意思,是在说乌霆歼跟乌拉拉哪一个人的下落?还是两兄弟都是?”锁木思忖,顿了顿,又说:“还是都不是?会是在说其它的事情吗?”

至少具备五百年能量的“疯狂嚼言者”之预测能力是不需要讨论的,但疯狂嚼言者的跳跃恬思维,让众人只能就着唐诗的意境与语言使用去猜测,因为预言的事件与询问的方向不见得吻合,只能从唐诗里行到一些想象。

“避地……成仙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这几句话好像在说J老头的打铁场结界?”拥有“恶魔之耳”的庙岁心思飞快,立刻联想到了曾帮几个猎命打造兵器的J老头。

他虽没去过,但J老头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打铁场的结界传说也不算是秘密。

兵五常一拍大腿,点头称是:“没错,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躲掉我们的机率命格的追踪,打铁场的结界就是!”

位列长老护法的兵五常曾进入打铁场一次,对砂的奇妙世界深刻。打铁场的结界隔绝于世,寻常命格可能探索不到里面的状况。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田园廖落千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阚香愁叹了口气,怅然道:“孑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啊……五处同!”

他妈的,竟然来宝起来。

鳌九心中干骂着,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好懂多了。”

书恩看着锁木。

“原来这对兄弟分开了,大概也是情势的无奈吧。”锁木直接解着诗里的辞句,有条有理说道:“年荒世业空,说的是两兄弟对入侵地下皇城的想法没有进展,不过各西东才是真正重点。依我之见,日本大致分为关东与关西,弟字为西,所以乌拉拉应该已逃往关西,而兄字为东,故乌霆歼还大胆地留在关东,甚至可能还在东京。”

“若乌霆歼在东京的话,顺着庙岁对预言的看法,那便是在J老头的打铁场了吧。”倪楚楚思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继续说道:“鳌九的‘千里仇家一线牵’无法锁定乌拉拉,但曾经被追踪的乌霆歼都探测不到,也印证了乌霆歼极可能是在J老头的打铁场。”

倪楚楚是猎命师长老护法团少见的女性,她的身上总是缠罩着宽板的布衣,而她之所以能挤身护法团的秘密,就藏在衣服底下。

“我也同意,如此一来,就必须兵分二路了?”风宇点头。

他心想,如此就得留在关东了,与乌霆歼大战一次的机会大些。

“等等,我的见解大不相同。弟兄羁旅各西东,我觉得里面的西字是指一命归西的西,而西字对应到弟这个字,所以我看是阴阳两隔了,死的是乌拉拉,真正该死的乌霆歼反而活了下来。”仇不非吞吐着烟圈,手指夹着烟往空中虚点虚点。

“你们都太扯了。中国人写诗,写到两人分离时还不就写各分东西?什么关西关东?什么一命归西,简直就是牵强附会嘛!”鳌九不屑。

“共看明月应垂泪,这是指初一十五月圆的时候,有什么事会发生吗?”锁木不与理会,兀自推敲着诗意。锁木树预言里字句何者是“关键词”,颇有自己想法。

阚香愁挖着鼻孔,不可置否。

“那五处是什么意思?那五处?”兵五常迸出这么一句。

“诗里的意思不能尽解,尽解绝对会走到预言的死胡同里。”孙超提醒众人。

“我说,乌霆歼八成还是被牙丸禁卫军给逮了,被关在吸血鬼特裂的结界里,所以我们才会找他不着。至于乌拉拉?你们想找就找吧,我跟阿庙绝对会把东京翻过来,找到乌霆歼杀了。”鳌九简单做了结论。属于他自己的结论。

此时,阚香愁将手指上的鼻涕轻轻弹出,鼻屎咻地粘在孙超花白的眉毛上。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阚香愁歪歪脖子,打了个气虚敷衍的呵欠,又补了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常咨嗟啊,常——咨嗟!”

阚香愁掌心里反复揉捏的“疯狂嚼言者”,并非年方三十三的他所猎捕到的奇命,而是由上一任长老护法团的前辈在临终前传承予他。

理由很简单。

阚香愁非常有天赋,疯疯癫癫的阚香愁对于神启的领悟青出于蓝,比上一个守护珍贵的“疯狂嚼言者”的前辈要来得有天赋。“疯狂嚼言者”若不栖食在他身上,效力必定锐半。

但也就是因为阚香愁行事老是阴阳倒错没有常理,更没有个人原则,所以即使阚香愁不论在智力与咒力上都被认为是聂老一人之下,仍没有获选进入长老护法团。

更可能的是,也许长老护法团希望阚香愁入团,但阚香愁还不见得愿意吧。

孙超皱眉,咳嗽说道:“诗意这么惨,这是叫我们放弃,回到中国吗?”

“难毛的,就是说这几天会出事了?”头发花白的历老头,历无海。

历无海以前没能入选长老护法团,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子里的武功越垫越厚,面子也越来越挂不住。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老是想籍点事情杀杀长老护法团的锐气。这两兄弟就是历老头设定的标靶。

“会出事,这也表示我们距离跟那两兄弟的交锋,其实很近了?”体魄精强的中年汉子,任不归。

任不归拿着一把磨光的刀子,在身上的肌肉不断刻,不断刻,不断刻,刀子并没有戳进肉里,却发出尖锐的金属蚀刻声。这是任不归近手偏执的,训练自己熟练断金咒的日常生活。

这历、任两人坐在书恩的对面,书恩的目光一直回避着他们两个祝贺者。

“两兄弟?得了吧,咱们的敌人不只是乌家兄弟,打从我们一踏进日本,所有的吸血鬼都打算杀掉咱们不是?我们也不必客气,一个挡着,就干掉一个,一百个挡着,就一口气杀掉一百个。”庙岁冷冷地说,几天前与黑衣战队的惨斗历历在目。

“哈,总算听到句人话。”鳌九在学同意,点了支烟。

仇不非耸耸肩,吐出烟圈说:“说不定跟你们担心的正好相反,那些惨绝人寰的句子是在说吸血鬼胆敢拦我们擒凶的下场哩。”故意与人作对,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阚香愁慵懒地抓着鼠蹊部,抓完后将手指放到鼻子前仔细闻着,有意无意地看着鳌九与阿庙。

鳌九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干什么对着他说些不吉利的话,真想开骂。

“如果这两兄弟是分开的,从何找起也是个问题。”孙超叹了口气:“一个王婆,一个小楼,我们还未逮到两兄弟其一,就已折损惨重。这些唐诗诗意如此惨烈,即使是送给吸血鬼的,我们这边也会付出相当代价,显而易见。”

孙超的内伤尚未痊愈,此刻他还待在东京,只是想尽一分棉薄之力,在关键时刻帮助众人承受乌霆歼一击,他便而而无憾。

锁木深思:“这两兄弟上次连手,把乌跟三个祝贺者都给杀死了,这四个人都是可能问鼎长老护法团的菁英,可见乌霆歼与乌拉拉一量连手的确有某种奇效。就算我是选择性相信预言也好,我认为两兄弟分开对我们最为有利,否则我们就要保证对上这两兄弟时,我们这边至少要有五到六个伙伴才有八成把握。

“屁。”鳌九冷笑。

“数字上的迷思。”倪楚楚摇摇头,说:“猎命师的实力,岂是这么计算?”

“失言了。”锁木轻轻鞠躬,算是承认自己的错。

或是,承认自己的辈份不足。

仇不非又要说话,却被其它人的手势给阻止了,因为阚香愁又打了个呵欠。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关锺声到客船。”阚香愁说完又是个呵欠。

然后阚香愁便坐着睡着了。

众人对这一首《枫桥夜泊》自又开始议论纷纷。

当晚后,猎命师们按照自己对预言的理解分别行动。

有人待在东京,有人启程关西。

有人积极结盟,有人热衷自由。

只是那晚从头到尾,聂老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他的脑海里,依旧停格在那一夜。

那一幕。

那只黑色的灵猫绅士,望着即将蓄强力电流的水池,毫无犹豫跳进的模样。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3)

任何命格都需要时间相处,乃至熟练它的特性,才能在实距中派上用场。

或许是因为热爱自由吧,此起专心致志于单一品种命格的猎命师,乌拉拉真喜欢跟不同的合格碰撞碰撞,但绝不耽溺于同一个命格的反复使用,免得被局限在因定的作战模式里。

猎命师战斗的千变万化,在乌拉拉的身上得到最好的印证。

因为乌拉拉舍得失去。

只有失去,他才能有积极猎捕新命格的动力。交互更替,随时将自己掏空,随时准备用崭新的命格作战。但,这次可不是为了训练自己才送出那东西。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乌拉拉坐在前往关西的新干线上,看着窗户映照的自己。

自己的旁边,没有朝夕相处的神谷。

“神谷,伸出手。”

“……”

“这个命格,送给你。”

“……”

“是礼物。”

“……”

“再见的礼物。”

很贪心。

真的已经很贪心了。

明知道自己是吸血鬼通缉的亡命要犯,更是猎命师亟欲杀死的目标,自己却还是任性地待在神谷旁边好几天,一方面缠着神谷到处跟他搜寻新的命格,另一方面,自己还拉神谷试验“自以为势”的效用,不仅看了好几天的运动比赛,还玩起惊险的蒙眼过马路的幸运游戏。

自己空间是怎么一回事,是疯了吗?难道不怕将神谷这个平凡的女孩拖下水,陷她于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敌人来了,自己难道能保护神谷吗?

“不,神谷怎么会是平凡的女孩,平凡的女孩会冒险收容我这么危险的人物吗?这是一场不平凡的女孩与不平凡猎命师的不平凡邂逅,所以遇到不平凡的敌人,自然会有不平凡的结局。”乌拉拉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

自己的某个部分,一定被新干线列车的飞速给甩脱飞逝,留在背后的东京了。

“他妈的你在想什么啊?就算神谷并不平凡,难道你的行为还不够荒唐吗?不够害死她吗?……够了。这样就够了。难道你真的要等到敌人找上门,才来演出哭哭啼啼的突破重围戏吗?”乌拉拉这时突然想起多年前离开黑龙江的那天,哥哥看着窗外的样子。

那年,哥哥送了个“大月老的红线”给小蝶。

昨天,自己达了那东西给神谷。

乌拉拉苦闷地伸手进脚边的背袋,摸摸熟睡的绅士肚子。

绅士也是同样的苦闷。

刚刚与甜美的小内猫交往不久,就在为主人再度踏上危险的旅程,绅士被迫与小内猫分开,留下涉世未深的小内猫托给神谷饲养。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不定那时小内猫已经怀了别家野猫的小小猫了吧。

乌拉拉原本是个乐观到让人大吃一惊的家伙,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够分量让他深锁眉头,连乌拉拉自己都深深以自己的达观感到自豪。

但现在,乌拉拉有了喜欢的女孩,心里的负担有了甜蜜重量。

恋爱让人有了弱点。既使人在拥有时无比坚强,却又在离去时风化人的意志。

“绅士,你说,神谷有没有喜欢我?你说说看你说说看啊?”乌拉拉认真问。

“喵。”乌拉拉有气无力回应,一整个没劲。

“唉,别这样,我可是有邀请小内猫跟我们一起旅行的,是你自己龟毛不要的好不好?现在闷了吧?就跟你说不要勉强。”乌拉拉捏捏绅士的颈子。

绅士像一条被嚼过一百次的口香糖,无精打彩地粘在背袋里。

乌拉拉无奈道:“好了好了,你睡你的吧。”

哥哥送的蓝色吉他已经在池袋国际水族馆中被大水冲毁,乌拉拉在东京又买了一把新的吉它,同样是蓝色,但造型上当然新型多了,乌拉拉还在天台上弹了几次“人生就是不断的战斗”给一愣一愣的神谷听。

“小丸子的爷爷说?”神谷在纸条上写。

“人生就是不断的后悔啊。”乌拉拉拔着弦。

“我怎么记得那句话是小丸子的姊姊说的?”纸条。

“真的吗!真的吗!”乌拉拉惊慌失措。

神谷笑了起来。

然而这次乌拉拉没有再将吉它背在身上旅行,而是寄放在神谷家里。

故意的。

“看到吉它的时候,可要想起我啊。”乌拉拉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在新干线哪一站下车?乌拉拉没有个准。

他离开东京只是旅行的一个起点,却没有决定该在哪一个城市下车。

失去下落的哥哥,情势越来发挥紧张的东京,连雷神咒都出动了……

哥哥那么桀骜不驯,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东京?但哥哥为了与自己联手一举干掉父亲及祝贺者,还有更长远的兄弟联手攻破地下皇城的计划,哥哥可以处心积虑欺瞒父亲,暗地里培养自己的身手。所以哥哥绝非有勇无谋之人,面对大军压境的猎命师长老护法团,哥哥一定是用特殊的方式暂时躲了起来,等待更好的时机取得更强大的力量。

自己如果要帮助一心想钉进地下皇城的哥哥,最好还是到别的地方破坏吸血鬼的重要据点,将猎命师跟吸血鬼的注意力引开东京,甚至引开整个关东。

此时,乌拉拉打开刚刚在车站月台买的关西旅游杂志,开始研究哪里可去。

翻着翻着,滋贺、大阪、京都、兵库、奈良、和歌山……其中最吸引乌拉拉注意的,就是寺庙林立、古色古香的京都了。

供奉千手观音,山号为音羽山的清水寺,是京都最古老的寺庙,建于公元七九八年,一九九四年列名至世界文化遗产中。清水寺里拥有许多不同主题的小神社,其中有个名为“地主神社”的小神社位于清水寺正北侧,神社内良缘之神极受年轻人的喜欢,在这里终日可以祈求良缘的轻女性虔诚参拜,热门非凡。

地主神社里有一对相距十米远的“恋爱占卜石”,相传祈愿者若能闭着眼睛,从这边的石头走到对面的石头前,两个人的恋爱便会如愿以偿;如走偏了,很可能要出现一些波折。地主神社内还有“幸福锣”,敲着“幸福锣”,其声可达爱神之处,以求爱神恩赐良缘。

“闭上眼睛走十公尺摸石头,就可以得到恋爱的好运?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啊?”乌拉拉失笑:“不过世事难料耶,普通人有个好命格在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身为猎命师,应该对长久以来的奇妙传说有点信仰啊!”

想了想,眼神停在旅行杂志上的恋爱占卜石……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4)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锺声到客船。

凭着阚香愁最后这四句《枫桥夜泊》唐诗,两个可说是此行里战斗实力最低的猎命师,锁木与书恩,搭档来到了关西的京都。

几天前,两人在新干线上的对话。

“寒山寺指的应该是寺庙聚落的方向,我们既然锁定往关西找乌拉拉,那么理所当然便是往寺庙最多的京都找去。月落、乌啼、霜满天,应该是情境的指标……月亮每个地方都有,所以月落应该是指深夜时分,而不是特定的地点;霜是气候情境,但最近的气温不会突然下降来场大雪,多半是指跟霜同样性质的雨水;但乌鸦不会突然出现一大群,所以我必须调查几间平常就有许多乌鸦栖息的京都寺庙,缩小寺庙的范围。”锁木的膝盖上放了台笔记型计算机,搜寻着日本关西的人文地理信息库。

“锁木,这会不会太牵强附会了?”书恩犹豫:“孙超说,尽解诗意恐怕会钻进死胡同,如果我们……”

“解预言诗原来就是牵强附会,但预言诗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相信便会发生。如果对预言的解释缺乏信心,那么便不可能在我们预想的时间与地点,发生我们期待的事件。”锁木:“既然预言诗是真,所以代表命运早已冥冥中注定,命运的力量会牵引着预言里关系的人事特,将身在命运里的乌拉拉,和期待与命运碰撞的我们,重迭在一起。”

“我明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满足预言诗里所有的情境条件。”书恩点点头。她觉得锁木的身上有股让人信赖的领袖特质,假以时日,锁木定是猎命师里的领导人物。

“没错。”锁木。

但书恩还有一个疑问。或许是最重要的疑问。

“锁木,你觉得我们斗得过乌拉拉吗?”书恩看着自己的手。

这些日子来自己大风咒破颇有进境,但是身处高手之林,难免自惭形秽。

“我们并不是要硬碰硬。坦白说,我对自己短期内的战斗力没有把握,尤其上次见过乌拉拉一面,没有交手,我就觉得自己多半打不过他,即使与进步很多的你连手,我依然觉得没有胜算。上次乌拉拉竟然能逃过庙与聂老的夹杀,就是最可怕的证明。”锁木严肃地说:“但阚香愁、兵五常、庙岁、聂老都听了我的话去了关西,所以我们只要顺利跟踪乌拉拉的大致行踪,或是让他受点伤,或是想办法一个人缠住他另一个人夺走他的灵猫,都算达成任务,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随时通知其它四个人,让他们收拾乌拉拉。”

锁木手中晃着设有GPS全球定位系统的手机,书恩点点头。

分开前,锁木已经买给所有与役的猎命师一人一支GPS手机,让彼此都可以掌握同伴的行踪。这是统合作战的最基本。

今晚,所有的条件似乎都快满足了。

音羽山,月落时分。

夜空中飘着淡淡雨丝,乌鸦盘据在清水寺底下的军人墓园。

绑挂着白色厄运?诗的樱树,在寺庙大殿前随夜风晃动,不幸的意念流动着。

乌鸦哑哑叫声中,一个钢条似的细长瘦景静静坐在大殿上方,与他的伙伴居高临下观看整座清水寺的动静。为了个“月落”与“夜半锺声”,锁木与书恩白天睡觉休息,晚上才在京都几个重要的寺庙神社移动。每一个晚上都可能在预言的偏执认同中虚掷光阴,但命运却不这么运转……

昨夜京都很不平静,巡守的吸血鬼比前一天多了两倍。

锁木暗中打听,才知道前天夜里三座深藏于医院地底的血库,竟然在同一个晚上遭到攻击,把守血库的京都护城军全部遭到歼灭。

令人费解的是,那些血库竟然没有被破坏,只是地上留下了火焰焚行的痕迹。

“这种软弱的行事风格,必定是乌拉拉那小子做的,这证明我们对预言的解读最接近事实。”锁木回忆起,自己被乌霆歼揍到两只手都寸断寸折的晚上。乌拉拉本可趁他毫无抵抗之力时杀了他,却还灌气帮他治疗的个性。

锁木分析道:“乌拉拉一定是想到血库是吸血鬼的命脉,但是只要吸血鬼没有连根拔除,却只是毁损血库的话,倒霉的还是无辜的老百姓。血少了就补,不变的道理。”

“所以,那小子要的只是吸引我们的注意罗。”书恩拿着望远镜,在细雨中看着黑夜笼罩下的清水寺。

“或是……吸引吸血鬼精锐的注意。”锁木也拿起望远镜,打了个寒颤。

望远镜里,一个手持蹭蹭头嚎的电锯、粘戴着人皮面具的巨汉。

覆盖在人皮面具后的眼神,是无尽的空洞黑暗。

巨汉缓缓抬起头来,角度正对着望远镜的镜头,不移,不动。

那双空洞的黑暗,仿佛要将望远镜后的锁木袭卷吞陷进去……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5)

电锯蹭蹭蹭地咆哮,在空灵宁静的清水寺异常突兀。

也异常恐怖。

冷汗,不知不觉湿透了锁木与书恩的背脊。

“怎办?那家伙是吸血鬼吧?”书恩紧张地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资料,那家伙是东京十一豺里的歌德。”锁木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传说他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一个在美国德州无名小镇用电锯支解了八十多个外来游客的变态凶手,他在杀死被害人后,还会剥下他们的皮风干,晾挂在潮湿的地下室当作收藏品,有时也会将被害人的脸皮缝贴在自己的脸上,享受“常人”的乐趣。歌德从来没有真正被逮到过,因为吸血鬼看中了他变态的杀人潜力,于是歌德被炮制成了吸血鬼,辗转到了日本。据说吸血鬼在德州围捕歌德的时候,歌德的电锯总共锯断了二十几个吸血鬼好手,最扣才勉强被擒住。”

锁木所不知道的是,当初奉命将歌德咬成血族的吸血鬼,后来整个抓狂疯掉,可见歌德血液里暴动疯狂的厉害,连吸血鬼也不了。也因此,歌德是唯一一个没有获得“皇吻”宠召的十一豺成员。

“……我们不要出声,静静地等他走吧?”书恩深呼吸,竭力镇定。

“好。”

锁木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他的目标是乌拉拉,而不是东京十一豺。

尤其可怕的是,锁木与书恩明明就位于高处监视整个清水寺神社群,歌德手里的电锯咆哮得这么大声,身形如此魁梧,动作又惊人的迟缓,两个猎命师却没有发现这个手持电锯的疯汉是怎么出现在清水寺的。

“等等……歌德怎么不见了?”书恩骇然。

才放下望远镜两句话的时间,书恩将望远镜拿回手中,却不论怎么拿着望远镜东看西看,就是看不到那个两百五十公分高的变态巨人。

歌德消失,电锯的声音也消失了,但留在耳中的电锯声却持续耳鸣着。

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飘在身上的细雨,突然变成了黯淡的冷丝,浸裂了锁木与书恩的恐惧神经。

“嘘。”

锁木警戒示意,书恩早就大气都不敢吭。

完全没有道理,歌德的动作这么迟缓笨拙,就连瘸了脚的老人都走得比他快,怎么可能一下子溜得找都找不到?不,没关系的。我们在高处,目测刚刚歌德所站的位置,距离这里可至少有两千公尺。

道理虽如此,但锁木握紧望远镜的右手不自觉颤抖着,这分紧张也渲染了身旁的书恩,书恩有些焦切地搓着手指缓和情绪。

没有月光的雨夜,稀疏的深庙灯火映着音羽山的山径。

声息全无。

声息全无。

四周的气氛就那变态怪物的眼神一样空洞。

树影摇曳。

一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离树干,轻轻穿过绵绵雨缝,落在锁木的脚边。

落在锁木的脚边。

“……”锁木怀中的上班族灵猫哆嗦了一下。

枯叶一分为二,两人脚底下的屋顶爆破!

一般极暴力的力量锯开寺庙的屋顶,粉末灰飞弥漫。

“小心!”

锁木抓起书恩的手,自己奋力一纵,亦用力将书恩高高甩向天空。

“怎么可能!”书恩在半空中,看着底下屋顶赫然破出一个大锯口。

屋顶锯口中间,一个空着污秽蓝色工人服有巨汉,手抡电锯爬出灰飞弥漫的木屑。

巨汉的协作笨拙僵硬,身上却吹袭出一股绝对无法与之对抗的恐怖感。

歌德。

东京十一豺里,无痛无感无声无息的不死之身,变态的人皮面具杀手。

锁木与书恩一前一后落下,锁木立刻在手臂上运化起断金咒,眯眼看着歌德拖着电锯,踉跄地走向两人。歌德走着走着,电锯在屋顶上慢拖出一条破缝,发出尖锐的瓦片割裂声。

“……”歌德保持连环杀手一贯的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锁木与书恩。

两人蹲在倾斜的寺庙屋顶,震耳欲聋的电锯破风声压制着两名猎命师。

锁木非常高大,但站在两公尺半的歌下方,简直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儿童。

“要打吗!”书恩紧张地摆起架式,一股清风从她的指际间划绕而出。

“不知道!”锁木脑子一团混乱,完全不若平常的他。

“快点决定!”书恩紧张到大叫。

“先冷静下来!”锁木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命格“无惧”勉强作用起来。

歌德步步逼近的拙劣步伐,将屋顶的砖瓦片片踩碎,但他的脚底并未显露出他有什么惊人的内力修为,应该只是寻常的身形缓重……如果没有内力加持,歌德手中到处都买得到的普通电锯,以自己修炼的断金咒绝对可以完全招架住。

那么,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不过是一个电影里常出现的电锯疯汉!

作战吗!

“掩护我!”锁木克服恐惧,主动冲向歌德。

书恩斜斜窜出一手抓起脚下的碎瓦石子往前一抛,另一手凌空击出一掌。

“大风咒,百石吹袭!”一股凌厉的风压夹带着无数碎瓦石子,扑向歌德的眼睛,每一颗碎石都像霰弹松的钢珠子弹飞出。

“……”歌德却连眨也不眨,慢吞吞举起电锯便劈!

“断金咒,削铁如泥!”锁木左手横臂一架,与歌德的电锯硬碰硬,右手钢条似的瘦臂往满强劲的内力,入前斩向歌德的腰。

无法想象地,刺耳的金属锯裂声钻进四周空气,血屑纷飞。

电锯蹭蹭划断锁木挡在上方的左手前臂,又往下锯断了左肩旁的手后臂。

“啪答。”

瘦长的手臂一锯为二,手掌与手臂中段,硬生生摔离锁木的身体,滚下屋檐。

“……”歌德中了锁木强力的拦腰斩,身体往左狠狠摔倒,电锯却死抓在手里,高速运转的锯刃直接了当没入屋顶,又溅起无数瓦屑。

锁木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手”,逻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血水从断裂的动脉爆出,锁木才从迷离的的意识中惊醒过来。

“快涂凝血咒!”书恩大叫,高高跃起,双手手掌往下对准歌德。

趁着歌德还未爬起,在书恩大风咒的吹上,数百颗碎瓦如子弹狂落在歌德身上。!歌德身上爆起无数黑血,却不痛不痒似地爬起,单手抡起巨大的电锯往半空中的书恩一砍!

书恩不敢撄其锋,立刻以“千眼万雨”在半空中避开歌德的锯斩,甫落下,歌德的电锯又从书恩的头顶一掠而过,发丝如屑。

如古怪!明明就是那么笨重的锯斩,为什么自己避得这么辛苦?武学境界中,有所谓“以慢打快,后发先制”的巧妙功夫,但这条乱七八糟吵死人的电锯却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任何一种武功招工,根本就是大而不当的莽汉挥击啊!

书恩的心脏狂起鸡皮疙瘩,眼看歌德的大电锯又挥了过来,模模糊糊中,那条永不耗竭的电锯仿佛切开了自己的精神意识,让她完全不能喘息。

“不要恋战!”锁木大吼,倾注十成功力的刚拳轰向歌德脚下。

砖瓦崩裂,屋顶终于塌下,来不及反应的歌德也跟着摔下寺庙大殿。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6)

两个猎命师不敢大意,趁着歌德失足摔下大殿,头也不回拔腿就往山下跑。

好几个飞也似的起落后,两人才在夜色的掩护下躲进音羽山山腰的军人墓园,在森然林立的墓碑中坐下,稍事喘息。

锁木暂时松了口气,脸色苍白地坐下,慢慢运气守护心神。

书恩连忙检视锁木肩膀的断臂处,只差一点点,锁木连肩膀也会被锯开。

“真是怪物,没想到那种不像样的电锯可以切破的我断金咒……这下损失惨重。”锁木痛得牙齿打颤,看着书恩又写了几道凝血咒续骨咒在自己肩上。

“现在怎办?你的伤势……”书恩皱眉,擦着锁木满脸的冷汗。

刚刚一时情急,没想到要把锁木的断手给找回来,现在真要让这个同伴终生失去左手吗?如果换成自己,自己早就痛到失去意识了。

“……不打紧,命还留着最重要。”锁木毕竟是条硬汉,咬着发白的嘴唇回想刚刚的战斗,调整喘息说道:“刚刚我的手拦击的他的腰,却好像砍到了一条僵硬的尸体,看来他没有任何痛觉的传言是真的了……”

“那怪物算不算是吸血鬼也是个疑问,他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生物。”书恩靠着冰冷的墓碑,闭上眼睛。

夜里的冻气凝结在草原的大理石表面,露水沿着石面慢慢滑落在书恩的肩上。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墓园里浓浓的白雾。

夜里的墓园自有种阴森的氛围,高耸林立的日式墓碑,像石术严林紧临靠拢,每个墓碑之间都仅能让一个人恰恰回身而过。白雾穿梭在莫柱间的缝隙,如像有了妖异的形状。

几只乌鸦栖停在墓碑上,不吉利地环顾睥睨。

“歌德的打法完全没有常理,却可以猛占上风,我猜多半是他身上有奇怪的命格,呃……”锁木痛得很难受,一定要逼自己说话才能集中精神。

“命格……命格……我也感觉到他身上有不同寻常的命格栖息,但情势危急,我根本没有仔细去观察那命格是什么。”书恩抓着凌乱的头发,心有余悸道:“他真的是太恐怖了,我绝对不想再站在他面前一秒。”

一秒?

岂止。

书恩背脊紧贴的墓碑隐隐振动,乌鸦仓皇群飞而起。

雾破。

一道“暴力”炸裂了书恩后的墓碑,变态的力道将墓碑一切两半!

电锯!歌德!

“好痛!怎么可能这么快!”

书恩滚地逃开,身上喷射出强大的气流震开了破碎墓碑石屑。

“别往后看!逃!”

锁木一拳击开飞至眼前的大理石碎块,一脚奋力扫出,将一块草原上的石墩踢碎,石墩重重忠臣向突然出现的歌德。

轰!

歌德不闪不避,任凭炮弹般的石礅正中胸口,但歌德只是身躯微微一震,手中电锯立刻横扫千里,不管墓碑是花岗石、大理石、麻石、云石,歌德就像切豆腐一样,毫无窒碍地切锯着墓碑,这种力道已经远远超过了电锯的负荷。

——简直不是,不可理喻的暴力!

浓雾中,在歌德的电锯攻势下,锁木与书恩在墓碑中没命似地逃窜,狼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威名顶顶的猎命师。两人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走起路来比狗熊还笨的歌德,居然会无声无息出现在浓雾里,用电锯给他们重重的一个措手不及!

今夜葬在音羽山的死人真不安宁,刻写着他们名字的墓碑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石豆腐。直切、横斩、贯制,歌德的抬式根本称不上变化,却让两名猎命师吃足了苦头。

“不行,他动作这么慢,没道理斗不了他!”书恩咬牙,身上被碎墓擦破了好几道伤痕。

“我掩护你,你有三秒的时间!臂依我咒,其坚断金——碎魔斩!”锁木猛然回头,唯一的右臂悍然击碎身旁的墓碑。如此连击三次,墓碑的三块破块精准地炮向浓雾里的疯汉歌德。

墓石何其坚硬沉重,连续三块轰得歌德脚步不稳,手中电锯登时顺势高高举起,胸前门户大开。

“风神来我!气弹血行!”书因一阵风钻进歌德,双手闪电拍刺歌德的胸口。

这是书恩的绝招,当手指割裂了歌德的皮肤的瞬间,大风咒猛一催动,指甲缝里的空气灌入血管,一点五公分立方的空气柱,立刻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高速在血管里飙行。就像一小截不可当的空气子弹。

目标:脑干。

书恩一得手,立刻满地打滚逃开,歌德手中的电锯劈落时,恰恰被锁木丢掷过来的墓碑给砸歪了方向,惊险地削飞了书恩的几缕长发。

硬梆梆的空气子弹,一路挤压着歌德僵硬的血管管壁。一眨眼就来到歌德的脑干。毫无意外,击碎了歌德的中枢意识。

电锯嗡嗡嗡嗡呆滞地落在地上,歌德的颈椎仰起不自然的角度,覆盖在脸上的人皮看着夜空,巨大的身躯锋如站立的石像,一动也不动了。

呼。

即使是披着人皮的未知生物,主宰意识的脑神经遭到内部爆破,还是会当机的吧。仰看着天,这个手持电锯的杀人狂魔,终于结束了他颟顸杀戮的一生。

“……”锁木喘着气,终于松懈下慢慢跪下。

“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书恩蜷在地上,全身兀自颤抖个不停。

这两个猎命师万万没有想到,循着阚香愁的预言诗来到关西京都,等待着他们的,竟是弃满电锯蹭蹭声、惊悚无比的夜晚。

此时的书恩,终于从满耳的电锯声中回到现实,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锁木深深吐出一口气,大失血过后又运气过度,现在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手脚就像灌了铅,连抬起一寸都觉得很验证似的。

“笨蛋还不快逃!”

远处传来了惶急的叫声。

筋疲力竭的锁木还没反应过来,竟看见歌德不知何时再度举起了可怕的电锯,往他的脑袋瓜子劈了过去!这个绝对不死的怪物!

书恩完全目瞪口呆,还无法从现实中进入梦幻般的追杀现场,而锁木甚至还来不及叹口气做做样子,只能看着电锯的杂然声响迫近自己的脑袋。

“火、炎、掌!”

一道火焰冲向歌德,像一枚火球弹将歌德整个往后击倒。

流焰四射中,天空口又落下无数拳头大小的火球,追击着倒在地上的歌德。

歌德全身浴火,慢吞吞地用电锯撑住笨重的身体,试着爬起。

在书恩与锁木的讶然错愕中,一道热情奔放的黑影从天而降,硬是给了歌德热腾腾的一拳,揍得歌德拿不稳电锯跌倒。

乌拉拉。

果然在预言里出现的乌拉拉。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7)

“好久不见了,锁木、书恩,最近过得可充实?”

乌拉拉非常随便地打了招呼,随即从背上擒出一把武士刀,反手往歌德身上一掷。武士九贯穿全身冒火的胸口,牢牢将他钉在麻石墓碑上。

歌德挣扎了几下,随即像瘫了似,一动也不动了。

书恩站起,还想靠近歌德给他补充性的一击时,却被乌拉拉一巴掌抓走。

“别大意,快逃!恐怖电影生存法则第六十二条:如果你好不容易干掉杀人狂,别站在尸体旁边,也别放心的丢掉武器,因为他绝对还没死。”乌拉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拉着书恩就跑。

果然,只见歌德脖子喀喀一转,像是备用电池重新启动似的又活了起来。

歌德身上的残火突然熄灭成烟,若无其事地将武士刀从自己身上拔出,一股浓稠的黑汩汩流出,武士刀被当当丢在地上。

蹭蹭蹭蹭……歌德抡起电锯就要开追!

“老天!可以像这样死了又活,死了又活,死了又活吗!”锁木震惊。

逃命没在意形象的,锁木与书恩神色惊惶地跟在乌拉拉后头狂跑,此时才看见乌拉拉的背后还挂着三把武士刀。武士刀的握酚上闪耀着京都吸血鬼的圆行徽,看来是乌拉拉从吸血鬼那里夺过来的随手武器。

“喂,你们两个听着!”乌拉拉边跑边说:“歌德身上的命格是很贱又超难的‘百手人屠’,我昨晚想冒险猎走,却怎么猎也猎不走,看样子这家伙是天生的魔物了,呼!我被他追杀了昨天一整夜才弄懂怎么对付他。”

全天下猎命师追缉的乌拉拉就在眼前,锁木与书恩简直无法意会目前的状况,脑子都是一团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答腔。

“常常看恐怖电影吗?”乌拉拉往两墓碑中钻去。

“还好。”书恩跟上。

“怎么说?”锁木大步如风。

“歌德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不死派连环杀人魔,如比《十三号星期五》里的水晶湖杰森,如比《月光光心慌慌》的麦克迈尔斯。好比《德州电锯杀人狂》里的没名字的人皮魔,总之就是超级难死,怎么砍都会爬起来,你以为他死了他绝对没有,你以为获救了但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松口气时他会从浓雾中冲了出来……总之就当你是活在恐怖电影里的倒霉主角,如果想活下去,就得想想你是怎么抱怨恐怖片里自寻死路的角色,他们怎么做你就不要怎么做……不过也不要太耍帅,因为恐怖电影生存法则第十九条说:最好不要让你被追杀的过程太精彩,不然你续集就演定了!”乌拉拉连珠炮说了一堆。

墓园很大,雾很浓,好像这个杀戮迷宫永远也没有尽头。

锁木的心情很复杂,却也说不上除了跟着乌拉拉一起逃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书恩的心思倒是简单多了,她可是专心一意要逃离那把大电锯。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不可能是巧合吧。”锁木咕哝了一句。

“突然个屁,你以为这个电锯痴汉专程来砍你的啊?他是在追杀我来着,只是他碰巧看见了你们,临时起意想把你们剧成四块罢了。呼,我这两天在京都大吵大闹了一番,就是想吸引吸血鬼的主力,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电锯痴汉锁定了我,追追停停地阴魂不散,足足追杀了我两个晚上!”乌拉拉忿忿不平。

“真是无法想象。”书恩神经紧绷,不时左顾右盼。

“对了,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猎命师……这也不可能是巧合吧?算了,想也知道你们迟早会找到我。”乌拉拉笑嘻嘻,取下三把武士刀中的两把,分别丢给锁木与书恩,说:“喏,一人一把,危急时可以拿来挡他一挡,但可别小看他的电锯,当心……啊,你连手都给锯断啦?啧啧,断金咒哪是这么用的啊,你傻的喔!”瞥眼看了锁木一眼,猛摇头。

锁木与书恩拿着乌拉拉丢过来的武士刀,心中真觉得眼前这个猎命师通缉犯真是没有概念,怎么会把武器交给想取自己性命的敌人?

突然,三人左方的浓雾里,一道黑影轻溜溜划过。

异状发生,三人的动作愕然静止。锁木高高举起武士刀戒备,汗大如豆。

乌拉拉轻轻一跳,蹲在碑上,右手着肩上的武士刀。

黑影持续在浓雾里移动,不安的气氛压制着同舟共济的三人。

“得看个清楚。”书恩深呼吸,催动大风咒,左手轻飘飘拍出一掌。

掌风如箭,将左方的浓雾破开一条窄缝,开了三人的视线。

“喵。”

浓雾的深处,原来是一只猫。

正当书恩与锁木销微松懈的时候,乌拉拉却突然拔出武士刀,手指闪电在拔刀的瞬间于刀锋上一擦,指皮割破,血水顺势在刀身飞涂上龙飞风舞的火炎咒,朝着书恩暴掷过去!

“太大意了,原来这小子的目标是我……”书恩呼吸冰冷,却见武士刀从自己的耳际擦划过去,卟地发出沉闷的刺咯。

猛一回头,书恩看见不知何时埋伏在自己背后的歌德,被武士刀贯钉身躯,重力加速度的力道迫使歌德双脚微微腾空,无法劈下电锯。

书恩吓得赶紧以滑垒的姿势逃开,完全无法理解歌德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恐怖电影生存法则第十条:如果你在奇怪声音的来源时发现那只是一只猫,马上离开那里……如果你还想要活命的话。”乌拉拉看着书恩,眼神颇有责备笨蛋之意。

书恩面色发青,摸着脸颊上的割伤。乌拉拉刚才那一掷,原来是自己的救命飞刀,自己却让不好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武士刀上的火炎咒一接解歌德的身体就激烈炸开,火焰从里里外外吞吐燃烧着歌德巨大的身躯,但歌德的电锯却兀自蹭蹭嚎叫,踏步往前乱斩。

夜墓崩嚎,乌鸦惊飞,好一个绝对不死的杀人魔!

“两位刀借我!”

乌拉拉飞踏墓碑冲向歌德,沿路接过锁木与书恩抛高的武士刀,在接近歌德时拔身高高跃起。

双刀从半空中瞄准狂舞电锯的歌德,乌拉拉在空中以倒立的姿势,非常果断地来上一记角度精确的双刀回旋斩!

“你这个欲火焚身的大变态!看刀!”

乌拉拉左手武士刀被电锯狠狠切开,却也硬是趟出了一道空隙,右手武士刀随离心力破风一斩!

啊!

歌德的脑袋干净利落地被斩落,偌大的、缝盖着恶心人皮的头颅,就这么给乌拉拉斩飞到二十几公尺远,撞上半截墓碑才落下。

乌拉拉一落地,就将仅剩的一把武士刀丢给只剩一只手的锁木,说:“你只有一只手,再乱用断金咒你就只好去当口足画家了。”

锁木与书恩尴尬地看着这位“救命恩人”,这下又更尴尬了。

“这下子总死了吧?”锁木吞了口灼热的口水,看着没有了脑袋的歌德。

歌德浑浑噩噩地呆站着,抓在手中的电锯缓缓垂下,反复蹭锯着自己的鞋子。

“恐怖电影生存法则第一条:如果你觉得你好像杀了怪物,千万别回头看他到底死了没有。”乌拉拉摇摇头,失笑道:“我昨天砍了这家伙的脑脑袋两次,这家伙却还是再接再厉把头捡起来装在自己脖子上,他妈的,我看只有离开‘百手人屠’的有效范围,不然就只有法则第七十条,也就是最后一条可以救我们了。”

捡起自己的头,再装回去?喟然这已经太超过了吸血鬼的生存能力,但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么好歹有个办法可以拖延时间。

“我去把他的头丢远一点,马上回来!”书恩说完就要离去,却被乌拉拉一把抓住。

乌拉拉的手劲很大,书恩痛得立刻甩脱。

“你如果只是静悄悄走去毛脑袋也就罢了,但是!但是!恐怖电影生存法则第三条:千万不要说你马上回来……因为你不会!”乌拉拉大叫,一脸懊恼:“当猎命师有这么忙吗!这个世界上的猎命师难道只有我看过一缸恐怖电影吗!为了去捡别人的头把自己的头给丢了怎么办!”

“是不是……真的这么恐怖?”书恩出奇地没有气恼反驳,可见她有多害怕。

乌拉拉抓起一块碎烈墓石,狠狠将歌德没脑袋的身体给砸倒,希望可以再拖延一点时间。

“你跟把人皮缝在脸上的变态谈什么逻辑!快点逃了啦!恐怖电影生存法则最后一条——”乌拉拉大叫:“只要天还没亮,一切就还没结束!”

第八卷续猎与被猎·之章(18)

天已湛蓝。

当初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在清水寺残败不堪的庙顶时,三个猎命师全都累瘫了。

经过一整夜的变太追杀,三人伤痕累累,大字形地躺在偏殿庙顶上喘息。

最后看见歌德的一眼,歌德是被乌拉拉的火炎掌灌进嘴里,火焰从他的后脑喷炸出,同时锁木趁机狠狠拦腰一踢,将歌德的脊椎骨喀喀扫断,然后书恩一言不发,将歌德手中掉落的电锯丢到山谷里。

这是三人今晚第九次将歌德狠狠击败。

结束了吗?没有人会怀疑电影里的杀人魔为什么老是打不死,或为什么老是有一把绝不断电的金顶电锯。于是三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抱着肚子逃走。

……是的,哈哈大笑逃走。

说起来,这已经是乌拉拉第二次跟锁木与书恩碰见,两次都是乌拉拉救了他们。

三支灵猫呆呆地看着日出,金色的曙光劈开云层,一线冲耀着三人。

三罐乌拉拉从危急中抽空投买的饮料,被三人脱力颤抖的手不稳地抓着。

许久都没有多余的话语,因为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好,或是该从何说起。

锁木很清楚,自己跟乌拉拉无怨无仇,奉命追杀,不过是组织的命令而已。

但乌拉拉怨得了谁呢?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便宜全汇款单的好事。

书恩看着悠悠白云,不意瞥见因为太累逐渐在一旁睡着了的乌拉拉。

这家伙,居然在敌人的旁边睡着了?

真以为大家合力抗敌一个晚上,就可以改变得了他身上的命运吗?

现在我只要往他的劲动脉一刺,就结束了所有猎命师的任务!

他这么大意,难道是看不起人吗?

乌拉拉的鼻息粗重,嘴角流出口水,微微打起鼾来。

混蛋!

握进了拳头,书恩突然觉得,乌拉拉的开关开始扭曲、模糊不透明了起来。

一滴好久不见的泪水,从书恩的眼角里慢慢淌出。

世界再度锁清晰。

书恩想起了她的弟弟,书史。

“真的很羡慕。”

锁木看着天空,突然开口。

书恩不敢回答,因为她的泪水哽咽了她的声音。

“我有个妹妹,跟我相差三岁,很可爱,我们合养了一只拉不拉多犬。”

书恩听着。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我早几年知道猎命师一族的诅咒,我有没有那种勇气……跟我的妹妹与祝贺者浴血一战呢?每次,我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书恩听着。

“后来,这两兄弟办到了……他们真的很放肆地办到了……”

书恩听着。

“我啊,真的是很羡慕呢。”

书恩听着。

“说到底,我们全都是因为嫉妒。”

书恩听着。

“时光倒流,我真希望被追杀的,是我跟妹妹……”

书恩听着。

她的眼泪,早已爬满了整张脸。

无限的悔恨,笼罩在所有猎命师的心底。

没有人愿意面对,只能深埋,只能纪律。

……然后,对愿意挺身对抗的人施以报复。

那是嫉妒,无以复加的嫉妒。

GPS手机响起。

锁木看了看发信来源,是兵五常。

“喂,这里是锁木。”

“乌拉拉呢?据说前晚在京都的案子就是乌拉拉做的,你们人在京都……”

“没错,我们果然等到了乌拉拉。”

“结果呢?”

“被逃走了……不,应该说,我们打不过他。”

“可恶!知道那臭小子会往哪里去吗!”

“不知道。”

锁木挂掉电话,慢慢站了起来。

书恩擦开眼泪,拉着锁木唯一的右手站起。

“走吧,不能跟敌人同枕而眠。”

锁木看着熟睡的乌拉拉,叹气:“这是,我们唯一的尊严。”

两人带着猫走了,留下乌拉拉一路睡到中午。

醒来时,乌拉拉发现身边摆满了丰盛的高热量食物。

换上了“天衣无缝”,乌拉拉咬着三明治,大口灌着牛奶。

若有所思。

“我说,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啊。”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1)

城市管理人走后,又过了好几十个浑沌的昼夜。

陈木生手中的败亡兵器,已来到第五十一把,极其沉重的工柄砍刀。

这把长柄砍刀用精铁冶铸,重达八十二斤,光是抓住它不让身体摇晃就是一门硬功夫,遑论将它使得虎虎生风。长柄砍刀的刀身为一宽口锯状,握柄上一条青龙游走抓附,隐隐刻着掉了红漆的“冷艳锯”三个字。

陈木生是个笨蛋,但他从这把长柄大砍刀的造型与材质上观察,认为必定是把颇有历史的古兵器。

此刻,陈木生正找着冷艳锯,站在一头拥有七条锁链尾巴的猛虎前。

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有百来只咒兽的军队。

现在,只剩下最恐怖的王者。

“呼,就剩下你了,你这个老虎跟狐狸配的怪东西。”陈木生全身的汗水,不断被灼热的内力蒸发成烟。

猛虎轻声低嘶,七条尾巴各有自意识地攻击陈木生,杀招快速绝伦。

陈木生冷静格挡,闪躲,却因为冷艳锯太过巨大,偶不及保持适当的攻防距离,猛虎的锁链尾巴就会穿过兵器的防御,重得抽打在陈木生身上。

原来这抽打的劲力会将陈木生的五脏六腑都抽呕出来,但说也奇怪,不知道是铁布衫的功夫更上一层还是令有奇因,陈木生只是觉得隐隐作痛,连一分意识都没有丧失。

“看样子是有比较难搞,谁家养的快来领回去!”陈木生开玩笑地盘架起冷艳锯,大开大合地劈砍过去。

唰唰一砍,声若奔雷。

七尾猛虎动作迅速,再度闪掉了陈木生的砍劈,冷艳剧狂霸地斩在石阶旁的大石上,石屑崩碎四射。七尾猛虎一个柔身冲刺,又还以十倍的快尾攻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锁链快尾将陈木生震得东倒西歪。

用了这么多兵器,陈木生感觉到这柄冷艳锯非常不适合用在单打独斗上,拿来冲锋陷阵、大肆破坏兵阵的狂暴攻击却非常有用,刚刚一口气面对几十只咒兽的围攻时,一次豪迈的回斩就可以扫掉好几只蠢蠢欲动的咒兽。

而这只七尾猛虎皮坚肉壮,冷艳锯没有直接砍中它的身躯,它就只是低嘶承受,不好应付。

“冷艳锯的长度大大提升了挥击的轴距,却也限制了回防在攻的频率,乖乖的麻烦……每次一砍落空,就是花更多时间才能再砍出一刀。”陈木生喃喃自语。

这是他近日持兵作战的笨习惯,好像不把话说出口,自己就无法领略似的。

言语间,一道锐风扑面,陈木生赶紧转头避开,喉咙竟险些遭到猛虎的尾巴戳刺。但手中笨重至极的冷艳锯却只回防到一半。

“他妈的,使这种直来横往的大兵器最好跨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才能发挥兵器所长啊!”陈木生骂道,脸颊裂开一道焦黑,臭味漫漫钻进鼻腔里。

自己这一讲完,陈木生登时领悟。

“好啊!原来这兵器得这么使!”陈木生气沉左脚,右脚往前轻轻一步,左脚跟着重重一踏,身子登时高高腾起数丈。

冷艳锯,牢牢地抓在陈木生的手上,高举过头,刀眼遮日。

原来四处跳跃的七尾猛虎本能地抬起头,被陈木生的气势给狠狠压制在地,一瞬间,有一万个陈木生同时来上这么一击。

“七条尾巴,但脑袋只有一个!”陈木生大吼:“砍掉重练吧!”

冷艳锯斩下,天地一分为二。

云崩石碎,七尾猛虎化为翩翩纸蝶。

陈木生半跪在地上,看着砸进石阶,狠狠陷出一条黑缝的冷艳锯,心中不禁感叹兵器的恐怖。

这些日子来他早已摸索出将内力灌注兵器的方法,连刀节棍跟软鞭也难不倒他,手中直挺挺硬梆梆的冷艳锯,更能将他的内力毫无阻碍的施展出来。精纯的内力加上兵器的无坚不摧,将陈木生原本的刀量快速放大,达到一击削天的地步。

人没有兵器,还能不能这么强?陈木生感叹。

牙丸禁卫军的副队长阿不思,肯定就是从她以前使用过的大斧头里,悟出以拳化斧的武学奥义,才能劈出那恐怖绝伦的那道裂缝……自己要到那利境界,不知道还要多久。

“喂!臭老头!这把叫冷艳锯的长柄砍刀我好像在哪看过,是不是有什么典故啊?怎么看都像把老古董!”陈木生找着笨重的冷艳锯,大声嚷嚷走到青井旁边想打水冲身,却没看见J老头。

自从上次城市管理人离去,J老头的脾气就开始浮躁了起来,常常默不作声好几个时辰,或是一个人局促地走到木造庭宇后的小院子张望再三。陈木生看不过去,大刺刺地顶问了几句,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真不知道那臭老头到底在不爽什么,最近折出来的咒兽都长得太任性了。”陈木生抓起一桶蓝水,咬牙冲身,焚筋煎骨的痛楚再度逼出陈木生的眼泪。

忍耐着痛到想跪下的软弱,陈木生看着身上的焦黑伤痕快速愈合。

“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果然什么事都可以习惯,马的,如果跟敌人打到一半突然这么哭出来,会气到想杀死自己。”陈木生擦掉不伦不类的眼泪,真痛恨自己的泪腺为何这么发达。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2)

此时,J老头全身瑟缩在木造型的小后院,一株大树的树洞里。

树洞被咒封印,即使是陈木生站在树洞的面前也看不到J老头。

对J老头来说,这几十个尽诳的感觉是无比残酷,痛苦煎熬的。

尽管已经走进了“道”的境界,其咒的异能力甚至可以在内咒化出虚构的白尽风景,但J老头仍然是个活生生的吸血鬼,一个,需要渴饮人血方能生存的吸血鬼。

J老头无法依赖咒术“无中生有”人类的血液,依照他的宗师地位J老头也不可能在打铁场里圈养人类建立血库,所以定期都会有录属牙丸禁卫军的特殊使者,依照“尊养白氏贵族”的条例,从结界外丢几个活人进来供J老头食用,而J老头就是在木造庭宇后的小院子里,开启结界的洞口拿取被麻醉的生人。

残忍进食生人的过程,有失大匠风范,J老头绝对不允许被其它人看见,连他苦心栽培的“兵器人”陈木生也不例外。

而现在,那些使者停止活动了。

原因?

想必是因为城市管理人透过种交易,停止了牙丸禁卫军供应生人的例行活动。即使牙丸禁卫军被严令禁止与城市管理人接触,但根本无法真正被执行,要知道在组织庞大的牙丸禁卫军里,可不只一个阿不思。

“喂!臭老头!我在问你冷艳锯有什么典故啊!”陈木生在前院大声嚷叫。

听不见,J老头听不见。

J老头像只刚淋过雨的小黄鸡,蜷缩在黑暗幽深的树洞里,全身发拦地盗汗。干瘪的、刻满无数烙疤的、鸡爪般的手指,歇斯底里抓着脸上凹凸不平的皱纹。

好几百年了,身为技艺精汇成的白氏贵族,J老头没有历经一时半刻的饥饿,现在连续几十日都没有尝到一滴人血的滋润,巨大的饥饿袭击了这个老吸血鬼养尊处优的胃,以及养尊处优的精神意志。

这是一场饥饿与自尊的拉锯战。

没有经历过这种强烈的饥饿,别轻言自尊的重量。

好饿……为什么空空的胃袋里,好像有一圈火焰在燃烧?

是活人的气味……混帐……

是那个臭小子……是那个臭小子……

真想撕开那臭小子的喉咙……

不行,不行……

虎毒不食子,身为兵匠,岂有亲手杀掉武器的道理……

面对不知道终点的饥饿,J老头的自尊就如植物细茎一样脆弱,他的精神意志就如同洋葱的透明鳞茎,层层被饥饿挤压、脱落。

最后必然只剩下赤裸裸的。

什么炼魂瞳?什么锻气瞳?在深处无底的饥饿前,完全不值一哂。

J老头所学习的“道”,只能严峻地、勉强缓和自尊剥落的过程。

而渐渐推动正常意识的J老头,完全不知道陈木生即使坏了他的大计……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3)

吃完了纸扑送过来的饭粮,陈木生百无聊赖地坐在蓝水凹槽上,看着沉默是金的乌霆歼。

乌霆歼这两天脸色有异,两条眉毛好像正往中间聚拢,就更换看来丰富多了,断掉的右手腕前常常冒起一阵没有固定形体的火焰,蒸腾着周遭的蓝水,不晓得是不是J老头所说的“命格兵器”。

“到底我身上的命格是怎么回事,你醒来可得清清楚楚告诉我啊。”陈木生又伸手进蓝水,用力拍拍乌霆歼的脸。

少了J老头这个吐槽的好对象,蓝水里这可能很强悍的“准伙伴”却又老是眠眠不绝,刚刚狠狠打完一场架的陈木生自是无聊至极,真想打点事做。

“干什么老躲起来啊?喂,臭老头,我要进去了喔!”陈木生找起冷艳锯,在木造庭宇外大吼大叫。

当然没有回应,只见一盏熏香吊在墙垣上,静静地焚着。

“怪了真是,不是说一千年不准离开这大的结界吗?臭老头又能躲到哪里去?”陈木生揉着肚子,打了个呵欠道:“这个老头最近到了周期性的更年期吗?老是在装忧虑……”

外表精致小巧的木造庭宇,是陈木生一步也不曾踏进去的神秘地方,J老头曾再三警告陈木生,无论如何都别想将他的臭脚趾头沾到里头一丁寸,否则便要他横着出去。

陈木生猜想里头多半有个摆满了无数败亡兵器的大柜子之类的地方,不然J老头怎么可以从里头不断拿出各式各样的兵器供他使用?陈木生好奇地站在庭宇往里张望,心中生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

J老头越是不让他接触到的东西,他发挥是有兴趣,就算只是看了某样J老头不给看的东西,陈木生就可以想象自己那笑得夸张的嘴脸。

“不出声,那我也没办法啦!”陈木生笑嘻嘻地,大摇大摆走进木造庭宇。

陈木生大刺刺地在房子里逛大街,漫不经心观看着房子里的摆设。

墙上挂着一幅又一幅兵器的设计构造图,每一张都是改了又改,线条凌乱,有些还标明浸泡在蓝水里的时间,或是炉火大小的控管。

柜子里存放有许多发黄的大大小小卷轴,卷轴上的字体有日语、华语、大不列颠语、日耳曼语,甚至还有古希伯来文,里头都是J老头的翻抄,记载着东西方古代武术的拳理与兵器制造方法,甚至还有太古兵器的种种传说。看来J老头为了要成就兵器,钻研了极为庞杂的资料,他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并不是空洞的宣言。

陈木生好奇不已,将冷艳锯靠在肩上,站在卷轴堆前寻找有无铁砂掌的数据,心里一阵感伤与激动,正要把螳螂卷谱抽出来时,却突然发现周遭的熏香怎么这么浓郁。

本能地一转头,陈木生看见墙桓上的熏香正吞吐着大量的烟雾,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那里给焚出来的。烟雾像一条蜿蜓的白色巨蟒,顷刻间已流转了整个房间,张开柔软的嘴颚将陈木生给吞进雾蒙蒙的胃里。

殊不知,当陈木生这一脚踏进木造庭宇的瞬间,某个可怕的咒已悄悄启动。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4)

四周围的兵器设计图突然铿锵鸣放,发出真实的兵器声响,震耳欲聋。

设计图上凌乱草绘的兵器好像要挣脱不确定的线条构造,摔似的。

整面墙,都快被兵器发出的杀气给崩垮。

“不妙,是幻觉。”陈木生心生警觉,鼓起内力强自拉紧心神。

但白氏贵族的幻术咒语,可是无孔不入的绝艺,即使事先做好了防范也无法摆脱幻术的袭击,更何况是在J老头布置的绝对防御里。

随着浓郁的焚香搔起了陈木生身上的百万毛孔,白色烟雾流卷了陈木生的意识,将他的心灵带往另一个世界。

专属于,闯入者的幽冥国度。

白色烟雾完全遮蔽了一尺以外的视线,陈木生屏住气息,抓起冷艳锯轻轻挥了几下,想将白色烟雾给拔开看个清楚,却徒劳无功。所谓的烟锁重雾,不外如是。

轰雷盘的兵器响声嘎然而止。

好像已没有房子的障蔽,四周是寂静空旷的荒芜大地。

烟雾的深处,传来了一阵高亢的轻嘶。

“马?”陈木生愣住。

没错,是马。

马蹄声重重踏在地上,自远而近,锐步逼人。

“哪来的马?”陈木生骇然,四周的雾退散。

不,不是退散。

而是被来自前方,一股前所未有的狂霸气劲给强行突破。

远处一点红。

红色的,有若全身浴血,火焰一般的战马。

马的踏啼呼啸了风,震动了大地。

仿佛有一旅百万雄师跟随在战马之后,却只见马背上的一柄苍白长戟。

霸者横拦,无极处。

“好强……”陈木生手中的冷艳锯,握柄传来透指骨的冰冷。

夹带着复杂的恐惧,与难以忍受的悲伤兴奋。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强的怪物……”陈木生不由自主,流下了恐惧的眼泪,无法克制地高高举起手中的冷艳锯。

完全赢不了。

完完全全,赢不了。

陈木生此刻方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有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境界……以一百倍的努力,一千倍的努力,都无法企及的武学境界。那是庸者一辈子都得高仰脖子,欣羡地、畏惧地、虔敬地献上臣服头胪的领域。

高高举起冷艳锯,是陈木生呼应火红战马的主人,唯一的方式。

烟破散,大地清明。

远处的一点红,已经变成一团狂暴的火。

“青龙偃月,好久不久!”

战马的主人大喝,内力震得陈木生完全清醒。

战马的主人举起手中长戟,锐气贲发,世间狂者莫过于此。

马中赤兔。

人中——

吕布!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5)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掏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三国。

中国历史上群雄争霸最激烈的时代,兵与民在短短一百年,死伤数百万。

红了黄河,血了长江。

有道是:黑暗时代,参见英雄。

无数神鬼军师、龙虎猛将诞生在此黑暗时代,踩踏着无数枯骨。

谁强谁弱,关乎天时命运,关科所属军阀,无法一语定论。

但没有人会怀疑两个英雄在这个时代,所绽放出来的最狂热光芒。

军师者,乃天才猎命师,诸葛孔明。

猛将者,乃万夫莫敌的战神,吕布。

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下,没有钉不死的鬼神佛魔。

三国英雄,勇猛绝伦者,吕奉先第一!

“青龙偃月,怎么是这么个弱者将你拿在手上!”

吕布狂喝,赤兔马跃起,方天画戟猛地往木生的头顶刺落。

时间在此时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戟尖的一枚寒光。

呆呆的陈木生感觉限已到,死在如此强霸者手中,竟没有一丝遗,然手中的冷艳锯却在方天画戟瞬间接近时,发出痛苦的悲鸣。

冷艳锯想起了它在一个主人的手中,有个豪气万千的名字:“青龙偃月”。而它的主人,正是在三国时期义薄云天的关云长。

两千年前,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关云长手持青龙偃月,当燕人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佐以刘备插花的双股剑,联手与无敌的战神头成旗鼓相当。

而现在,它的主人竟是瞠目待死之辈,怎能不都亟待想与方天画戟再争雌雄的青龙偃月悲恸不已呢?它的主人甚至还飙出泪来!

战吧!主人!

战吧!我愿意为你战斗到铁骨寸裂,金曲刀折。

战吧!让我的灵魂崩裂在你的手上!

战吧!

战吧!

强大的、悲怆的战意,从握住青龙偃月的双手海啸般狂涌进陈木生的心底。

“那便战吧”陈木生眼泪蒸散,回光返照。

青龙偃月在最危急的时刻倾力挥出,与方天画戟灿烂交击。

迸发出,跨越了两千年的英雄花火。

“好一个那便战吧!”

花火未散,赤兔马已一阵风过。

只是一击,吕布业绩无匹的内力就震得陈木生如稻草飞出,乱七八糟地摔在地上。

陈木生胸臆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再来过!”吕布狞笑,倒拖方天画戟再度扬马复返。

倒拖在手上的方天画戟气劲张狂,隔空在地上刻出一道惨烈的戟痕。

此灰头土脸的陈木生根本无暇去想,怎么会在此地遇见两千年前的古战神?他只有提振精神,将苦喜爱铁砂掌锻炼出的强大内力,迅速从丹田抽染全身与手中的青龙偃月合而为一。

看着刀刃上卷曲翻起的缺角兀自冒着焦烟,陈木生可以感觉到,青龙偃月冰冷的精铁金属里燃起的兴奋。

“好浓烈的兴奋,这就是兵器他妈的偏执吧!”陈木生咬牙。

“看你能接我几击!”吕布巨大的影近,方天画戟扬起。

——然后如耀眼的青雷奔落。

接不了就躲,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

但陈木生知道,手中的青偃月绝对不想错过与方天画戟一较高下的机会。

“就依你!看是你先裂开!还是我先死掉!”陈木生暴吼。

铿锵交击!

陈木生连起十足的内力,奋力抵受吕布这一击,左脚重心曲踏出,右脚保持平衡,那姿势就像棒球打击手拚命挥大棒的模样,瞄准方天画戟的来势挥出想象中的全垒打。

不存在的尘沙扬起,一股强气自陈木生的背脊穿出,破开了他的衣服。

但陈木生并没有像刚刚那样给胡乱震飞,他硬是站住了。

陈木生气血翻涌,青龙偃月强大的震动持续不歇,几乎撕开了他的虎口。

刀刃上,又卷开了一道兴奋的伤口。

“我……还够意思吧!你自己先挂掉……可别怪我没抓好啊!”陈木生牙根都咬出血了,还抡起青龙偃月,等待吕布策马再来交锋。

“大胆!见到战神还不跪下!”吕布英姿焕发,如天神般的骄傲模样。

但这种居高睥睨的姿态,正是陈木生最痛恨的敌人典型。

“跪你娘!”陈木生的气魄全给激出来。

“跪下!”吕布两腿夹住马腹,方天画戟刺出。

巨大的兵器撞击声中,一道锐利的劲风吹过陈木生的脸颊,割出焦红的伤痕。

那是青龙偃月无以为继的破片。

洪水般的巨力令陈木生眼前一黑,青龙偃月被左手单手抓住,刀刃重重摔在地上,刚刚差点就“甩棒”脱出。

陈木生膝盖几乎就要跪下。

但他没有。

因为他和中垂垂老矣的青龙偃月,即使遭遇了如日中天的方天画戟,也只是裂出一道口子,没有整把崩离开。

吕布轻蔑地挥舞完美无缺的方天画戟,策马复近又是一击。

而陈木生,当然是用青龙偃月连续挥出猛烈的全垒打。

“跪下!”

“跪你娘!”

“跪下!”

“跪你娘!”

“跪下!”

“跪你娘!”

如此纵马来回,吕布连续又与陈木生轰了三次,陈木生每一次接过一击,挥出一棒,膝盖距离地面就靠近了一寸。

吕布像把大铁锤,而陈木生就像一枚小钉子。

铁锤猛敲猛钉,没有何止地去又复返,一次比一次蛮横狂暴。

钉子的下场,不是被硬击进木板里,就是给狠狠地钉歪,从此报废。

每次看着青龙偃月卷曲的缺口,陈木生都很讶异自己竟然没有昏死过去,毕竟自己以前作战的对象——咒兽,可不是吕布这种疯狂的等级。

咒兽都可以偶尔把自己咬到昏过去,现在自己还能清醒,完全是一场奇迹。

呼吸着赤兔马扬起的雾尘,陈木生忿忿不平着吕布骑着马、居高临下对自己冲杀的优势,加上赤兔马瞬间爆发的来劲,自己承受的力道就更猛烈了。

等等……居高临下?

“的我怎么忘了!还在这里跟你打棒球!”

陈木生猛然想起自己今天领悟到的,正确的青龙偃月杀法。

吕布骑马奔来,强气逼人的方天画戟加上赤兔马的冲击力,就如同一辆时速三百公里的子弹列车。硬挡硬,最后只有被碾的分。

“跪下!”吕布睥睨。

“少用那种眼睛看我!”陈木生双腿聚力,将青龙偃月高高举起。

就是如此!

陈木生抓好时机,在吕布接近的前一刻纵身而起,在半空中用极漂亮的角度,朝骑在赤免马上的吕布,狠狠地斩落。

“哈!”

赤兔马原本就是万中选一的神骑,陈木生斩下的巨力被它概括承受,也不见腿骨有丝毫的颤抖,只不过奔势微微受挫而已。

“现在换我当铁锤啦!”陈木生一落地,立刻没命似地又跳起来。

青龙偃月在青天之止,拔起一道气旋,刀眼不可轻侮地集俯瞰着方天画戟。

“钉死你!”陈木生没有花俏的招式,就是当头霹雳一斩。

“倒数第二击!”吕布单手一划,戟头直接架住暴吼落下的青龙偃月。

两柄绝世兵器互相咬住,让主人们的内力在中心点拼杀。

陈木生的身形在半空中剧震,肩膀几乎就要脱臼。

若不是在打铁场里密集地苦熬,熬出比以往强大数倍的精纯内力,陈木生在空中无法运用武学里的“消散卸劲”技巧,硬拼这一击定要筋裂毙命。

陈木生落下,手中青龙偃月奋力插进地面,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赤兔马迂回急奔,吕布冷冷看着几乎要趴倒在地的陈木生。

陈木生消失。!

一股强大的兴奋暴风出现在吕布的头顶上。

陈木生不可思议地再度跳起,准备以更可怕的高度,直直往下一劈。

如劈柴般的拙劣一斩,却是青龙偃月最奋力的咬击!

“最后一击。”吕布抡起八成的内力,斜斜往上刺出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有如一道白色的闪电。

逆发的,自成凌天的白色闪电。

龙与闪电的对决。

半空中,陈木生却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

因为他双手紧捏的青龙偃月,刀刃上卷曲翻起的裂口突然爆开无数道白色的戟气,戟气在刀身与握柄上疯狂蜿蜒爬行,像悲伤的蜘蛛网般,瞬间将整把刀瓦解崩碎。

青龙偃月。

半空中,陈木生看着手中逐渐化成无数碎片的青龙偃月。

原来,一直都是青龙偃月帮自己承受了巨大的冲击,自己才能安安稳稳握住它,与战神吕布尽情酣战。

而现在,青龙偃月在自己手中错愕地走向毁灭。

龙与闪电的最后对决。

龙竟然在关键时刻前,愕然缺席了。

悲伤吗?

陈木生傻傻地笑,双手还虚握着不存在的青龙偃月。

他所能做的不多,恰恰只是帮烟消云散的青龙偃月,砍下他央雄未意的一击。

方天画戟嚣张地化为一道白色闪电,就像是吕布脸上不屑的笑。

面对这道白,陈木生还有话说。

“看着,青龙偃月!”

陈木生居高临下,劈出不存在这世界上的绝世兵器。

闪电一骤而逝,却没有刺空陈木生的铁布衫,将他的灵魂钉在半空中。

因为吕布自上的战甲裂出一道难看的创口,鲜血从里头汹涌喷出!

第八卷我乃,兵器人·之章(6)

陈木生像陨石般坠落,身上残余的交锋战气悍然从他的脚底下爆开。

“……”陈木生颤抖的双掌灼热地冒着白烟,拄着凹陷的大地。

刚刚,吕布仰着头,看见以难以置信的奇景。

就在陈木生毫无理由地往下“一劈”时,吕布的方天画戟被强大的“某种物体”给震开,“某种物体”在那瞬间聊聊约约具有短暂的,气化的形体似地。它不仅震开了方天画戟,还切破了吕布骄傲的战甲。

那种东西……

吕布的战甲鲜血淋漓,眼神冷峻异常。

陈木生气喘呈呈,回想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斩击”。

绝对不会眼睛看错,也不会是感觉失误。

就在那一击的生死瞬间,自己的肉掌的确劈出了青龙偃月的“魂魄”。

那是青龙偃月亟欲完成的壮举——与中国第一战祸的方天画戟,一较生死的悲愿。籍着陈木生的手,毫无置碍地完竟了。

“好家伙,瞧你在吕布身上砍的这一刀。”陈木生拾起地上的青龙偃月碎片,牢牢握在掌心,直到精铁被铁砂掌的超高热融成了银色的铁泪。

在此之前,陈木生从未想过短短的与吕布一战,让他对兵器的想法整个扭转,生起英雄异英雄的悲壮感。那是多么有意思的并肩作战啊!

赤免马停了,战神破损的盔甲底下,散发出恐怖绝伦的霸气。

远远地,方天画戟直指陈木生,戟身不动,像是做了死亡的预言。

“小子,你是不是傻了?”吕布冷眼说道:“从刚刚到现在,我都只用一招,单调到让你只需要把双腿撑好就能就应付的一招。我承认你很有一套,但从现在开始,幸运的时间结束了。”

他说的没错。

“现在,就让你瞧瞧方天画戟千变万化的攻势。”吕布轻轻挥舞方天画戟。

空气中幻化出无数方天画戟的残像,不知孰者是真,孰者是假。

第一道残像都饱满着尖锐的杀气,却又空虚到随时都会自动消散。

陈木生傻眼,对于用肉身铁布衫拦下方天画戟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

“接招!苍天无极——刺!”吕布大喝,赤兔也朝陈木生狂奔。

无数道方天画戟的虚虚实实残影从正面袭击陈木生,眼看就要将陈木生刺成蜂窝,陈木生徒然大叫一声“混帐啊”,左手习惯性横臂一挡,无数方天画戟竟在距离陈木生一臂之远处,发出如倾盆大雨般的铿锵怪鸣。

没有事。

陈木生一点事也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世间竟有人将肉身锻炼到如厮地步?”吕布大感讶异,左手掉转亦兔马。

然而持着方天画戟的右手腕却告诉吕布,刚刚交击的“触感”绝对是刺在极厚实的熟铜盾上,否则不会有那样的力回馈。

吕布之为百战百胜,靠的可不是区区的勇猛无双,这是稗官野史不可思议的错误评价。这个杀掉两个义父丁原、董的无敌将军,其临兵斗阵的残酷冷静,才是他位列三国百将之首的真正原因。

吕布停马,冷静研究着也是一头雾水的陈木生。

方天画戟也在判断着情势。

“这是怎么个大头鬼啊?”陈木生骇然,丈二金刚摸不丰头绪。

自己刚刚是不是,突然从手臂里生出,曾经使用过的那枚大铜盾啊?

“我也想跟方天画戟一战!”

奇异的声音从陈木生的手上传来,伴随着奇异声音的,是极沉重又极熟悉的熟铜盾触感。没有记错的话,那枚熟铜盾正是陈木生弄坏的第六件兵器。

“什么?一战?你是谁!”陈木生吓了一跳。

怪事无独有偶,总是接二连三。

“我也是,梦寐以求的愿望!”

另一股热烈的声音从陈木生的指尖传来,惊得陈木生差点大叫。

指尖传来的触感绝对不会错,那是陈木生用坏掉的第十四柄武器,黑钛剑。

黑钛剑真乃无比锋利,却仍敌不过剑质的老去,在一次与始祖鸟咒兽的疾斗中,黑钛剑剑脊从中裂开。败亡前,陈木生依稀曾听见黑太剑心酸的叹息,他当时还以为是幻觉。

然而陈木生瞪大眼睛,哪里有什么熟铜盾、黑钛剑?正要“清醒”时,陈木生又听见右手与左手同时喊叫道:“我也想斗斗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

声音震着陈木生双手里的触感,非常非常地结实。

毋庸置疑,这是杨家五郎曾使用过的八卦棍的触感,大约在一个月前,这条八卦棍于一场筋疲力竭的咒兽战役中败亡,用玄木刨造的棍身断成了三截。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我的双掌会说话!”陈木生实在是太吓了。

“……”吕布什么也没听见。

越来越多的声音潮水般从陈木生的双手传来,不同兵器的角感亦轮番出现在双掌中,陈木生吓得随手乱挥,想要摆脱身体异样的变化。

这一乱挥可不得了。

每一挥出,便有不同兵器依照他手掌的握法,从他的手中运化出来。

无“形”,却有“质”。

刀,枪,剑,棍,戟,鞭,钩,甲,盾,矛,爪,箭,镖,刺,弩,斧,环,杖,扇,每一个曾经在陈木生手中鞠躬尽瘁的兵器,全都在一招一式中运化击出,招式中隐隐含着兵器的风雷之声。

冷不妨,一道镖样的锐气从陈木生的手中激射脱出。

咻。!

吕布的脸颊上,多出一道镖气擦过的血痕。

“这是什么武功?”吕布严肃地举起方天画戟。

“……什么武功?这是什么武功?”陈木生也很想知道。

但武功的名称真有那么重要?

兵可兵,非常兵。

形可形,非常形。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陈木生挺起胸膛,握紧双拳。

那些渗透进伤口里的蓝水,原来是稳定兵器表态的“介质”。蓝水不仅愈合了咒兽咬伤的创口,还根深蒂因地改变了陈木生的人类体质,令陈木生的体魄越来越接近兵器的坚韧,更能感觉到自己与兵器之间的深层关系。

闭上眼睛,陈木生聆听着体内兵器的雄浑震动。

铿铿锵锵,铿铿锵锵,兵器的灵魂透过陈木生体内的征质蓝水流动着。

击败战神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是每一件兵器的愿望。

就是这个豪壮的愿望,唤起了栖息在他身上的,五十一柄败亡兵器的灵魂。

兵器人,提早完成。

“战神吕布,我叫陈木生。”陈木生拱手一揖。

“……那又如何?”吕布冷冷看着方天画戟的戟刃,刃尖寒光凛动。

陈木生往前一踏,凌空劈出一掌。

掌风中撩起不可思议的九节棍“兵形”,远远地与吕布的方天画戟相击。

金光灿烂。

“今天,我代表身上的五十一把兵器,击败你。”

第九卷作者序:“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续·恐怖的三个相信!

继上次硬是相信我有个儿子、然后被骗转帐两千元赎款后,我决定待在家里静观其变,毕竟要相信家人的屁话比较甘愿,也不伤财。

此时我很真庆幸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大劫临头之际,在家里拖稿比当上班族安全多了。我龟速写稿,一边看大家在网路上的催稿留言时,冷冷清清的MSN频道突然被敲了一下。

“大哥哥,你好。”

对方,是个匿称“无家可归的美眉”。

我虎躯一震。靠,这样也中招!

“好个屁,拜拜。”

我赶紧掐住滑鼠,想来个紧急断线时,那位无家可归的美眉很快又敲我。

“大哥哥,我离家出走惹,一个人在网吧好口年。”无家可归的美眉。

我叹了口气,这种低级的假援交诈骗伎俩,休想教我上钩。正当我心想绝对不可继续往下交谈时,深处突然一紧,一股“圆形的力量”正在里头挣扎。

我脚底发冷,心想不妙,只好克制自己离线的冲动。

“好可怜?为什么不回家?”我痛苦地敲着键盘。

“迷又办法,我爸整天性侵害我,我妈也带着我弟弟逃家惹。我不逃出来,难道在家里一直被性侵害吗>///,大哥哥好坏。”无家可归的美眉。

“靠,报警啊,把你爸关到开花为止啊。”我擦着额头上的汗。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啊,也有养育之恩,所以我只好自立救济惹。”

“好孝顺喔。”我好想关电脑,但里的异常能量越来越灼热。

“大哥哥,你需要吗?”

“我需要安静。”我头好痛。

我不是鸡!不是鸡!不是鸡!

“不是啦!你好笨喔嘻嘻,我是说,你想不想要?”

“想要一台麦金塔macbook,黑色限量版,你给我?”

“不是啦,你真的好笨喔,我是说,大哥哥想不想要援我?”

援!关键字终于出现,这么快就露馅了!

哼,是无知的援交妹或是诈骗集团也就罢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网路的另一端根本就是一边吃便当一边钓嫖客赚业绩的警察,那个警察说不定还一边用手抠着肚脐傻笑……孩子的学习不能等,PTT乡民都有告送我!

“不用了,我吃素。”我按摩着太阳,头好痛,也好痛。

“帮助无家可归的少女也是一种慈善事业啊,难道大哥哥想见屎不救吗?难道大哥哥想要我回家继续被大野狼爸爸性侵害吗?呜呜呜呜,大哥哥好残忍——坏死惹——”

“……够了,你想干嘛!”我咬着牙,运劲跟里的大爆发对抗。

“嘻嘻,大哥哥住哪?”

“住彰化。”难道是你心里?

“好巧喔,我也正好在彰化的网咖耶!”

最好是那么巧。

“大哥哥,既然我们很有缘分,那怎么约?”

“不用约了,我直接赞助你三千元住宿费,应该够你三个晚上不用被爸爸性侵害,这样够不够意思?”我的好痛,痛的混身盗汗。

无家可归的美眉立刻给了我一组银行账号,我二话不说就透过网路转帐把三千块钱汇进那银行账号户头里,当金额短少的那一瞬间,我的突然不疼了……这就是硬要相信人的好处吗?地下道里那怪异老人说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网路那端许久都没有反应,大概是收到钱心满意足了。正当我以为花钱消灾,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家可归的美眉突然又敲了我讯息。

“大哥哥,可是这样我会不好意思捏,还是让我帮你一下好惹。”

“不必了,我很久没洗澡了,连我家的狗都被我臭死了。”

“嘻嘻,我最喜欢有男人味的大哥哥了。”

Damnit!还真是锲而不舍,十之八九是把我当没脑袋的肥羊吧,想从我的身上剥走更多的小朋友。我在google上紧急寻找彰化警察局中正分局的地址,传给了她,敲道:“好啊,如果你真的很痒的话,就赶快到我家找我止痒吧,大哥哥一定当仁不让。”

“一言为定喔,打勾勾。”

“好啊,打勾勾。”我打你妈。

真怕她又提出什么要求,我逃离似结束网路。

步履阑珊走到客厅,心脏都快停了。我下意识想打开电视时,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遥控器丢在地上。好险,这年头电视可不能乱看,万一看到政客在唬烂,我岂不只有照单全收的份?

忍耐!非得相信的三件事只剩一件,只要撑过去,我的蛋白质就不会随着里含着的蛋逐渐流失了,我也会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鸡人。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沙发,对尚未发生的恐怖第三件事胡思乱想起来,到底还有什么可笑的烂东西我非得相信不可呢?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新闻?不,这我早就相信啊!为了避免遇上惊天大祸,我摸着还有点刺痛的,下定决心打电话给小郭襄,希望她突然向我撒娇,要我相信她会爱我一辈子,那么只要我顺理成章用力相信她,事情也就平安落幕。

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乱算。

我拿着手机正要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是最可怕的未知来电,我很怕又开始抽痛,只好按下接听。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柯景腾先生吗?”电话那头,文质彬彬的男人声。

“正是在下。”我的手在发抖。

“请问您最近是否有在光华商场填写一份针对日本的常识问卷?并获赠非常难看的A光一盒?”声音非常有礼貌。

“有印象啦。”我感到晕眩。

何止有印象,那盒非常难看的A光根本就是史前怪兽的Discovery介绍,而且程式还禁止快转。要不是冲着在街上发问卷的女孩非常可爱,正直的我根本不会为了这种烂奖品填写问卷咧!

“恭喜!”文质彬彬的男人喜道。

“恭喜?恭喜我已经踏入了八奇的思考领域?”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不!是恭喜您中了填写问卷的大奖!”

“是喔。”我很害怕出言不逊,又会开始生蛋。

“奖品是非洲甘比亚七日豪华之旅!柯先生,您超幸运的啦!”

豪华?我看是豪洨之旅吧。

注:“豪洨”有好笑的谐音,也是闽南语吹牛骗人的意思。嚎洨本意用于赞颂洨公,后引申至凡见一不可思议之事,皆称嚎洨。

速战速决,我还是自己趴在地上任人宰割吧。

“是不是我必须先汇百分之十五的中奖税过去,贵公司才能把奖品颁给我?”

“上道,正是如此。”

“废话少说,账号给我。”

于是超级诈骗击集团给了我帐号,我抄在纸上

“对了,中奖税是多少钱。”

“十五万。”

“虾小!十五万!”

“是的,由于这是一趟价值一百万的超级豪洨……不,豪华旅程,内容包含了各式各样的部落仪式,甚至是集体河边洗澡、吃人、钓水鬼、差遣罗莉等等难得一见的风俗观赏,是尊容级的黄金旅程喔!一百万的百分之十五,正是十五万元整。”

“……”

我好想哭,不过还是汇了十五万元的中奖税过去,这才结束了我悲惨的三个相信之旅。钱可以再赚,只有一个,这道理我懂……我宁愿白白损失十五万元当作中元普渡,也不愿意花五万块去装人工。

经过这件事,我深深觉得唬烂别人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当我照单全收那些诈骗集团的连篇谎话时,内心是多么的纠结痛苦。每日三省吾身,我痛定思痛,要改掉我喜欢乱七八糟讲话的恶癖。

“我,要成为一个绝不豪洨的正直小说家!”我看着夕阳,擦掉眼泪。

等等,幸灾乐祸的你以为故事结束了吗?

错!大错特错!错之极也!

几天后,痛失大把钞票的我接到了一大包牛皮纸袋,里面有非洲甘比亚国家的签证,以及两张来回头等舱机票,还有中文的图解旅行导览,以及当地导游的约聘名册等等。

“什么!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我惊喜若狂。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机票日期,我知道,非洲遥远的鼓声已经在呼唤我了。

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暗暗对自己发誓……

“回台湾后,我一定要好好写一本游记,纪念神奇的旅程!”

——在甘比亚钓水鬼的男人。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1)

朝代灭亡,朝代兴起。

新的史册盖过旧的史册,一卷又一卷。

灰,一层又一层。

最后,百万个名字变得斑驳不可辨识,只是虚无的存在。

有些人的名字,则永远会被记住。

他们的名字构成了真正的历史。

西元一一八四年,日本。

烈日高照,赖朝远在关东镰仓,看着士气低迷的大军。

满山满谷的军事帐篷,高悬的白色镰仓旗帜底下,除了大大的“源”字,还绣着各地军阀的家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但,空有满山的旌旗,却嗅不出让人遍体生寒的战气。

“这样,就够了吗?”源赖朝看着天空。

身为源家的首领,此刻却不在最大的战场。

兄弟是很奇妙的,连生的命运。

保元之乱,源氏战败,身为源氏大家长的父亲被枭首示众,两个哥哥被杀,赖朝自己侥幸被流放到伊豆国,过着备受监视的悲惨人生。几个弟弟也不好过,分别被监禁在寺庙强迫剃度为僧。

十八年了,已经十八年了。

没有源家的制衡,平家掌控了整个朝廷,重新分配诸侯的土地与权利,借此打压当初帮助源家的势力。平家要风起风,要雨大雨,甚至有“不是平家人,便不是人”的傲语在各地流传。

也幸得如此,平家的嚣张气焰烧起部分军阀的不满,给了被流放在外的源赖朝可趁之机,镰仓政权崛起。

好不容易借着讨伐平家的战争,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终于在战场重逢,共同挂着镰仓军的旗帜,齐心与平家的恶势力对抗——这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这话该从何说起呢?

从实际的层面来看,对于奇迹似重新崛起的源氏来说,能不能一报当年源氏被平氏抄家灭族的大恨,似乎已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些年架空天皇,窃取国家的平氏一族,即使从京都暂时撤退,还是保有非常强大的军事实力,只要得到些微的喘息,平家就能统合关西的地方势力卷土重来,与镰仓政权的杂牌军一决胜负。

这一点,战场里上自军阀领主,下至小兵役卒,每个人都很清楚。

这些冒险与平家翻脸的各地军阀,其实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每天都有军阀掀开赖朝的帅帐,请求赖朝与平家展开议和,大家瓜分战胜得到的领地也就足够了。“这才是打仗的原因不是?”大家都这么嗫嚅着。

如果原地不动,粮草无限制消耗下去就足以拖垮镰仓军的士气。

但若贸然开战?侥幸成功也就罢了,只要一次小小的失败,就足以溃散以仁义为名、实则只是想从战争里窃取利益的镰仓军。到时候,源家的命运就会打回十八层地狱。

然而,怀抱着复仇火焰的弟弟义经,却急切地想对平家开刀,这样单纯的战斗思维对擅长政治之舞的赖朝来说,根本是一个无法驾驭的不安因素,偏偏源家拥有太多对平家复仇的理由了,义经的胆大妄为,更由于无法切割的“血缘”二字,让赖朝头痛不已。

终日看着死气沉沉的镰仓大军,赖朝一颗心愈往下沉。

“广元,这场战争,你怎么看?”赖朝看着身边的军师。

“全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不成大局之师。”军师广元深刻了解主子的心思。

“有京都那边的消息吗?”

赖朝安插在京都的眼目,多的像苍蝇一样。

“天皇似乎很喜欢义经呢。”

“是吗?”

赖朝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不晓得范赖跟义经的大军,现在在一之谷的情况怎么样了。

注:范赖,源赖朝的弟弟,率领真正的大军,可惜毫无战术天分,自始至终未建寸功。

士兵这么多,只是虚张声势应该不成问题吧?

赖朝忧心忡忡地看着满山的旌旗,心中暗暗思忖:“希望僵持不下的战事,可以让平家产生议和的想法,回复到二十多年前平家与源家共同侍奉天皇的时代。父亲,您在天之灵也会原谅我这样的想法吧。”

是啊,议和。

这就是赖朝将大军委托给没有军事天分的弟弟范赖,而非急功进取的义经,背后真正的原因——义经只有号称千人力的武藏坊弁庆,以及不到一百人的敢死队,就算他再怎么好战,也该有所自觉吧。

“义经,不要成为源家崛起的绊脚石啊。”赖朝暗暗祈祷着。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2)

“终于到了。”

连续好几天的赶路,义经与三十名疲惫的骑兵来到一之谷的大后方。

没有山,没有地,只有突兀横卧的天空。

山峰垂直削落,让众骑兵不知所措的断崖。

近乎垂直的断崖下,插满了平家的红旗。

依稀可以听见,远处,兄长范赖的一万大军正与平家有气无力作战着。

平家仗着天险与数倍于源家军的优势,轻易地防御住“唯一”进入一之谷要塞的关卡。稀稀落落的呐喊声,仿佛战事只是一场虚张声势的表演。

这,不是义经要的战争。

十八年前源家被灭,天下第一美女的母亲常盘被平家俘虏。为了保全义经的小命,常盘终日下跪求情,并舍身嫁给平家的首领平清盛为妾,这才将义经保住。还是婴儿的义经被平家送进鞍马山,出家为僧。

从小在鞍马山长大的义经,受尽山里僧侣的虐待,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某天阴错阳差,义经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世原来是源家的后裔,从此便对灭亡源家的平氏怀着巨大的恨意。尤其,义经发现生母竟被无耻的平家抢夺为妾,心中的愤怒更是无法遏抑——母亲是忍着多大的屈辱,被迫与杀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睡觉!

那股恨,越来越恐怖。

恨侵蚀了义经的灵魂,也壮大了义经的力量。

恨,将义经带到这里。

一之谷。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3)

一身华丽的火红胄甲,锹形长角的魔神头盔,义经冷冷看着断崖下。

一个扛着长枪的巨人,顽石般矗立在义经身旁。

“弁庆,你相信命运吗?”义经

“不。”武藏坊弁庆顿了顿,说:“殿下,我只相信你。”

义经的眼睛里,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够了。”

义经拉起马绳,气势沸腾,大喝:“想保护我,得跟紧了!”

众骑兵目瞪口呆看着义经果敢地策马落谷,一时无法反应。

而弁庆第一个勒住马绳,逼迫惊恐不已的坐骑跟着冲下山谷。

“不要命了吗?”

“我们作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封赏吗?”

“骗人的吧,这就是义经说的捷径吗!”

“够了吧……这种断崖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是疯子的行径!还没冲到敌阵就先摔死了!”

“必死无疑的作战!”

义经没有发号施令,众武士心里也是千百不愿,但无法解释的是,当他们看着主帅义经与第一勇士弁庆冲马落谷的背影,自己的身体却像火焚一样,激烈地想呼应主帅疯狂的举动。

如果是着魔,把便着魔吧。

三十名骑兵自陡峭的山谷连摔带冲,以惊人的气势“降落”在平家军营的大后方。

对以逸待劳的平家军来说,这区区三十名骑兵跟鬼魅毫无二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军营的核心,一时军心大乱。

源家敢死三十骑,在冲进敌阵的同时射出无数火箭,没有防御的军营浓烟四起。按照计划,这三十名赌上性命的骑兵还没抽刀杀人,就先在火势的掩护下,将预备好的,象征源家的白旗快速插在树上,制造出大军来袭的假象。

首先冲进敌阵的义经穿戴着巨大的火红盔甲,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杀意,只要被他瞪上一眼,灵魂就会立刻出窍似的战栗。

守护在主帅身边的巨人弁庆,力贯千钧,狂舞的长枪只要轻轻一扫,就是十个人头飞上天际,他的如雷吼声,就是连敌人的马匹也抵受不了。

不要接近!

绝对不要接近!

这是平家军看见这主仆两人,唯一坚定的想法。

“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义经的眼睛发红,手中刀拖起一条长长的红光。

义经飞驰雷电的行动看似飘忽不定,但仔细观察,他总是朝着敌人最密集,盔甲最鲜艳的头头儿冲去。义经知道那些才是真正他要杀死的对象。

“谁!”义经策马咆哮。

“平……通盛!”平家的将领鼓起剩下的勇气回答。

但刀还没举起,头就先落下。

火焰盔甲冲出。

“还有谁!还有谁!”义经拽起平通盛的头颅,疯子般又冲进另一敌阵。

平家的武士团团围在重要的主将前,羽箭齐发,试图挡下疯狂的义经。

“谁敢挡我主人!”弁庆的坐骑刺猬般倒下,他干脆用双腿奔跑。

弁庆神力惊人,长枪插地,左右两手各自拧住敌马两匹,擎力一甩。两马炮弹似摔进固若金汤的敌阵,箭手死伤惨重。

敌阵再度溃散,义经复又冲出时,手里又多了两颗人头。

三万平军,竟不能挡。

“我!源义经!平家还有胆子的就冲过来杀我!”义经眼神入魔,大笑。

手里三颗人头,顷刻又成了五颗。

可怕的气势,在短短的时间内爆发出骇人的谣言。

“源家的万人大军突袭啦!”

“怎么回事!到处都是源家的旗帜!”

“快逃啊!好几万人杀进来啦!杀进来啦!”

“突袭!突袭!前面的人已经开始逃了!”

“大将都死了!现在应该听谁的!谁在发号施令!”

哭嚎着,尖叫着,溅血着,火焚着。

谣言重创了平家军,就在义经发疯杀人的同时,弁庆一枪劈垮了关卡大门,放范赖浑浑噩噩的大军涌了进来。聚集三万多人的平家军事要塞就这么崩溃。

那天,塞满一之谷的死尸,堆出了日本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说。

战神,源义经。

破坏神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传说中,超越天道与魔道之上,有种无坚不破的规律叫“因果”。“因果”牵制大地的气运,如果大地发生连续不稳定的紊乱,因果律将降下吞食任何朝代的霸者,将所有的不稳定因子重新归零,其名曰,破坏神。历史上著名的诸多悲剧英雄都遭此命格栖宿。

特质:破坏神的能量极为强大,非凡人可以器之,所以破坏神寻找的宿主本身必是性格极端的超人,此人一但驾驭了破坏神的恐怖力量,将会以非凡的魅力统御该时代的群雄,狂妄的巨大力量,将暴力地平衡大地的气运。

进化:几乎已是成妖的巅峰状态。大地若恢复平衡,破坏神将毁灭宿主本身,命格能量回归为零。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4)

话京都来的信使,一落马便直奔镰仓政权的核心,赖朝的跟前。

“大胜!前所未有的大胜!”信使大叫。

甫听闻到一之谷大捷的赖朝,错愕地看着天空。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源军重建声势的快乐。

今天的太阳,怎么耀眼到让人头疼欲裂!

这已是弟弟义经第二次创造大战功。距离上一次击溃盘踞在京都的木曾义仲军团的“宇治川大战”,甚至还不到一个月!

信使滔滔不绝的叙述奇迹似的胜仗。

“真乃神迹!一之谷大捷,义经殿下亲手斩下平通盛,平忠度,平经俊,平清房,平清贞,平敦盛,平知章,平业盛,,平盛俊,平经正,平师盛十一位平家将领,平重衡也被我军俘虏,平家的军队吃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败仗。可惜残军逃到了港口,搭船到了屋岛,我军没有水师。故没有追击。”信使继续说着。

说着说着,热烈说着。仿佛信使就在一之谷的现场,亲眼看着义经冲锋陷阵。

赖朝根本无心细听这些。

到了此刻,赖朝才真正看见栖息在自己内心的那头兽。

贪恋权力的怪兽。

原来,自己的敌人从来就不是遥远的平家,而是同样流着源家血液的义经。

自己才是源家的代表啊,如果义经的声望超过自己就糟了!

这是赖朝心底不断浮起的一句话。

赖朝内心战栗,表面上却毫不落痕迹,只有军师广元洞悉了主子的想法。

比起军情,主子更关心的是政治。

“把京都的情况说得详细一点”广元询问信使。

“现在京都一片歌舞升华,所有人都在颂扬义经的战功!”信使还看不出主子的情绪变化,用略带兴奋的颤抖语气说:“京都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热闹气氛!大家都说义经是前所未有的天才,竟然只用了三十名武士就打败三万名平家军,这不是奇迹两个字所能解释——大家都说,义经是战神!”

“法皇呢?法皇怎么看义经?”

“范赖与义经凯旋归来那天,整个京都的男女老少都挤着看义经,连法皇都兴奋地装扮成寻常人家,躲在轿子里观赏义经骑马的模样。”信使巨细糜遗描绘着:“义经回朝后,法皇立刻召见义经,显得对义经更喜爱了,还询问义经想要什么封赏。”

这下真的不妙。

关东的武士虽然势利,但最崇仰的终究还是勇敢的武士,自己辛辛苦苦打着源家后裔的名号,一点一滴将对平家不满的军阀势力集结起来,而现在,所有的功劳竟被弟弟义经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给抢走……

又说,法皇代表“万世一系”的正统,不管实际把持朝政的哪方人马,如果不能得到法皇的认可,统治的政权就没有合法性,如此,其他的势力永远都有借口反抗。

如果连法皇都拥戴义经……

“那么,义经怎么回答?”广元淡淡问道。

“义经说,任何拔擢都得赖朝大人应允才行”信使匍匐在地。

很识相喔!

但这么一来,义经在镰仓就没什么把柄了。

赖朝微微皱起眉头。

“下去吧”

“是。”

信使退下。

久久,赖朝不发一语。

说起义经这个弟弟,他满腔热血,情感异常丰沛,这点只要跟义经相处片刻,不管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政治”,义经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只对“战斗”充满野兽般的冲动。每次义经见到赖朝尽是谈论对平家复仇大计,眼中便绽放着对兄长的倾慕,与依赖。

就像个小孩。

有威胁吗?

那样的弟弟真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吗?

赖朝看着足智多谋的广元。

“法皇是个工于心计的家伙。”广元谨慎开口。

赖朝瞥眼看了双目低垂的广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最糟糕的情况,法皇要是使计搬弄,鼓吹义经脱离镰仓,在京都另起亲近法皇的源氏政权……”广元看着赖朝的影子,有条不紊分析道:“义经立此大,追随者一定越来越多,人多口杂,就算义经没有这样的想法……”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赖朝双手揽后。

低着头,广元依照“那个人”的指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这么巨大的战功,会制造出大妖怪。”广元深深叹口气。

“……妖怪?”

赖朝扶着军旗坐下,脚步不稳。

妖怪吗?

弟弟是妖怪吗?

“此话怎说!你竟敢说出这种话!”赖朝怒道。

然生气只不过是赖朝的表面情绪,真正笼罩他的阴影,名字叫恐惧。

广元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说道:“恕臣无礼,但事到如今,有些事不能不防。主公可曾听过中国唐朝的玄武门之变?”额头的汗水侵湿了土。

赖朝当然听过,却不接腔。

广元于是用恳切的语气,描述了他口中手足相残的历史。

中国唐朝,唐高祖的儿子李世民在灭隋的战争里军功卓著,万民归心。仗着这点,李世民率领亲兵在长安城的玄武门发动军事政变,杀死太子李建民与哥哥李元吉,史称玄武门之变。最后,李世民的气势甚至逼使父亲让位,提早当上了皇帝——也就是唐太宗。

这比喻的用意,再清楚不过。

赖朝外冷内热,忍不住看着匍匐在地的广元,咬牙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依臣之见,主公须封赏所有参与一之谷会战的武士,独独漏掉对义经的拔擢,将一之谷的胜利归功与镰仓这边的武威,而非义经的天才。”广元没有抬头观察赖朝的神情,继续献策道:“当然,我们也得把义经的军权扣住,不让他掌握实际的兵马。”

“嗯?”

“义经虽然在作战上很有天分,但义经心浮气躁,一定会对镰仓的这项决定不满,并开始怀疑镰仓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抹黑他的流言,此人一乱,行为便易不端。”广元推敲未来的发展:“至于法皇,法皇一定会借此大力封赏义经,让他不得不接受官位。只要义经未经镰仓的同意接受官位,我们就可以用义经傲慢的理由,渐渐疏远义经,把义经孤立在源家之外。”

“这么做,难道义经不会叛变吗?”赖朝有些不能认同。

“如果义经一心向着主公,想必不会有所行动,甚至还会痛斥己非。但若义经有二心,趁着义经羽翼未丰,逼得他提早造反岂不更好?”广元装出忧心忡忡的神色:“若等到民心归附义经,军队只相信义经的战神神话时,镰仓就会有分裂的危险。要除掉妖怪,就要让他早点变成妖怪。”

“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赖朝面无表情。说道:“讲参与一之谷战役的五十名单给我,我要亲自封赏他们官位,让他们清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广元退下。

赖朝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主帅棚里,空洞地沉思着。

历史,最终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因为,历史一向是由最后还笑得出来的人所编撰的。

那个人不会是义经。

不会是义经。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5)

不让义经打仗,只会打仗的义经,自然就无法延续战神的神话。

来自镰仓的军令让义经非常的苦闷,偏偏镰仓与京都隔了十万八千里,要当面恳求赖朝,只有透过信使之间久久一次的往来。

待在浮华的京都,对年轻人的义经来说,一开始的确是新奇好玩,但日子拖久了,只有遇到战争才会整个人活过来的义经,精神越来越委靡,唯一的乐趣就是每个晚上都换不同的女人睡觉,更不用说誓死跟随义经的那群武士,根本完全堕落在五光十色的京都里。

义经在一之谷立下震摄天下的军功,赖朝却从来没有夸奖过他,这些义经都没有怨言。但哥哥迟迟没有命令他率领军队追击平家,让他感到非常悲哀。

人世间的种种天才,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

但所谓的天才专注在他们的强项、甚至是唯一的强项时,他们就会投注所有的灵魂,燃烧自己直到最后一刻。可是,一旦抽离了他们专注的领域,这些天才就会变成白痴,莫不关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彻底忽略。

义经也是。

义经的生命如果有个主题,肯定是“消灭平家”,除此之外义经都感到意兴阑珊。这是他的弱点。

极大的弱点。

“为什么哥哥还不派我追击平家呢?”义经苦恼。

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在漫长武器等待赖朝的军令时,备受法皇喜爱的源义经,果然如广元的预期,得到法皇赏赐的官位。事实上,法皇几乎每天都召见义经,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该不该接受官位呢?

义经的身边都是只会挥刀的粗人,唯一能够商量几句的,就是僧兵出身的武藏坊弁庆。但武藏坊弁庆杀人如龙,对于镰仓与法皇之间玩弄的“政治”,同样不谙个中奥秘。

“说不定你哥哥是想将你的官位,交由朝廷决定,毕竟一之谷大捷是前所未有的胜利啊,没道理你哥哥会独独忽略掉你的功劳啊。”弁庆搔搔头说:“对于源家来说,法皇的赏赐应当是莫大的殊荣吧!”

“是啊,如果一直拒绝法皇的赏赐,恐怕会伤害到镰仓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吧。”另一个部属的思路也很简单。

“原来如此,我差一点就错怪了哥哥的好意。”义经口中如此,却还是有一片阴影困扰着他。

但他没有精神仔细思考。

算了,不打仗的话,官位再大都无关紧要。

于是义经在全身乏力的状态下,接受了法皇赐与的“判官”一职。

“果然接受了吗?”赖朝看着跪在地上的密使。

“是,”密使不敢抬起头来。

那便有了日后毁灭义经的借口。

“范赖的大军筹备好了吗?”赖朝看着另一个密使。

“是,”,密使跪答。

“传令下去,即日有范赖率领大军出击屋岛,而义经,就让他留在京都好好反省他擅自接受官位的叛逆。”赖朝淡淡交代军师广元,广元领命退下。看义经是要堕落,还是要发狂吧。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6)

一一八四年九月,源赖朝刻意冷落源义经,只派源范赖征讨平氏。

“去死吧!你们一定会败北的!”

义经发狂似地在院子里咆哮,武士刀将院子里的大树砍得伤痕累累。

“败得一塌糊涂!连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回来报丧!”义经吼着气话,又是一刀。可叹,就只能砍在树上。

这些画面,看的武藏坊弁庆心里十分难受。

他了解他的主人,这些年的同甘共苦让他明白义经的自负,来自强迫他人相信自己的难解痛苦。而这样的自负经过一连串把命赌上的胜仗后,滚雪球般,演化成无坚不摧的、对命运的信仰。

“能够击败平家的人!就只有我而已!”义经悲愤地用头撞树,哭喊着:“只有我才能够吞噬平家!哥哥难道没有意识到这点吗!只有我!战神源义经啊!”

弁庆偷偷擦去眼泪,头垂得比谁都要低。

如果无法在战场上守护义经,他也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是的,对弁庆来说,他的人生主题就是如此。

“主人,要不,我们启程去见赖朝公吧!”弁庆微弱的声音,出自他黑岩般的巨硕身体:“不带一兵一卒,就我们两个跪着三天三夜,祈求赖朝公赦免我们擅自接受朝廷的官位,赖朝公一定会被我们的诚意感动,答允让我们带兵出征的!”

“不!我要哥哥求我!我要哥哥用他的失败来求我!”义经哭红了眼睛。软弱无力的抱着染血的大树。

像个脾气暴躁的孩子。

哪里是什么战神了?

秋天染红了山谷,义经的命运寄托在另一个哥哥范赖的失败上。

而义经的掌心,燃烈起他怎么挥、怎么甩、也无法缓解的灼烧感。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7)

义经的愤慨成真了。

范赖的大军为绕到平氏背后,取径山阳道,但为平氏识破,范赖大军遭平行盛截断,关门海峡亦为平知盛封锁,陷入兵粮不继的困境。

在义经出现之前,日本历史里没有“战术”的概念。

天底下的战争很简单,就是统计双方兵马的数量,谁的兵马多,谁就占优势。所谓的决战,就是武士互拼勇猛,是以双方作战的前夕必须射箭招呼,然后才是一板一眼的冲锋互砍。没有突击,没有计策,政治与战争切割不开,礼仪与战争切割不开……

范赖率领的镰仓军队,就拥有“大军”构成的所以条件,浩浩荡荡,白旗蔽天,此刻“人数”却成为反噬军队的致命伤。

讽刺,范赖大军离开京都时意气高昂,但粮道被截,范赖五万大军每搜寻到一处藏有食粮的村落,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吃光所有能够吃的东西。日复一日,范赖的大军以经被饥饿拖垮。

军事会议也不召开了,每天都有逃兵,每天都有家臣冒着砍头的危险提议撤退。即使召开了军事会议,议题永远都是“据说哪个地方还藏有食物”。

什么镰仓?什么源家?毫无军事才能的范赖率领的“军队”,已经变成了一支“寻找食粮比作战还要重要”的打食集团。

“哥哥为什么不遣义经来帮我!好歹义经的敢死队可以保护军粮啊!”范赖看着正被属下宰杀的战马,无奈的咒骂着。

对老是抢走所有站功的义经,范赖始终颇有微辞,到了此时也不得不怨叹赖朝的见解不明。

如果有义经,最大的好处还包括可以将战责推卸到他的头上不是?

范赖感觉肩膀沉重。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8)

秋意浓。

源家军化为异域里的一堆白骨,只是时间的问题。

远在镰仓的赖朝,尽力给予范赖的粮食补给上的照应。为了避开平家神出鬼没的截粮部队,赖朝好不容易凑齐了八十艘船载运军粮,勉强撑住了范赖的打食军。

“主公!长久下去,远征军会失败的!”风尘仆仆的信使跪在地上,嘴唇发白,大胆建议:“范赖将军恳请主公,务必增加比现在多十倍的粮食!”

何止失败,源家会自取灭亡的!

粮食的问题不只困扰着作战的前线,即便是维持镰仓的本军,也显得日益艰难。就算捉襟见肘弄出八百艘船的军粮给范赖,范赖那庸才也无法突破平家的封锁,他所能做的,就只是把更多的军粮慢慢吃掉罢了。

需要一场胜仗!

需要一场奇迹般的大胜仗!

“必须速战速决!这场战争越拖下去,对我军,对镰仓,就越不利。”广元沉吟道:“若否,我们就只能再派密使与平氏谈判,抛却战争,回到源氏与平氏共侍法皇的时代了。”

“和谈?”赖朝喃喃自语。

一之谷大胜之后,源家气势大涨,各地原本选边站的诸侯、军阀都对自己大抛媚眼,如果就这么放弃独霸天下的机会,不仅平氏死灰复燃,就连各路诸侯也会看不起自己,暗中与平氏重修旧好了。

对于政治,赖朝可是个精打细算的聪明人。

“广元。”

“臣在。”

“我要重新起用义经。”

“主公!”

“那小子只会打战,那就让他打战吧。”

赖朝一下子老了很多。

“镰仓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体制啊!而体制的敌人,就是永远反其道而行的英雄啊!”熟读中国历史的广元激动不已:“主公,难道您要亲手创造出瓦解体制的英雄吗?”

赖朝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广元跪着退下,心中暗暗讶异。

这一切挑拨离间的剧本,竟都在“那个人”苦心经营的剧本里。

“哥哥!”

就在所有亲信都鄙视赖朝的命令时,义经却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亲信们个个都傻眼了,每天都在咒骂镰仓的义经,现在却像一个终于得到糖果的流鼻涕小孩。情感异常丰富,就跟他在战场上一样变幻莫测。

只要能够消灭平家就对了!而且,只有自己才能消灭平家!

那纸任命带兵速战的军令,简单地写着:“九郎,为我打一场胜仗。”

注:义经的全名是源九郎义经,乳名牛若丸,童年人称遮那王。

一句话,便让义经感动得不能自己。

哥哥终于还是相信我了,一切都是误会,是哥哥在磨练我的意志与忠诚。

“弁庆!”义经霍然站起。所有亲信握住刀柄,热血沸腾。

“是!”弁庆双拳互砸,发出恐怖的爆裂声。

义经缓缓带上红色的锹形头盔,整个人犹如着魔。

“我一定会带给哥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利!”

小心抑抑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非常容易恐惧莫名其妙的芝麻小事。拆竹筷时若被细刺勾住皮肤,就会痛到脸色苍白。洗脸时不敢闭上眼睛,怕看见镜子里突然出现鬼怪。前脚刚踏出门,就会担心瓦斯是否没关好而回家再三确认。绝对不靠近没有栏杆的阳台。“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众多宿者一贯的座右铭。

特质:心脏太小颗,几乎撑不起对世界的正面看法。宿者很容易成为创作者,传言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即是其中之一。

进化:恐惧炸弹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9)

战事胶着,平家带着另立的幼帝与三神器,有条不紊退守赞歧的屋岛。

注:(摘改自维基百科)日本天皇的三神器指日本创世神话中,源自天照大神的三件传世之宝,是日本天皇正统的象征,类似中国古代的传国玺。其中包括:八咫镜:一面镜子,应该是铜镜。天业云剑(草薙之剑):一把铜剑,相传是素盏鸣尊降伏八崎大蛇后,斩断蛇尾而得到的剑。八尺琼勾玉:一颗尖辣椒形状的玉珠。三神器通常是由上任天皇传给下任天皇,有非常重要的合法性意义,没有三神器,天皇就不算拥有完整的法统。

屋岛自古以来即是海上堡垒,控制着濑户内海,有如一支瞄准大阪湾的长弓,平家大军在屋岛休养生息,积蓄将箭射回东京的气势。

比起熟稔海战的平家,擅长陆战的源氏还在一手跟诸侯们张罗船只,一手自行打造船只,半知半解地准备暴雨降至的海战。粮食,也在这段期间内如同被鲸鱼劫掠似消失。

而义经与其一百多骑敢死队,就在接到军令的第二天就启程前往渡边埔渔村,与远在山阳道的源氏大军来个不理不应,义经自己筹措着进攻屋岛需要的“海军”。

兵贵神速——义经的想法很简单,这句兵法的意思不就是越快越好吗!

“所谓的战术,就是出其不意。”义经精神饱满地看着勉强凑齐的军船,对部下发表演说:“闪电开始作战,然后在敌人还没睁开眼睛就结束。”

理论正确,但一百多名属下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主帅。

所谓的军船不过五艘,每艘可以载运三十匹马、三十名战士、以最好的状况来说,这不过是一支一百五十名骑兵的军队。

“不觉得我们人太少了吗?”

“为什么不跟范赖的军队会合后,再进行海战呢?”

这是每个人的疑问,就连一向坚信义经的弁庆,眼神里也闪烁着这个疑惑。大家都没开口,然义经不是笨蛋。面对这个问题,他可是有备而来。

“根据渔夫打听的情报,平家的军队为了警戒范赖的大军登陆,派了很多军队分散在海岸线防御,但海岸线太长了,留守在屋岛本营的平军,估计绝对不到三千人。”义经精神奕奕地宣布这个“好消息”:“海岸线这么长,我们随意找块地方登陆,然后冲马到屋岛本营。平家总以为我们源军会从海上大剌剌过去,所以军力配置都放在海上,一定没有料到我们从背后陆地翻山过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义经本以为会看到大家振臂狂呼的画面,却只见到大家面面相觑。

什么啊!这样不就是以一敌二十的局面吗?

对方还是以逸待劳的姿势呢!

“想想一之谷,我率领三十骑兵就杀得三万平军哭天抢地,区区三千人,怎能抵挡!怎能抵挡!”义经瞪着大眼,用力拍拍船身。

大家都笑了。

于是,义经也笑了。

日本的战史上,几乎没有大将亲自担任冲锋的位置。大将之所以为大将,性命的重要自然不同凡响,理应位在中军、指挥全局,哪有像义经这般,老是自己披挂上阵,还骑马冲到箭头,抢着砍掉敌将脑袋的狂人?

然而这点,也是义经让敢死队心悦诚服的个人特质。

主帅是全日本最勇猛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从不畏惧。那么,一无所有的自己,跟源家嫡系有大好富贵可享的义经比起来,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义经抬头,看着五彩斑斓的天空。

据临近的渔夫所言,这种奇异的天色,意味着今明两天会有暴风雨来袭。在平和的日子渡海攻击屋岛,只怕等不到上岸,就会被平家的水军发现,直接歼灭在海上了吧。自己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在摇摇晃晃的大海上以寡敌众。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暴风雨了——义经如此单纯地信仰着。

一名从小生长在海边的属下观察义经的脸色,知道义经接下来的企图。

“将军,但我们还不能够出击。”那属下大着胆发言。

“为什么?”义经皱眉。

“这些船只都还没有装上后舵。”属下看着仓促改造的船只:“如果赶工,大概还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后舵?后舵是用来做什么的?”义经不解。

“简单说,就是让船只可以自由进退的装置。”属下答道。

义经沉默了。

他有个压抑不了的破坏。

这种一旦被挑起,就无法和平地终结。

“所谓的战斗,就是不断地进攻!攻击!攻击!直到敌人全军溃败为止!”义经头开始痛了,他就像个头发喷出血来的厉鬼,大叫着:“还没开始战斗就想什么后退?如果战败了,就只有死去一途不是!就算追平家追到鬼界,我也在所不惜!”

弁庆头也痛了,只要义经开始固执起来,别人就完全没有办法了。但放任义经胡闹大叫下去,只怕所以武士都会觉得很恐怖。

天空越来越暗,云的形状也越来越奇怪。

风势,也怪异起来。

“我相信九郎殿下。”弁庆满不在乎地说。

一百多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弁庆。

“而且,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弁庆温暖地微笑:“怕死的人,就骑马跟在我后面吧。我长枪一扫,起码可以让十个敌人飞起来。”

就这样,所有人都豪迈地大笑起来。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10)

是夜,五艘军船在暴风雨的“掩护”之下,顺着湍急的海流出发。

危险的狂风呼啸着,如果张满帆,帆柱立刻就会被吹断。在大自然穷凶恶极的巨大威力下,所有船只都一齐翻覆也是很平常的事。

风大,潮猛,义经的双手手掌又开始象火焚一样灼热着,他感觉到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正冥冥中吹动着这场暴风雨。

就在这样的超高速航驶下,原本需要三天的航程,义经的敢死队只花了四个小时就登陆了。没有在风雨中覆灭,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真是太幸运了。”登上岸,每个将士都吐了。

义经虚弱的穿起盔甲,在弁庆的帮助下把锹形头盔戴上。

“我们的幸运,是赌命赢来的。”义经咬着牙,呕出一股酸水:“痛快接受它吧,这是我们应得的。”

岸上,几个渔夫呆呆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喂!这里是哪?”弁庆朗声问道。他是唯一神智清明的人。

“各位在阿波的胜浦。”渔夫战战兢兢。

“离屋岛还有多远?”

“很远。”

“骑马需要多久的时间?”

“至少也要两天吧。”

弁庆一问明了去屋岛的路线,义经提着刀,猝不及防地砍掉那些渔夫的脑袋。忙着呕吐的大家都傻眼了。两军未开战,先丢掉性命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如果不想伤及无辜,就快点上马吧!”义经甩掉武士刀上的鲜血,正色道:“跑得越快,越少人看到我们,奇袭才能奏效。”

众人称是,一一上马。

此后整整一天,一百多名死士星夜奔驰,唯一的停顿是有人在马上睡着摔下,众人只好停下来将他踢回马鞍上的空档。

一天就跑完了两天的路程,完全就是一之谷偷袭的战法!

等到义经的百人敢死队冲抵屋岛时,做梦都想不到源家军队会从山路出现的平家本营,如常进行着每天的作息。

义经疲困的军队躲在树林后面,做最后、也是唯一的战前休息。

虽然这绝对是场成功的奇袭,但这一百五十名身心俱疲的敢死队看到偌大的平军营帐,心中不禁生起“今日所求的,不过是痛痛快快战死在惊讶的敌人面前”这样悲观的想法。

大伙吃着饭团,喝着水,忍不住把眼睛看向他们家的老大。

义经像条虫子,全身缩在阴凉的树洞里熟睡着。他把握每分每秒调节体力,因为要砍下三千个脑袋所需要的臂力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说砍就砍。

话说如此,身为主帅,义经还是缺乏了什么。

那点,便由弁庆挺身而出。

“其实,要打败三千人一点也不难,因为我们不是要杀死三千人,而是要打败三千人,这中间有很大不同。”弁庆用他巨大的手,安抚着四腿颤抖的战马。

大家洗耳恭听。

弁庆以武人的算术法,为疲困的众人解说着:“以一百五敌三千,最重要的便是营造出当者披靡的气势,首先,每个人负责砍下五个来不及拿起武器的笨脑袋,这样就有七百五十个脑袋掉在地上了。这个阶段,我军折损二十人。”

“这样就剩两千二百五了。”一个武士稍微打起精神。

“看到地上血淋淋的七百五十颗脑袋,还想继续战斗的,大概只剩下一半,也就是……一千一百多人。”弁庆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一千一百多人里,斗志与武力皆可与我们一较高下的,算他个八百。”

“一百三十斗八百,我们的机会不小啊。”一个蹲在树上警戒的武士笑道。

这已经,是个可以较量的数字。

“错。”弁庆咬着饭团。

大家的精神都来了。

“我一个人就可以杀死五百个人,我说到做到。”

弁庆吞下饭团,双掌拍拍自己的巨脸:“剩下的,你们就一人两刀帮我解决了罢。”

众人瞪大眼睛,几乎就要冲下山坡。

热血沸腾这四个字,就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说的好。”

树洞里,义经睁开眼睛。

其实,弁庆哪里懂这些。这番恐怖的武人算数,还是义经事先教他背诵的。

义经此人一向勇敢大过冷静,若这番算数从他口中说出,众人恐怕会存疑义经只是在策略性进行鼓舞士气的举动,要大家陪他送死。但,若是由笨拙的弁庆说出这种怪异的算术,众人便会死命地相信。

此时,大家依照原先的计画,开始在群树抹上松油,林子里发出刺鼻的气味。

众人绑上白色的敢死队头巾,上马,手持火把与长刀。

“火一烧开,巨大的火势会带给平家巨大的想像,我们就冲下去决一胜负。”义经跃上马,调整一身火红的华丽盔甲。

那锹型的魔神巨角头盔,腰间的黄金太刀,就是他鲜烈的战神标记。

哥哥,你看着。

我的名字将成为你最强壮的后盾。

接着,义经下达了有史以来最有自信,也是最嚣张的风格战术。

“每个人,都大叫我的名字。”义经拔出刀,策马朝平军营腹冲下。

松油点燃,平家的命运已决定了。

“源义经!”“义经!”

“源义经!”“战神源义经!”

“源义经来也!”“一之谷!”

“镰仓战神!”“源九郎!义经!”

“一之谷的源义经!”

“吾乃!源义经!”“战神!”

义经的咆哮潮满了平家阵营,凶恶地吞没平家的作战意志。

数百颗人头瞪大眼睛,滚落在马蹄下。

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平家的军队仓皇地退到海边。

贪生怕死的主将平宗盛第一个跳上大船。乱七八糟地指挥大家移往海上军船。

“幼帝上船了吗?上船了的话就解开揽绳吧!”平宗盛催促着船手。即使是不畏“数万源军”奇袭的平家将领,第一勇将能登守平教经,也不得不听从将令往海岸线移动。

等到本营陷入一片火海,焦烟冲天,坐在船上的平宗盛才冷静下来,发现海岸上只有区区一百多个源家军。平宗盛震惊着,悔恨着,自己竟然因为这一点点源家兵力,就放弃本营逃到海上。

“源义经!我要杀了你!”能登守平教经爆吼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百五十名敢死队,超过百名都生存下来,踏着满地的敌尸大笑着。

源义经坐在浑身被血湿透的马上,冷冷看着海上平家的军船。

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形: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毁灭一支军队。

以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无双

命格:修炼格

存活:三百五十年征兆:隐隐约约,在自己的招式中看见淡淡的光芒。

特质:每一个招式都能发挥比平常强上三倍到五倍的威力,夸张的大绝招命中敌人的机率大大提升。宿主的决心越坚强,专注力越集中,“无双”的力量就能持续不断,甚至产生出震慑敌人的精神力量。

进化:绝对无双。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11)

表面上,平家的首领是贪生怕死的平宗盛。然而平家上下都很清楚,他们的依靠只剩下两个人——足智多谋的长胜将军平知盛,以及全国第一勇士,能登守平教经。

平家本营被破时,平知盛正率领水军封锁下关海峡,配合着“已经被击溃的屋岛大军”,东西彼此联系,铁钳般紧紧掐着范赖的远征大军咽喉,让范赖的大军渐渐与镰仓失去联络。

正当平知盛盘算着还需要多久时间,可以将范赖的大军活活饿死时,屋岛失守的噩耗传到了他的帅船上。平知盛呆呆地站在船头,看着屋岛的军船群垂头丧气地接近,喃喃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紧急军事会议在平知盛的帅船上召开。

“没办法,义经来屋岛了。”平宗盛无可奈何地说,手里还风雅地摇着扇子。

“这是什么理由!我无法接受!”平知盛悲愤交集。

“义经啊!我说的,可是跟鬼一样的义经啊!”平宗盛瞪着平知盛,好像弟弟才是笨蛋一样。

平知盛看着自己的哥哥平宗盛,他是唯一在艰苦的逃亡旅途里,还能不断让自己发胖的人。真是不知廉耻!平知盛把这句话吞在肚子里。

“义经又怎样!能登守!”平知盛怒极,转头看着能登守平教经:“当时你人在哪里!我把屋岛交给了信赖的你,当时你人在哪里!”泄恨似咆哮。

能登守平教经痛苦地闭上眼睛,额头上都是污秽的血痕。

就在平宗盛强硬要撤离屋岛守军的同时,能登守平教经跪在船板上不断用力磕头,狂求平宗盛“赏赐”自己区区一百个人,好让他能回船上岸,将义经的头砍下来。

平宗盛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你有没有大脑啊,保护我跟幼帝才是当务之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平宗盛无法置信地看着跪在船板上磕头的能登守平教经,如此回答。

“拜托!就让我战死在屋岛也好!”能登守平教经的头,几乎磕破了船板。

“身为平家人,怎么可以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对方可是源义经啊,少耍脾气了,快点起来。”平宗盛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说道:“我叫你起来,平家人怎么可以这样出丑,你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你出丑吗?”

当时就是这么回事。

面对平知盛的责难,气到发抖的能登守平教经从头到尾没有睁开眼睛。

他知道,他一睁开双眼,很可能会因为看到平宗盛傲慢的嘴脸,愤怒得当场掐死那头肥猪。

平知盛也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军事会议草草结束。因为逃跑的航程里吃太饱的平宗盛显得昏昏欲睡,频频说:“战争的事交给知盛跟教经就行了,我呢,就负责保护幼帝吧”

平宗盛摸着肚子离去,众将士也回到各自的船上休息。

混浊的月色下,只剩下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两条栋梁。

两人久久不语。

源氏初期举兵的几场乱事,都是由平知盛籹平的——以多胜少时速战速决,以少竞多时大胆明快,获得平家武士们的高度推崇。当初京都都被围时,只有平知盛一人独排众议,竭力主张:“把军队交给我!我决不会让源家的马踏进京都半步”但还是只有陪着全族抛弃京都、往西撤逃的份。后来平家在一之谷遭到义经的突击,也只有平知盛识破义经仅有稀少的人马,拼死断后,才让平家的残军得以逃离一之谷。

平家里盛传,义经突击屋岛本营时平知盛并不在,这是义经大获成功的原因。

这个传言成为平家仅剩的倚靠。

而能登守平教经,也死命相信着这一点。

“将军,请告诉我平家的末路还未到。”能登守平教经看着海平面。

擅长偷袭的义经,仿佛随时会出现在海上似的。

“教经。”平知盛也看着海平面。

“是。”

“如果我有一百个教经,只要三天我就可以荡平所有姓源的老鼠。”

真是太安慰了。能登守平教经感动得哭了。

平知盛眼前的大海,暗潮汹涌的波浪,翻搅着诡谲多变的月光。

这就是他的答案。

“眼下,源家的水军远远不及我们,训练水军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及之事。而义经不管如何被穿凿附会,他还是只能就着陆地打仗,只要把战场限定在海上,义经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知盛冷静地思考。

“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

“既然屋岛失守,我们索性也放弃可以提供义经陆战空间的彦岛,把所有的军队集中到田浦……算一算,我们约略有五百艘战船,这可不是临时拼凑的数字,我们是海上的雄狮。”平知盛用高亢却不失冷静的心思,继续分析着:“我军非常熟悉田浦的潮流,我们在海峡的入口迎战义经,顺着潮流由西向东压制,在坛埔海域作战,我军拥有熟悉地利的优势。”

“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

平知盛微笑,拍拍能登守平教经的肩膀。

带兵打仗的,最怕两件事。

第一件事,底下的将士不听自己的军令。

第二件事,自己的军队恐惧敌人的威名。

这两件事一旦成为魔咒,什么战术都是空谈。

只要克服以上两件事,至于最重要的胜负就交给上天吧,再无悔恨。

幸运的事,平家落魄至此,平知盛身边还有能登守平教经这样的勇者。这两件事,就绝不会发生。

“教经,你挑选几艘最快的船,找齐最不怕死的勇士,在与源家的海战中只要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平知盛郑重地说。

能登守平教经点点头。

“找出义经的船,围住他,将他的头砍掉高高举起,让所有的源军看见。”

“再好不过!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能登守平教经,兴奋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第三次了,能登守平教经还是如此强调。

没错,这就是源家的弱点。

当一支军队倚赖着一个名字不断打胜仗时,这支军队的弱点就再明显不过。

只要杀了义经,源氏就崩溃了。

月光下。

平知盛伸出手,与能登守平教经轻轻击掌。

月光破碎。

“想打败鬼,为什么不去鬼界请托救兵呢?”

一个穿着白衣,像是从天而降的人物。

第九卷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12)

“你是谁!”

“我是鬼。”

能登守平教经毫不畏惧,手握着刀把,横挡在平知盛前。白衣人举止优雅,似乎没有恶意。

他是怎么上船的呢?难道守卫全都睡着了吗?能登守平教经凝视着自称是鬼的白衣人,只要他胆敢往前再走一步,手中武士刀便毫不犹豫将他斩成两半。

“拔刀吧。”白衣人微笑:“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白衣人轻轻踏出一步。

能登守平教经目露凶光,想拔刀,却发现握住刀把的右手腕,竟被绿色的怪手牢牢抓住。这一大骇,能登守平教经发觉自己的身边,站满了七、八个绿色的怪物,怪物身上披着绿藻,好像是从海底爬上来的海妖。

白衣人不再逼近,只是看着平知盛的双眼。

能登守平教经脸色涨红,手腕青筋暴露。

这些海妖这么可能凭空出现?又,这个世上真有海妖……他们是义经派来的鬼吗?能登守平教经一念及此,怒气非常,原本气力就非常大的他立刻挣脱海妖的抓腕,拔刀往海妖身上砍落。

“即使是鬼!我也照杀不误!”

能登守平教经何等神武,一刀同时朝距离平知盛最近的三个海妖砍下,却在刀身劈开三名海妖的同时,赫然发觉自己斩裂的只是三团虚无的空气。

所有的海妖同时消失了。

“别慌。”平知盛毫无惧色,从头到尾都冷静观察着白衣人。

“他如果想动手,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平知盛往前一步。

“……”能登守平教经还刀入鞘。

白衣人脸色灰白,身子瘦小,在月光下就像一只得了白化症爹蝠。

“是传说中,来自鬼界的使者吗?”

“没错。”

平知盛想起了,关于这个国家的阴暗传说。

在千奇百怪的传言里,据说日本国的地底下,有一个错综复杂的幽暗国度,名为鬼界。鬼界里住了几千只畏惧阳光的鬼,一旦入夜,鬼就会爬出地底吃人肉,饮人血。鬼具有强大的力量,快如闪电,力大无穷。

最恐怖的传言莫过于,这些鬼,根本就是日本国的实际统治者。

“鬼界的鬼,跑到人界与人说话,有何意图?”平知盛遇到这种怪异的情景,依旧保有平家贵族的风范。

一旁的能登守平教经,不禁暗暗心折。

“平家以前也跟鬼界有过交易,于是我们给了平家消灭源家的战力。”白衣人的微笑里,藏不住的邪恶意念:“现在,你们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节,我特地来问问,你们还要跟鬼界缔约吗?”

平知盛一凛。

这个传言,好像从已故的父亲听闻过。

“缔约?”平知盛皱眉。

“只要缔约,鬼界就站在平家这边,源氏就是我们鬼界的敌人。”

“你们的军队呢。”

“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

“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就是千千万万个海妖亡魂。”

白衣人瞪大眼睛,白色的瞳孔骤然缩小。

破碎的月光开始旋转,不宁静的大海冒出好多巨大的泡泡。跑跑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大骇,往后退了好几步。

几百艘爬满海草的老旧鬼船,竟同时浮出水面,一时海水如沸腾般鼓噪起来。鬼船上站满了数万名绿色皮肤的海妖,就跟刚刚站在他们旁边的一模一样。

海妖手持怪异的兵器,静悄悄地站在月光下,发出碧油油的鱼鳞光泽。没有咆哮,没有敲打兵器。光是“出现”,就是巨大的恐怖。

“这是幻术吧!”能登守平教经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并无海草的土味。

平知盛也注意到其余平家的船只,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只有自己与能登守平教经“看得到”这些海妖……即使如此,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幻术?中国人有个更好的修辞,叫海市蜃楼。”白衣人咧开嘴笑:“跟海市蜃楼不同的是,我的幻术杀得死人!看看你的手腕吧,平教经!”

能登守平教经低头一看,刚刚被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海妖猛力抓住的手腕,竟出现浮肿的瘀青。

“只要你相信加诸在你身上的力量是真的,那么,你的血肉之躯就会用痛苦回应。”白衣人轻蔑地看着能登守平教经。

这个号称全日本最强的武士,在他的幻术底下,不过是一根随压即折的稻梗。

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寒毛直竖。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怖的力量。

可怖到非常不切实际,好像在恶梦里走不出去的胶着感。

“想想,如果在海战的最高峰,我让源家的军队同时看到这样的海市蜃楼,平家岂有不胜之理?”白衣人此言一出,平知盛虎躯一震。

这是多么诱人的提议啊!两人几乎这么脱口而出。

然而,白衣人保留了一些话没说。

他的幻术尽管强大,但毕竟还是能力有限。

要单单使一个人看见幻术的景象,他所要控制的人脑就只有一个,自是举重若轻。如果要同时使一千个人看到幻术,所花费的脑力就是一千倍的份量。白衣人没有真正评量过自己的极限,但同时使三万个脑袋都陷入他的海妖幻觉里,他自忖还能胜任。

最困难的是,如果要使特定的某些人看见幻术,又使其他人都看不见幻术的内容,那就要极为庞大的脑力运算,才能精密地将自己的能力分配出去。毫无根据来说,若要使所有的源家军看到、而平家军却视若无睹的话,白衣人的幻术大概只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

——但够了。

任谁看到这样的海妖大军从海底浮出,都会心胆俱裂无心恋栈。即使不逃走,一盏茶的时间也够那些海妖将所有的源家军“杀掉”的。

“先生如何称呼。”平知盛勉强镇定下来。

“我姓白,你可以称呼我为白魔海。”

“事成之后,鬼界要什么?”

“不要什么。”

“双方缔约,岂有什么都不要之理?”

白魔海冷笑,挥手指着海面。

那些披挂海草的上百艘鬼船一瞬间蒸发。

“不要什么,就是什么都要。”

白魔海笑得摇头晃脑,说道:“你瞧见我们的力量了吧?什么合作?什么缔约?我们鬼界驯服人界,难道还需要你们同意吗?人界对鬼界来说不过是藏放可口食物的仓库。我们只是偶尔挑选顺从的对象,为我们提供新鲜的食物罢了,哈哈哈哈哈!”

平知盛倒抽一口凉气,

白海魔就像看着路边可怜的夹尾小狗,站在船头朗声道:“欣赏食物彼此残杀的过程。再用食物管理食物,这可是血天皇对人界的一贯政策,你们理当庆幸自己是食物管理者,才不致沦为真正的牲畜啊!”

血天皇?白魔海所说的,就是鬼界的王吗?

“记住,只有入了夜,鬼界的力量才能施展!如果想得到鬼的帮助,就死命把海战拖到日落吧!到时候胜负眨眼就会翻转!”

说完,白魔海就消失在海风里。

留下不知道说什么的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

平家得到了鬼的帮助。

代价仅仅是,成为鬼的第一仆人。

——欢迎来到,鬼怪横行的平安时代。

“待续”

百手人屠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无动机的连续杀人犯,存在目的就是为了终结他人的生命。

特质:为了不断杀人,宿主的生命力将获得命格无限制的支援,百砍不死,千枪不倒。为了不断杀人,宿主的行为能力将不可思议地提升,行走无声,转瞬赶场。为了不断杀人,宿主的正常人格将完全被抹杀,成为命格的绝对代言人——如此的变态合作,宿主不过是行尸走肉,与命格成功妖化无异。

进化:无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

空旷的地平线上。

两个气喘吁吁的黑色人影分立两头。

其中一个人影,手拿着一条细长的木枪,枪头遥指二十步外的陈木生。

陈木生两手空空,脑中拚命组织着刚刚疯狂又尽情的对战。

面对清末民初,有“神枪”之称的八极拳李书文,陈木生连续变幻了五种兵器,其中还包括了李书文自己的“长枪形”,才勉强压制住李书文单调的突刺。

这个传说中可以用枪击死飞行中苍蝇的神枪,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李书文搞不清楚陈木生诡谲莫测的“无形兵器”是怎么回事,陈木生的助骨早已挨断。

——挨断了三次。

“怎么样?还能打吗?”李书文拖着地上的枪影,冷冷说道。

“呼呼呼呼……”陈木生喘着气,逞强笑道。“我已经看出了你的枪法啦,你来来来去去就是怎么一招突刺,只要我敢硬挨,你就完蛋了!”

“看出来却挡不了!”李书文傲然:“你想死就挨!”

“试试看才知道。”陈木生运气硬气功,全身坚胜铁甲。

两道人影迅速绝伦冲向对方,李书文长枪贯破无法计算的距离,一线击出。

地上枪影倏然拉长。

本能地,陈木生左掌一抓,一道无形的熟铜盾硬是挡下了李书文的突刺,发出可怕的闷声。“这家伙的突刺千篇一律,夹带的内劲却一次比一次吓人”陈木生暗暗叫苦。

不宜硬拼。

一寸长,一寸强,就来看看谁可以掌握距离的优势吧!陈木生顺着长枪强大的内劲,双脚离地轻轻后飞,同时右手曲臂一甩,九节棍的兵形击向地面,借着反弹,九节棍迂回扫向李书文。

李书文肉眼看不见无形的九节棍,却能够感觉到一股杀气崩毁地面,然后朝他的下腹弹击过来。

“又是这种怪攻击!”李书文心一惊,闪身避开。

却见陈木生趁隙高高跃起,双手从腰间凭空撒射下无数凌厉的飞镖兵形。

镖形如雨,情势危急。李书文性格刚烈,竟悍然不避,举枪往空中迅速盘扫,但李书文内劲却无法卷开所有的镖形,身上顿时被钉穿五处,步法一滞。

而陈木生早已落下,像一头豹子低身冲向李书文。

距离,七步。

五步。

重伤的李书文挺起长枪,短身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刺。

三步。

“正合适你出来!“陈木生身子一滚,枪尖堪堪刺破他的肩膀。

惊险中,黑钛剑瞬间凝聚在陈木生的握掌中,斜斜朝上挥出。

李书文还来不及缩枪回防,一道剑气撕开李书文的身体,血光喷溅。

但李书文还有八极拳!

“小子!”李书文咬牙,八极拳地掌劲往下一扫。

“铁砂掌!”陈木生侧躺在地上,右掌聚气轰出。

硬碰硬,强弩之末的李书文臂骨喀然断折。

但还是站着。

陈木生像坏掉的轮胎,在地上姿势怪异的疾滚着,好不容易才撑停了下来。

“……抱歉了前辈,要不是靠着奇怪的武功,我绝对赢不了你。”

陈木生狼狈站起,吃痛地摸着几乎爆开的左臂,开着李书文身受致命一击,仍旧刚毅不到的身躯。除了敬意,没有多余的了。

“哼。”

李书文瞪着陈木生,一道可怖的血红从劈开身躯的剑痕中滚滚而出,发出濒临死亡的气息。那死亡的气息提前召唤出结界咒的隐语。

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一阵朦胧地平线的怪雾,就像电影特效般,李书文挺立的身躯一点一滴消融在白色的水气里,最后深深埋葬。

就跟其他高强武者一样的下场。

雾退,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并带走了陈木生肩上的的重伤。

陈木生大字形躺在地上,困顿地看着没有天空的天空。

不管输赢,迎接陈木胜的,依旧是一片走不到边际,摸不着头绪的苍茫大地。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2)

“这次不知道可以休息多久?”

陈木生疲倦地闭上眼睛,简直快疯掉了。

唯一庆幸的是,只要在特定的时间内,撑过从雾中出现的历代武学名家的迎头痛击,陈木生所受到的伤势,就可以被随后而来的怪雾给治愈。而这特定时限,经过陈木生反复用身体去推敲,估算约为十五分钟。

不知道迎战了多少武学家,耗尽了多少时间,陈木生发现自己竟不懂得饿,也不会真正想睡。所谓的累与疲倦,只剩下精神上累积的困乏,陈木生在笨也猜想得到,自己是被锁在J老头布下的特殊结界阵里,至于要怎么脱困,陈木生就完全没有对策了。

只有不停的打、打、打!

“我还以为我很喜欢修炼武术,原来,看不到边境的打斗真是非常非常的无聊。”

陈木生看着虚构的天空暗暗哀号着:“J老头!如果你听到了就快快放我出去吧!你就算是整我,也得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打通关出去啊!”

是啊,非常无聊。

没有目的,没有善恶的战斗,单纯只为了分出高下便杀死对方的打斗,的确不适合热血笨蛋陈木生。杀死无知无觉的咒兽,跟杀死一个曾经存在的武者,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迎战这些历史上知名的,不知名的顶级武者,起先是输多赢少,但随着陈木生逐渐掌握、并灵活运用身体里各式各样的兵器亡魂后,战局便悄悄发生了改变,十场里总可以扳回五到六场,其余的四场要平安撑到大雾起兮,也越来越容易。

这可是相当不得了的“技巧”。

如果是一个心思灵敏的武者,要在战斗中依照对方的兵器、招式、无法辨明的绝招,快速运用自己身上不同的兵器招架甚至取胜,将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因为在实际的战斗里无法容许太多的思虑参杂其中,应听凭武者身体做出最快的反应,闪电出手——在武者尚未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已经将对方打倒。

翻开字典,寻找最适切的字眼形容,那便是“本能”。武学的技艺琢磨到了顶点,就是将本能提升到人类自以为是的聪明才智,都成了累赘多余的境界。

然而不需要多余的聪明,仅仅是J老头寻觅兵器人的第二条件。

不专精于任何兵器,甚至最好是碰都没碰过兵器的武者,才是J老头的首选。

灌注在陈木生体内五十一柄败亡的兵器,要真正灵活使用,便是不能执着于某样兵器。如果是擅长用刀的宫本武藏对敌应战的首选便是武士刀;如果是一把方天画戟扫遍群雄的吕布,光是戟法就足以称霸天下,何需召唤其余的兵器亡魂?专精就是执着,久而久之便会失去兵器人真正的“强处”——博极群兵。

要开创新局,大破才能大立,但如果先前没有立,那便根本不需要破。武经有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于是憎厌兵器、碰都不碰的陈木生,在J老头的眼中反而是绝佳的,未经琢磨的“顽石”。

但运化出这些兵器亡魂并不是没有条件的,这些“以虚实打”的能量薪柴,就是陈木生体内积存的内力,每一次陈木生透过不同的掌形、握法、掷法所瞬间连击出肉眼看不到见的“兵器形”,都会消耗掉等值的内力。

幸好陈木生的内力在他从不间断的锻炼下打下雄厚的底子,然后,在打铁场对抗咒兽没日没夜的拼搏中,陈木生的内力更是越垫越厚,变成了让人惊惧的内力怪物。

躺在地上,雾渐渐浓起来。

陈木胜感觉到刚刚消耗的内力也随着雾气的聚拢回复过来,按照几十场架打下来的经验,这代表新一场战斗已迫在眉睫。

“这次会是谁呢?”陈木生打起精神,翻身爬起。

原本遮蔽十步之外的浓雾,突然被好几道狰狞的怪风给扒卷开。

“每次都是大雾破开,能不能换一种出场方式啊?”陈木生皱眉,赶紧摆开架势,随时提放从雾里冲出的凌厉攻势。

因为,他“又”看见比李书文更难缠许多的人物。

雾破开,流光乍泄。

两柄由J老头打造的三叉戟,夹带着无数气旋踏步而来,不由分说往陈木生身上就是一阵狂劈猛刺。

猎命师,尤丽!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3)

蛮横的婆娘!

“又见面了,你真是个难缠的家伙。”陈木生咬紧牙,脚底飞快错步。想避开尤丽的猛攻,但陈木生还是一口气挨了好几刃,划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在说什么,什么又见面了?!”尤丽毫不歇手,暗暗吃惊眼前这男人千锤百炼的铁布衫功夫,简直可以比拟猎命师的“断金咒”。

又……这男人身上栖息着某种强悍的命格?

尤丽转念,三叉戟由斜划挥劈,改成绵密的雨点击刺,立刻将陈木生手臂刺出好几个窟窿——就跟,她之前与陈木生对阵时所执行策略一个模样。

“承认吧,我们根本素不相识,何必一见面就打得这么辛苦!”陈木生左拳猛力挥,雄浑的拳劲暂时逼退了尤丽。

“……”尤丽狐疑地看着陈木生,他的话似乎颇有道理。

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大开杀戒?没道理啊

“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请听我说,你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你只是一个幻象。”陈木生苦哈哈地分析:“而我,只是一个误闯奇怪结界的人,实际上我已经在这里遇到你三次啦,这是第四次,由于前三次我一直打不过你,所以你还是会出现,然后动不动就攻击我,本来我是觉得有架就打吧,但后来就越来越无聊了,于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我是幻象?”尤丽的眉宇间露出杀气。

“是的,我知道这点让你很难接受,说不定你是已经死掉的人,才会变成灵魂被J老头困在这里,或是当初你找J老头打兵器的时候,被偷偷留了一部分灵魂在结界里当作陪人战斗的木偶,你自己想想,J老头那么变态,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陈木生诚恳地说:“我的脑子不好,但我没事的时候都在想这个问题,我猜真相大概八九不离十吧”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尤丽瞪着陈木生。

“真的!我上次也跟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你还是不听,硬是要打,结果你现在却根本没印象了吧!”陈木生抱拳作揖,正经八百地说:“你就像一个电脑游戏里一直重复出现的魔王,你把关,但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关啊!我也是,我叫陈木生,我也没有要破关的意思,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无可奈何,还请你手下留情。”

尤丽满腹疑团,却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地进行思考。

一种极欲战斗的本能催促着她,竭尽所能地杀死眼前的男人。

“真人也好,灵魂也罢,有本事你就逃吧!”尤丽运起大风咒。

强风从四面八方掼压着陈木生,好像沙漠里突然遭遇的风暴。

“结果还是要打吗?我的口齿真的有那么拙劣吗?”陈木生勉强往风中睁开眼睛。这真是令人遗憾的结果。

“少废话!”尤丽清喝,钻进风与风中的夹缝。

光四溅,风飞扬。

在一连串绝不可能完全防御的攻击中,陈木生只有闪躲的份,左支右绌地十分狼狈,偶尔用虚张声势的猛拳扯开尤丽的攻击,抢到一口气的休息,以是奢侈的防御。

地上点点血迹。

“真要打!”陈木生横眼劈拳,却连尤丽的边都沾不上。

“你的动作太慢了!”尤丽鬼魅般的来到陈木生身后,双戟刺向陈木生向铁块般的腹肌,刮出两道血花四溅的痕。

“喝!”陈木生吃痛,回头一拳,当然又是只有空气挨揍的份。

跟尤丽前三次的对战经验告诉陈木生,如果用“盾形”护住身体根本来不及,尤其过度依赖沉重的盾会造成反效果。更积极地说,如果太早使出“兵形”,尤丽有了准备,想要突然给予漫天花雨的“镖形”一定会被识破,接着重复上一次的对战内容!一阵无中生有的大风将所有镖形给卷散!

所以,陈木生不得不将赌注压在突如其来的大招式里。

在那之前,陈木生必须想办法护住要害,挨下尤丽风驰电掣的攻击。

“怎么还不倒?铁布衫有这么厉害吗?”屡攻不死,尤丽有些心焦。

殊不知蓝水潜移默化了陈木生的体质,让陈木生由内而外的铁布衫功夫就像一件无形的铠甲,若不是J老头精心打造的兵器。还真难伤到皮硬的陈木生。

“回风响尾!”

尤丽顺着以陈木生为中心,龙卷风般的顺时针风势,双脚离地五寸,快速戟刺攻击。戟影眼花缭乱,堪称是大风咒里绝强的应用招式!

“当我是陀螺啊!”陈木生灼热的铁砂掌胡乱朝四面八方拍出,硬是用雄浑的内力搅破龙卷风的结构。一股股热风焦透了尤丽鼻前的空气。

突然尤丽蹬脚上躍,借着奇怪的强劲风势,尤丽在半空中倒躍身躯,头下脚上,像游鱼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气线,来到陈木生的后背。双戟,朝陈木生的脖子一剪!

这招原本是尤丽的奇袭,只可惜……

“上次我见识过啦!”陈木生头也不回,右掌一握,屈臂往胁下一甩!

双戟距离陈木生的太阳只有一寸,瞬间停格成半空中的一个分镜;倒挂在半空的尤丽眼前突然一黑,腥浓的血气倒灌鼻腔,重重摔倒在地。

尤丽还没任何遭击的概念,陈木上半身一转,右手朝尤丽凌空一扫。

“哼。”

尤丽单戟撑地,脖子往后一缩,本能地算准陈木生的攻击范围冷静一躲。

不料,尤丽眼角爆开,剧烈的震荡冲击她的脑,几乎断掉了她的意识。

“快拿起双节棍,哼哼哈兮!”

陈木生吼道,原来刚刚连续扫出的两击都是灵活的双节棍的兵形,在尤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狠狠报复了两记,轰得她眼冒金星,双戟脱手。

眼看,陈木生距离击毙尤丽,只有一掌!

“大风来兮,神风掌!”

尤丽意识模糊,却不愧是猎命师长老护法团的预备人选,双戟脱手,还跪坐在地上的她拼命往前轰出强劲的神风掌,咒法催发到极致,身后的空气顿时往前翻腾潮涌,汇聚强大的风压朝陈木生掼去。

就算是一颗百年老树,也挺不住这么霸道的横风。

陈木生暴吼,身子斜斜欲倒,左手擎天,虚抓着一把巨大的战斧兵形。

“再大,不过是风!”

陈木生全身炸出万夫莫敌的气势,强行在霸道的横风中劈下这一斧。

这么嚣张的气势……“千军万马”?尤丽倒抽一口凉气。

一声巨雷,风停了。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4)

地上裂缝冒着烟。

幸亏这次终于打败了你,要不,下次还得难堪地碰面。

但陈木生还不敢松口气,幻想力走上邪路的他真怕气势一泄,身上叮叮咚咚的洞会像漏斗一样喷出血来,还是等大雾来临后再解除铁布衫才是正经。

“跟她的斧拳比,我又接近了多少?”陈木生看着红色的裂缝喃喃自语。

雾来了,淹没了地上的裂缝,淹没陈木生的伤。

闭上眼睛,呼吸着冰冷的雾气,陈木生真的累了。唯一的庆幸,就是不用在遭遇一次尤丽三叉戟。

陈木生一向对速度极快的对手没有把握,而兵器帮助陈木生翻盘了这样的差距,让坐在地上沉思的陈木生感慨良多。回想刚刚痛的要命的战斗,若非尤丽刚刚使出的绝招他先前都尝过苦头,想要打败尤丽,还真是痴人做梦。

自己最欠缺迅速的反应能力,只有在这样的虚拟实战中练习运用各式各样的兵器,才能弥补资质上的巨大鸿沟吧。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两次失败,第三次就想办法成功。那个拿三叉戟的怪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比起外面“失败就是死亡”的世界,这里还真是相对轻松的修炼场。

是,我待在这里很好,身为一个习武之人,怎么可以放弃跟这么多武学高手对垒的机会呢?醒醒吧陈木生!这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乐园!

陈木生坐在地上,猛抓头,想办法将自己的困境思维导向正面,但不知何如何突破结界,遥遥无期又没意义的战斗之路,还是让他感觉很不塌实。

苦闷的等待中,大雾又来,将天与地覆盖在白色的恍惚中。

“哎,这次是熟面孔呢?还是新面孔?”陈木生拍拍脸颊,提起精神。

这次大雾并没有倏然破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雾里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陈木生起了警戒,他想起曾在浓雾里差点被猿飞佐助秒杀的惨痛经验,不禁运起铁布衫功夫护住全身上下,左右随时抓运起铜盾兵形。

终于,大雾缓缓的让开一条小径。

小径的那头,不疾不徐,一个修长的人影面无表情走了过来。

不带杀气,那人像是散步,但腰际上的长刀意味着他潜藏的本性。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木生看清楚那人梳绑着头发,随意卷起的衣袖,清秀的脸膀配着苍鹰般的眼神,那人似乎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就像死人一样苍白漠然。

不对,再接近的话,就进入那个人挥刀斩击的危险距离。

“停,来者是谁!”陈木生紧张大喝,握拳涨气。

他的刀,好长。

长到刀鞘都快要拖在地上。

“……”那人似乎听不懂陈木生的话,但也猜到了陈木生的意思。

于是他停了下来,微微躬身示礼。就像洒水浇花一样自然,那人的手不快不慢的搭上长刀握柄,这中间抬手、转腕,抚掌,所有的动作分镜都干净、简单得让人彻底忽略。

刀已出,又复回。

陈木生的胸口,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痕。

无数冷冽的汗浆,瞬间从陈木生的背脊涌了出来。

地上,铿锵着断裂的铜盾兵形。

陈木生心惊不已,若不是怕死,事先用了铜盾挡在身前,这莫名其妙的一刀早就劈开了铁布衫。刀出刀没的居合拔刀术,竟用在了长到拖地的武士刀上,这怎么可能?历史上有这种怪物吗?

“?”那人的表情终于牵动。

那人同样感到非常讶异,自己近乎完美的居合空气斩,竟在中途遇到了古怪的防御,刀气锐减,只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留下一道细痕。

不可思议。看来,是个值得使出全力的对手?

“你是谁?”陈木生后退一步,改口用日文询问。

“在下。”

那人脚踏八双,缓缓抬手,所有动作都像小鸟理所当然飞翔于天空,鱼儿理所当然在水里呼吸一样的自然。

不知何时,那人的手又轻轻扣握在刀柄上。

“佐佐木,小次郎。”

龙骑士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联谊时,你的钥匙绝对会被恐龙妹抽中。与人开房间玩国王游戏,抽到鬼牌跟恐龙妹喇舌的人,绝对非你莫属。一伙人在KTV喝到酩酊大醉后,隔天早上在你床上醒来的,绝对会吓得你缩阳入腹。

特质:或许是因为来自那美克星球的你品位不凡,驯服怪兽是你的任务;又或者你的运气总是强势放枪,让你总是活在猪猡纪公园。

进化:“邱品睿,真男人!”——这是来自ptt乡民一致的call-in呐喊!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5)

京都,雨。

连锁店吉野家,二楼,三个奇装异服的游人吃着大碗大碗的牛肉丼饭。

一个穿着宽大衫服的中年女人一边吃一边看书,那衣服大概只能在埃及那种地方才有人真正把它穿上街。但女人似乎不以为意,聚精会神地看书,久久才扒一口饭。

另一个穿着亚曼尼黑色西装的长发男子,肩膀上始终靠着一条比他还高的黑色长棍,那对比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好像是从cosplay会场走出来的失败扮装。

穿着最奇特的,莫过于一身白色长道衣,弯七扭八盘坐在椅子上的邋遢男人。

仔细一看,那白色道袍上写满了许多人生座右铭,诸如“今日事今日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祝人为快乐之本”等过时的语句,那些字用拙劣的毛笔乱写,更显俗气难耐。

邋遢男子的面前桌上,叠起了十碗都只吃到一半的丼饭,只要酱油没有沾到的饭块,那人便拒绝扒掉它——非常自我跟顽固的阚香愁。

“跟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蜇龙知。”

“古都历旧人。今昔两色情;长曲复奇径,分没九泉深。”

“离人夜雨归,亡者冷带刀;古坟蔓新草,三去两人回。”

这三首诗,是阚香愁在两天前使用“疯狂嚼言者”时脱口说出的预言。比起之前的预言暧昧不明,这次的寓意倒是昭然若揭。

棍子男的名字叫兵五常,他与看书的女人倪楚楚,都是长老护法团的成员。此次行动他们与阚香愁暂时一组,目标当然还是逮到乌家两兄弟其中一人。

由于锁木与书恩的情报指出乌拉拉的确人在关西,再根据兵五常与倪楚楚的讨论,这次预言诗里的“古都”,八九不离十还是指京都,而“旧人”当然是套在乌拉拉身上的名词。

至于“九泉”出现了两次,足见其重要性,在字意上九泉指的是黄泉,也就是死后的阴间国度,但如果乌拉拉没死。九泉恐怕就是指京都地底下无比发达的隧道世界吧,再搭配“蜇龙”两字,兵五常原本猜想是地底下将会出现非常强悍的敌人,但倪楚楚却认为“火车的模样跟速度,就像古时候的龙一样”,所以一定可以循着一般在地铁行驶的列车路线,找到正坐在某列车上的乌拉拉。

兵五常同意这个观点。

虽然在错综复杂的地底世界寻找乌拉拉,绝对没有比在地面上的京都寻寻觅觅要轻松,但配合倪楚楚的“特殊能力”与“特殊命格”,要锁定特定空间展开搜索,就没有无头苍蝇的空洞感了。

而第三首预言诗显然跳脱了前两首的暗示。

“离人”,是谁不知,“夜雨”明显指的是时间与气候条件,这个情报最是重要。

“古坟”,“三去两人回”等字眼,恍若意味着此行的三人只有两个有机会把命留住,警告此行的凶险——但这些非常自负的烈命师不怕遇到危险,只怕找不到乌拉拉。这些警告显然多余。

此夜正是大雨。

一个小时前,倪楚楚已差遣了她的“小朋友”,先勘路去了。

阚香愁打了个嗝。

“吃饱了,我们走吧。”

兵五常拉拉衣领,手撑黑棍,就要起身离开。

“嗯,你们去吧,我到处逛逛。”阚香愁连动都没有动,只是摸着肚子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一起去吗?”兵五常瞪着阚香愁“这可是你自己的预言。”

“我今天不想战斗。”阚香愁连嘴角的饭粒都懒的擦,懒懒说道。

倪楚楚还是看她的书,连脖子都没象征性抬一下。

“凭什么?”兵五常非常不满,他不用”为什么“,而用了“凭什么”

“因为你们的衣服品味太差,我不想跟你们站在一起。”阚香愁摸着肚子。

这是什么理由?根本就是借口!

不,这男人根本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想!

“那你来日本是干嘛的?”兵五常有点傻眼。

“我也不想来啊,是打长老说好说歹我才来渡假的。”阚香愁有些难受的脸,但那难受显然不是心情上的欠佳,而是肚子吃得太饱。

……再怎么常与阚香愁相处,兵五常还是觉得这男人真不可思义。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道的人呢?偏偏大家又是这么需要他的预言,这种能力怎么会由这种人拥有呢?

兵五常一脚重重踏在桌子上,一手揪起阚香愁泛黄的领子,大声斥道:“你有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啊!是男人的话就大声喊!我、要、战、斗!”

阚香愁似笑非笑,身子就像没有脊椎骨支撑般垂着,任由兵五常将自己揪着。

“干嘛!你的骨头呢!挺起你的腰!”兵五常揪紧领子的拳头。爆出了青筋。

“这种动作已经退流行了,真的非常不时尚……等等。”阚香愁说完,猛然身子一斜,就稀里哗啦吐了满地。

部分秽物,还沾到了兵五常的亚曼尼皮鞋。

“吃太饱了,真对不起。”阚香愁又吐了几下,边说边吐。

这时,倪楚楚终于有了反应。

“算了,他不想去就我们两个去。”倪楚楚说完这句,又回到书中的世界。

总算吐完卫。阚香愁看着地上还没被胃液溶解的饭粒,像是松了口气:“我去要拖把。”说着说着,这邋遢男人便起身向店员要拖把清理去了。

“……”宁愿自己费事地打扫,也不愿意满腔热血地战斗吗?

兵五常抄起黑棍,忍耐着从背后一棍重重敲昏阚香愁的冲动。

真希望自己追杀的,不是拼命想活下去的乌家兄弟,而是这软骨无赖。

“难怪你一直入选不了长老护法团。”兵五常忿忿道。

这充满呕吐物跟废物气味的地方,他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

兵五常一棍击碎了吉野家的玻璃,纵身往下跳去。

“唉,就不能用正常方式下楼梯么?”

倪楚楚合上书,跟着跳了下去。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6)

谎言是人类独特的语言,卑鄙的秘密构成了这个世界。

全日本地底下,有无数条理也理不清的快速铁路与秘密车站,并没有出现在地图上任何一个地方,传说那些铁路配置位于一般地铁层的更下方,也有传说声称那些铁路配置与一般系统其实是平行、相互连通的。

许多试图研究日本、尤其是东京地底祌秘的地下铁世界的地理学者与于神秘学作家,在比对了城市区域用电量、实际的城市区域发展状况,老旧的都市设计图后,都言之凿凿:有个世人所不知的地下世界,以非常夸张的姿态蓬勃着。

如果存在,那个地底世界意味着什么呢?

“肯定是武装严密的巨大仓库。”一个东大教授在灵异谈话节目中高谈阔论。

“仓库?”主持人。

“没错,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的经济能够快速复苏一跃成为亚洲经济首强,那些偷偷藏在地下,从东亚、东南亚各国劫掠而来的贵重物资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东大教授压低声音,严肃说道:“根据我曾看过的祕密资料指出,在战争尾声我方军部与麦克阿瑟的谈判里,保留这些巨额搜刮是日本同意投降的背后主因。”

“所以地底城的存在,就是政府用来藏放大量黄金、宝石的库房啰!”主持人顺势结论。

“对不起!我实在无法同意!”另一个特别来宾,搞笑歌手手丸山大夫打断。

“喔?”东大教授皱眉。

“哪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可以堆满地底城啊!地底城如果真这么大……”丸山大夫双臂一展,看着镜头夸张说道:“肯定是政府正在制造可怕的武器!例如无敌铁金刚、钢弹之类的超级人形武器!所以才需要那么大的地底城安置研究人员跟奇奇怪怪的高科技实验啊!不然哥吉拉真出现的话,谁来保护地球啊!”

主持人与所有来宾哈哈大笑,边严肃的东大教授也不禁莞尔,轻松的气氛下,大家开始说起不负责任的玩笑话来。

“这么说起来,在地底城里研究外星人的飞碟也是不无可能的啊!”

“研究外星人科技?的确是见不得光的机密啊!”

“地底不见光,说不定是政府研究吸血鬼的最好场所喔!”

“吸血鬼?搞不好终日见不得阳光的地底下,还真有个吸血鬼的大帝国……”

在那一瞬间,节目画面突然中断,卡进了卖饮料的广告。

……足足卡了十七分钟的广告。等到广告结束,早已换成下一档节目。

对于地底层的存在,“否认”是当局唯一、也是理所当然的政策,就如同美国政府长期否认“51区”与外星人科技的关系。在当局以无可奈何的苦笑拒绝回应这些“谬论”的同时,那些“言之凿凿”的学者专家无一不离奇失踪,或死于可怖的意外。

首屈一指的动画大师宫崎骏一,原本用“东京的翻转:地底城”当作生平监制的最后一部动画的主题,却在发布消息的记者会举行到一半时,突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怪物!天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全都没有看见吗!”记者瞠目结舌,却也没忘记拿起照相机对准失态的宫崎骏一。就在镁光灯此起彼伏落打在宫崎骏一惊恐的脸上时,宫崎骏一开始在记者会上狼狈逃命,完全没有大师风范。最后放在报纸头条上的照片,是宫崎骏一冲破玻璃帷幕,从三十五层楼高的大孤天空之城跃下的瞬间。

最后那部什么“东京的翻转:地底城”的消息也无寂而终了。

冥冥中,祌秘的力量主宰着日本地底的种种,但关于由无数意义不明、庞大复杂铁道构筑而成的地底世界传说,并没有因此销声匿迹,反而透过那些怪异的惨剧更加活络,形成一股地下谣言文化的势力。

“凉宫,你听说过在日本的地底下,有个恐怖的黑暗世界吗?”

“啧啧,久美,你在胡说什么啊?”

晚上七点。

京都,鸟丸线,鞍马口地铁站。

月台上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一个高中女生看着车站隧道的深处,另一个高中女生则专注地玩着手机。

“告诉你哦,我最近参加一个网路上的秘密论坛,是关于日本地底城的传说的网站,里面的讨论每天都很热烈,还有人想成立探险队到废弃的隧道看看呢。”女孩若有所思。

“拜托!那些都是可笑的谣言吧!”她还是专注的玩着手机。

“……喂。”女孩小心翼翼

“嗯?”

“那网站昨天被抄了耶!”女孩压低声音。

“所以呢?”她不解。

“如果不是真的,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关站呢?”女孩瞪大眼睛。

“你的逻辑好奇怪喔。”她还是满不在乎,眼中只有两寸半的手机屏幕。

“不过我已经报名了探险队!”

“你疯了吗?探险队里有帅哥吗?”

“才不是这样呢。”

两个高中女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男孩站在后头,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是假的啦。”

两个高中女孩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帅气的男孩咧开嘴,拉拉肩上的背包带笑道:“高中女生有这么好骗吗?用想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地底城,随便参加神秘的探险队,会被坏坏的男生拖到没有人的隧道里做色色的事喔!”

什么啊?这家伙用不纯正的日语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看过《二十世纪少年》吗?”绑着马尾的男生嬉皮笑脸说道:“不要卷入这种——普通地活动下去,也是非常重要喔。”竖起大拇指。

长得帅却是个ACG宅男……不要理这种人的搭讪。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有了共识。

一只蜜蜂停在凉宫的手机上。

“讨厌。”凉宫嫌恶的摇晃手机,脖子一缩。

蜜蜂嗡嗡飞向男孩。

男孩轻轻吹气,气流震得蜜蜂差点晕落。

隧道里头的空气呜咽着。列车进站。月台上人不多,车厢却已半满了下班下课的考勤族,大家只有尽其所能将自己塞进里头。

紧跟着两个高中女生,男孩也面带笑容挤了进去。

列车关上门时,蜜蜂从将闭的缝中钻进。

男孩勉强靠在两个女生的前面,单手抓着吊环。没多久两个高中女生就发现男孩身上的背包出现奇怪的蠕动。

是什么东西?偷偷带着宠物吗?不会闷死吗?

还是别多管闲事吧。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又有了第二个共识。

列车在隧道里前进着,不知是否错觉,列车速度好像比平常要慢许多?久美胡思乱想着,头开始有点晕。是人太多了,所以过浓的二氧化碳让她感到不舒服吗?久美靠着身边的凉宫,凉宫也是昏昏欲睡地看着手机里的简讯。

嗡嗡嗡嗡,久美看见刚刚那只迷途的蜜蜂也在电车上,飞着飞着,最后停在凉宫的头发上……大概是凉宫今天擦的香水是玫瑰花香的关系吧,哈哈,久美逗趣地想着,懒得帮凉宫挥手驱赶无害的蜜蜂。

列车进行着,行进着,行进着。

车上有不少人开始睡觉,站在前面的古怪男孩甚至夸张地流出了口水。

久美也好困。今天实在不宜再熬夜玩电脑了。

列车的速度好像越来越慢了。

喀喀,喀喀。

底下轨道发出奇怪的机械声,隐隐一震,久美哆嗦了一下。

说也奇怪,这么久了,车子不是应该经过今出川站,然后停下吗?

还是已经停过了今出川,但自己太想睡所以恍神没注意?

勉强睁大疲倦的眼睛一看,这隧道的“感觉”好像跟平常不大一样?

但哪里不大一样,久美也说不上来。

意识逐渐朦胧中,久美眯成一线的眼睛看见黑色的车窗倒影里,所有人,站着的,坐着的,全都朝向右边微微斜倾。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里浮起,搔弄着久美。

不行,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凉宫?车子好像往下……往下耶?”

“……”

“你感觉到……吗?”

“……”

“凉宫?”

“……”

久美没有问第四次,因为她也睡着了。

原本停在凉宫头上的蜜蜂,也勾夹在头发中一动也不动了。

列车突然缓缓加速,在行驶了三分钟后规律减速,停在奇怪的黄昏月台边。

月台上的LED灯牌,显示“KYOTO"sB7”字样。

月台上,早就有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红衣人员在等待着。

列车车门打开,红衣人员迅速走进列车,对乘客进行某种标准的“挑选”。

只要是年轻,看起来挺有活力的乘客,就会被红衣人员有条不紊搬抬到月台上,其中也包括罗嗦的古怪男孩,以及那两个年轻漂亮的高中女生。

红衣人员的动作干练流畅,仿佛已经排练过无数次,月台上则另外有红衣人负责为躺在月台上的乘客搜寻皮夹里的证件,并简单拍照。

五分钟后,列车再度启动时,车子已空了一半,只剩下一些没有朝气的中老年人。月台的另一端则有第二台空荡荡的列车等候着,毫无意外,那些被挑选中的乘客,立刻被粗鲁的搬进那台空车。

二十几个红衣人员纷纷除下防毒面具。

“报告,一共是三百零七名。”

“身份都确认了吗?”

“有两人未携证件,没有上车。”

“那就照例交给兄弟处理吧。准备出发。”

“是。”

神秘的列车出发,前往的地点却一点也不神秘。

四通八达,庞大复杂的地下网络,联系着活体食粮喂养吸血鬼的仓储管路。

幸运的人可以搭乘原来的班车,在“苏醒瓦斯“重新活络神经后回到正常的地铁月台,对莫名消失的身边人毫无印象,只是干骂着列车的误点耽误了既定的行程。

至于不幸的人,在他们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画面,不是月台,而是看见对面的同行乘客喉管被咬开的、恐怖绝伦的惨状。

不快不慢,血货列车往更深的地底行驶着。

几个负责看管此厢血货的红衣人员不怀好意笑着,蹲下来,伸手在年轻的女孩的身上掏掏摸摸,大吃豆腐;其中一个还将手伸进一个上班女郎的短裙里,粗鲁地侵犯着。这些动作他们同样训练有素。

“喂,我要上了。”一个红衣人员一手解开腰间扣环,一手脱掉久美的水手服,笑道:“还有三分钟,一寸光阴一寸茎啊。”

“是啊,在上头老板吃掉之前,不先享受的话就太可惜了。”另一个红衣人员哈哈一笑,对着近乎赤裸的凉宫扯下了自己的裤子。

郁闷的车厢空气里,鼓噪着邪的动作。

——昨天逮到的吸血鬼,临死前说的血货班次果然是对的。

突然,背着包包,熟睡到流口水的男孩睁开眼睛。

所有红衣人员楞住,十几条赤裸的正对着缓缓站起的男孩。

“我就知道,地下铁列车偶尔会严重误点,不是没有原因的。“

男孩反手拉开背包拉链,一只黑猫探出头来。背包里头的空气让他免于昏厥。

至于男孩……只要事先吸饱足够的气,男孩的肺活量甚至可以支持他潜进深海。

“……你!你是谁!”

“别那么惊讶,你们这种小喽喽用不了太多分镜的。”男孩冷眼,握紧拳头。

乌拉拉,火焰的名字。

实话实说

命格:机率格

存活:一百五十年

征兆:宿者从小就是个老实头,要他说谎话不如叫他去死。这种人最忌讳跟朋友打麻将,人家问他在听什么,他只能坦白以告……然后拼自摸。

特质:“语言”的力量是非常惊人的,因为语言可以说是人类尖端文明的最基础。宿者即使是内心有万般不愿,还是无法反抗根深蒂固的命格能量,说实话是宿者强硬的人生理念,也是宿者坎坷的人生之道。“亲爱的,我刚刚的表现好吗?”“……对不起,你太松了。”这样的对话屡见不鲜,可谓怨念深重。

进化:吐洩真言,疯狂嚼言者。(蔡志扬,台北永和,什么都不会但什么都想硬干的18岁)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7)

巨大的抽风机震耳欲聋的机转声,让空荡荡的月台更显冷清。

应该在KYOTO"sC4停车卸货的地下铁列车,已经迟到了十二分钟。

“搞什么啊?这阵子不是特别要求加强纪律了吗?迟到了上头搞不好还会把帐算在我的头上……”C4站的月台长边走边骂进了管理室。

打开电脑荧幕,月台长一确认京都区秘密地下铁的动线状态,惊觉早该靠站的列车竟脱离常轨,漫无目的似地在地下乱闯。

月台长赶紧按下通话钮。

“这里是C4月台,我说你们在搞什么啊!”

“……”

“血货列车请快点回答!你们这群笨蛋玩过头啦,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

“快点回答!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们!”

“喂?喂喂?麦克风测试,麦克风测试……”

“?”

“……对不起刚刚才找到的通话钮,这台车我实在不太会开,我问一下哦,要怎样才能把列车设定在自动前往人类的正常月台啊?”

“!”

“小气鬼,快教一下啦,不然撞坏掉我就直接走人喔!”

月台长擦着鼻头上的冷汗。正在跟他通话的人是谁啊?

列车遭到劫持了吗?

竟然有这种事吗?竟然……竟然有这种事吗?

“不说就算了,那就随便我乱撞啰!”

“你是谁?别开玩笑啊!”

“好烂的台词,请注意你现在是跟主角说话啊!”

“……其他人呢!”

“你是说那些忘记穿裤子的人?喔!我刚刚cosplay列车长验票。一发现他们没带车票又不想补票,态度又很恶劣。所以就通通扔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怕的乱讲话!莫名其妙的紧张感麻痹了月台长半边的脸。深呼吸,月台长颤抖的手指结束了通话。拿起挂在墙上蒙尘的红色话筒。

“呼叫总局,我是KYOTO"sC4的月台长。请求发布第二级红色警戒。”

“第二级红色警戒?铁轨坏了啊?”总局接听员慵懒的声音。

“不明人士劫持了应该在十二分钟前靠站的血货列车,情况危急。”

“什么,那血货列车现在的去向呢?”那声音像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知道,线路看起来乱七糟八,应该是人工驾驶吧!”

“知道了,总局会强制进行列车管制驾驶。”

紧急通话结束,月台长重重吐了口气。

这种危险的事,只要别牵连到我身上就行了,说起来列车被劫持也不关我的事啊。又不是在我负责的月台发生的。

话说,总局应该会令血货列车停靠在布满重兵的K-10月台吧?届时那不知死活的劫持者大概连自杀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抓起来拷问了吧。

月台长的脖子后面有些奇怪的麻痒,伸手一拍,只摸到脖子后面有个脓包。

一只品种不明的蜜蜂从他眼前飞过。

“蜜蜂?”月台长抓着颈后脓包,暗暗纳闷:“这里可是地下三百公尺啊,哪来的蜜蜂?”脓包越抓越痒。

突然,月台长的左耳后一阵刺痛,正要伸手拍打时,右手臂与右小腿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不明的麻热感沿着神经冲上脑际,月台长这才看清楚自己小小的管理室里,竟有十几只蜜蜂迂回盘旋着。就算不仔细看,从大小跟花纹就可以知道这些蜜蜂都不是同一类别。

“怎么回事啊?”月台长头痛欲裂,双手挥打着蜜蜂,但连翅膀都沾不到。

在月台长毫无效果的挥赶之际,身上又有好几处被蛰咬,伤口明明连眯起眼睛也找不到的细小,灼热的痛楚却好象被狮子咬着似地剧烈。

不到四十秒,月台长臃肿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嘴角冒着白沫,吸血鬼强壮的心脏,此刻像屡遭电击般痉挛着,停止呼吸只剩读秒的距离。

古怪的蜜蜂同时离开管理室,振翅飞往月台后方的幽长隧道。

隧道里森绿的灯光反铁轨上,一个女人姿势怪异地飞掠着。

奇怪的是,那女人一边奔跑,一边却专注翻看着手中的书。

那女人跃上月台时,蜜蜂正好钻进她异常宽大的长袍衣袖里。

“……结果不是吗?”

女人说,一只手指夹在刚刚合上的书里。

闭上眼睛深思,细密的心思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寻人启事”命格能量。

配合阚香愁的“疯狂嚼言者”的预言诗,“寻人启事”已激烈作用了好几个小时。命格能量通过女人效率极高的化虫咒散发四处,她已经逐渐听见猎物的喘息声。

“看来我得抄近路。“女人看着停在月台边的轨道车。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8)

满车昏睡的年轻男女。

人生遭遇剧变之际,还能这样浑浑噩噩毫无感觉,实在是件幸福的事。唯一的缺点,大概就剩这场劫难能不能逃过吧。

现实人生不是漫画,不是电影,不是小说,就算出现了英雄,也是会痛、会死、会拔腿逃走的,活生生的人。

绅士坐在驾驶座旁,好奇地看着乌拉拉在仪表板前东摸摸西按按。

仪表板上的时速好象变快了,人工驾驶模式也强制转为中央系统控制。

“喔?方向盘好象突然不听使唤了?”乌拉拉碎碎念道:“十之八九是吸血鬼搞的鬼,雪特,好不容易有开火车的机会说……”

“喵。”绅士不以为然。

“谁说的?我只是还没上手而已,如果再让我摸索三分钟,我一定会弄懂怎么把火车开到地面上。”乌拉拉有些气恼。

“喵。”绅士窃笑。

“喂,好歹别对着我笑。”乌拉拉没好气地瞪了绅士一眼。

想想,虽不能放任吸血鬼就这样控制了列车,但将仪表板整个给毁了,想必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搞得整台车子谁也控制不了。乌拉拉自己要逃容易,好不容易搭救到的这三百多人,却得在这个深深地地底送掉性命。

乌拉拉当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此番刻意搭上必会出事的血货列车,到底是有个计划放在心底琢磨着。但,不稳定的计划尚未看到微弱的光明。

“混帐啊,血库是一回事,载满了活生生的人的火车又是一回事,我可不能就这样看着这些人死掉。”乌拉拉有些苦恼,心想:“没办法了,如果计划失败,我得想办法把这辆火车飙上地面……”

“喵。”绅士警戒。

列车雷达显示,后面有一台交通物体快速接近这辆列车。

当然不会是援军。

“追兵这么快就来了,一定比刚刚那些业余打手难缠多了吧。”乌拉拉搔搔头:“我还以为列车会开进布满重兵的月台才开始大决战哩,这些吸血鬼真没耐性。”

干掉追兵这种纯粹武力较量的事,很简单,但能逼他们帮自己解除系统控制驾驶,然后乖乖将列车开到地面上吗?方法是有,可自己的身上可没那种命格。

“不管了。”乌拉拉冲向车尾,绅士飞窜跟上。

眼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打败追上来的吸血鬼部队。

在车厢内飞奔,乌拉拉瞥眼看见一只蜜蜂在车厢里漫无目的地飞着。

“……”

乌拉拉来到车尾,看见好几台子弹型轨道车疾驰在后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不寻常的杀气,个个都是牙丸高手呢。

绅士条到乌拉拉的肩上,磨蹭着他的耳朵。

乌拉拉咬破手指,另一手搭着绅士的颈子。

血咒纷飞,牙丸武士抽刀,杀气腾腾等待轨道车与列车接近的一瞬。

乌拉拉手一离开,绅士就飞冲躲起。默契地等待主人下次召唤他的时机。

“要上车,别想得太便宜呢。”

乌拉拉随意劈掌,火炎咒张牙舞爪冲向轨道车,炸开!

巨大的爆裂火焰中,冲出了几道尖锐的光。

刀光!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9)

“你最好开始祈祷了!”一个牙丸武士冲破火焰,落在列车顶上。

“祈祷你可以死得快点!”另一个牙丸武士半身着火,在半空挥刀砍落。

尽管遭到大火爆车,估计还是有七、八个牙丸武士冲上了血货列车,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暴力军团。

不过,对付他们如果用上火炎咒能量,实在是太浪费了。

“‘请君入翁’,真武大帝!”乌拉拉一跺脚,地气往上暴冲。

注:真武大帝,又称玄武神,玄天上帝。是太上老君第八十二次变化之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后既长成,遂舍家辞父母,入武当山修道,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白日升天。玉皇有诏,封为太玄,镇于北方。玄武一词,原是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的总称。《佑圣咒》称真武大帝是“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慑万灵”

两把武士刀斩落,真武大帝上身的乌拉拉斜身一避,身体堪堪夹在两柄武士刀中间,就连头发也难以通过的险距,当真是间不容发。

“蛇手。”

乌拉拉一派宗师的气度,顺势挺身来到两牙丸武士中,左右手同时揽上他们紧握刀柄的手,分筋错骨。还来不及听到喀喀两声,两个牙丸武士长刀脱手。

长刀尚未落地。

“龟旋。”

乌拉拉双掌搭臂一扭,奇异的劲道令两牙丸武士的身体不由自主,九十度向后飞出,猛力撞向另外三人。五人跌撞成一团。

毫无追击,乌拉拉在长刀几乎要落地时,双手凌空捞起,回身挡住从后方夹击的两牙丸武士劈落的快刀,火星唰溅。

不愧是把手地底要塞的牙丸武士,跟地面上的乌合之众果然有些不同,乌拉拉感觉到两股巨力震荡着自己握刀的双腕,随即又是一劈。

再劈。

横劈。

直斩。

这两个牙丸武士身上还冒着未熄灭的火,却强忍痛楚抢住时间,用勇悍弥补武技上的差距,暂时将乌拉拉不顺手的双刀给困住。

“大伙布阵!把他围住!“

撞成一团的五名牙丸武士抄刀再上,原先失刀的两名牙丸武士也拔起悬在腰间的短刀欺身攻击,将乌拉拉困在中间,试图崩溃乌拉拉的快刀防御。

“别让他跑了,把他的手脚砍下来!”半身着火的牙丸武士咬牙大吼。

真武大帝附身的乌拉拉,在不到半分钟的武士刀围困中,也渐渐习惯了是刀剑的武器,运起若有似无的太极劲,反过来缠困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猛刀。

“真武太极,劲!”乌拉拉气定神闲,双手武士刀漩起如丝的内力。

不知不觉,每一次刀光交击中,乌拉拉灌注在武士刀上的太极劲不断拖咬着对方的攻势。每个牙丸武士都隐隐觉得不对劲,习以为常的挥刀动作竟开始笨重起来,好像有人在刀尖上绑了一块大石头般累赘。

每挥一次,这种不愉快的手感就益加明显,手臂上肌肉束越来越紧。想要保持挥刀的速度,就得用尽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的力量。

有没有搞错?现在就好像拿着不断膨胀的大斧头砍劈一样。

牙丸武士如是心惊。

此刻,他们也发现了,自己挥刀的动作不仅变慢,想砍劈的方向也没有办法随心所欲。说明白点,他们僵硬的肌肉在太极劲的牵引下,已令他们身体变成被运动惯性控的悬丝木偶。

“大家清醒点!”

着火的武士奋力大吼,却发觉牵系在自己身上的沉重枷锁顿时减轻不少。

莫名的、不安的轻松感。

一瞬间,牢牢困住所有牙丸武士双手、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的压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去负荷,不由自主地,每一柄武士刀都高高举起过头,两脚脚跟忽地踮起,好像身处在快速减压的深海里,身体每个地方都快飘了起来。

露出,无可挽回的巨大空隙。

“真武,斩!“

乌拉拉的双刀轻轻来回一画,干净利落地切开了他们的胸口,与喉咙。

七柄武士刀叮叮当当落地。

战斗却没有跟着武士刀的坠落而结束。

“原来是太极的掌剑双绝啊。”

一个声音,像蝙蝠一样倒悬在乌拉拉背后。

猛一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不知何时,这些顶级高手已悄悄登上了列车。

“想必,你一定就是最近在京都大闹的猎命师吧。”声音空洞,不像是活人。

“玩玩而已。”乌拉拉心中紧张,嘴巴却很随便。

“底子不错,只可惜你们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昏睡在列车地板上的乘客里,突然有人开口似的。

“叫英年早逝。”声音从久美的口中发出。

“是啊,叫英年早逝,真可惜年纪轻轻……”声音这次是从凉宫的喉咙发出。

是忍者的植语术吧?

怎么自己老是遇到忍者呢?

“就一不小心踏进……”乌拉拉的左手边。

飞驰中的血货列车,灯光突然不自然地熄灭,连隧道里的指示灯也瞬间失去电力,列车陷入无止境的恐怖黑暗。

吸血鬼的黑暗动态视觉,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发挥到极致。

“伊贺忍者的……”乌拉拉的右手边。

“绝对黑暗。”

乌拉拉的——耳后。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0)

完全的黑暗中,所有的“速度”、“力量”都成为无意义的幻觉。

“看得见”,是唯一能够掌握胜机的底牌。

长期栖伏于京都地底,从事黑暗活动的吸血鬼忍者部队“暗之吻”,就是拥有这张底牌的军队。不只在黑暗中来去自如,他们还有可怕的杀人绝艺——当年忍者头目服部半藏还曾统御他们,星夜与明智光秀派出的武士团血战,掩护德川家康强渡“越过伊贺国危机”。

注:天正十年六月二日黎明前,京都爆发了本能寺之变,以天下布武为志向的织田信长壮志未酬身先死,当时德川家康经过京都和奈良一带游览泉州的界港,身陷险境。经过商议之后,家康一行人决定伪装返回京都,然后偷偷地经由伊贺国的小道回到本国三河。但在信长死后一片乱的时刻,对于像家康这样的诸侯,无论是明智光秀所属的势力或一般农民百姓都可能攻击他们,情势凶险。与家康同行的服部半藏彻夜不眠地进入甲贺的地盘,取得了在伊贺和甲贺郡境内颇有影响力的多罗尾光俊的协助,然后在国境的山道生起狼烟请求伊贺忍者驰援,一共召集了三百余名的伊贺和甲贺忍者。由于半藏的活跃,家康从九死一生的绝境中得救,从伊势国白子搭上船,平安无事地回到冈崎城。此行令德川家康开始重视“忍者”这种隐性战斗力的存在,而服部半藏更从此赢得“鬼之半藏”的称号。

靠的,可不只是躲躲藏藏而已。

一时没有动静,看来这群暗黑忍者还懂得利用心理战。

每一本格斗漫画都会画到的黑暗战斗……所以现在是要开心眼吗?

“要卸下命格吗?”乌拉拉心问。

“不,让我对付他们。”真武大帝的虚拟人格说道。

“也行。记得关键时刻把场面交给我。”乌拉拉提醒:“我会随时用大明咒支援你。”

“没问题。”真武大帝冷然道。

其实乌拉拉刚刚并不需要使用任何命格。就能靠体术轻易取胜,但逮到机会就随时利用命格作战,是乌拉拉身为猎命师的直觉,与偏好。

也因为如此,乌拉拉比起其他的猎命师都要熟悉各种命格,甚至在刚刚猎取未曾使用的命格时,也能直觉地作它。发挥命格的基本特性。

平常是有点臭屁,但不把时间花在无谓的骄傲上,是乌拉拉最大的优点。

“来吧,你们这群妖魔小丑!”乌拉拉正气凛然,在黑暗中举起双刀。

双手握住刀柄的手指,暗暗腾出了一根,在掌心里画上大明咒语。

在“请君入瓮”命格虚拟出的真武大帝作用下,乌拉拉体内积存的能量化为太极内力。依照命格的惯性,真武大帝大概还可以支撑五分钟。

“妖魔小丑?说得好。”

不对劲!

乌拉拉的身体,竟同时被十几道快速绝伦的利器给划过。

在此同时,乌拉拉双刀旋风砍开,太极刀劲在电车猎猎呼啸。

“奇怪?怎么没有办法使出大明咒?”乌拉拉惊异不已,身上被利器割出数十道浅浅的伤口。

明明挥刀时就打开了半只手掌,怎么连一点光都放不出来呢?

乌拉拉没有细想的时间。

又是十几道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破空利器,乌拉拉听风辨位,运挥起太极刀防御时,已经来不及挡下全部。事实上,几乎每一道不明利器都命中了乌拉拉。

“火焰咒呢?”乌拉拉疑惑,指尖缭绕起一缕火焰。

能量存在,却失去了光。

“没用的,嘻嘻,这里可是强制的黑暗。”

这次的声音,是从乌拉拉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讨厌的植语术。

“还好啦,没有强制你一定会赢就好了。”乌拉拉心想。

然后又是一阵讨厌的黑暗攻击,乌拉拉左支右绌,只能用刀势护住要害,但身上又多了好些伤口。再这样下去,光是失血就要了他的命。

攻击后,四周只剩下列车与铁轨的高速摩擦声。

空洞的黑暗与沉默。

此时,乌拉拉感到真武大帝的愤怒在体内快速膨胀着。

“偷偷摸摸算什么!要你们现形!”

真武大帝丢掉双刀,左手化起蛇形拳,右手托起龟力掌,在黑暗中大开大合,每一招是中者立毙的十成功力。

“这种庄稼汉的架式,打得到我们吗?”来自黑暗里,躺在地上乘客的声音。

“有喔,我刚刚好像被你碰了一下喔,真的有喔!”依旧是虚伪的戏弄。

“好可怕啊,我怎么敢接近呢?”廉价的讪笑,又来自乌拉拉自己的喉咙。

乌拉拉心里很清楚,一向眼高于顶的真武大帝,如果在战斗中遭到击败,以后要在潜意识里虚拟出他的能量就非常困难了。但实际上,真武大帝并没有破解黑暗的办法,只是在黑暗里盲目地寻找敌人,发出没有着落的攻击。

不简单。

乌拉拉冷静地旁观着:敌人并非来势汹汹,而是躲在黑暗中快速攻击、忽又在得手后隐没——极有耐心的猎者姿态,不愧是真正的忍者,与讲究对决的武士大相径庭。

连对方有几个忍者都不知道。

大腿一阵刺痛——又被逮到空隙了。

“真武大帝,请一边小心护身,一边听小弟建言。”乌拉拉吐吐舌头,心道:“刚刚大明咒跟火焰咒被敌人出言戏弄,反而得到了很棒的情报。”

“什么情报?”

“如果真的是对实际空间进行强制性的黑暗咒语,照道理他们自己也看不见才是,吸血鬼在黑暗中的视力再好,也得有一丝丝的微光才行,如果现在是绝对的黑暗,大家都得用听音辨位作战——但是,他们既然出言讽刺,就表示他们看得见大明咒跟火焰咒,只是我们的眼睛被奇怪的咒语遮蔽了。”乌拉拉平静地分析:“我们被蒙着眼睛打,而他们则是睁着眼睛作战,而不是像真正爹蝠一样可以在黑暗里来去自如。”

“会用这种雕虫小技,表示他们真正的实力还不够抬上桌面!”真武大帝冷冷心道:“那好,你再一次释放大明咒,我趁他们瞎了眼的瞬间,一口气往四面八方攻去!”

“不。”

“不?”

“知道可以赢就行了,这一次,我想输。”

乌拉拉想起了,某个他很介意的画面。

“想输?”

“先放枪,等庄家连一拉一,再胡回一把哩咕哩咕,岂不更好?”

不等真武大帝反驳,乌拉拉一沉气,解除了真武大帝的神降状态。

乌拉拉微笑,一想到现在列车内部的真实状况依旧是灯火通明,而那些用咒语控制自己脑部意识的忍者,则在列车中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的模样,乌拉拉就忍俊不已。

“好吧,投降输一半。”乌拉拉笑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身上有价值连城的秘密,你们可要留我一个活口喔。”

接下来,就是准备被揍晕了吧。

万贱归宗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你就是贱,女友偷偷搞上你的好哥们儿,你居然只是从门缝里递上保险套。你就是贱,有个脸上写着“毒犯”的大叔请你帮他拎一块海洛因过海关,你就是无法拒绝。你就是贱,明知道下家在等你的红中就清一色胡牌,你就是忍不住把红中丢出去。你就是贱,明明富樫义博就是在打PS2,你还是痴痴地等待猎人的最新进度(停在二六零回,总有个三、四个月吧?)

特质:你就是贱,贱贱贱贱贱!

进化:我的手指有不小心按到核弹发射钮的病。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1)

失控长达二十分钟的血货列车,渐渐靠近K-10月台,铁轮以规律相当的节奏摩擦着轨道,缓缓停了下来。

K-10月台并没有如预期般重兵坐镇,好迎接胆敢劫车的狂徒。

——只有上百具的牙丸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诺大的军事月台上,几柄武士刀像玩具般散落在尸体上,发出毫无用处的白光。与其说是恐怖,诡异更接近此时的画面。

只有一个女人是直挺挺站着的。

她就是这一切惨状最佳,也是唯一的解释。

“怎么回事?”

“所有同伴都被杀了,是个强敌。”

暗之牙忍者团躲在血货列车上,不敢轻举妄动下车。

那女人穿着僧侣般宽大的袍子,手里翻书,微微皱起眉头看着。

她阅读的速度不算快,血货列车进站后才翻了一页。

上百具尸体没有伤口,甚至看不见一滴血。

——根本无法辨识这些伙伴的死因。

不,并不然。

他们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微微肿了起来,皮肤发青。

“是毒。”

“不明白是怎样的毒。”

“什么样的手法可以瞬间杀死这么多伙伴?”

暗之牙忍者团一共有十一名,彼此用若有似无的密语交谈着。

面对以一人之力摧毁一个军事月台兵力的女人,没有人胆敢小觑。

她表面上自顾自看着书,丝毫没把血货列车上的伏兵给看在眼底,到底是一种浮夸的乔装姿态,还是真实的个性使然?无论如何,满月台的尸体已表达了她的实力。

惨遭俘虏的乌拉拉被五花大绑,暗自观察这一切。在双方的战斗开始前,他没别的事可做,只有祈祷等一下的战斗不要波及到车上三百多名幸福昏睡着的乘客。

“是你的伙伴吧?”暗之牙的忍者头目轻轻压着乌拉拉的颈骨,压低声音:“她的能力是什么?”只要猛一用力,乌拉拉的颈骨就会爆开。

“你们可得小心了,她也是个猎命师,能力是凌霄天雨掌。”身处险境,乌拉拉还是硬要开玩笑:“这能力恐怖到了顶点,一使出来掌影有如豪雨,只要被掌影带到一点边,就会全身而死。”

“你现在就想死,可以,只要再一句废话。”忍者头目严肃地说,手指加压,痛得乌拉拉几乎要流出眼泪。

一只蜜蜂——那只蜜蜂,停在高中女孩凌乱的头发里。

翅膀隐隐在动。

乌拉拉虚弱地挥挥手,忍者头目才停止加压。

“……是书。”乌拉拉的脸贴着地板。

“书?”

“她的书里,藏着毒气咒。”乌拉拉胡说八道。

“什么?说清楚一点。”忍者头目一凛。

毒气,果然不好应付。

“那一本书里的字全部都是封印咒,只要她对着敌人翻页并读出里面的句子,封印就会解开,可怕的毒气就会蔓延出来,有效范围是方圆一百公尺,一百公尺以内无人可以幸免,就算是闭气也没有用,这些你也看出来了吧。”乌拉拉恐惧地说。

闭气也没用的毒气?

那就是从皮肤渗透进去的吧?就算是使用绝对黑暗的咒法也无济于事。

忍者头目思考着作战方针。

幸好事先知道了敌人的能力,这样就不至于像月台上的伙伴遭到突袭牺牲。

牙丸武士尽管战斗力高强,但身处黑暗的忍者,自有忍者的战斗方式。

“毒气有颜色吗?”

“……绿色的。”

“解开封印的句子,需要念多久时间?”

“不清楚,大概也要个三、四秒吧。”

“说,她现在怎么不干脆把毒气施出来决胜负!”

“……”

“说!”忍者头目的手指像钢钳一样。

“她的咒力有限,现在一定是她重新积聚能量的时间。”乌拉拉眼睛充血。

够了。忍者头目心想。

但这些,只不过是乌拉拉针对他所看到的现象胡诌出来的狗屎。

乌拉拉脑子里真正转的,却是另一场战斗的空白内容——浑不理会大敌当前,那女人就站在堆满尸体的月台上看她的书,等待敌人先出招,喔喔,与其说那女人是看不起敌人而悠闲自在地看书,不如说她过分专注书里的世界,偏执到孩子气的地步。

这样的对手,有趣非常啊。

“听我一句,等到毒气咒发动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连我也躲不过,请你们快点开车逃走吧……”乌拉拉痛苦地说,做戏的冷汗爬满了额头。

“逃?没有人可以抢走我们血族的食物。”忍者头目冷笑。

“暗之牙,誓死保护我们的食物。”另一名忍者露出尖锐的犬齿。

“誓死保护我们的食物。”其余的忍者同时露出充满自信的眼神。

既然知道毒气是从女人手中的书来的,解开毒气咒的封印又需要至少两秒的时间,那样战斗方针便很明显了。真是天皇保佑,让我们事先得知敌人有这么可怕的招式,不然京都暗之牙忍者团今日恐怕会被敌人一举歼灭。

忍者头目握拳,虔诚地感谢“战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绝对黑暗一开始,就用最快速度抢夺那女人手中的书,不要让她有机会打开。”忍者头目下达命令:“如果抢不走,就砍掉她的手。”

语毕。

所以暗之牙忍者起手结印。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2)

猎命师,兼阅读狂的倪楚楚正翻阅着书,心里碎碎念着。

“那个臭小鬼怎么会被抓了?真是把猎命师的脸都丢光了。”

就着月台惨白的日光灯看书,倪楚楚耐心等待着敌人对她的攻击。

京都是日本古代的首都,血货供输的管道极其复杂,像微血管一样埋在京都的地底肌理里,若没有地图指引,就算是长期在里头活动的吸血鬼一旦走岔了路也会迷失在里头。倪楚楚可是透过了非常特殊的命格能力,加上自己独家的咒术,慢慢缩小范围,好不容易才追踪到猎命师的叛徒乌拉拉。

她没有多少时间,倪楚楚心里很清楚。

承平太久的京都只是欠缺面对战斗的机动感,才会让她单枪匹马杀挂了一整个月台。但如果躁乱持续太久,其余月台的重兵也苏醒赶来的话,倪楚楚体内积存的能量耗竭,就不得不逃了。

深深一吸气,根据她用“蜜蜂”布下天罗地网的“眼线”告诉她,自己大概还有十分钟的缓冲时间可以杀死不明的敌人,并且杀掉叛徒乌拉拉。如果用上了她尽可能散布、藏匿在隧道气孔间的蜂群所组成的“自动防御攻击网”,则还能多拖延个半个小时。

月台的灯一闪一闪,倪楚楚手上的书页跳动得厉害。

“看来,我们终于有了战斗的共识。”倪楚楚冷冷道。

隧道里所有包含“光”字的辞汇,在眨眼间诡异地被黑暗吞没。

那黑暗来得很不正常,就像这腔肠般的空间忽然染上了黑暗病毒似的。

“战斗?”

“这是什么口音啊。”

“是战斗啊?”

“她说的是共识吗?”

“走错月台的代价可不轻啊。”

“看你挺轻松的嘛。”

月台上满地的尸体,是植语术的最好声腔。

暗之牙忍者众在植语术的掩护下,用比猫还轻的步伐跃出了血货列车,压着身子接近倪楚楚。这已是他们最积极的战斗方式。

“嘻嘻,你去地狱里跟阎王拥抱你们的共识吧!”

声音来自倪楚楚的头顶上方。

十一道锐利的风在虚伪的黑暗里刮起。

得手了!忍者头目嘴角扬起。

但,倪楚楚手中的书本被击落的同时,从她的身上炸裂出巨大的雷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不,不是雷声。

是几何膨胀的、以数百万计的狂乱蜂鸣!

“痛死啦!”

击落书本的暗之牙忍者首当其冲,被黑压压的蜂群掠过,痛苦惨叫。

“冷静!”首领一喝,所有忍者各自朝不同方向跃开。

虽然被那小鬼给摆了一道,但应该紧张的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敌人,而非自己!

“了不起的强制黑暗,你们忍者的血统果然掺杂着白氏一族。”倪楚楚在黑暗里的独白声音,明显被浑浊在洪水爆发般的蜂鸣声中:“拿得出这样的诡术作战,应该是无往不利吧。”

所有暗之牙忍者都屏住气息,远远看着倪楚楚,手里拿着锐利的苦无。

“不过多看书多长知识,不管你们是不是能够同时改变这几百万只蜜蜂看到的影像,但蜜蜂还能探测到敌人接近时候呼出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分子穿过蜜蜂触角中的小孔,进入一个富含感觉器官的腔,从这里二氧化碳分子很快被传送给大脑。根据二氧化碳密度的增加,蜜蜂还能准确探索到气体的来源地。”倪楚楚的语气平淡到像是照本宣科,而非胜利的预告:“你们虽然闭住了气,不过还是免不了有二氧化碳从你们身上被代谢出来,所以你们不要傻傻地待在原地,想办法跑得比这些杀人峰快,就有活命机会了。”

所有忍者一愣。

蜂鸣如雷,遭五花大绑的乌拉拉趴在地板上,集中所有的精神听着倪楚楚的长篇大论,心中暗暗好笑——这个追杀自己的女人,竟跟自己有相同的恶癖。

“跑啊?还怀疑啊?”倪楚楚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通常学者会说,一般蜂毒致人于死的量大约是五百到一千次蜂蜇,但这是指同一种蜂毒来说。我自己养的胡蜂多达一百四十种,其中有一半在这个世界上的百科全书翻不到,只要同时被十种异种胡蜂蛰到,神经毒就会错乱你们体内的神经传道讯号、内脏出血、强制性痉挛而死。”

在倪楚楚为吸血鬼忍者讲解胡蜂百科知识时,蜂雷朝四面八方滚滚而去,不一会儿就淹没了暗之牙忍者的逃逸路线。每个忍者都中了数百枚毒针,身上覆盖密密麻麻的胡蜂,宛若一件油黑色的锁子甲。

忍者们逐一跪倒时,乌拉拉发现四周的黑暗也一层接一层褪去。

显然是这些忍者个别的咒力不够,要使出“绝对黑暗”须靠每个人戮力合作,只要一个人死亡退出,绝对黑暗的结界就会自动剥去一层。

“好厉害的大招式。”乌拉拉赞叹。

这猎命师一举就崩溃了京都暗之牙忍者团,一定是长老护法团等级的高手。

但,在月台几乎回光的此刻,还有个人没有放弃。

“别小看了忍者经年累月,以身养毒的试炼!”裹成蜂人的忍者头目暴吼,拚着剧烈的痛苦冲向倪楚楚,双手抓着锐利的尖刺。

他的视线几乎被满脸的胡蜂给遮蔽住,还有几只体型细小的胡蜂钻进他的鼻腔、耳腔内狂蛰,但忍者头目拚着最后一股蛮气,也要跟倪楚楚同归于尽。

距离十步。

八步。

“很可敬啊。”倪楚楚伸出手,对着忍者头目。

五指箕抓,在四周散飞的蜂群瞬间朝忍者头目飞去,集中成一个黑色的虫球。

七步。

六步。

虫球爆击如拳,击在忍者头目的心口上。万毒钻刺,心脏登时飞快肿胀,直接将忍者头目的灵魂爆碎。

五步。

四步。

战斗结束。

寻人启事

命格:几率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经常与知名通缉要犯擦肩而过的刑警,第一眼就直觉发现贼车的交警。

特质:只要是曾经接触过的人,宿主都而可以透过与他们之间的灵感,去间接感应那些人的人群接触经验,百人有百眼,千人有千目,借以找寻到宿主想找到的人,说穿了,便是集结固定区域的生命体的运气去寻人罢了。如果想找寻的人已确认在某个区域内活动,命格的能力将会发挥到极致,此点与“朝思暮想”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若目标躲在杳无人烟之处,命格将无有发挥之力。

进化:不明。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3)

倪楚楚拍拍手,这些铺天盖地的胡蜂像黑色的龙卷风一样,快速回卷,回到倪楚楚宽大的衣服底,一只一只都结附成咒。密密麻麻的,化虫咒的咒缚刺青。

蜂雷不再,只剩巨大抽风机的机转声。

月台上一个猎命师,列车里一个猎命师。

还有三百多个无知无觉的人类乘客,他们的命运还没有依靠。

“我遇过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猎命师,他可以从身上抓出很多恶心巴拉的蜘蛛,甚至可以抓出大到像放屁的恐龙蜘蛛。”乌拉拉依旧倒在地上,看着早就躲起来的绅士走了过来,用粗糙的舌头舔舐自己的鼻子。

让你担心了,伙伴。

不过真正皮痛的战斗,才正要开始。

“他叫庙岁,是个自以为是的臭光头。”倪楚楚又开始翻书。

“在一起吗?”乌拉拉轻轻松松用火炎咒烧开了身上的束缚,蹲在地板上。

“没有。”倪楚楚一边看书,神色自若应答。

“我觉得变出蜜蜂比较厉害,因为蜜蜂比较多只,而且会飞。”乌拉拉活动筋骨,做起暖身运动来了。

“谢谢,不过庙岁是不会承认的。”倪楚楚头也不抬。

这算什么对话。

“对了,你会作火车吗?我想解除强制中央控制,把这些人送回地面。”乌拉拉说,一边摸着绅士走下火车。

此刻的乌拉拉,早已迅速解除血咒,把“请君入瓮”的命格锁回绅士体内。

“会。”倪楚楚看过一本教人如何开火车的冷工具书,马上转移话题:“你可有想过,堂堂猎命师被这种程度的吸血鬼打败,就算是故意的,也非常丢脸。”

注:《只要十分钟,你也可以开火车》:宫本喜四郎著;民明书坊出版社,一出版就造成严重滞销的梦幻逸品,与《亲自捡骨一点也不难》、《一公升的》并列二十世纪最不可能再版的三本书。作者同为宫本喜四郎先生。

这是个局,倪楚楚已经发现了。

乌拉拉知道,在这些善用黑暗攻击的暗忍者面前,不拿出特殊能力是无法获胜的。乌拉拉故意输给暗之牙忍者,就是为了借着忍者的能力,刺探出倪楚楚的拿手本领。

而现在,乌拉拉已经看清楚倪楚楚的“化虫咒”的基本应用了。

“哈哈,我这个人呢就算欠缺羞耻心的自觉,为了赢,多一些胜算总是好的。”

“不过你这么做有欠考虑,如果他们砍断了你的手脚筋才绑起来呢?”

“的确有这个危险,不过我很合作,充分表现出一个斗败之犬的窝囊样,他们也暂时好手好脚地把我捆了起来。”乌拉拉吐吐舌头:“当然啦,如果他们想把我砍成残废,我就一把火把他们都给烧了。”

倪楚楚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乌拉拉的胆识。

不过,正沉迷于手中书《一个人也可以开潜水艇》的倪楚楚,还不急着宰掉乌拉拉。倪楚楚的好奇心极强,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没问。

“我们这么多猎命师,里头当然有善用预知命格的能力者,你为了与我们一斗,反过来利用起我们燃煮的预言,真是令人猜想不透。”倪楚楚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总而言之,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追踪的?”

“蜜蜂。”

“喔?你能够分辨什么是咒化的昆虫,什么不是?”倪楚楚不信。

“不不不,我无法分辨,不过哪些蜜蜂的身上有微量的命格力量,我嗅得出来。”乌拉拉抖抖眉毛,有些得意:“我毕竟是个猎命师嘛。”

倪楚楚点点头,表示佩服,又问:“好了,现在一切尽如你意,你等到了我,又调查清楚了我的能力。现在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可以说给姐姐听吗?”

被族人追杀这么久,这还是乌拉拉第一次遇到这么执着于聊天的“敌人”,他几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何说起呢?我后来发现一个真理。”乌拉拉笑嘻嘻:“要找到上帝限量释出的好命格,最快的方法莫过于抢夺猎命师身上的珍藏。”

“理论正确,但问题是——”倪楚楚冷冷说道:“你怎么抢到我身上的命格?”

“两个方案。”

乌拉拉吹吹手掌,嘻嘻笑道:“第一个方案,我们分别拿出一个命格打赌,揍赢对方的人,可以把奖品带走。当然了,打赌的命格要由对方来选,这样才不会辛苦打赢,却只能把垃圾打包带走。”

幼稚。

“第二个方案呢?”

“就一般决斗啊,你赢了就把我干掉,我赢了就硬抢我想要的命格,把你丢在地上。”乌拉拉面露可惜之色,显然不推崇这个选项。

“天真。”

“那就是硬抢啰?”

乌拉拉摸摸绅士,绅士再度躲进乌拉拉的背包里,说:“不过我们先说好,最后还活着的人必须把这辆列车开回地面。你们已经不敢挑徐福了,协助一下傻瓜人类应该不为过吧。”

其实,顺手搭救这台车的乘客,原本就在倪楚楚的计算之中。

“如果你死了,凭什么觉得我会遵守约定?”倪楚楚将看到一半的书折角。

“我哥说,女人一般都蛮不讲理,但只要说过的话,就会死心塌地。”乌拉拉吹吹手掌,笑笑道:“你真的很酷,遇到很酷的我通常都打不太赢,但为了你身上的珍贵命格,今天可以破例一下。”

“我最讨厌耍嘴皮子的人了。”倪楚楚合上书,将书放在大衣口袋说道:“我看到一个段落了,开始打吧。”

乌拉拉翻身倒立。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4)

“也是,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每个人最讨厌的人其实都是自己。”

乌拉拉习以为常,最佳的战斗姿势。

“……”

“……”

倪楚楚像是想问什么,却又硬忍了下来。

“我先上啦!”看到空隙,乌拉拉大叫一声,旋转身体出手!

“化虫咒,蜂炎蜂雨。”倪楚楚大袖飘飘,炮弹似的异种胡蜂从袖口喷出。

蜂如雷。

乌拉拉毫不紧张,一掌催动火炎咒,一道火墙将胡蜂悉数烧毙,不让逼近。

“也许你很强,但火炎咒天生就是这些虫子的克星!抱歉啦!”乌拉拉双掌轻轻翻滚,用最有效率的火焰交错,逼退本能上不敢对抗火焰的胡蜂。

即使是长老护法团,遇到能力相克的对手,有时也得认栽。

倪楚楚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在她与乌拉拉交手之前就明白自己的弱势。她的算盘,打得自然又与乌拉拉不同了。

乌拉拉的火拳碎裂了倪楚楚的蜂阵,倪楚楚在火焰中冷静地闪躲,一边解开幻猫咒,一条紫色的小灵猫忽地从她的掌中示现。

能力只是辅助,命格才是猎命师作战的精髓。

“……你刚刚提到的是哪一本书?”倪楚楚在火焰中兀自废话,一手抓起地上的忍者死尸丢向乌拉拉放出的火焰。另一只手,自然是在换命了。

火焰瞬间将认栽的尸体烤香,而倪楚楚也成功将“寻人启事”换成了同样不具战斗性格的“拖泥带水”。此时,乌拉拉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她的背后,以怪异的姿势给了她冒火的一拳。

碰!夹带着内力,倪楚楚的双脚离地。

原来,乌拉拉的火焰攻击也是障眼法。

倪楚楚借着拳劲后飞,一面拨熄大衣上的着火,一面凝神控散乱的蜂群。

蜂群再度启动,从四面八方围攻火焰咒高手乌拉拉,乌拉拉的手正拉好背包上的拉链,躲在里头的绅士眼睛眨眨。

“你说那本书喔……宫本喜四郎,在明治时代出版的《喂!你干嘛讨厌自己?》。”乌拉拉回答时不忘用双手筑起火墙,左太阳却一阵刺痛,惨叫:“痛死啦!”

好快的蜂,竟钻过火焰的死角蛰了过来。

“超高速的异种蜂,瞬间的飞行速度比子弹还快。”倪楚楚吹着大衣上的焦烟,冷冷道:“孩子的学习不能等,你的火焰对稀有品种没有用。”

说着说着,乌拉拉的右肘依稀被什么小东西给撞上,一阵酸麻感在敏感的肘神经烧了开来。想必又是被“子弹蜂”给偷袭。

乌拉拉双手各自握住一把火,朝倪楚楚大骂冲了过来:“就你了不起!我的火焰也有稀有品种!火咬拳!”左手筑火防御,右手焚起一条活灵活现的火龙追咬倪楚楚。

火炎咒是非常纯粹的能量咒语,所爆发出的攻击非同凡响,这几个攻防打下来,月台早已找不到一块白色的地方,倪楚楚的大衣长袍很快也变成一片片黑蝶。

赤裸事小,没看完的书也跟着烧成灰烬,让冷言冷语习惯的倪楚楚也不禁动了真怒。倪楚楚集中精神力整合蜂群,加诸在子弹蜂身上的能量又更强了。

“没礼貌!”倪楚楚瞳孔缩小,咒力又涨。

诺大的蜂群只是子弹蜂的掩护,尤其以智力最低、耐热力最高的撒哈拉巴枣蜂当主体,群起逼近乌拉拉。等到巴枣蜂吸引住火墙后,再由真正的主角子弹蜂瞬间加速、接近目标、蛰咬!几乎例不虚发。

“有没有这么痛的啊!”乌拉拉脚步差点站不稳,膝神经大痛。

一拳挥空,残在空中的流火让倪楚楚一阵目眩。

乌拉拉的拳脚攻势每每被子弹蜂的蛰咬停顿片刻,不同于硬打硬架的创伤,子弹蜂针对“神经”的密集攻击,产生的异常酸麻感让乌拉拉无法忽视。

“你应该庆幸子弹蜂的毒性不强,不然你早就倒下了。”一丝不挂的倪楚楚跳到列车顶上,其实也不好过。

在乌拉拉的连环火拳攻击下,倪楚楚头发都烤得卷曲了起来,连嘴唇也干裂了。在通风不良的地下隧道里战斗,烤风滚滚,连汗都瞬间蒸发的恶劣环境底下,倪楚楚开始呼吸困难。

“是吗!”

在旋转中甩开背包,乌拉拉全身浸浴在淡红色的薄薄火焰里,那一瞬间乌拉拉的衣服当然化为细碎的焦炭,一晃便整个抖落。

赤裸浴火的乌拉拉大喊道:“我看出你的本体一点也不强,才会去养这什么怪蜜蜂!好的不学,去学什么老顽童周伯通!喝!这样你就没辙了吧!”冲了过来。

焚风扑面,倪楚楚点点头,这样的确是没辙。

“是不错,但你能维持多久呢?”倪楚楚不敢招架,赶紧躲开,方才蹲坐的列车顶顿时焦裂开一个大洞。

乌拉拉如闪电追上,两人在月台柱上交错,乌拉拉狠狠给了倪楚楚一脚,倪楚楚炮弹般重重摔在柱子上,身上还甩带着流火。

“刚刚好打败你就够了!”乌拉拉化为焰人,每一个招式都增强了不少威力。

然后又是吞吐火焰的一拳,烧得倪楚楚又得掷起几个尸体挡着。

所幸月台上最多的,就是尸体。

如果撇开火焰与蜂群,两人就这么互殴起来,乌拉拉千奇百怪的体术攻击不是倪楚楚吃得消的。但奇怪了,虽然乌拉拉明显比倪楚楚要强悍,然而接下来的交手却有如烂泥摔角,倪楚楚只有勉力支撑的份,乌拉拉却无法将她击倒在地。

“混账,一定是她使用的命格的关系。”久攻不下,乌拉拉心中开始焦躁。

……不,也不尽然。

凡事都有原因,“拖泥带水”命格要发挥,也得借助环境条件才行。

这条件,恐怕就是自己的心态。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5)

此时,倪楚楚已经到了极限。

先不说那眼花缭乱的火焰,早已把无数残影刻在她的眼角膜上。真正的威胁在于热。空气已经灼热到就如同刚用极速跑完一百公里的车子引擎盖,在战斗的每分每秒都贴着她的皮肤,把她的毛细孔都蒸出淡淡的白烟,体内的水分仿佛也快沸腾了。

据说人类的大脑到了某个温度就会停止活动,想必就是现在了吧。

“我快闻到自己被烤熟的香味了吧?”

半闭上眼睛,倪楚楚真想走进便利商店吹一下冷气。

可惜,这是多么奢侈的想法啊。

“原来是“拖泥带水”,才让我瞎打了这么久。”

倪楚楚模模糊糊,听到这句话。

乌拉拉烈焰爆响的一拳,停格在倪楚楚的鼻子前,没有继续前进。

倪楚楚一怔,赶紧往后轻轻一跃。

“原本我只是想要抢走你的命格而已,打女人嘛,总是不想打得太难看。”乌拉拉吐吐舌头:“算了,其实,我不用逃跑已经很幸福了。”

就这样,乌拉拉身上的火焰熄了。

“不打了,下次再玩。”

倪楚楚说得没错,那可是非常消耗咒力的持续型招式。

乌拉拉蹲下,将背包的拉链开了条缝,让绅士可以探出头来,随后捡起地上忍者的衣服随便穿上。

“你想得真轻松。”

倪楚楚冷冷看着正忙着穿衣服的乌拉拉,也不知领不领情,但全身是伤的她可真是累坏了,随时都会晕倒。轻轻吹着奇异的曲调,那些乌云般的胡蜂忽地冲回她的身上,咒化成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刺青。

原本倪楚楚白皙的赤裸身躯,突然就像个斑斑点点的行动艺术展览品。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们在吸血鬼的地盘上打了半天,竟没有吸血鬼过来打扰?”

倪楚楚靠着温热的柱子,调整呼吸。

倪楚楚看着月台旁边铁轨隧道的深处。

“喔?说也奇怪喔。”乌拉拉拉上裤子。

隐隐约约,有一团“吵杂的声音”向活塞般压了过来。

乌拉拉竖耳聆听。

那声音恐怕不止一团,而是没有章法的好几团蜂群,全部都朝这里飞来。

“你把蜂的力量分散开来,散在这些隧道里调查我人在哪里,还可以监视……不,甚至是阻止吸血鬼的行动。”乌拉拉赞许道:“真是很棒的能力呢,比起我的喷火要实用多了。”

果不其然,那些胡蜂从隧道里冲出后,便前仆后继钻回倪楚楚的身上。倪楚楚精神一振,因为每一只蜂都是从倪楚楚的咒力分化出去的,现在回来了,也重新滋养了倪楚楚昏昏欲睡的心神。

“一开始,我就知道打不过你的能力。”倪楚楚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打定主意等一下一定要在冷气房里好好睡一觉,继续说道:“所以我看书,是为了等伙伴。跟你过招,也只是帮忙我同伴消耗你的体力——毕竟他也挂了不少拦路的吸血鬼。”

原来是要等伙伴啊……也没多大新意的布局嘛,乌拉拉吐吐舌头。

“叫什么?”乌拉拉问。

“兵五常。”倪楚楚走向血货列车。

“擅长什么啊?”又问。

“杀人。”简洁有力。

“……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难道替你收尸。”

“喔。”

“依照约定,我顺道把这些人载走。你死之前记得跟猫说几句话,我们与猫的缘分来得不易,别让灵猫太伤心了。”倪楚楚熟练的作着仪表板上的拉把。

列车轻轻晃了一下,已经重新启动。

“那还真是谢谢了。”乌拉拉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开火车啊?”

“我看过一本《只要十分钟,你也可以开火车》的工具书,应该行得通吧。”倪楚楚自信满满,关上车门,动力全开。

血货列车就这么走了。在倪楚楚的护送之下,这些乘客多半能幸免于难吧?

“可恶的女人。”乌拉拉苦笑:“就这样把我丢下来和另一个高手对战,也不会不好意思,明明就是我打赢了呢。”

不过,也算了。倪楚楚没有留下来帮伙伴助拳,还算是个好人。

绅士探头,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绅士,看来是个高手呢,我们刚刚偷到的是什么,说不定用得上喔。”乌拉拉顽皮地伸手,按摩着绅士的脖子,嘻嘻笑道:“长老护法团珍藏的命格,肯定都是好东西。”

与倪楚楚的交锋一开始,倪楚楚用幻猫术装置命格时,乌拉拉就假借着从背后攻击,顺势摸走其中一个。但那只有一眨眼不到的瞬间,乌拉拉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大奖。

摸着摸着,臆度着那陌生的命格是哪位……乌拉拉陡然睁大了眼。

“隐藏性角色。”

“绅士,是大奖喔。”乌拉拉啧啧庆幸。

此时,一辆小型轨道车冲抵K-10月台,疾停时与轨道擦出火花碎屑。

穿着些微破损的黑色西装,手里提着长棍,一位长发男子轻跃下车。

——想必就是倪楚楚所说的伙伴,兵五常了。

“你就是有预言能力的猎命师吗?”

“不是。”

兵五常脚步没有一丝犹豫,笔直地踩过焦黑的尸体,朝乌拉拉走来。

棍,开始旋转。

命格,“无双”,开始发光。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着,后面还有好几台列车的吸血鬼正追来。”兵五常的头发被血水缠了束,明显经历了连场恶斗,全身散发出过热的斗气,说道:“战吧,两个留一个,这就是追捕者与被猎者的宿命。”

黑色的棍,在兵五常的手中吞吐如蛇,狂风如绞。

这个棍法家,总是急着展开战斗。

“一直战一直战,你不累,我都累了,不过你的命格很棒,我看中啦!”

乌拉拉在废话连篇的左躲右闪中,脚底下吹起了无数爆裂的碎片。

“好厉害的棍法!”乌拉拉赞道,弯曲着身子惊险躲过一棍。

那棍扫到乌拉拉身边的焦黑的石柱,立刻削出一条冒烟的破痕。

棍子借力下弹,又将乌拉拉甫落地之处爆破,地板碎片同时将两人擦伤。

又几个眨眼,翻腾的黑棍笼罩了整个月台,簌簌飒飒的破风声煞是豪迈。

“好强!我要偷走你的命格!”乌拉拉一劈掌,火刀凌空攻击。

眼睛眯成一条线。

“痴心妄想!”兵五常板着脸孔,一棍扫散了火刀。

一道离火护身,乌拉拉算准兵五常黑棍疾扫的方向,斜斜倒立着身子,一脚往棍身上重重踢去,让黑棍朝地上撞去。

“嘿!”只见乌拉拉一手就要摸到兵五常的胸口时,奇变徒生。

兵五常撞到地上的黑棍突然“垂直”地弯曲,快速朝上,顶击乌拉拉的心口。

来不及使用断金咒,乌拉拉赶紧用掌心护住心口用内力硬架这一棍,却还是遭到强大的棍力冲击,整个人烦恶地飞开。

落地,乌拉拉突出一口鲜血,这才瞧清楚了兵五常棍的变化。

“十一节棍。”

兵五常一运劲,手中黑棍顿时喀喀喀喀喀地分解成十一节棍。

“蜈蚣棍法,十一天连雨——这就是你的死法。”兵五常的斗气更浓。

乌拉拉又吐了一口鲜血,摇摇昏沉沉的脑袋,起来。

“靠,你真的超帅。”乌拉拉看着几乎要裂开的手掌苦笑。

——猎到“无双”后,一定要狠狠大吃一顿犒赏自己的手!

此时,轰隆隆的声音逼近月台。

两台装满牙丸武士的列车,从月台两轨远远冲来。

“会是超级大乱斗喔。”

乌拉拉提议:“反正迟早都要走的,不如我们抢上列车再打!”

列车停下。

兵五常瞪着乌拉拉。

“可以。”

笑魅人间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常见于女性,也许长相并不出色,但笑容却很迷人,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在办公室里,你是个人见人爱的甜心宝,在荧光幕里,你是个让人充满元气的国民向日葵。氧气美女、口爱教教主、少男杀手,都是你不小心收集的外号之一。

特质:八面玲珑是你天生的气质,而非造作的人际手腕。你充满能量的灿烂笑容带给你无往不利的“人和”,当大家都被你的笑容感染好心情时,就会忘了给你打分数,你自然也能随时随地快乐起来。

进化:倾城。(徐咏淑,花莲东华大学,快要没办法用学生票看电影的21岁)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6)

前两天,横滨成为世界运转的核心。

美国与日本不明的军事冲突,让横滨军事港口外的大海成了火烧的地狱,国际媒体疯狂地关注军事冲突的后续发展,但美国与日本的高层纷纷拒绝透露事件调查的结果,只是简单表示,双方将竭力避免进一步的争端。

美国总统刚刚在白宫结束十五分钟、虚应故事的国际记者会,便朝办公室快步前进。

“大家都到了吗?”美国总统松开领带,面色凝重。

“都在等您呢。”贴身秘书答道。

门打开,办公室里已有五位军事将领、一位国际情势分析师、Z组织执行长凯因斯,正在恭候美国总统主持会议。

“那么便开始吧。”美国总统将西装脱下,接过咖啡。

画面开始。

透过军事视讯会议系统,萤幕显示至少有来自世界各国的三百多名政要、将领在线上,其中当然不乏各国的总统,甚至是微软的现任总裁。每一个视讯萤幕的背后,都意味着一群幕僚正聚精会神地做笔记、提供及时的意见。

全世界最有权势的拔尖人物都聚集在一起,因为每一场战争,都牵涉到各式各样的庞大利益如何转移、转移到谁的手上。在赤裸裸的会议上,大家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尤其,这是一场一旦开启、就回不了头的毁灭战——这个世界已经进化到,不管是人类,抑或是吸血鬼赢得这场战争,输家就是最后还留在地面上的微弱生命。

美国总统坐下,萤幕的三百多张脸孔精神一振。

“大家都看过Z组织跟五角大厦整理的资料了吧,这次的危机可说是前所未有。”美国总统的眼睛扫视了萤幕上几个最熟悉的脸孔,问道:“有来自横滨最新的消息吗?”

“这是从卫星上拍摄到的画面,就在第七舰队第二分队遭到毁灭后,日本约有五艘军舰遭到了向量式电磁脉冲弹的攻击。”在五角大厦坐镇的FBI头目说道:“其中一艘叫虎丸号的船被不明的力量侵入破坏,有传言指出,当时牙丸千军就在那艘船上。”

“牙丸千军在那艘船上?那么联络得上他吗?”台湾地区领导人插话。

“完全联络不上。”FBI头目摇手。

“联络不上?”安分尼上将皱眉。

“有传言说,牙丸千军已经遇害,但目前来自东京的资讯相当封闭,”FBI头目看着萤幕上的各国政要,有意无意说道:“如果各位有与牙丸千军联系的管道,不妨与我们分享。”

“这会是小日本的自导自演吗?”俄罗斯总理一向对日本没有好感。

“不排除,牙丸千军那老头可不是精通武术而已,他的脑子也是贼了好几百年,现在端给我们看的不知道是哪一套剧本。”FBI头目顿了顿,又说:“但我们最担心的,还是日本内部的吸血鬼鹰派与鸽派发生了内斗,若主和的牙丸千军真遭到了暗杀,那么权力的杠杆将朝鹰派倾斜,那样便是大糟糕。”

“如果是小日本鹰派下的手,他们九成九会栽赃到我们人类政府的头上,为横滨事件复仇就成为日本军国主义复兴的借口。”中国总理冷笑:“就像七七事变,小日本想要侵略中国是图谋已久,借着寻找逃兵这种芝麻小事与中国刻意发生军事冲突,继而渲染成大规模的战争,这种手段我们可一点也不陌生。”

历史充满了虚伪的表面之词,真实的伤痕却总是毫无保留,透露着每个强权崛起背后丑陋的那一面。

“这说到了重点。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出一连串冲突的原因。”德国总理严肃地说:“在战争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此时,Z组织的代表,执行长凯因斯开口了。

“吸血鬼攻击第七舰队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我给各位的资料中,提到的第三种人类的基因图谱就是其中的关键。”凯因斯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光,继续说道:“第七舰队的覆没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不是起点,也不可能是终点,为了自保,我们Z组织已经着手自我防御的机制。”

那股光随着视讯会议的画面,传递到三百多个重要人物的瞳孔里。

“第三种人类的计划,到底完成到什么程度?”台湾地区领导人翻着手上列印出来的研究报告,说“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份研究计划很像科幻小说。”

“没错,我们有权利知道第三种人类的进度。”法国总理附和。

“这原本是绝对机密。”凯因斯顿了顿,说:“但为了让大家团结起来,我在这里宣布,第三种人类的演化升级计划,已经到了非常成熟的阶段,也因为如此,才会引起吸血鬼的恐惧。”

“就算在技术上非常成熟好了,但这种……演化升级的东西,能当真用在人民身上吗?”德国总理非常狐疑,他完全无法想像这个计划付诸实践的模样。

凯因斯微笑。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不放心的微笑。

“我们Z组织已经在上个礼拜进驻太平洋上的某座无国籍的小岛,开始建构第三种人类的新国家,除了武力上坚实的戒备外,在上百位社会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法律学家的通力合作下,新国家很快就会筹备完成,进入第三种人类量产的阶段。”凯因斯侃侃而谈:“至于各位最关心的人道问题,请放心,所有愿意升级成第三种人类的准过期人类,都是志愿参加新国家计划的,第一期的人数约为一万人,新国家上了轨道之后,我们便会将新人类实际的生活与社会制度制作宣传影带,向有兴趣升级成第三种人类的各国人民招手,届时将大大扩充新国家的人口与经济实力。”

“这……”德国总理想说“这真是太荒谬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避开小岛的确实位置,凯因斯接着开始介绍建造第三种人类新国家的想法,跨国视讯会议上充满了奇妙的气氛。明明就是非常诡异的事情,但各国领袖无不倾注精神聆听凯因斯的演讲,尤其当凯因斯谈到第三种人类的兴起,将超越现有种族的藩篱、打破肤色刻板印象的超理念时,一种言之成理的美好氛围就像得到充足阳光雨水的藤蔓,迅速穿越网路的光纤,将各国政要的灵魂轻缠在一块,短暂地忘却这次会议的目的。

无意间,既神秘又强大的Z组织,其雄厚实力的印象也深植在各国政要的心里。

而凯因斯,正是这场会议最大的收益者,他的气质令各国政要都产生了好感。

“基因手术收费相当昂贵吗?”锱铢必较的新加坡总理第一个开口。

“基因手术当然是无价的,每个人都有升级为第三种人类的权益,这是解放的真意。只是基因手术是相当复杂的技术,能够执行的设备与人力有限,在这样的技术尚未完全转移给各国之前,升级为第三种人类的资格顺序必须暂时由Z组织规范”凯因斯回答。

“那么,你们Z组织要的是什么呢?”中国总理不解。

“要这个世界更美好。”凯因斯的眼睛绽发出奇异的光芒。

“我不懂,实在是不懂。”俄国总理摇摇头。

若非德国总理也在会议上,他肯定将“希特勒当初也是这么说”这句话脱口。

“我们并非想借着挑起战争牟利,和平、自由、解放,是Z组织追求的目标。解放不只是针对准过期人类,也包括了吸血鬼,事实上我们正在进行将吸血鬼改造成第三种人类的研究,如果能够将吸血鬼恐怖的体质导正过来,我想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凯因斯不卑不亢地说:“但在那之前,只要吸血鬼胆敢干预我们对人类长远未来所做的努力,我们将给予最严厉的打击。”

足够了。

就让会议朝另一个方向进行下去吧。

算算时间,京都的盗棺行动也差不多要展开了吧。

凯因斯揉揉掌心,和缓超级命格释放出的庞大能量。

命格的能量慢慢退潮……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7)

会议持续进行。

“原来吸血鬼也在第三种人类的计划里啊,啧啧,的确,如果没有食物链上的关系,和平就不再是紧绷关系下的暂时状态。”阿拉伯国王点点头。

“说到这个,美国与Z组织私下研制这么有争议性的基因武器,我们许多国家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非常不够意思。”英国首相瞪着荧幕。

“事关美国的国家利益。”美国总统严肃,且简洁地回答。

“是,可全球股市陪着你一块跌!”微软董事长没好气地说。

“联合国的意思呢?”中国总理推了推黑色胶框眼镜。

“老样子,我们是绝对不赞成开战的,一但你们两国在东亚地区大动干戈,南北韩、台湾海峡的区域稳定也不用妄想了。”联合国秘书长摇摇头:“要你们这些领袖在这里发誓你们不会积极动武,一点实际的意义也没有。”

“不是两国,是两大种族。”法国总理严肃地纠正。

“有没有可能把立场做出切割,让美国跟日本打他们的战,不要牵涉到种族之争。”俄国总理摸着突出的下巴,说“我们隔岸观虎斗,谁打赢了都跟种族无关。”

“隔岸观虎斗吗?”美国总统看着俄国总理:“然后贵国又想从中间得到什么利益?”目光如炬。

“哼,说回你们美国,这次又想借发动战争向我们借兵来的?你们动中东油田的主意也就罢了,这次去挑衅吸血鬼大国,别指望我们无条件替你擦,那个Z组织的第三种人类计划,我们俄国也要加一份。”俄国总理冷笑。他的冷笑一向强而有力,因为他拥有的核子武器库存还是世界的前三强。

“真的打起来,到时候大海变成了战场,我们的船要怎么在东亚做生意?就连飞机的航线也会大乱,什么都不安全。”南韩总统皱着眉头,说:“再说,要是有一颗飞弹不小心越过界打到我们的城市,我们大韩民族不被迫卷进战争才怪。”

“放心,我们大韩民族同声共气,届时我们北韩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北韩的独裁者忿忿不平,好像战争已经波及到了南韩似的。

“黄鼠狼的帮忙就免了。”南韩总统回敬:“不管你们想借什么因头跨过北纬三十八度,我们都不欢迎。”

“刚刚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场战争不比在中东打仗,两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只要结结实实打一天,全球就会损失超过一兆美元。”美国总统身后的国际情势分析师打断南北韩的争执:“今年跟明年的经济成长率将会达到20年来首次的负成长,约百分之七跟百分之十一……”

“各个国家境内都有为数庞大的吸血鬼活动,他们的不死之身为他们的组织积累积巨大的财富,估计全球前五百大企业体就有三百多家有吸血鬼资金的影子,想对抗他们,就一定会伤害到自己。”英国的经济分析师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WTO理事长无奈地说:“各位手上有股票的,趁早认赔了结吧。”

仿佛,可以听见三百多位政要同时叹了一口气。

经济衰退是战争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战火未及之处也别想幸免于难。

“跌跌跌跌跌,上礼拜的国际股市已经掉了七千亿美金,别开玩笑了。”微软的董事长不满:“这样跌下去,我看没有多少企业可以撑得下去,如果速战速决还可以接受,这样干耗下去,光是油价就把人民对生活的想象给掏空了。”

速战速决?

是啊,人类已经发明了在一天之内将世界上每一寸土地都烧成焦土的武器。

“该不会有人忘记,我们发明了原子弹这种东西吧?”德国总理冷眼道:“只要有人考虑使用原子弹,我们之间就没有人可以坐视这场战争。”

“原子弹也在美国的考虑范围之内吧。”联合国秘书长叹了口气。

“没错。”美国总统斩钉截铁地回答,作风强硬。

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但有个问题带来的恐惧,巨大更甚原子弹。

——真相。

“现在媒体这么发达,平日的钳制已经相当不容易,一旦两大种族的战争开打,我们恐怕没有办法控制人民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难道要把网路全面封锁吗?到时候讯息引起人民的恐慌,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联合国秘书长忧心忡忡。

是的,以往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托了咨询传递不易之福,平民百姓只需要知道“对抗邪恶轴心国”,“打倒法西斯主义”,“冷战”,“反对种族屠杀”,不需要明白许多战争的背后都是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角力。

但现在,网际网路能够将敌人的面貌带到每个人民的面前,政府不再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一旦人民洞悉政府想要管控咨询的意图,来自民间的反抗将动摇政府的统治基础。

仗,也不必打了。

“一旦战争爆发,吸血鬼将不计一切代价将我们变成他们,人民最怕的也是这点,而且人民无法透过报纸去划分敌人的位置,吸血鬼无处不在。”FBI头目说:“到时候,宣布戒严是势在必行的政治措施。”

“逃避不是办法,我们的参议院已经着手研究‘公民疫苗法’了。”美国总统说。

这是最令人吃惊的消息。

“这样……这样可以吗!”台湾地区领导人的眼睛,简直快贴到屏幕上了。

“如果战争无法得到人民的支持,就必须依靠我们这些核心人物的团结,靠着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盟,制造出此战必胜的气势。”美国总统毕竟是世界警察的老大哥,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到一丝迟疑:“最坏的情况就在眼前,我想请大家有选边站的心理准备。”

大家一片沉默。

“好。我们来投票。”联合国秘书长拿下老花眼镜。

三百多片荧幕前,一阵深呼吸的窸窣声。

“赞成发动战争请举手。”联合国秘书长暗暗祈祷着。

美国总统举起手。

十秒后,会议换了个主题,又往下持续进行了三个多小时。

邪恶的世界,再也不是一个概念。

而是一个实际发生的悲剧。

注:富奸,我都写到261回了,你的261呢?

隐藏性角色

命格:集体格+修炼格

存活:四百年

征兆:没有征兆,打从你出生那一天起,你妈就忘记生过你这回事。从前有个忍术高强的忍者强行修炼此命格,杀敌将取敌首有如入无人之境,但最后因为同伴长期忽视它,最后郁闷而死。

特质:没有特质,没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你就像空气,就像一阵风里的一小团风,走在路上被车撞到司机还会浑然不觉地继续前进,在电梯里放屁也不会有人把眼睛移到你脸上质疑,在树林里乱走踩到蛇,蛇也只是吓了一跳。偶尔发呆,还会一不留神忘记自己的名字。

进化:烟消云散(从无人考据此项命格的特质)。

第262话

第四次了。

佐佐木小次郎长刀依旧没有脱手,只是这次终于无法斩个结实。

空气被切成天地两半,长刀末端凝舞着陈木生的血,不愧是完美无瑕的燕返。

但佐佐木小次郎的额头间,却裂开了一道红色的缝。

碰。

“哪有每次都是你赢的道理!”陈木生摔倒在地上,脚胫剧痛不已。

几乎,自己的双脚就要被完全斩断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肉相连。

若不是陈木生用了三次的濒死代价,换来“看过三次燕返”的经验,突然在佐佐木小次郎使出燕返之际拔足跃起,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雷霆一刀的。

想击败比自己强的对手,代价真是很大很大,但离开了虚拟的战斗结界,自己还愿意用这样的舍身技换取胜利吗?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更合乎实际呢?

陈木生强忍着剧痛,翻身喘息,脑子里混乱得很。

不由自主,佐佐木小次郎仰起头,看着有些晕眩的天空。

劈开我的头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什么也没瞧见?

不管怎么说,燕返没败,但是我还是败了。

也许这个人说的对,我真的只是个傀儡。

但身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傀儡,能够这样豪战而死,真是太够意思了。

浓雾来了,烟雾了佐佐木小次郎,也烟雾了陈木生惨烈的伤势。

陈木生趴在地上,在这段与佐佐木小次郎遭遇的期间,陈木生还遇到了三十几个算起来还好解决的对手。大多数的武者在第一次会面就被陈木生的“兵形”打败,拖到第二次会面才分出胜负的人里,也有好几个是陈木生在第一次会面的时限内胜过,却来不及解决掉的高手。

只有五个绝世高手,是陈木生怎么拼也拼不掉的怪物。

要杀死那样的怪物,唯有一次又一次“见识他们的绝招”,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活过时限”,否则下场难料。刚刚解决掉佐佐木小次郎,最近常出现的五大绝世高手还剩下四个,若再加上尚未登场的怪物,不知是否多如繁星。

“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就好像被强迫上历史课一样,传说中的武学天才都想杀掉我……幸好这几次出现的高手里,素质高的越来越少。”陈木生的额头顶着虚无的大地,心跳声还是很剧烈:“不然压力真的很大,大到我都快了……”

呆头呆脑的陈木生还没意识到,这是他又变强了的征兆。

五十一种败亡的“兵形”寄宿在陈木生的身体里,随着陈木生的随机应变与反复使用,兵形的能量越来越旺盛,兵形示现不再只是区区一瞬,逼近了两秒。

“好怪,这次浓雾来得太晚了吧?”陈木生不累不困的身体坐了起来。

不用真正计算时间,陈木生早已习惯这结界的身体非常清楚,早就该来的浓雾迟迟不到,违反了过去的规律。

“不对劲。”陈木生搔了搔头,站起,四处走动起来。

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陈木生在无边无际的结界空间晃荡着,心中不免想:“难道是结界被我全破了吗?是啊,就跟游戏一样,总有被破解的时候……我没有杀了所有的高手,所以一定是我无意间累计的胜场已经及格了,所以就破了?要不,就是J老头良心发现,决定把我放出去拉?”

越想越乐,陈木生不由自主健步如飞起来,寻找哪里有路可以出去。

然而要命的浓雾,却从陈木生的脚底慢慢蒸起,好像地心正在沸腾似的。陈木生讶异,定神一看,只见一望无际的大地都在冒烟,好像有某个史前的怪物正窝在地底下,进行庞大的呼吸似的。

烟雾越来越盛,顷刻就让陈木生犹如置身于蒸笼之中。

“我就知道我不是那么好运的人。”陈木生叹了口气。

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冲过来,陈木生当下不再动作,屏气凝神。

双腿微开,左拳前,右掌后,眼睛微闭,感觉着隐藏在浓雾里的威胁。

唧。

一滴汗,从陈木生的太阳上渗出。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8)

“是刀。”陈木生的鼻子抽动。

——还是熟悉的刀气。

“不对,是九节棍?”陈木生皱眉,此时连拳头缝都渗出了汗。

没错,正是九节棍的气。那九节棍甚至还是自己身上的兵形,正主儿兵长征也在结界里被自己“杀过了”的,绝对错不了。

“错,错,错,是王五的大刀,加上兵长征的九节棍!”

大量的汗浆。湿透了陈木生的掌心。

“乖乖,还有尤丽的三叉戟!”陈木生倒抽一口凉气:“总共有三个人?这是什么道理?我……我有这么强吗!”握紧的拳头,几乎要软了。

果然,陈木生的感应都答对了。

浓雾里,渐渐走出三个曾经对阵的武学高手。

大刀王五,九节棍兵长征,三叉戟尤丽。

三敌全都踩踏着杀气,朝自己慢慢走来。

“等一下!”陈木生大叫,脸红脖子粗。

三敌同时停步,但杀气却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你们是要来杀我的吧!”陈木生紧张至极,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王五、兵长征、尤丽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都是武学大师!怎么能以多欺少!难道你们半点羞耻心都没有么!”陈木生左拳轻挥,双脚却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莫名其妙的是,就在陈木生后退的时候,心脏宛若被重重击了一下。

从自己的灵魂深处,狠狠地朝心脏揍了一记猛拳。

“不想后退吗?”陈木生苦笑,掌心传来一股骄傲的反作用力。

那股力量撕咬着,刺激着陈木生的斗志……也许就跟J老头说的一样,某个奇怪的命运之力栖息在自己体内,看样子,那东西是不肯屈服的了。

以一打三,这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局面。

J老头,一定是疯了,这死亡游戏,已到了尽头。

“好吧,要死,也得死在往前的路,而不是后退。”陈木生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心中十分坦然。

此刻,陈木生身上亿万毛细孔打开,朝四面八方爆发出奔腾的无形气势。

这一转变,震得三敌收起了脚步,好像有一堵墙……不,一座小山拦在前面,一时之间竟无法继续前进。

“喔?是命格的力量?”兵长征的瞳孔缩小,嘴角浅笑。

“……‘千军万马’?”尤丽开口,手中三叉戟遥遥指着陈木生。

“‘千军万马’,那便‘千军万马’吧!”不知是陈木生天生的个性使然,还是命格催动的关系,陈木生抱定了死的觉悟,也就没有了恐惧。

没有了恐惧,“千军万马”的力量在强敌面前完全开启。

“好汉子!接我一刀!”王五第一个冲上,乱风似一刀砍下。

“你的刀,我也有!”陈木生怒发冲冠,手握无形,一砍!

两人一天一地,有形的刀,无形的刀,交击出冷脆的火花。

“这……真是我的刀!”王五惊呼。手臂被陈木生强大的内力震得酸麻。

王五不解为何明明就要砍到陈木生的脑袋,却被一股强烈的刀气硬生生架开,那股无形的刀气,还真是自己手中的大刀!

“武林盛传,武学高手若练到了化境,便能以气运器,草木皆可为剑;又云,化境之上又有神仙,以气为器,天地为招……难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便到了那样的神仙境界?”王五一凛,起刀再上,却被陈木生的钛剑兵形给逼退。

王五的身上,顿时多了三道剑痕。

“一起上!”尤丽冷眼。

“围住他!”兵长征右肩略沉。

尤丽身形如箭,在兵长征九节棍的掩护下冲近陈木生。

“围个屁!看我的斧!”陈木生暴吼,右手往前狂斩。

虽不可见,但杀气凌身,三个武学高手同时被无可匹敌的“斧风”给撞开,暗暗心惊不已,不知陈木生的身上负着什么古怪功夫。

连命都不要了的陈木生岂可放过,瞄准迅速后退的尤丽。左掌凝抓兵形就是一甩,九节棍兵形后发先至,重重扫到了尤丽的腰。

尤丽吃疼,重重跌在地上。

“什么怪招!看我的九龙九闪!”兵长征高高跃起,手中九节棍如蛟龙暴射而下,每一节棍都夹带着不同的力量,犹如九个高手同时使出九个招式,攻势也有九道分劲。

“早看过了!雕虫小技!”陈木生右手横抓,铜盾兵形挡住了来袭的九节棍。

铜盾兵形发出连续九串暴响,每一声暴响得厚薄,大小,层次都不同,防过一道又是一道,排山倒海而来,这是兵长征习自天山派第蚣棍法,若没见识过这招的武者绝对会着了道儿,若是留上了神却没有精纯的内力相抗,照样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好家伙!”兵长征一赞,抽棍落下。

此时,王五以地躺姿势迂回欺至陈木生的背后,单刀直取陈木生双腿。

而尤丽也重新再起,从左侧快速包抄,双戟如钉,钉钉成雨。

两人两势,均用上了全部的功力,局势凶险无比。

“好!看谁先倒下!”陈木生豪气万千,战役前所未有地沸腾。

爆发!

“剑!”左手黑钛剑招架尤丽的三叉戟。

“鞭!”右手响尾鞭抽打着王五的来路。

“盘!”左脚一滑,斩魔盘喷向来袭的九节棍。

以一打三,陈木生一边大吼,一边将兵形功夫运化到极致,在每一个危急的当口用最恰当的兵器勉强挡住,千变万化,眼花缭乱。短短半分钟内四人招架了上百招,在“千军万马”的豪风中血屑纷飞。

接下来的半分钟,浑身燥热的陈木生又窜升到另一境界。

太极拳经讲究引进落空,柔弱胜刚强,四两拨千斤。但真正的刚强能让所有平淡无奇的招式变成恐怖的兽击,至拙胜至巧,大强破大繁。

就在陈木生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时,陈木生开始用不恰当的兵器,做出不恰当的攻击防守,招招以强于三人的内力为基础激发兵形,大开暴力之门。占了围攻优势的三敌被陈木生不完美的怪异防守给震慑,反而有种被逼退的感觉,加上肉眼无法看见陈木生的招式,三敌若再不拿出压箱底绝技,就等着一败涂地吧。

“大风咒!回风响尾!”平地风起,尤丽还是那般顺着以陈木生为中心,龙卷风般的风势,双脚离地五寸,快速戟刺攻击。

“大刀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王五刀走穷绝,奋力压制陈木生的步法。

“蜈蚣棍法,九天连雨!”兵长征忽近忽远,九节棍如破云闪电,如落石。

三敌皆是武林高手,自然在陈木生的铁布衫上刻出许多破洞。然而陈木生只要伤口流血,几乎立刻结痂,因为他的铁布衫功夫与铁砂掌精纯的热力,让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烫铁。

“念口诀就一定赢啊!那看我的剑!天打雷劈刀!少林七十二路空明拳!黯然销魂食神掌!狗鞭虎鞭大象鞭!来啊!来啊!”陈木生打得兴发,心无挂念碍,五十一种兵形淋漓尽致展演出来,奇光流转。

从古至今,武学历史五千年,从未有这样的武功。

甚至,连这样的想象都未曾出现过。

诡谲莫测的兵形。

超级耐打的兵器人。

“来啊!不是想杀死我吗!”陈木生在三敌的夹击下力杵不倒,打了个五比五的平手局面。而这个平手局面,随时可能因为三敌的心怯而放倒。

“他撑不了多久!”兵长征冷冷抛下一句:“他的伤,可是我们的三倍。”

撑?

此刻的陈木生,突然想起了“时限”这两个字。

对了,也不是非赢不可?

还可以拖过时限啊?不知自己与浓雾再临的安全时期还有多久?

高手过招,岂容分心?陈木生正狂使青龙偃月刀的防御出现了空隙,被眼尖的尤丽逮到,三叉戟刺进了他的右肩,运劲一转,几乎绞碎了陈木生的肩骨。

“混帐!”陈木生眼泪飙出,一拳重重揍在尤丽的胸口。

还来不及拔出插在陈木生右肩上的戟,尤丽便夹劲摔出。王五见机不可失,一刀砍在陈木生的右手肋下,破了他的铁布衫,彻底废了陈木生的右手。

失去一只手,兵形就失去了一半的变化。

战局已定。

“送了他的命!”兵长征的九节棍在地上疾行,就像一条蟒蛇。

“好!”尤丽吐出一口热血,倒握仅剩的三叉戟,踏风疾行。

“敬你一条好汉,一刀就结果了你!”王五暴喝,提刀又砍。

陈木生苦笑,左手无奈地抓起巨斧兵形。

浓雾未至,只有闭目待死的份。

唐郎师父啊,结果我还是先死了呢。

你一定猜不到我练成了什么武功吧?

真想,用兵形狠狠打败你一百次咧……

脚底轻轻震了一下。

一道炮弹似的烈火,突然撞开了离陈木生最近的王五,在陈木生的脚跟前擦出十几条地狱裂口似的破缝,阻挡了尤丽与兵长征的咄咄逼近。

破缝,爆发出了岩浆似的熔火。

“怎么回事!”兵长征狂卷九节棍,朝熔火刨打。

那火大涨成墙,被九节棍的威力硬是扫破。但破碎的火焰瞬间汇聚,重重炸碎了九节棍的来势,一道强光袭至兵长征的面前。

爆开。

兵长征倒下,焚成火人。

“……”陈木生呆呆看着这一切。

那火,就像暴风。

火暴风。

“尤丽,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你。”

一个人影,站在地狱的裂口上,丝毫不畏惧那火的燃烧。

不,那火根本就是从他的身上喷发出来。

尤丽警戒,吹熄三叉戟上的燎火。

“你会成为,我第一个,杀死两次的人。”

人影越来越清晰。

来自地狱,拥有比火焰还要火焰的名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燃烧。

“我乃,乌霆歼。”

火神驾到。

祸舌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宿主不经意的言语就具有煽动性的力量。传说中,意大利国家足球队里的“人间凶器”马特拉吉先生,就是此命格的最佳代言人,在关键的世界杯冠军赛中马特拉吉使用了此命格不断讲大便话,在最后一分钟引来了法国球星席丹猛烈的头槌攻击,诱使席丹难堪下场,此事在猎命师界里引为年度笑谈。

特质:非常可怕的挑衅攻击,迅速点燃周遭人等心中的愤怒、羞耻、悲伤等负面情绪,导致其行为脱序、幼稚化。无法保证加诸者的愤怒是否会波及自己,是最大的缺点。

进化:嘴巴里装大便。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19)

站在京都的街头,淋了满身的倾盆大雨。

兵五常气炸了。

回想刚刚的战斗,哪里有个战斗的样子?

兵五常从庙岁那边知道了乌拉拉盗命的奇快速度,所以从一开始,乌拉拉言明想盗走自己身上的“无双”命格后,就不容许乌拉拉接近身体的三尺之内。在满车牙丸武士的围攻下,兵五常第蚣棍法拼命压制乌拉拉接近自己的距离,想杀死乌拉拉于三尺之外。

在兵五常严密的十一节棍防守之下,乌拉拉的确没有盗走自己身上的“无双”命格。但满是牙丸武士尸体的列车冲抵人类正常的月台后,乌拉拉就换上了从倪楚楚身上盗来的“隐藏性角色”,脚底抹油逃跑去。

知道“隐藏性角色”的厉害,兵五常竭力保持脑袋清醒,在大雨中一路咬着乌拉拉不放,但乌拉拉动作飞快,一路跑到祗园后就彻底蒸发在大雨里。

雨声隆隆,不撑伞的兵五常面如怒神,手里拖着十一节棍,行人纷纷走避。

“混账!明明就这么近了!”经过了一整夜翻搅吸血鬼巢的恶斗,却仍是无功而返,兵五常怒极,一棍砸在路边的饮料贩卖机。

贩卖机火光爆射,顿时咚咚咚咚掉下了很多饮料。

兵五常竭力克制自己的杀意,想冷静地寻找乌拉拉的踪迹,却怎么也压制不下自己想大开杀戒的冲动。

不知不觉,兵五常走进了曲曲折折的黑巷,身子,是越来越热。

祗园乃京都艺妓的出没场所,雅致的茶屋安安静静绵延了好几条街,若不是特意来观赏艺妓与舞妓的表演,平时甚少有人走动。入夜的祗园原本就极清幽,鹅黄色的灯笼挂在墙上,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晃晃,更添妖异气息。

“出来!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兵五常甩着十一节棍,强劲的棍风泼打着四周的雨势,忿忿吼道:“不是想要‘无双’吗!来拿啊!”

雨水被扫向四面八方,好像一波又一波的雷达探测。

只要被这些雨波给扫到,不管是谁,毛细孔瞬间绷紧的感觉将会传到兵五常的手里,届时,兵五常就可以捕捉到任何在附近窥伺的人的动态。

乌拉拉其实就躲在兵五常视线未及之处,他从未放弃捕猎“无双”命格的想法。

绅士身上储存的命格有:“天医无缝”,“居尔一拳”,“食不知胃”,“请君入瓮”,“自以为势”,“吉星”。而乌拉拉的身上,正锁着刚从倪楚楚那儿抢过来的“隐藏性角色”。

——还有两个空位,按照乌拉拉的战斗惯性,还可以再猎捕一个命格进来。

凭他在黑龙江锻炼出来,连老鹰都可以跟踪的好眼力,兵五常要发现远在八百公尺之外的乌拉拉,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乌拉拉大可以等待兵五常完全松懈的时候,在“隐藏性角色”的掩护之下接近兵五常,然后盗走兵五常身上的“无双”。

这就是乌拉拉的剧本。

乌拉拉蹲伏在小庙的屋檐上,大雨拍打在乌拉拉的身上。

“兵五常啊兵五常,你不要再发疯了,快点镇定下来,哎哟。”乌拉拉顽皮地笑着,摸着淤青的肋骨,创口还隐隐作痛。

兵五常不愧是长老护法团里纯武斗系的专家,不依赖咒术,一条十一节棍狂使蜈蚣棍法就打得乌拉拉哇哇大叫。若不是自己不想用命相拼,乌拉拉真想跟这样的男人好好打上一顿。

雨水从乌拉拉的发际滑下,侵入他的眼睛。但乌拉拉的眼睛眨都不眨,目光里只有兵五常在黑巷里不断泼扫雨水的疯态,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着。

“……”乌拉拉的眼睛,微微震动了一下。

就在兵五常的眼界之外,有一道强硬的身影直直地朝兵五常走去。

那身影所及之处,雨逆流,风倒喷。

犹如一把刀。

兵五常还不知道强敌逼近,兀自用自己的方法寻找着乌拉拉。

带着刺探杀气的水波,一阵又一阵。

“兵五常,你乖乖遇到了大麻烦。”乌拉拉吐出一口寒气。

那强硬的身影顿了顿,突然朝自己这方向看了过来。

不是吧?自己的身上,可还挂着“隐藏性角色”呢!

……这是什么怪物啊?

乌拉拉下意识屏住气息,知道那道强硬的身影继续他的步伐。

“他的身上也有很强的命格气息,但到底是什么呢?”乌拉拉吸允着手指上的伤口,迟疑:“距离太远了,连我也感应不出来。”

那道强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当兵五常破起的水波扫到那身影之前,水波就像撞到一把尖刀,被轻轻从中切开,就像透明的洋葱片一样。!

兵五常也不再狂乱地舞动十一节棍。

终于,兵五常也发现了。

在雨的另一头,有一把到遥遥指着自己的心口,好像要把自己切成两半似的霸气——兵五常之所以会这么焦躁,极可能是受到那把刀的影响。

雨浇在那把刀的脸上。在雨中停止了脚步,认真地观察着兵五常。

一股名为第六感的电流从手指缝里钻进,搔刮着兵五常的头皮。

那人正要抬起脚步。

“你是谁?”兵五常一棍重重击在那人的脚跟前,示意他不要再前进了。

“宫本武藏。”那人毫不在意地说,轻轻踏下往前的一步。

是的,唯有宫本武藏,才能散发出如此惊人的刀气。

唯有宫本武藏,才能如此满不在乎地踏进兵五常的攻击范围。

真是个糟糕至极的答案。

“宫本武藏?!”兵五常大喝:“你在胡说什么!”

宫本武藏看着兵五常拖在地上的十一节棍,见猎心喜。

“十一节棍,有趣。”

宫本武藏双刀在握,一天一地:“跟奇怪的兵器对打,最有新鲜感了。”

打从宫本武藏大暴走之后,不仅杀死了许多牙丸武士,更嗜血地寻找当初给他难堪的风宇,连吸血鬼本身都无法阻止宫本武藏我行我素的行动。

靠着无法摆脱的恨意,宫本武藏沿途磨练自己的二天一流刀法,几乎找回了进入乐眠七棺前的程度。从前无敌于天下的宫本武藏,此行来到京都,原本是想寻找其余的乐眠七棺,一刀斩开棺木,然后将里面熟睡的历代强者给揪出来决斗。

而刚刚,一心寻找的乐眠七棺竟发生了异变,无功而返的宫本武藏原本郁郁不乐,却在“逢龙遇虎”的驱使下,遇见了当今棍法第一的兵五常。

真是大凶的巧遇。

雨一直下。

“……吸血鬼?”兵五常皱眉,发现了这个事实。

宫本武藏最在意,也最憎恶的事实。

“……”宫本武藏按下腰间的IPOD,将最大声的嘻哈乐灌入耳中。

他的身上的刀气,像莲花般盛开。

既华丽,又危险。

“不妙!兵五常会被杀死!”乌拉拉睁大眼睛。正想冲去救兵五常,却发觉自己的两腿一点感觉也没有,像是所有的神经都麻痹似的。

——他的身体,本能地抗拒这个比哥哥还强的男人。

“快动啊!你是怎么搞的!”乌拉拉急得用力拍着双腿,用力拍着。

但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但只要是吸血鬼挡在我前面,我会毫不犹豫杀死他。”兵五常凝炼斗气,双手各抓着十一节棍的两端。

已激化了一整夜的“无双”能量,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真是让人不悦的台词,猎命师。”

宫本武藏一刀挥出。

第九卷续我乃,兵器人·之章(20)

大雨一直下。

祗园里的黑巷,淹没武者的泥沼。

两把刀,一长一短。

一条棍,计十一节。

武者,有两人。

斗气,无尽。

“蜈蚣棍法!十一龙一闪!”兵五常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杀着。

好厉害的劲道,来势犹如层层交叠的巨浪,一叠胜似一叠。

宫本武藏不敢小觑,也回敬自己的得意大技。

“二天——龙卷风!”

两道涨满刀气的龙卷风吹向十一节棍带起的十一道攻势,两股巨力在雨水中轰然撞击,爆响连十一声,刀气溃散,棍势也同时消于无形。

“好家伙!”宫本武藏像一头猛狮,大步冲进,左刀前,右刀后。

“……”兵五常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在脱力颤抖。

刀与棍,棍与刀,绵绵密密。

大雨不断被切开、泼开、扫开、割开、荡开,所有形而上的“内力”、“气功”等语汇,在有形的雨水陪衬下变成非常具体的事物,一般人只要在旁边被这些碎开的雨水给打中,非倒地咳血不可。

两百招过去了,表面上是势均力敌,但兵五常却感到宫本武藏的刀势之间似有留手,不断出现诱敌的空隙,然而竭力与抗的兵五常却心有余而力未逮,无法直捣刀势中的破绽。

宫本武藏的眉心,露出轻蔑的笑。他在试探着兵五常的本领。

可恶,若无法将距离拉开,十一节棍的优势就无法充分开展。

兵五常借着刀势回弹,高高跃起,运起全身内力。

“蜈蚣棍法!十一天连雨!”

棍势当真如雨,从天而降。

可惜,宫本武藏已经跳脱了武士刀只能近身作战的藩篱。

“伏龙急蟠——守!”宫本武藏左手短刀筑起一道无形的气墙,将绵绵不绝的棍势全都档下,右手长刀往半空一刺,银光疾射如鹰:“龙牙——刺!”

兵五常瞳孔放大,胸口一凉。

——刀气,竟然可以飞斩到这么远!

有人说,宫本武藏之所以被称作“剑圣”,其实是一种命运的侥幸。

如何说起?其人说,宫本武藏生平未逢敌手,乃因许多鼎鼎大名的剑豪,如上泉信纲、柳生宗严、富田势源、东乡重位等等,在宫本武藏横行的时候,这些剑豪不是早就过世,就是已入迟暮之年,无法放在同一把秤做比较。

也有人更挑明着说,宫本武藏拿刀的一生,几乎未曾寻找一流的高手比试,所以“无敌”二字还得加上注解——柿子挑软的吃。

但,如果这些剑豪看见宫本武藏此时的刀法,他们会庆幸彼此辉煌的时代并不相同。

接下来的打斗,完全没有可观之处。

豁尽仅剩的力气,使出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十一龙十一闪后,兵五常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寸完整的骨肉。

若非有骄傲的“无双”支撑,兵五常早就昏了过去。

“这已是你的全部了?”宫本武藏已经看腻了兵五常的棍法。

不再用刀相逼,宫本武藏缓缓凝聚飘散在空中的杀念。

“……”兵五常何等骄傲,受不了这样的奚落,却又没有力气反驳。

他绝对不要死在敌人处决似的斩首,他要用战斗的姿势死去。

于是,兵五常的十一节棍快速拼回了原先的黑棍,撑起了他残破的身躯。

摆出,战斗的棍姿。

“失敬了。”宫本武藏点点头,了解了兵五常的意念。

身为武者的巅峰,宫本武藏决定用最华丽的刀法为这位不相识的敌人送葬。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宫本武藏凝视兵五常的双瞳。

“败者之名,何足挂齿。”兵五常的视线模糊。

“好。”双刀回鞘。

宫本武藏莲花般的刀气缓缓合起,隐藏在身体里的最深处。

接下来的一刀,就是兵五常殒命之时。

宫本武藏吐出一口气,杀念正动时,突然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谁!”

恐怕宫本武藏这一生都没有这样恐怖的经验,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双手插进口袋,再从自己的背后走向重伤的兵五常。

那少年像空气一样,怎么自己完全没有发觉?就算到了眼前,那少年也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人物。宫本武藏差点忘记呼吸。

一只黑猫跟在少年的身后,轻轻一跃到少年的肩头,少年拍拍貌的背脊,一瞬间,那少年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不,应该说,是形象整个清晰了起来。

“兵五常,你宁愿牺牲生命,也不惜要把我杀死吗?”那少年问。

少年的双脚大腿,流着血……那少年自然是乌拉拉了。

“没错。”兵五常回光返照似地,瞪着已无力杀死的乌拉拉。

“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死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没有回答。

乌拉拉莞尔,拍拍兵五常快要塌下的肩膀,说:“还有力气封印血咒吧?找间店好好大吃一顿,睡醒了又是好汉一条,你知道怎么做的。”

一瞬间,兵五常身上的血咒破碎,经营已久的“无双”溜进了乌拉拉的体内,而乌拉拉从绅士身上转换提领的“天医无缝”却送给了兵五常。

“为什么……这么做?”兵五常非常愤怒。

“是啊,为什么……他妈的,我后悔了。”乌拉拉的大腿上,还是刺痛得厉害:“总之,跑吧兵五常,有了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要死?这种场面就交给我了。”

兵五常,愤怒到全身发抖。

宫本武藏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尚无法释怀自己刚刚怎么会没有发现那少年走到自己身后,还轻轻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如果少年不是拍肩,而是朝自己的颈子划下一刀,自己真能躲过?

乌拉拉转身,看着不发一语的宫本武藏。

“‘无双’打不过你。”乌拉拉若有所思,左手抚摸着肩上的绅士。

于是,乌拉拉将好不容易获得的“无双”送进了绅士体内,轻轻将“自以为势”挂在身上,咬破手指,血咒纷飞。奇异的猎命师魔法。

“你是谁?”宫本武藏面无表情。

“猎命师的逃犯,乌拉拉。”乌拉拉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爱维亚矿泉水,大口大口喝下。旁若无人,从背包里继续拿出红色的鞋子,蓝色的衣服穿上。

“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宫本武藏非常介意。

“那是我的能力。”乌拉拉随口唬烂:“叫超高速瞬间移动,很酷吧。”

“瞬间移动?”宫本武藏愣了一下。

“想学吗?我教你。”乌拉拉拍拍脸颊,翻身倒立。

宫本武藏的太阳,爆出了一条青筋。

兵五常看着乌拉拉的背。如果要完成任务,只要往前送上一棍——

“兵五常,不快走的话,我会打得非常辛苦的喔。”乌拉拉眼睛不敢离开宫本武藏,认真说道:“你希望一个猎命师死在一个吸血鬼的手上吗?”

咬着牙,兵五常转过身,慢慢踏出染血的一步。

这辈子,兵五常从没有这么矛盾。这么愤怒过。

“有机会的话。”乌拉拉还是忍不住开口。

“……”兵五常闭上眼睛,一拐一拐。

“跟我一起把命,送在徐福面前吧。”乌拉拉笑道。

“……”兵五常还是闭着眼睛。

大雨倾盆,将整条街轰淋成一片奔腾张狂。

雷声劈开城市的夜空,肃杀的光明一瞬。

海一般的雨中。

天下无敌的吸血鬼刀客,无所不谓的天才猎命师。

绅士跳下,一溜烟窜到屋檐下。

“剩下我们了。”

乌拉拉大气不敢透,只能寄望“自以为势”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毕竟,乌拉拉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对敌经验。

眼前这男人,比哥哥还要厉害。

厉害太多。

“我敬佩你的义气。”宫本武藏缓缓拔出双刀。

“有一部漫画,叫《二十世纪少年》。”乌拉拉苦笑:“里头的主角有句台词很有意思。要是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的话,就拔腿快跑,千万不要客气。”

“好句子。”宫本武藏一刀指地,一刀曲臂斜举,说:“那么,你现在觉得生命有危险了吗?”

“岂止。”乌拉拉单手撕开包装,将三粒蓝波球泡泡糖丢进自己嘴里。

“害怕吗?”宫本武藏双刀慢慢腾起,雨滴在半空中凝缩拒落。

“很怕。”乌拉拉嚼着蓝波球:“但还没有,怕到落荒而逃。”

火焰在乌拉拉的手掌中示现,直接燃缩成紫色的离火。

乌拉拉知道,这次他的背后,不再有逃走的路……

《猎命师传奇》卷九完

预告《猎命师传奇》卷十

“弁庆。”羲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羲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社。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

第十卷作者序:“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我失去了的那些零

签书会时,除了“都市恐怖病系列什么时候写完”外,读者常问我的问题莫过于:“喂!《猎命师》到底第几集会完结啊!”

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偷瞄签书会上排队的正妹读者,每次我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是:“十本吧?”有时是:“十五本!”不过更实际的回答是:“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并非完全无解,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猎命师》至少得写十一集了!

按照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小说家阿兹克卡说过的理论:“要处理连载型的长篇作品,找一个吉利的完结集数的重要性,并不亚于页数的厚度跟故事内容的饱和度。”再翻阅国际连载小说家协会的历史文本,我心中有了个大概。

《猎命师》最好是偶数集结尾,但也不必然。依现在的状况,十一集这数字很丑,十二集不错(但不可能!),十三集有独特的意义也不错(别做梦了!),十四集的感觉要上不下的,不如十五集完整与充实(这个就开始有可能咯!),十六集不错——由两个很吉祥的八组成,十七集好丑我拒绝,十八集很好——由两个大数“九”构成,也有十八罗汉,降龙十八掌跟十八胞胎的意义(什么意义!),十九集?神经病才用十九集结尾——如果这是事实,我也会硬多写出三百页冲到第二十集大完结(我看最多也是这个集数了吧)!

其实大家老这么掐着我问《猎命师》到底要出到第几,我有点懊恼。

《猎命师》的大致剧情我都想好了,对结局也有很坚定的想法;偶然发生的惊喜我加以检验,然后取其精华拥抱它;突然产生的矛盾我面对,在庞杂的剧情结构中修剪它。《猎命师》是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时空分镜系统,一本书可以大致分为“角色前传”跟“故事主轴”两大部分,有时是一:四,有时是一:三,这也是《猎命师》无法以超快的速度点燃主轴的原因。

角色前传很棒,每次我都非常乐在其中去经营它,因为我不想只让主角的身上有光,而所谓的配角,其实也只是因为故事的取角不同,而让某些角色无法站在主轴的位置去运作故事,但这些配角还是非常卖力地在发梦,生活,战斗啊!所以我无法,也不愿意抗拒想写出角色前传的,尤其这些前传都非常具有布局的意义,不是空包弹。而经营前传让我得以对主轴故事再三思考,也让大家在面对角色时能感受到那些角色的血肉,而非一台台陪主角练功的机器,或,剧情套件。

毕竟《猎命师》可不是乌霆歼或乌拉拉大传啊!

或者,我们去租书店走一遭吧。几乎每一套经典的漫画都是几十集好长一排,《圣斗士星矢》跟《北斗神拳》跟《JOJO的奇妙冒险》那种塞坏书柜的超级长篇就不提了,近一点的《灌篮高手》画了三十一集才结束,《第一神拳》七十六集(还在打!),《海贼王》出到四十三集(鲁夫还没成为海贼王咧!),《刃牙》也画了两部曲,每部曲都长到比校长还长……最近还出了第三部曲跟花山薰外传!等等!我知道你快被我说服了,就让我来个致命一击——就算是常常在打PS2的富坚义博,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跟长茧的拇指也画了二十三集啊!

草草结束谁不会,我有毅力要在实战中磨出一个好故事,一定要给我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将心比心,我也知道大家的困境。大家之所以对《猎命师》到底会出几集非常关切,显然口袋里的钱已经快无法负荷收集《猎命师》的诱惑力。

上次我接到一个读者的妈妈边哭边打电话给我,要我把她儿子还给她。我很吓,什么儿子啊!如果跟我讨女儿还有点道理!

“这位欧巴桑请冷静!你儿子怎么了?”

“我可怜的儿子为了存钱收集《猎命师》,已经去北极打工钻油井了!”

“好酷!”我实在太吓了,立刻挂掉电话,并把插头拔起来。

到北极钻油井打工!你当我猎命师要写一千集啊!

除了钱不够(什么时侯够了),还有很多种原因另某部分的读者迫切希望我快快结束故事,现在简述几则,好让大家知道我如何对抗干扰我好好把故事写完的邪魔外道。

案例一。

“刀大,能否斗胆商请一事。我们家刚刚通过家族会议,可不可以恳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掉?”一个读者不知哪弄来我的电话号码。

“哪可能!”我坐在马桶上。

“这实在是救命的事啊,我那爱看《猎命师》的一百零七岁老阿公已经离家出走好几天啦!他说他非得猎到万寿无疆不可,否则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无法看到《猎命师》的结局啊!”他越说越激动。

“阿公一百零七岁啦?那么再请他坚强活到一年半应该不过分吧,加油喔,要吃阿钙跟海狗油喔!”我冷冷挂掉电话。

案例二。

当然也有财大气粗的企业家老板,为了怕儿子不念书都在看《猎命师》考不上大学(放屁!哪有这种事!考大学交给“百试百中”、“吉星”、“大幸运星”、“自以为势”、“信牢”等一百种好命格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吧),竟然特地派保镖把我从彰化“请”上台北,跟我在一○一大楼楼顶喝了下午茶。

“我的儿子,已经养了一百八十五只猫了,这样下去不行。”大老板面色凝重,又说:“上个月宅急便送来了长短武士刀,是我儿子在网拍上买的真货,他说要练成二刀流,这也就算了——他上个月竟然开始练吐火,把家教老师给烧掉了!根本没有好好念书!”

“要我跟他谈吗?”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必了。”大老板冷眼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说:“数字自己填,把《猎命师》在下一集结束就对了!”、

我大喜若狂。立刻拿笔在支票上填下好几个零,直到快要超出支票才停止。算一算,差不多有个几十兆还是一百兆吧。

大老板恼羞成怒,将支票抢过去撕掉,自己很快重新写了一张。

“一亿,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大老板将支票重重摔在桌上。

“神经病!剧情还有一大堆超精彩的没写咧!”我超气的。

从一百兆缩水成一亿,你当我傻的啊!

“写故事这么麻烦,还不就是为了钱?我帮你省点事,收下支票吧。至于故事,我已经找好了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写了一份快速自宫型的最后一集《猎命师》大纲给你参考……事实上,你只需要按照里面写的照抄一遍就可以了。”大老板地将一张A4纸丢在我脸上。

区区一张A4?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

虽然受辱,我还是本着好奇心将那张A4纸快速看了一遍。

“……乌霆歼跟陈木生发生发生超友谊的关系,从此合体成为史上最强的火焰冰器人。另一方面乌拉拉跟宫本武藏亦同时发生不寻常的关系,两人分别吃下橡胶果实跟砍砍果实,并在聂老的教导下学会了原力与念能力。此后乌拉拉跟宫本武藏在一场与阿不思的混战中,三人同时被聂老的雷电击中,导致产生时空破洞一起回到两千年前的秦朝……三人醒来后遇到了见义勇为的项少龙,四人便决定联手干掉还不成气侯的徐福……”我念着念着,脑袋越来越歪。

虽然很火大,但我还是不争气地笑了。

“如何?”大老板自信满满。

“很好。”我将那张A4结局揉成一团,沾了沾咖啡吞了进去,转身就走。

后来过了一个月,盖亚出版社的老板跟我说,那天大老板找他出去恳谈,并开了一张两亿的支票要买下整间出版社,只为了要把《猎命师》提前结束掉。

“靠,那你怎么说!”我大惊。

“我当然是很有义气的拒绝他啊!”盖亚老板一拳捶向墙壁。

正当我感动快落泪的时侯,盖亚老板用极为愤怒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哪有人将我填好的支票给撕掉的!你知道吗?两张支票的价钱差了十亿倍!十亿倍!”

我想,盖亚老板用的笔一定很细,才有办法在支票上画那么多个零。

就这样,我们为了好好打造《猎命师》的世界牺牲掉了好几个零,一切都是想让故事好,让故事从容不迫的完整——拥有强壮的灵魂。

现在就请大家保持耐心,翻到下一页,陷进《猎命师》豪爽的战斗吧!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1)

“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块招牌,再一次提供了胜利的保证。

少了平家军在屋岛的制衡,范赖的大军终于顺利加入战局。

四国附近的诸侯看清情势,认为人多势众的平家会被源家突击吓跑,想必是气数已尽,纷纷提供珍贵的船只给源氏,算是选了边站。

来得迟,但却提供了义经急切需要的水军。

“对方有多少艘船?”

“大船三百艘,小船两百艘。”

“我们的船呢?”

“大船一百艘,小船正在赶制,不日可达七百艘。”

“很好。”

义经点点头。

义经擅长灵活的战术,赶造大船不切实际,能向四国诸侯徵募的大船又都徵募。

小船纵上灵活许多,赶造容易,不如朝这方面努力。

至于能不能用小船模拟出骑兵神速的特色,就不是义经可以掌握的了。

“把所有人都赶到船上去!练习互砍!”义经传令下去:“让他们习惯一边呕吐一边射箭!”

对擅长在马背上、陆地上作战的源家军来说,在船上战斗是一定要快速习惯的模式。每个人都很认真练习,因为他们知道,学不会在巅颇的船只上作战,就只有等死的份。

尽管大家都很热烈地学习海战,但义经还有别的想法。

平家的海箭据说非常神准,又都以厚实的大船居多,两军隔着水交战,源家的小船虽然比较灵活,但在平家刻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也很可能变成一只又一只的刺猬……若是不能肉搏,关东武士骁勇善战的特色还来不及展现,就会死在箭击之下。

大海,会变成源士的坟场。

“一定要找出跟平家短兵相接的方法,用互砍的方式结束战争。”

义经蹲在船头,左手掬着海水,思考着。

弁庆把附近所有的船家都召来,义经谦虚的询问关于海潮的一切知识:“关于海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教教我。”

义经的态度,让船家热切地贡献自己经年累月的观察。再三询问与确认后,义经请船家带着他,实际在坛浦大海上感受海潮的力量,以及变化中的规律。

三天后,义经对于潮水有了基本的认识,并开始用战斗的思维去想像潮水。

——以及风的走向。

“平家的算盘我大致清楚了。”义经站在船头,手指沾着口水感受海风细微的来向,若有所思道:“平军一定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东流时间①攻来,真是可怕的潮水,酉时②以前平军都占尽优势,他们的船只会穷凶恶极地扑向我们。”

顿了顿,义经摸着噗噗作响的狂风,说:“在那时,连风都是站在平家那边的,他们的箭只要轻轻一射就可以削过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箭却是逆风,半途落进海里的一定比钉在船板上的多。”

不过,大自然是最公平的战器,谁了解它多一点,就能多利用它一点。

潮水亦是公平的。

只要撑过东流,酉时一到,潮水就会不变,大海将站在源家这边。

风也一样。

“酉时一过,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义经歪着头。

“但是,这中间整整有八个小时啊。”弁庆难以想像一场大会战,竟会持续八个小时之久,说:“就算只是划船,大家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吧。”

“不能打也得打,打不动了就扯开喉咙大叫我的名字助威。”义经说得很冷淡,好像人命都是残花落叶似的:“弁庆,你下去训练他们体力吧,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得给我杀两个人才准阖眼。就是要死,也要打直腰杆,用尸体帮旁边的伙伴挨箭!”

“是。”

此时,范赖的军船驶来,派遣使者要义经去参加军事会议。

范赖很介意自己跟义经比起来,几乎没有寸功可向镰仓报告,就连与自己同甘共苦患难……其实也就是跟自己一同挨饿的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每个人都在谈论义经、穿凿附会义经在屋岛魔法般的大胜仗,并抱怨当义经与他的敢死队在屋岛建立不朽的战功时,他们却只能用饿肚子的姿态牵制平知盛的军队。

“我们出来打仗就是要建功领赏啊,可到现在我还没杀死一个人咧!”

“据说义经要了十艘最快的船,想要一举冲进敌阵里摘下平知盛的脑袋。”

“紧紧靠着义经的船,就能获得最多的战功吧!”

范赖的头很痛,脸上尽是怏怏的表情。

身为大将,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的大海战中扮演关键的角色,但义经除了督促造船之外,并没有讨论过实际上的战术思维。

“义经,把你的战术向我好好报告吧。”范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希望义经将战术和盘托出,由他担任发号司令的主角。

但义经对于范赖,并没有如同赖朝一样的敬意。

对范赖摆出长官的高姿态,义经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的轻蔑之意。

义经跪坐在地上,那姿态舒服得令他真想睡觉。

“战术就是海。”

“海?”

“海帮谁,谁就会赢。”

“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酉时以前,海帮平家,酉时以后,海帮源家。”

义经故意不说清楚,心想:跟你这笨蛋解释海潮,你也不可能懂的吧?

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果然激怒了范赖。

“……你……你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战术!然后想一个人独居全功吧!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对源氏的重要性!”范赖强忍着怒气,但身子已经拔弓向前,压迫着跪在地上的义经。

“战争的事兄长不清楚,兄长就负责找出幼帝的座船就可以了。”

“你!”

“大战前夕,没别的事我去睡觉了。”义经站起,迳自离开。

这真是太大胆了,多么没有教养的行为啊!

范赖的惊讶远比愤怒还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制裁义经。

义经率性走出主帅船仓,一阵风吹寒了他俊秀的脸。

“……”义经感觉到,这让人不安的风来自海的另一端。

隐隐约约,风里沸腾着平家的战意,一点也没有斗败之犬的凶象。

“平家的阵营里,也有了不起的人呢。”义经喃喃自语。

三日后,坛浦大海变成了红色。

注①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左右。②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2)

箭如雨,风如刀。

海是血,翻滚凶涌的血。

海战已持续了七个小时,源家的战船沉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插满了刻有“平”字的羽箭。如果不是武藏坊弁庆用野兽般的嗓门凝聚了源家谨剩的战意,只怕另外一半也随时准备要逃。

“无论如何都撑到酉时!酉时之后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候啦!”弁庆大吼。

潮水果然是站在平家一方的,尽管如此,平家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五百战船被源军击垮了一百五十多艘。这是一场激战。

“弟兄们,我们是名符其实的大军!”平知盛亲自站在船头,大喝:“让骑在马上的义经,体会一下海水的咸味吧!”

士气大振,风涨满了船帆。

能登守平教经带领船队四处追击可疑的义经藏身之船,但义经像鬼魅一样躲在某船仓里,压抑着内心的破坏。躲躲藏藏并非义经的专长,但如果站在船头胡乱冲锋,只会招来万箭穿心的结果。

“大酉时之前,我要忍耐。”

义经轻轻握着拳头,等待拳头发烫……烫到冒火的一刻。

能登守平教经不愧是平家第一武士,毫不畏惧肉搏,因为他的刀连岩石都可以砍断,他的眼睛无时不刻都在搜寻“传说中喜爱穿着华丽盔甲的义经”。

但从开战到现在,他的刀涂满了源家武士的鲜血,就是少了义经的那份。

“义经!出来!”能登守平教经气急败坏地寻找,跳上一艘船,又一艘船。

没杀了义经,这场战斗就不会结束。

眼见酉时将至,关键的义经仍不见踪影,让帅船上的平知盛心急火焚。

印象中,义经是靠着有勇无谋的狠劲在打仗,好像自己死掉也无所谓似的战法,也就因为如此,爱惜羽毛的平家才会接连败仗,败到只剩这片大海。

而现在,那个疯子般的义经到哪里去了?那个老爱打前锋的义经居然躲起来!

万万想不到如此,能登守平教经手中的长刀,都砍到刃口都卷了起来,还是不见义经踪影。双手已斩到神经麻痹的能登守平教经,不自觉已长驱直入,来到源阵的中心。

平家,果然不愧是擅长水战的一族。

透过窄小的仓口观战,义经发现了关键所在——平家雇用的船夫非常厉害,将大船作得比源家的小船还要灵活。

“传令下去,酉时一到,所有箭手开始射杀平家的船夫。”义经躺下。

此话一出,周遭部属无不大惊。

“射杀跟战争无关的船夫,实在不是武人所为!”属下下跪,劝戒道:“不杀马夫、船夫是战场的惯例,也是武人的义理,还请将军三思!”

“少幼稚了。”义经嗤之以鼻。

“将军!”几个属下一齐跪下。

“既然身在战场就要有所觉悟,不想死,就别帮军人掌驼。”义经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战场没有美学,只有生死。”

义经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气势,迫得属下只好传令。

不久,躺在船上的义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隐隐移动了起来。

“潮来了。”

义经霍然而起,穿着一身华丽的盔甲如箭冲出船仓,一踏船头。

抬头看着黄昏,血一般的滚滚天空。

“胜利是我们源家军的!”

义经一出,原本处于一直挨打局面的源家军登时士气大振,重振旗鼓。

“是战神!”

“是战神啊!”

“杀!冲上去杀啊!”

依照约定,只要到了酉时,镰仓战神源义经就会将胜利带给大家吧!

此时潮水忽地异向奔流,将源家散乱的阵式汇聚在一起,如猛虎般涌向平军。而风也开始帮助源家的箭,让源家的箭距陡然倍增一倍。

眼看最激烈的船只碰撞、肉搏接触战就要开始,平军却在平知盛冷静的指挥下开始往两旁后撤,不让源家有强行碰撞之机。

不料,源家的飞箭开始射向平家雇佣的船夫,将错愕的船夫一个个射落堕海。

“没有道义!”平知盛瞪大眼睛。

失去了对海最了解的船夫,也就失去了对抗潮水的技术后盾。源家的战船很快就撞上了平家的战船,忍耐很久了的源家武士迫不及待一涌而上,将平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海面上到处都是撞在一团的战船。

少了在空中呜咽的羽箭,多了铿锵交击的刀光。

“将陆地战搬到海上,源军就能获胜!想要立下大功的人就跟上来吧!”义经坐在最快的战船上,率领一队小船冲向平知盛的帅船。

这下风起云涌,整个战运已经逆转了!

“别逃!跟我决一死战!”

单船深入源军的能登守平教经,远远看到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人站在船头制挥,料定是义经,于是连座船都懒得控了。平教经干脆抛下随从,一个人大跨步跳上源家的军船,提刀疾跑。

瞳孔缩小,米粒般的映像里只有义经一人。

果断挥出长刀。

“杀!”

平教经一刀斩飞了“义经”的脑袋,但还来不及欢呼,却发现远处还有另一个穿着华丽盔甲的人正在指挥箭手攻击平军,气度不凡,显然那才是真正的主儿。

混帐!上当了!我杀的是影武者③!

怒急攻心的平教经再度提刀奔上,他所跳经的每艘船都无人胆敢相拦,就这样,平教经朝着惊恐不已的“义经”又杀下一刀。

华丽的盔甲裂成血红的两半,平教经在武士刀劈出空白的缝间,看见远出居然又有三个穿着奢华盔假的“义经”。

不!

是四个!

不!

是六个!

竟然有六个!

“竟然用这种手段骗我!你还有没有一点武士的骄傲!这种战神!就算是一百个我也杀得!”平教经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地又跃到下一艘船。

就这样,平教经花了一番心神,连续杀了八个“义经”。

却没一个杀对。

因为平教经看见远处的平知盛帅船,已被好大一群小船从两方围住,而真正的义经就站在小船的最前头,穿着华丽的盔甲呼喝着:“杀啊!冲上船杀啊!”而号称源氏第一猛将的武藏坊弁庆,就大剌剌站在义经的船侧,挥舞长枪将无数射向义经的飞箭给拨开。

平教经悔恨不已,就连武藏坊弁庆也不留给自己吗!

太阳没人漂满尸体的沧海,天渐渐黑了。

平教经环顾四方,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源军武士。这些鼠辈,没一个胆敢正视自己,更别提拿刀砍杀了。

堂堂平家第一武将,竟落得无人对抗的无用武之地。

“源——义——经——”

就在平教经仰天长啸的同时,天神似乎已将胜利交给了源氏。

日沉落,月高悬。

奇变陡生。

血红色的海面上突然冒出好多巨大的泡泡,好像一锅正在沸腾的血汤,每一个源家武士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景象——无数艘缠挂着深绿色水草的鬼船忽然破海而出。

鬼船上,竟然是穿戴着生绣战甲的海妖!

海妖!上万个海妖!

“尖叫吧,在我的幻术面前,没有别的声音了。”白魔海站在平知盛的身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吃一惊的义经。

快要认命就死的平家军,不明就理地看着源家军的武士恐惧大叫,有的源军还吓到堕海逃命,难道是中邪了吗?无论如何,这可是大好机会,疲困不已的平家军勉强提起精神,试图重整船阵。

海市蜃楼里的海妖冲向源军,以无法抵抗的气势,将最前线的源军瞬间杀垮。两艘巨大的鬼船,更从左右两侧挤压着义经的先锋船队,眼看就要来到义经面前。

“平家一定是卖了灵魂,把鬼界的兵请出来了!”饶是勇者如弁庆,看到这种异象也忍不住陷入绝望:“九郎殿下,请下令撤退吧!”

“撤退?”义经的眼睛喷出火来。

这是什么答案?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义经走到船尾,眼睛瞪着平知盛的帅船。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挡在义经面前的,可是连羽箭都无法跨越的距离啊!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凝立,双掌交叠,眼泪花了巨人的脸。

义经冲刺,一脚踏上弁庆的双掌。

弁庆举世无双的怪力猛然一送,义经高高飞上天际。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的战斗,就连虚幻的海妖也转头,看着义经从两艘巨大的鬼船中间飞跃而过。好像有股奇异的风托住义经的身体,让义经像鸟一样——

像鸟一样飞到平知盛的战船上空。

落下!

义经的刀瞄准目瞪口呆的平知盛,却在身体坠落的最后一刻,手腕不由自主歪了一下,朝平知盛身旁的白魔海斩落。

“!”

白魔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间,有一道舒服的冰冷,朝两旁扩散开来。

鬼船消失了,海妖消失了,恐惧消失了。

但义经还在。

就站在两块白魔海的中间,拿着刀,冷冷指着平知盛。

源军的欢呼声此起彼落,继续用一面倒的屠杀作为海战的最终章。

愉快的杀声震隆。

“连鬼都杀不死你。”平知盛突然笑了出来,感觉好轻松。

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也无法相敌吧。

平家的气数尽了,但把天下交给鬼,不如交给这个杀鬼的人。

“你笑错了。”

义经的刀慢慢没入平知盛的胸口,凌迟般搅破心脏。

“笑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义经微微扬起下巴,这是强者的视角。

平知盛带着武士最后的尊严,慢慢退后,离开义经的刀。

适合武将的坟场,就是这片大海吧……平知盛趁膝盖还没软跪,屈身一跳。

远处。

没有等到武藏坊弁庆与自己争夺全日本第一武士的头衔,能登守平教经含泪傻笑,远远看着最尊敬的平知盛将军跳海身亡。

环顾四周,源家军都以看着笼里老虎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们在可怜我吗?

就是是可怜我吗?

连施舍我一刀都不敢吗?

“是吗?”

能登守平教经不经心地丢掉手中长刀,大步走向块头最大的两名源家军。

“我的命很硬,真怕堕海也死不了,你们两个就充当我的沉石吧。抓紧了。”能登守平教经伸手轻轻一抓,像老鹰抓小鸡般锁住两个大块头的胳臂。

说完,就这么沉入海底了。

注③自古以来中外战争,皆常闻有貌似主帅的人物穿戴将军服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保护真正的主帅。这些以生命吸引敌军刺客的小卒仔,就叫影武者。

斩铁

命格:修炼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徵兆:等到你惊觉自己的身上可能有此命格凄息时,真抱歉,你大概已经不小心杀了人惹。只要手中有像样的兵器,你就能用它在飙车族里杀开一条血路,创下新的公路杀神传说。最后,连铁都能轻易斩断的你,不可能避免走上剑豪之路。

特质:宿主的意志透过命格的爆发,将忠实地传达给手中的兵器,让兵器拥有“内力”、“气”之外的精神强度。许多历代有名的武术家,都曾被此命格凄息过,或是透过执念的累积修炼成此命格。

进化:居尔一拳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3)

坛浦会战,源家大胜。

——不,是义经大胜。

这种话有一万个人说,一天说十次,就有十万句恭维钻进义经的身体里。

义经,理所当然也这么认为。

“这次的大胜仗,想必会让我跟哥哥的关系重修旧好吧?因为我可是源家,不,全天下的战神啊!”义经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没错,赖朝主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弁庆同意,他深感骄傲。

他觉得,义经头盔上弯曲的锹型巨角应该再长些,才符合义经睥睨的姿态。

跟所有的古文明大国迥异,日本是个尊崇黑暗的国家,称黑暗为“淨闇(じょうやみ)”。神若移动,须在淨闇中进行,要将神社中的神像移动到别处也一样——将神像安置在御羽车上,沿途的街灯都得熄灭,然后轻声走过。如果天子驾崩,要将遗体移动到他处也是比照办理,因为天子跟神是同义词,应在淨闇中移动。

义经率领源家大军、平氏贵族俘虏,浩浩荡荡在夜里护送两大神器④回京都。

由于护送神器的低调礼节,这次的进京在深夜进行。没有上次一之谷大捷后京都满城倒履相迎的热闹场面,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马蹄声。

弁庆看着义经,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孩子,此刻却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只有战争,只有在如此纷乱的朝代,才能迸发出这样的奇迹。

令人赞叹的奇迹。

能跟着这个孩子一起战斗,真是太好了呢。

“弁庆!你在发什么呆!”义经用力一拳。

“是!”弁庆回神。

“呸!把眼泪擦掉,我们可是凯旋之师呢!”义经笑骂。

“是!”弁庆擦去了泪水。

在法皇的称许下,在范赖的大军安妥后,独独义经全军盔甲未卸,在宫殿外撤夜守护神器,此点意味着法皇对义经的高度信任。

到了此时,平氏终于消失在日本的历史上。

过了几年、几千年,人们还是会记得平氏是怎么败在一个仅有二十六岁的男孩手上。而他的名字,就是战术的代名词,胜利的解释。

但“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几个字如旋风般吹进镰仓本营时,却变成了无形的针,刺进了赖朝居住的宅邸里。

赖朝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全身发烫。

“妖怪。”

赖朝看着虚弱的烛火。

赖朝不能理解。

为什么大家在解释源家战胜平家的原因,不是说“这都是赖朝主公的武威”、“神是站在镰仓主公的肩膀上”、“平家是抱着对赖朝主公的恐惧作战的”呢?而是把所有的荣耀都归在同父异母的弟弟义经上呢?

更古怪的是,另一个弟弟范赖也在战场上,难道就没分到半点功劳吗?义经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任那种荒谬绝伦的谣言在军中流传,成何体统!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私底下他到底抱的是什么意图?

唯一相对的军师广元,不发一语。

义经的命运力量实在太强,竟然可以突破白氏的幻术结界,远远超越了“那个人”的想像。“那个人”一定是既恐惧又惊喜吧?

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地底的指示在昨夜已传到,自己只需要照本宣科即可。

未紧闭的窗漏进一缕风,残弱的烛火忽地斜盛。

赖朝恐惧地看着自己忽然缩短的影子。

“禁止那只妖怪进入镰仓,一步都不准他踏入!”赖朝的身子缩了起来。

广元心中有了计较。

“想办法让义经叛变,如果不能,就假造一个。”广元说。

“怎么做?”赖朝双手压在榻榻米上。

“你糊涂啦!义经造反?我们打得过他吗?”这可是赖朝的真心话。

“要打胜仗,还得手里有兵才行。”广元剖析封建武士的心态,说:“主公先用战事平息的名义收回义经的兵符,让义经身边只剩百多人的亲信。此为第一步。”

赖朝倾耳听着。

“再者,诸侯打仗是想瓜分平家的领地,扩充财力与实力,只是打一场没有利益的胜仗是没有意义的,就算诸侯肯,诸侯也很难说服底下的武士为义经效死力。”

“……”赖朝陷入思绪中:“所以次要之务,就是大力封赏参战的诸侯。”

“没错,义经若满心认为武士会单纯为了拥戴他而赌命作战,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广元冷笑:“主公安插在远征军里的密探,再再都强调义经的日益狂妄。目中无人的胜利者,吃久了大家的恭维,就会得意忘形,认为每个人都迫不及待为他作战。”

——天底下,哪来这样的仁义军队?

赖朝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那么,大行封赏后,该怎么诱导义经叛变呢?”

“就如主公所言,朝令禁止义经踏进镰仓,让他惶恐主公的心意,兼又气愤难耐。”广元不疾不徐说道:“最后的关键,便是派人刺杀义经,然后来个死不承认、不应不理,绝对逼迫义经造反!”

赖朝点点头。

这好。

“真没志气。如果要派遣刺客,为什么不真的杀了义经呢?”

赖朝的影子上,忽然叠起另一道污浊的巨影。

这个镰仓政权的首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哪里有人。

再回头,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壮汉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僧侣的血脑袋。

赖朝记得那掉了脑袋的僧侣名叫土佐坊昌俊,是武功高强的密士,据说能听见一里之外的蝉鸣,看见百丈外飞鸟羽毛的颜色。赖朝特命他在宅邸屋檐上自由行走,好从高处监视可疑的人士走动。

这道命令,当然是为了防止擅长偷袭的义经。

现在,土佐坊昌俊就剩一颗死人头。

“大胆!你是义经派来的刺客吗!”赖朝拿起蒲团,惊恐地挡在自己面前。

人类真是可笑的食物,面对死亡所做出的动作,十之八九都没有道理可言。

“我,牙丸霸道。”壮汉舔着死人头断颈上的鲜血:“听过鬼界吧?”

“鬼界?鬼界!你……你要做什么!”赖朝根本失去了判断力。

“我要什么?算是帮你个忙吧,我要你一道正式的进京命令,再来三十个可以在白天帮我扛轿的壮汉。”这名牙丸霸道的鬼,咀嚼着死人头的脸骨,说道:“如此,我将光明正大帮你铲除义经。”

“什么?”

“怀疑吗?我可是可以自由进出镰仓大院的鬼啊。”牙丸霸道哈哈笑道:“我有三十个同样拥有牙丸称号的属下,就是十个义经也不是我的对手。”

至于鬼的意图?

赖朝根本没有多问,就用颤抖的手写下一道进京命令。

牙丸霸道拍拍魂不守舍的赖朝的脸,拿走命令,翻上屋檐走了。

带着压过白氏的心情,牙丸霸道用土佐坊昌俊的名字,前往热烈欢腾的京都。

注④三神器中的神箭,被战败的平家丢入海中。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4)

京都热烈欢腾,可是义经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非常愁苦。

源家消灭平家后,哥哥不仅没有原宥自己擅自接受法皇官位,还用“独揽军功”的罪名没收他在关东的领地。这也就算了,义经本来就不在意什么狗屎领地。

但哥哥还下了另一道命令——不准他接近镰仓一步。

“擅自接受官位这种小事,需要介意这么久吗?难道一场大胜仗还不足以让我功过相抵吗?哥哥也未免小气。”义经百般聊赖地看着白纸黑字的命令,觉得有些可笑,有些无奈。

他严重失去动力。

歼杀了平家,义经这一生的主题就算是终结了。

对于杀害他父亲的平家,义经怀着鬼一样的仇恨歼灭了数万人。比起以前战争时的兢兢业业,现在无所事事反而空虚起来,连与弁庆每天清晨的比武都来不了劲,一场都没赢过。

是夜,月沉星稀。

“殿下,外头有赖朝主公的使者求见!”一个家仆禀报。

“使者?哥哥的使者!”义经又惊又喜:“马上开门,我立刻去迎接!”

家仆赶紧离去,义经反覆踱步,不知自己该穿哪一件华贵的盔甲才称头。

“哪有使者深夜求见,不可不防。”弁庆警觉。

“别胡说八道了,我可是源家的第一功臣呢!”义经用力拍了弁庆的后脑勺,笑骂:“他可是哥哥派来的使臣呢,肯定是要下旨封赏我吧!这会儿从镰仓星夜赶来,哪有一定在白天到的呢?晚上一到京都就来见我,若不是封赏,也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吧!”

更何况,哪有特地登门拜访的刺客呢?弁庆真是傻了——义经没有说破。

“是。”

“你退下吧。”

“是。”

弁庆退下,却没有离开。

他只是去取放在库房里,最重、最沉、也最长的铁枪。

义经穿上了锹角最长的盔甲,好整以暇来到院子,率领家臣跪在地上迎接赖朝的使者“土佐坊昌俊”,满腔的兴奋。

以土佐坊昌俊为名的牙丸霸道,却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鬼气,率领三十个牙丸鬼兵,身负武器,大剌剌来到义经的面前。

“你就是源义经?”牙丸霸道将赖朝的印信亮了出来。

“是。”义经跪在地上。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吗?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只是个臭小鬼嘛。

牙丸霸道有些失望。

“一路辛苦了。”义经还在欺骗自己,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那姿势,简直是自愿露出脖子给屠夫来上一刀。

罢了,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牙丸霸道连刀都没有拔出,只是伸出比铁还硬的右掌,往义经的头颅抓去。

手掌背,一阵麻痒。

“九郎小心!”

弁庆的长枪驾到,贯穿了牙丸霸道的右拳。

牙丸霸道后退了三步。

从天而降的弁庆挡在自己与义经的中间。

“这才是像样的对手嘛!”牙丸霸道从右掌裂开的大洞中,看着巨人弁庆。

——情不自禁,牙丸霸道燃起了熊熊战意。

“你的气味不对。”弁庆手中长枪横握,巨灵神般的气势:“你不是人。”

“不愧是在比睿山当过和尚的人,久闻大名,武藏坊弁庆。”牙丸霸道抽出腰间的长刀,说:“功高震主是把脑袋弄丢的不归路,奉赖朝之命,今晚要你们血吻月光。”

牙丸霸道身后三十名牙丸鬼兵也纷纷抽刀围阵,将义经等人困在院子中央。

而义经,还是维持着下跪叩首的愚蠢姿势。

“殿下!是敌人啊!”

弁庆有些着急,顾不得主仆之礼,长枪尾巴撞着义经的脑袋。

但义经还是傻傻地跪在地上,好像一无所觉。

空气变得很冷,仿佛叶尖上的露水会冻成冰。

不妙,这次的敌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弁庆开始用脚猛踹,义经的身子摇摇晃晃,倒了,却又急着跪好。

看来,义经是不行了。

“所有人保护殿下!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弁庆暴吼,这是唯一的指示。

弁庆狂舞长枪,将牙丸鬼兵发出的杀气给拨开,威风凛凛。

“好大的口气!且看我关东十一豺,霸鬼的威力!”

牙丸霸道擒刀攻上,用全身力道往弁庆的头上砍去。

就这样,弁庆以一斗众。

而跪在地上的义经,从头到尾对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无知无觉,甚至连头发都被削断了也没有移动过身体,仿佛入了定。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义经的身旁都是落樱般的鲜血。

全京都的人都因为巨大的战斗声醒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赖朝要杀义经。

最后一颗人头终于落了地。弁庆走到义经的面前,气愤地将长枪咚地插在地上。

“醒醒!醒醒!”弁庆在义经的耳边大吼。

义经满脸是泪,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相信哥哥要杀他。

哥哥要封赏我什么呢?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位吧?

这个世上,有战神这样的官称么?哥哥,你知道吗?大家都是这样唤我的!

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哥哥唤我一声好弟弟便行了……

“反了吧!我们起兵对抗赖朝吧!”弁庆满身是血,激动地大叫。

撕挂在树上牙丸霸道,两眼无神地看着这一幕。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5)

义经在寥寥数个家臣的鼓噪下,终于还是踏上与镰仓政权对抗的局面。

但已经被夺走兵权的义经,凑来凑去,整个京都竟只有五百个人愿意跟随号称镰仓战神的他,其中还有两百多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

说穿了,这种兵力只有逃跑的份。

意兴阑珊的义经决定离开京都,寻找可以发展势力的地方。

此后一连串的逃亡过程里,义经带着不成军队的随从一路与赖朝派出的伏兵、鬼界的刺客对抗,忠心耿耿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十多人。

义经的斗志始终没有真正回复,只有在追击的敌人出现时,义经才会将他对哥哥的“不解”转为“义愤填膺”的力量,将来袭的敌人杀退。

对于赖朝恐惧义经成为源氏共主的心态,诸侯都心知肚明。

整个镰仓军团,都不甚愿意为了讨伐义经而行动,因为各方诸侯都知道义经的厉害,又非常同情义经的遭遇,所以对赖朝要求一起出兵讨伐“叛变”的义经这件事,都是虚应了事居多。

缺乏支持,镰仓的军团因此牛步地前进着,赖朝终日恐惧着义经会用他的声望登高一呼,但对于大军的牛步化感到很不满。

“义经的策略就是闪电突击吧?”赖朝睡得很不安稳,整天疑神疑鬼。

“探子回报了没?前方有没有伏兵?”变成了赖朝掀开轿账的口头禅。

赖朝的心魔已越来越巨大。

为了防止其心不轨的义经暗杀,赖朝甚至找了十几个影舞者,分坐在十座官轿里混淆义经的视线,有时装扮成打杂的仆役才能安睡在马边。

幸好赖朝迟缓的大军始终无法直接围击义经,历经重重艰难与暗杀,义经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奥州,投靠过去关系非常良好的藤原秀卫。

藤原秀卫势力强大,兵强马壮,过去平家当道时藤原秀卫已是一方之霸,现在源氏崛起,藤原一家也没有因此称臣。

得知源义经投奔奥州的赖朝一整个大惊,开始文攻武吓,逼迫藤原秀卫交出义经的人头。但藤原秀卫不为所动,反而不惜将兵马借给义经与赖朝一战。

赖朝恐惧着终于得到兵马的义经,只得按兵不动。

可惜半年后,据地为王的藤原秀卫突然看见恐怖的幻觉,活活吓死在床上。

义经的气数,到了此时可说是真正走到了尽头。

藤原秀卫一死,赖朝的格杀令压垮了藤原一族对义经的信心,与义气。几个儿子将老父生前再三嘱托的“听从义经,合力对抗镰仓幕府。”的遗命抛到脑后,密谋杀死义经,好卖个人情给势力强大的赖朝换取和平。

“把义经的头浸在酒里,献给镰仓,奥州就能保全。”赖朝的亲笔。

是日,千余名骑兵冲抵义经位于高馆的住所,摆阵,拉弓,箭羽蔽天。

顷刻,偌大的宅邸陷入了火海。

义经毫无抵抗,呆呆看着十几位家臣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被箭矢钉成刺猬,义经心中竟一点感觉也没有。连最后的愤怒都省下来了。

羽箭插在弁庆好像永远不会倒的大身躯上,好像是玩具一样,而弁庆兀自挥舞长枪,刮动旋风击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殿下,还有希望!我们杀出去另起山头!”弁庆卖力地鼓舞义经。

但义经只是摸着头盔上弯曲的巨角,迳自走进着火的房里。

“弁庆,我累了。”他抛下这么一句。

弁庆哭了。

他回头,看着义经最后的背影。

他想起了一之谷的陡峭。

“弁庆,你相信命运吗?”

“不。”武藏坊弁庆顿了顿,说:“殿下,我只相信你。”

义经的眼睛里,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够了。”

义经拉起马绳,气势沸腾,大喝:“想保护我,得跟紧了!”

他想起了屋岛的海风。

“火一烧开,巨大的火势会带给平家巨大的想像,我们就冲下去决一胜负。”义经跃上马,调整一身火红的华丽盔甲。

接着,义经下达了有史以来最有自信,也是最嚣张的风格战术。

“每个人,都大叫我的名字。”

他想起了坛浦大海上的鸟。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

义经走进火焰喷涨、四壁坍塌的危房,背影渐渐模糊不可辨识。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最后朗声道,声若洪钟。

这无敌的巨人躬身敬礼时,一支羽箭在此深深穿进弁庆的颈骨。

但弁庆毫不以为意,拖着长枪,踢开大门,挥刀如舞,人马无别,在炙热的大风中刮起血雾。千余人的部队被弁庆杀得心胆俱裂,纷纷逃开以箭决死。

万箭齐发中,弁庆的长枪还在敌群里蛮横地翻滚,挡者披靡。

最后弁庆身中万箭,体无完肤,这才将长枪钉在地上,睥睨群敌而死⑤。

据说,弁庆最后的神态极似佛教里的仁王,嘴角似笑非笑,虎目含泪。藤原一族合五马之力才将弁庆不动如山的尸身拖倒,可见弁庆的惊人意志。

源九郎义经,带着神之光彩的男人。

就此殒落。

注⑤此乃著名的“弁庆立往生”。

第十卷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6)

地底下,红色的池子里,一张老谋深算的邪脸。

拥有长生不死的身体,他的邪恶同样永垂不朽。

鬼界的王,人间的长影。

徐福,日本国真正的统治者。

早在三十年前,黑暗猎命师徐福就已算出西方有股惊人的气运,那气运自浑沌而生,来自虚无,现于光明。这光并非柔和凡光,而是比烈日还灼热,比岩石还滚烫的火焰光。

那时,站在星空下的徐福,算到连手指都会颤抖。

“西方有空前的强气出现,不多久就会听闻到一个盖世英雄的诞生,那道光将建立空前的大帝国,超越我的梦想。可恨,那道光如此刺眼,将要与我作对吗?”徐福不惜耗损千年的道行,也要看到未来的蛛丝马迹。

——没错,那道强光久久不散,迟早都会淹没至这东瀛古国。

时间呢?飞算命运的手指错愕停住。

来自百万光外的星象,告诉徐福古怪的答案。

“就在第二个皇帝坠海后,那光将会射向这里。”徐福浑身燥热。

第二个皇帝坠海?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道光夹带着其他猎命师的帮助,自己能够抵挡得了吗?

“因果循环,天地平衡。暗与光,总是在同样的朝代相应而生……没错,一定会有暗的力量,为了对抗那道光的入侵,我必需找出那暗的力量在哪里,将其收编。”徐福却怎么算,也算不出那暗的力量到底在哪。

如果那暗的力量确实存在,却无法被自己收编,反噬自己就糟了。

“一定要找出那暗的初始,在他还没成形就驯服了他!”徐福咬牙。

于是,徐福一面观察东方的强光,一面派出鬼界的精锐到人间寻觅暗的存在。

——那暗的力量终于在年仅十一岁的宿主身上,被鬼界的隐者发现。

夜里徐福远远观察,那是个名叫遮那王的少年,当时正与一个巨人般的僧侣在桥上对峙。少年持刀,巨僧使枪,两人就要开始动手。

那巨僧在桥上进行“刀狩”的狂举,也就是打败路过的武士,抢夺武士腰间佩戴的太刀为乐。巨僧已收集了九百九十九把,而少年佩戴的太刀就是巨僧进行刀狩的第一千把。但,实力高出少年好几倍的巨僧居然输了。且败得心服口服。巨僧发誓一世都要跟随少年,以吞灭当世政权为志。

“好可怕的命格。”徐福眯起眼睛,欣羡不已。

这史称“破坏神”的命格,恐怕是无法转嫁到自己身上了。

“破坏神”不同于一般命格的随人而凄,“破坏神”是雄伟巨大的能量,简直可称之为没有形体的巨妖了。“破坏神”只能在怀有巨大恨意的人体中,所以择恨而凄、因恨强大,是与宿主密不可分的大妖怪。

而徐福对世间的恨意,早已在岁月中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贪欲,与凌驾在万物之上的控制欲——这样的躯体是无法容纳“破坏神”的,如果“破坏神”的能量从徐福的顶窍爆裂挣脱,可是一点也不奇怪。

“无法全数已用,就得好好控制,才不会成为反咬主人的狗。”徐福思肘着。

接下来好几年,鬼界就一直在暗处窥视那少年的成长,研究少年的性格。

空前绝后的一之谷大战,让那少年拥有战神之名,“源义经”三字威震天下。

破坏神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

“破坏神没有缺点,但他选择寄宿的人身上有。”徐福长期观察了解到这点。

而这个缺点,就是义经对哥哥的莫名情感。被鬼界控制的镰仓军师广元,便利用这点不断挑拨赖朝与义经之间的关系,为徐福驯化义经的场面布局。

后来屋岛大战、坛浦大战,“破坏神”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徐福派出去刺探义经实力的鬼界使者,全都无法与之相敌,反而更壮大了义经对自己的信心。

预言随之应验,第一个皇帝坠海⑥!

在此同时,东方的那道烈光也出现了。那光寄宿在一名叫铁木真的蒙古英雄上,同样以悲情的奴隶身世开始他的人生,在大漠四处征战,并吞无数部落。

光与暗,同时在两块土地上遥遥较劲。

源义经潜在的力量,连徐福都暗暗心惊。要对抗光,便要藉助“破坏神”的力量,又不能被其覆亡。为了预防“破坏神”的威力压过自己的法力,徐福认为将义经的意志逼到绝路的时间到了。

于是藉着赖朝的恐惧将义经逼上绝路,再藉着藤原一家的手,了断了义经生存的最后希望。其实只要义经对自己的哥哥怀有恨意,他随时都可以召唤大军消灭赖朝。但他不愿,自始至终都在祈求哥哥的手足之情。

最后,义经体内的破坏神能量终于茧化,“丧生”在熊熊烈火中。

地下皇城里。

此时此刻,坐在血池里的徐福,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原本千苍百孔的弁庆,现在安详地躺在由奇异石料打造的棺材里,原本血肉模糊的身躯,只留下密密麻麻、鱼鳞般的箭疤。

“将武藏坊弁庆封进棺里,等到需要他的时候,再让他醒来吧。”

徐福看着连吸血鬼武将都能轻易杀掉的弁庆,怜惜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弁庆的额上,象徵弁庆是直属自己的狂战士。

牙丸武士们封起了石棺,将一代猛将送往隐密的乐眠处。

那棺的邻,已摆放了这时代的另一个无敌——这两个从未交手过的传奇,到底谁才是全日本第一的战士,恐怕要等好几百年后才能揭晓了。

至于义经。

义经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义经以为自己到了地狱——实际上也相去不远。

他的颈子,留下了皇吻的痕迹。

徐福亲自为义经戴上了华丽的盔甲,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淋在义经的头上。

地下统治者的鲜血,就这样沿着盔甲的纹路蜿蜒滴下,红了义经的脸。

义经愣愣地看着这个重新赋予自己生命的老者。

……这里是鬼界吗?

在我眼前的这个老者,就是鬼界的王吗?

“战神,源义经。”徐福温蔼地问。

“是。”义经不由自主跪下。

“你愿意为了我作战吗?”徐福的声音中有股慈祥的魔力。

“作战?作战吗?你说的是作战吗?”义经感动地流泪,亲吻徐福的脚趾。

义经的人生,终于又有了新的主题。

注⑥在坛浦大战中,平家所拥戴的幼帝投海身亡,死时不过八岁。

回天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徵兆:宿主从小就有将枯萎的花朵变成盛开鲜艳的奇能,捡到的受伤小动物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伤愈,手指碰到刚刚受伤的皮肤就会自动愈合,若手指碰到结痂的旧伤,硬痂便会自动脱落。历史上,偶有宿主因此命格被封为圣者、得道人、仙人或巫师。

特质:非常珍贵的疗愈系天命格,只要是一息尚存的生命体,被善良的宿主轻轻拍抚,就可以从死亡边缘爬将起来。唯一的条件是,如果宿主治愈超过十头大象的生命能量,此命格将会自动枯萎一百天,再慢慢恢复。

进化:无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1)

一个小时前。

乌霆歼呆呆地坐在蓝水里。

脑中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充塞大量任意跳接的记忆画面。

好像同时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密密麻麻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一万只蜜蜂在耳道里筑起蜂窝。

一皱眉,就像突然被关进冰箱里,只听见压缩机寂静而规律的嗡嗡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躺在奇怪的水里?

嗅了嗅,好重的金属味,这蓝蓝的是什么水?

想站起来,又缺乏站起来的动机。

想继续躺下去睡,又不知道继续睡下去是想逃避什么。

恍恍惚惚,就这么一直坐着。

“你已经醒来一个小时了,怎么还在发呆?”

一棵逐渐枯萎的樱花树,缓缓拔动纠结的老树根,来到乌霆歼旁边。

“……”乌霆歼竖起耳朵,终于有了反应。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似乎是从那棵老樱花树的树洞里发出。

“……”乌霆歼缓缓转过头。

久未使用的视力轻易的看见树洞里,藏躲着一双血红眼睛。

从那树洞里发出的气味,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坏掉了吗?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吗?”树洞里的老吸血鬼问。

听是听见了,但声音还未翻译成令人理解的意思。

乌霆歼咀嚼着老吸血鬼的意思,视觉也开始翻译周遭奇异的风景。

打铁场,跟数天以前的打铁场几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灰沉的天空没有一丝朝气,没有云,没有风。

天空的颜色就像腐烂发霉的果冻,说不出来地叫人倒胃。

无数一摸即碎的灰焰悬浮在空气里,石阶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粉碎性裂痕。

所有的樱树与柳杉全都枯槁低垂,没有一片叶子留得住;那些原本盘根错节的老根竟抓不住土壤,因为土壤看起来就像流动的巨大尸体,甚至开始冒出黑色的雾。

好几棵烂掉的树果然就这样飘了起来,飘在如死水般沉重的黑气里。

没有希望。

这个世界没有了希望。

眼前感知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中。

乌霆歼想起了久违的厌恶感,语言的能力在喉咙里重新组织。

“这里,是什么鬼?”乌霆歼瞪着树洞里的双眼。

J老头倦缩着干枯的身体,眼睛眯成一条软弱无力的线。

他心中暗暗佩服乌霆歼的精神力,毕竟他只会打造兵器,治疗武者并非他的专长;能否在蓝水中醒来,关键还得看乌霆歼自己有多想生存下来。

“横行东京的猎命师啊,这里是我,J老头的地盘,省下你的傲气吧。”

“J老头?”

不需要从记忆中翻找,乌霆歼一下就想起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少有的,超越种族,赢得诸方崇敬的名字。

为了使自己手中的兵器刻上这个名字,多少英雄愿意五体投地,恳求赐器。

“猎命师,你的名字?”

“我不是猎命师。”

这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喔?那可稀奇了,你的体内住了很多大怪物。”

“乌霆歼,我的名字。”

“乌家的子孙,竟然遭到族人的追杀啊……”

J老头的眼睛,凝视着乌霆歼的右手断腕处。

凝视着“那东西”。

“……”乌霆歼的左手缓缓离开波光流映的蓝水,扶着凹槽边缘,赤裸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意识清朗,先不说与遭到命格夺舍前的恶劣状态判若两人,甚至比起过去全身爆满凶气的时候,都有明显的差距。

因此失去力量了吗?

不安的乌霆歼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去几年不断吞噬的烂命命格的能量,几乎还剩下八成,只是这股强大的力量变得很稳定,且聚集在右肩胁处。

有那么一瞬间,乌霆歼以为他的右手还在。

“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乌霆歼轻轻握拳,握着不存在的右拳。

那虚无的感觉,竟非常有能量聚集的真实感。

“动手脚?我可是帮你装了,强到足以谋杀陨石的重兵器!”J老头冷笑。

兵器?

重兵器?

乌霆歼明显感觉右手承载着可怕的力量,这J老头所言不假,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不问你为什么要强食这么多奇凶败劣的命,不过,你自己可曾想过,以你的功力根本无法跟你吃掉的东西对抗,更别提好好运用它们了……”J老头虽然饥饿难耐,但一提起自己洋洋得意的兵器设计,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闭上眼睛,观想你的右手。”

乌霆歼依言闭上眼睛,观想自行在右手里呼吸的焦灼能量。

仿佛有一只穷凶极恶的海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深处伺机而动,看不清海兽的形体,仔细探究,那海兽的身上似乎绑满了咒缚,咒缚像一串又一串百万斤的铅锤,压的海兽痛苦非常。

海兽每一次呼吸的巨响,几乎要涨破大海,令海瞬间沸腾。

“你该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炼命师。”J老头。

“我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所以只好土法炼钢,将那些奇凶败劣的烂命乱七八糟的塞进你的身体里,以为这样就能变强,真是可笑。你做事都没想过后果吗?”

“……”

“我想尽办法用了一点想象,在你的右肩里用咒做了一个结界的囚牢,将那些烂命通通锁在里面,然后参酌以以前炼命师朋友教我的一点概念,让那些烂命彼此攻击,然后在同一种频率中融合——只要那些烂命统合成一种纯粹的能量,就只是庞大,而不会侵略你的灵魂。”

J老头口中这种天马行空的兵器制作法,完全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实践。若非城市管理人应许他这么样一个“无所不成可能”的天地,J老头又怎能将“概念”运用的这么淋漓尽致?

“真不可思议,竟然可以在我的身体里硬造出这样的命格囚牢。”乌霆歼感受着栖息在右手里的大怪兽,若有所思道:“不过这样的强行融合,还是不免损耗掉我吃掉的能量吧。”

“够了吧,有七、八成的稳定能量,已经超过我原先的估计了。”

也是,乌霆歼颇为满意这样的结果。

乌霆歼本想接着开口问这“武器”的使用方法,但问题才刚刚满到嘴边,答案就自动从他的意识中慢慢浮将出来。原来J老头在装置“武器”的时候,也一并将武器的使用方法用咒的力量潜移默化进了乌霆歼的脑袋里。

但实际的使用状况究竟跟J老头想象的有多大差距,就得靠乌霆歼自己印证了。

“真想看看这头怪兽挣脱控制的结果。”乌霆歼眯起眼睛,跃跃欲试。

“随你的便,不过这东西可是概不退还,也别幻想有什么保固了。”

这话好笑,不过乌霆歼只是吐出一口沉闷的浊气。

“你这个老吸血鬼趁我昏迷的时候帮我装这种兵器,应该不是免费的吧,说,你要我给你什么?”乌霆歼嗅嗅自己手指上的残余蓝水,自己的体内好像也发出了类似的气味,想必这种蓝色的怪水也是那“武器”的关键之一。

“唯一的条件,请你听好了。”

“……”

“杀掉所有挡在你前面的敌人。”

乌霆歼这才笑了。

“正和我意。”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2)

J老头空荡荡的肚子里,只剩下一团难以忍受的火。

随着J老头被严重的饥饿感剥夺了生活乐趣,用咒语精造出的打铁场正慢慢凋零,美景一片片剥落,好像一幅被盐酸浇蚀的画。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乌霆歼转动右肩,扭动僵硬的脖子。

“不记得了吗?那个叫陈木生的笨蛋,不顾一切把你救到这里。”

乌霆歼愣了一下,关于陈木生的片段记忆从意识的缝里大量挤出。

对了,是有这么一个粗鲁的笨蛋。

虽然当时意识涣散,精神只剩一线,但乌霆歼可没忘记这个把自己扛起来跑的救命恩人。只是详情是怎么回事,乌霆歼就一无所知了。

一丝不挂的乌霆歼双脚踏在腐败的土地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宛若新生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连稀松平常的呼吸都觉得奢侈了肺叶。

“他人那?那个叫陈木生的男人?”

“问得好。”J老头的声音像是有了方向,钻进了木造庭宇。

小小的木造庭宇内烟雾弥漫,明明是有限的空间,但是在烟雾里却有无限大的宇宙似地,依稀可见无数黑影在雾里缠斗不休,奇气迸绕。

“在里面吗?”乌霆歼感觉到,那庭宇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应该说是磁场失控吗?还是故意设置的结界囚牢?超越野兽的第六感告诉乌霆歼,一旦踏进那木造庭宇就别想轻易脱身。如果那个叫陈木生的男人被困在里头,意味着他遇到了大麻烦。

“那小子提前误闯进我设的最终结界,如果无法打败里面所有的武者,就别想活着走出来。”J老头既愤怒又遗憾的声音:“现在连我都没办法救他,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把那个地方当作是对兵器人的最终试炼场,所以下了最重的咒交换不被允许存在的空间——那是连我都没有办法取消的咒,好证明我淬炼兵器人的决心……”

乌霆歼一知半解静静听着J老头非常不爽的牢。

一听,就是一个小时。

原来J老头过去两千年来替十方武者打造了无数兵器,为了事先了解那些武者的素质与极限,J老头都会折纸成兽,让咒兽与武者打斗。除了因此获悉如何打造适合武者的兵器外,亦会在这个空间里面留下珍贵的武者记录——招式、性格、能力,与武者残留的真气。

如果用咒控制,在特定条件下重新召唤过去武者的真气,使武者虚拟地复活,那么就能与生者对战,变成生者练武的最佳敌手。

——而木造庭宇,根本就是一座饱满过去武者真气的兵器博物馆,正式的名字叫“死战空间”,只要生者一踏进死战空间,就会启动结界里的雾气,将生者传送进一堆历代强者的环侍中。作为J老头检验兵器人品质的最终场所,“死战空间”这种不吉利的名字再适合不过。

“既然兵器人是你毕生的理想,为什么要用这种毁灭性的方式检验?”乌霆歼看着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穿上了僧侣般的衣服,想也知道是J老头的咒语。

“如果要挂名当我的最终兵器,那么,在外面打打杀杀一定要一鸣惊人!一定要技压群雄!一定要天下第一!如果连死战空间的试炼都通不过,那就死在里面算了罢,省得在外面的世界丢我的脸!”

“那现在呢?”乌霆歼暗暗觉得好笑。

“如果那笨蛋肯按部就班接受我的训练,毁掉整整一百件兵器再进去死战空间,那些不会进化的怪物怎会是他的对手?”J老头声嘶力竭的哑声:“现在他只毁掉了五十一件兵器就误闯进去,那种半成品能拖到现在还不死,就是最大的奇迹了!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如此说来,那个兵器人如果持续闯不出阵,就只有等待报废的份?

“要怎么把他从里面拉出来?”乌霆歼举起左手,随意握了握拳。

青色的火焰从拳缝中蛇行而出,久违的战斗感……

“杀掉里面所有的、曾经用过我兵器的武者,无一缺漏。”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乌霆歼踏进木造庭宇。

死心眼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永远记得好友三年前跟你借的十五元公车钱;对隔壁桌同学跟你借了一张随堂测验纸却忘了还而耿耿于怀;升旗前整队时,非常介意王同学明明跟你一样高却被排在你前面;轮到你当值日生,早到的你绝对不会帮晚到的值日生做他的份。

特质:小气达人是你比较好听的绰号,实际上你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对小数点后三位数字亦非常敏感,有时你表面上掩饰的非常平和,口袋里却塞满别人如何亏欠你的流水帐。如果你是一个主管,当你的下属非常可怜。

进化:非常的死心眼、见鬼了的死心眼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3)

一招,就让猎命师兵长征完全倒了。

完全,烧焦了。

奇怪的战斗结界内,被熊熊的大火征服。尤丽与王五看着眼前以火焰为名的男人,那狂放的气势令他们举步维艰,更别提继续战斗了。

但不战斗,这些只能战斗的行尸走肉还能做什么?

“你……你……喂……”陈木生大骇,整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乌霆歼冷冷瞥了陈木生一眼。

这个言行笨拙的男人的身上,竟有他极为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千军万马’?”乌霆歼微微抽动鼻子,眉头一皱。

这男人身上的“千军万马”命格,残余着弟弟留下的独特温度。

不过,这种事等下再说吧。

“一边看着!”

乌霆歼话一说完,竟火影如箭,赫然来到王五的面前。

没有立刻动手,乌霆歼只是仔细打量着王五逐渐烤焦的眉毛。

“喝!”王五愣了一下,有点措手不及地往前劈出一刀。

来势汹汹的大刀直接被乌霆歼的左掌往旁拍开,一股灼热的内力震的王五几乎要将经年累月陪在身边的刀给脱手。

好不容易死命抓住刀的同时,身材高大的乌霆歼往前一步,一个从上而下的猛烈头锤,硬碰硬将王五的脑袋整个撞成火球,直接迸离脖子。

“中!”

尤丽可不是坐以待毙的角色,趁机冲抵乌霆歼的身后,瞄准背窝就是一刺。

这一刺的时机绝对是无可挑剔,可惜这一刺的对象,是一团火。

“怎么可能这么快!”尤丽脑中一片空白,三叉戟捣破了四散的流焰。

猛然,尤丽感觉到头顶有一股狂燥的气焰。

不需确认,身经百战的尤丽本能往后急跃,想躲过乌霆歼从上空发动的攻势。

这个决策非常正确,可惜执行决策的双脚,所能跃开的距离远远不够。

“这招还没命名!”乌霆歼高高跃在半空,断掉的右手臂指向底下的尤丽。

一股奇异又空前强大的黑色能量在右手断臂前端,迅速汇聚成不规则形状的烈焰。烈焰凶猛得几乎无法驾御,可说是直接爆离乌霆歼的控制,朝尤丽狂袭而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

尤丽抬起头,然后连同地上的尘土消失在浓雾里。

崩坏!

大地被兽掌般的黑焰挖出一个如蛛网的可怕巨痕,不断往四面八方抓掐过去,沿途卷起烧焦的空气,直接汽化泥土,仿佛是一万吨重的恶魔重重踹了大地一脚。

“会死!”

陈木生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光是倚赖铜盾无法挡下这股可怕的黑焰,于是豁尽全身功力、用铁砂掌在自己面前筑起一道灼热的火红与四散的黑焰对抗,更重要的是,一面飞快逆窜而逃。

乌霆歼被黑焰巨炮的强大后座力震向更高的天际,过了许久才像失去平衡的竹蜻蜓般摔下地面,此时黑焰蹂躏大地的力量终于到了尾声。

快被烤焦了的陈木生全身通红,累瘫在地上。

“……”乌霆歼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断臂。

依稀,还有黑焰的余烬在前端燎烧着。

即使强如乌霆歼,刚刚那一击也让他有了虚脱的感觉,大量的精神气魄在黑焰挣离身体同时,也一并将他好好站起来的力量都掏空了。

乌霆歼茫然空洞的脸上,渐渐从嘴角破出一条缝,露出不该属于他的笑容。

“J老头装在我手上的这怪物,根本就是携带式核子动力炮嘛……”

乌霆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刚刚那种感觉,好像一场痛快的排泄,把所有妨害心情的坏东西喷泄而出。

陈木生坐在地上喘气,看着突然战局的乌霆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聊起。

神秘的大雾从地面不存在的孔窍里冉冉升起,从四面八方蒸蒸接近,将刚刚历经一场大战的两人给浓密包住,如往常带走了陈木生身上的重伤。黑色的能量也自动回填到乌霆歼的体内,完好无缺。

崩坏的大地不知不觉恢复原样。

随即天开了一条缝,让雾散破而去。

“结界外的J老头说,接下来在这里发生的大战,敌人会有更多人,也许还会出现二打十或二打二十的局面。不过,好处是中间休息的时间也会变多,有利我们讨论接下来以二对多的战术。”乌霆歼首先开口,坐在地上。

“嗯。”陈木生呆呆应着。

戴眼镜的那吸血鬼走狗叫什么来的?宫本?宫泽?宫山?总之那家伙说的不错,眼前这超强的火焰男,果然有单枪匹马杀进吸血鬼皇城的本钱,跟器量。

自己拼了命抗走他,果然没有救错人!

“不过在讨论战术之前……”乌霆歼露出一丝笑意,两腿盘坐在地:“告送我,你是怎么遇到我弟弟的?是我弟弟叫你来救我的吗?”

“你说的,是将奇怪的东西送进我体内、笑得很三八的那个人?”陈木生茫然。

“……笑得很三八的那个人?这么说起来你不认识我弟弟了?这就奇怪,我弟弟会把珍贵的‘千军万马’送给你,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乌霆歼皱眉,大惑不解。

乌霆歼打量着陈木生,感觉这个男人的气度就像一块质地坚硬的钢铁,实而不华,隐隐有大将之风。从他呼吸的气息来看,内功修为颇为不凡,几乎不下入魔之前的乌霆歼自己。

但仅仅如此的话,弟弟怎么可能将绅士体内最重要的三个命格之一,送给一个陌生人?“千军万马”,可是能够跃升为“霸者横拦”的超级利器,更是父亲当年交给自己,然后自己再转赠给乌拉拉的家族遗物!

“不,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与令弟只有一掌之缘。”

“一掌之缘?”

陈木生满脸通红地,回想起宫泽在拉面店给他看的城市监视器画面,说道:“那个时候,令弟正在跟东京十一豺其中一位作战,在危急之际从高楼跃下,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只是推着糖炒栗子的摊贩车……然后令弟就出现了,还硬是不分青红皂白跟我干了一掌,接下来我就不省人事了。”

乌霆歼搔搔脑袋,喃喃说道:“原来只是凑巧?”

陈木生诚恳说道:“如果不是我应得之物,还请你伸手拿回吧。”

拿回?

乌霆歼眯起眼睛,用他猎命师敏锐的双眼穿透陈木生的身体,只见“千军万马”命格的能量已牢牢抓住陈木生的体窍……不,陈木生的精神气魄也死命地吸住“千军万马”。一人一命,彼此嵌合得十分完美。

如果是弟弟天才般的身手,肯定一时半刻也揣不走“千军万马”吧。

微笑,乌霆歼拍拍陈木生的肩膀说:“‘千军万马’在你的身上过得非常惬意,比起我弟弟偶尔用一次的随便修炼,放在你身上显然更棒。”

“到底,千军万马是什么东西?命格又是怎么一回事?跟背后灵是不是相同的意思?我会变强怎么会跟这种东西有关?我什么时候能够摆脱它?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把它拿走吧,我不习惯身上有属于别人的东西。”陈木生连续冲了好多问题,随即歉然想到:“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乌霆歼。”乌霆歼说,一边用手指在地上写道。

“在下陈木生,铁砂掌第三十六代正宗传人。”陈木生抱拳,正经八百。

“要我拿走命格。不如先听听命格是什么。”乌霆歼莞尔。

两个人便从乌霆歼解释命格开始聊起。对于人世间充满千奇百怪的命格这档事,陈木生大为惊异,后又听到“千军万马”是在过去也曾为项羽所用,不禁打直了腰杆,隐隐感到自豪起来。

“什么天命格、修炼格……听了这么多,好复杂啊。”陈木生非常后悔没有带笔记本写下来,不过总算记住自己身上的“千军万马”是情绪格。

“如果你对某种特定的人生方式有了执着,即使原本没有任何命格,命格也会因为你的执着渐渐在体内滋长。所以即使你舍弃了‘千军万马’,说不定将来也会生出别的——一个人的体内只能寄住一个命格,如果后来你生出的命格是很有女人缘、或是特别会做菜之类的,你喜欢吗?我遇过一个被命格影响,导致他这辈子绝对不能向右转的男人,他当时哭求我把他杀了,所以我也没跟他客气。”

很有女人缘?特别会做菜?绝对不能向右转?

“那就糟糕,我还是留着‘千军万马’吧。”陈木生大骇。

“嗯,这是好的开始。”乌霆歼,接着道:“如果你能够更有自信,多点霸气,就有机会将‘千军万马’修炼成‘霸者横栏’,届时属于你的力量将是现在的十几倍。当然了,那一点也不容易。”

两人继续在大雾里七扯八兜的乱聊,陈木生也大概说了一世,以及腼腆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在东京卖糖炒栗子的难堪往事。

乌霆歼为了让弟弟随时随地保持自我鞭策,对弟弟的态度始终有点过分的严肃。在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乌拉拉身边,乌霆歼显得彪悍跋扈,不可一世,更不多话。

妙的是,这一聊开,对比陈木生的耿直寡言,乌霆歼就变成了主导话题的善言人物。由于陈木生曾救了乌霆歼,又跟久违了的弟弟有一掌之缘,是以乌霆歼对陈木生的印象很好。

或许可以说,陈木生是乌霆歼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J老头说你是他平生最满意的……半成品,可刚刚来不及见识你的武功,等一下敌人出现你就先打头阵吧。”

“献丑了。”

乌霆歼颇有兴趣地说:“对了,你对我刚刚那一招有没有什么想法?”

“简直是不可思议,漫画里的龟派气功也不外如是吧,我是远远不如。”陈木生肃然起敬,说:“不过恕我直言,那种招式似乎不太公平,用在武者对决上好像是对武学的一种亵渎。死在那种招式底下,我想没有武者能够安息。”

“不公平也无妨,反正我杀掉了该杀的人之后,这种武器用不用也无所谓了。”乌霆歼点点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欣赏陈木生的直言不讳。

“不过,那黑色的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感觉不是你的内力修为。”

“只不过是将一些让人做恶的烂命格压缩成炸弹,接着再用我的手臂当炮管射出去而已。如果能控制每次轰出去的能量大小,战术就能更灵活。”顿了顿,又说:“当然了,这武器到了现实世界,肯定要继续补充厄命当子弹。”

此时绵密的雾气从地面冉冉生起,像是大地有了呼吸。

陈木胜有了经验,警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敌人总在大雾后,上次是三大高手联手,这次想来不会少于三个。”

乌霆歼跟着站起,非常好奇可以在这死战空间内遇到哪些故去的超级高手。

“战斗快开始了,我却还没给这武器取名字。陈木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乌霆歼随口问,完全被弟弟那种三八性格给传染。

“……我觉得大龙炮不错。”陈木生抓抓头。

乌霆歼虎躯一震。

察觉乌霆歼脸色难看,陈木生赶紧补上一句:“要是不够威武的话,神鬼大龙炮?魔鬼终结炮?还是言简意赅一点……好大的一只炮?”

“算了,当我没问。”乌霆歼叹气。

凝神戒备,陈木生瞪着大雾,体内的兵器魂魄共鸣出一股熟悉的兵器之气。

远远在乌霆歼感应到之前,陈木生的眼睛已落在左边的大雾深处。

“乌兄,李小龙是你的偶像吗?”

“当然。”

“很不幸,我们得再杀死他一次。”

闻言,乌霆歼瞪大眼睛。

果然,浓雾里缓缓走出一个不断晃动、跳跃、充满精力的身影,正是开创截拳道的武术明星李小龙。

李小龙的左手拎着招牌双节棍,神情倨傲,上半身结实精赤的肌肉,散发出果敢的斗气,嘴巴不停吟着哼哼哈兮的鬼叫。

“……”乌霆歼哑口无言。

但当然不止如此。

陈木生还感应到了枪的神魂。

日本一代枪神,宝藏院胤荣从大雾右侧昂首而出。

眉目坚定,双眼入井,脚步从容,一柄铁枪竟无一丝杀意扰动雾气。没想到当年前来寻求J老头打造兵器时的宝藏院胤荣,修为就有这样的境界。

还有刀。

锐不可当的刀。

“好厉害。”乌霆歼暗暗留了心。

“我从没打赢过这家伙。”陈木生叹气:“一次,一次也没有。”

大雾中间被狂猛的刀气切出一条长廊。

长廊中间,是一个同样拥有剑圣之名的战国武者,上泉信纲。

或许乌霆歼与陈木生都该庆幸,当初前来恳求J老头打造武士刀的上泉信纲,只是刚刚创立新阴流,年方二十三岁的上泉信纲,而非日后达到天下无敌境界的上泉信纲。

双节棍,神枪,圣刀。

慢慢接近闯入死战空间里的两人。

“对了,J老头有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吗?”陈木生握拳,燃引斗志。

“干掉所有的人,每一场都得赢。”乌霆歼狠狠瞪着慢慢接近的三人。

“也就是说,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就得杀了吕布?”陈木生咬牙。

吕布?这可有趣了。

方天画戟,可是J老头毕生打造的第一把作品。

“J老头说,死战空间里的所有武者不过是残余的气,再怎么强也有个限度,说穿了,他们全是无法从战斗里得到成长的傀儡,就连吕布也一样——杀这种纸娃娃,有什么困难?”乌霆歼轻轻抬起右脚,重重一踏。

霸道的内力从他的脚底震撼地表,朝两人接近的李小龙与宝藏院胤荣全都锁起眉头、停下脚步。只有气宇非凡的上泉信纲面无表情地继续接近。

很好,乌霆歼的对手已经决定。

不。

陈木生的背脊一阵发冷。

两人后方的大雾溃散,一点粗暴的火红烧烫了大地,血线般急速接近。

这种绝对不想再遭遇一次的感觉,这种令五脏六腑狠狠地裂开的压迫感。

——第四次了。

那大怪物已战胜了陈木生整整四次,每一次都几乎要了陈木生的命。

乌霆歼赫然转头。

“谁说我是纸娃娃!”

又见方天画戟。

又见,天下无双的吕布。

“好极。”

乌霆歼微笑,真可惜弟弟不能在这里修行。

否则,这个耀眼的战神一定给他搏命练习。

“现在只好由我杀了你了。”乌霆歼横举左拳,狂火捲臂。

陈木生与乌霆歼背贴着背,双手抓着八卦棍兵形。

“那大怪物暂时先交给你,我负责挡住这几个中怪物跟小怪物。”陈木生。

倒拖方天画戟的吕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战空间,死战不休。

战神与魔神的大对决,只剩下一个灼热呼吸的距离。

兴奋不已的乌霆歼突然愣住,一张脸麻了半边。

“弟弟有危险!”

一公升的眼泪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简单说就是乱哭一通。看到蚊子被旁边的人打死,你会哭;打麻将放枪,你会哭;听闻朋友的一个月前失恋,你会哭;看到电视上没有营养午餐吃的小朋友,你会哭到眼睛瞎掉。

特质:多愁善感、容易掉眼泪的你,有一颗温柔的心——虽然有时候温柔到让人想狠狠揍你一顿。此命格的宿主常是艺术家、诗人、没吃阿钙的政客,不过,当然了,也很可能只是个无害的爱哭鬼!

进化:两公升的眼泪、三公升的眼泪、四公升的眼泪、五公升的眼泪、六公升的眼泪、七公升的眼泪、八公升的眼泪、九公升的眼泪、十公升的眼泪(此时已经有明显的集体格现象)。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4)

大雨成海。

自以为势的能量渐渐膨胀。

大地,帮助我吧。

大雨,掩护我吧。

强大的命运站在乌拉拉的背后,静谧,而深缓地呼吸。

历经与暗之牙忍者的地铁大战,刚刚又与倪楚楚、兵五常连番对战,已消耗了乌拉拉大量的真气,如果要使出火炎咒的招数与宫本武藏对干,大概只能支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然而按照乌拉拉原本的个性,与这种超级强者之间的对战务必要倾出全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决胜负,反正这种拿生命较量的战斗,时间越拖越久,胜算怎么可能因此提高?

胜便胜,败便败。

将所有的赌注都丢在第一把,趁对方尚未发挥百分百的战斗力便将他打倒!

临敌之际,乌拉拉有一个想法。

“喂,拿刀的。”

“嗯?”

“真想知道你的耳机里放的是什么音乐。”

大雨里,一道耀眼的火冲出。

逼近刀。

“用火焰包住自己?”宫本武藏留上了神。

是类似白氏的幻术?还是货真价实的火焰?

化成一团火焰的乌拉拉在大雨中破开一条热浪,宫本武藏半试探性一刀斩出。

刀气依旧凌厉,却让善于逃跑的乌拉拉轻松躲过,一下子冲抵面前。

好家伙,宫本武藏暗暗赞道。

“疾龙咬!”另一只手握刀急斩。

在近身对杀的瞬间,乌拉拉身上的烈火就像一件外套,陡然脱离他的身体。

人火分离,宫本武藏的眼睛却还残留着余焰的光,在一时转不过神的情况下,刀气竟本能地斩在残在空中的火焰上。

同一时间,身形倒立的乌拉拉一脚重重踢中宫本武藏的下颚,斜斜冲上的力道直击,剧烈地震动宫本武藏的脑袋。

焰破散,宫本武藏的身体也短暂离开了地平面。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代刀圣竟然会被一脚踹离地面。饶是强如宫本武藏,被重击下颚的结果也跟人一样,空白了半秒钟的意识。

“再来!”

乌拉拉双手轻轻擦过湿淋淋的地面,全身弹簧般往天空弹射,鲤鱼翻身来到宫本武藏的头顶。乌拉拉下脚跟重重砸落,蹬在宫本武藏的脑门上。

碰!

就在即将得逞时,乌拉拉的左脚跟被宫本武藏倒持握把快速挡住,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宫本武藏的眼睛一睁一闭,不知是野兽的自动防御,还是他百年来的实战经验淬炼出的战斗意志。

……啧啧,这个怪物竟然连多一刻的茫然也不愿意施舍。

如果不趁宫本武藏还没恢复百分之百的意识多揍几下,存点本钱,等一下被狂砍的时候就太不划算了。顶多是……脚一不小心被砍掉罢了。

仍在半空中的乌拉拉借着这一撞击的力量,快速回转身体,另一只脚以下勾的姿势朝宫本武藏的下颈轰出。

只见刚刚落回地面的宫本武藏再度用刀柄一挡,化解了这一勾脚。

但,乌拉拉真正的攻击是——

“火炎掌!”

一道火焰从手掌窜出,直接将宫本武藏埋进熊熊烈火里。

乌拉拉翻身落下,正想对全身着火的宫本武藏发动第二波连环攻势时,无数道愤怒的刀气从内裂开了宫本武藏身上的火。

咻咻唰唰,瞬间只剩下了黑色的焦烟。

“……”乌拉拉紧急刹车,不敢往前一步。

雨水淋在眉毛被烧掉半边的宫本武藏身上,他的怒气将大雨撑破。

利用黑暗与光明的快速置换,乌拉拉这一次奇袭非常成功。越是接近野兽本能的武者,就越难招架这种虚虚实实的招数。

只是,这个男人醒觉得速度也未免太可怕。

“好像不怎么公平,你有武器,我没有,你应该多挨我两脚再反击的。”

乌拉拉笑笑,摸着脸上新生的细缝,心脏狂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刚刚摒熄火焰的刀气朝四面八方奔射,也掠过乌拉拉的脸颊。

左手边的自动贩卖机玻璃裂出两道痕,垃圾桶喀拉斜斜对半而倒。

“……”两槓鲜血从宫本武藏的鼻孔流出。

他不理会,任由鼻血淌进嘴唇的沟,将烧焦的IPOD扯下。

——好快的身手。

难掩的愤怒,让宫本武藏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只是,这次的不愉快有些重点上的不同。

“为什么不逃?”宫本武藏瞪着乌拉拉。

“哈,因为我不在这里打败你的话,我会被我哥哥杀掉。”乌拉拉微笑。

香港中环,一栋商业大厦的顶楼天台。

偷偷施放的营火旁,两个坐在吸血鬼尸体上看漫画的小兄弟。

“拉拉,比自己强悍的敌人有三种。”哥哥阖上漫画,《H2》。

“哪三种?”弟弟咬着吸管,喝着维他奶。

“第一种,妖魔小丑。”

“妖魔小丑?”

“遇到这一种,能不打就不打,能逃就快逃。因为在这种敌人面前战败是难堪的屈辱,若侥幸不死,战败的烙印将扭曲自己的性格,阻碍日后的成长。更让人不爽的是,敌人将为此沾沾自喜。”

宫本武藏杀气回敛,双刀反扣,微微蹲踞。

大雨淋在两人身上。

既喧嚣。

又极静。

宫本武藏踏雨而行,双臂倒拖双刀。

“你哥哥教得很好。”

“不客气。”

宫本武藏身形忽停,双刀快斩,无数刀气所经之处雨水纷纷破碎。

乌拉拉两脚一弓,立刻箭出一丈之遥。

两股刀气在乌拉拉原先立足之处交错,爆开,炸出沸腾的水花。

乌拉拉以模仿风的各种姿势避开逼近的刀气,在闪躲中巧妙地接近宫本武藏。

犹如扣扳机,宫本武藏的刀气连发。

哥哥凝视着营火,营火顿时咆哮了起来。

“第二种,恃强凌弱,目中无人。”

“遇到了又怎样呢?”弟弟伸手取暖。

“好敌难求,遇到了这种敌人,须打得刚刚好。”

“刚刚好?”

“试探下自己的极限,诱惑敌人使出绝招,让自己在重度战斗中成长,却在敌人痛下杀手前于缝隙中脱逃。这种敌人,就是让你变强的垫脚石。”

不知何时,乌拉拉在斩碎雨的连环刀气中,抢进宫本武藏的五尺之内。

宫本武藏暗暗佩服,双刀上的刀气却越来越浓重。

“火炎掌!”乌拉拉斜身劈出一道火箭。

“龙,牙!”宫本武藏快刀砍下,刀气切开火箭。

乌拉拉以超高速的体术左跳右跃,从四面八方用火炎掌攻击宫本武藏,而宫本武藏看似被困在火箭阵的圆心,却从容不迫地运刀砍破来袭的火箭。

在滂沱大雨中,刀气有了形,但火焰的威力同时也被大雨压制。

没有人因雨占了绝对优势。

但,战斗的经验就不可相提并论了!

熟悉了乌拉拉的攻击模式,宫本武藏冷眼逮到乌拉拉即将落脚的位置。

“龙卷风!”

宫本武藏长刀旋转刺出,刀气怪异地旋转喷出,将雨水扫除一道大窟窿。

“怪可怕啊!”乌拉拉鬼吼鬼叫,不敢碰硬招架。

仓促侧身闪过可怕的刀气龙卷风,乌拉拉的身后墙壁整个被轰烂。

这一闪,可闪出了大问题。

不再有多余的刀气,宫本武藏的双刀已短身接近。

无声无息,瞬间将乌拉拉的高速体术化为零的爆发力。

这才是,一代刀圣最可怕的兵器接近战!

“破!”

宫本武藏一刀刺出,仿佛将时间之轮给刺穿。

气势所致,雨珠凝而不落。

仿佛落了定,乌拉拉屏住呼吸、堪堪侧身躲过,长刀在鼻尖上划出一道红痕,刀尖刺破末端的一颗雨珠。

当真间不容发。

“钉!”

但武圣的另一刀,却同时反手下钉,如兽牙般刺穿乌拉拉的大腿。

这样的距离,对乌拉拉也是一种机会。

“火拳!”

乌拉拉一咬牙,夹带烈火的正中直拳击中宫本武藏的胸口。

火拳震动,宫本武藏顺势摔出。

刀离血喷,乌拉拉的大腿骨被刀气毁碎。

“哥哥,那第三种呢?”

弟弟问,直接将难看的基本漫画丢进营火里助燃。

哥哥眯起眼睛,深深深呼吸。

营火的团团大火奇异地钻进哥哥的呼吸里。

“第三种,英雄。”

被火拳震到半空中的宫本武藏,顾不得胸口剧烈的气息翻滚,一声傲吼。

“双,龙卷风!”

长刀从高而下,短刀由低冲上,交错的刀劲卷起两道狂猛加乘的气旋。

可怕的气旋爆开大雨,从两翼夹住浑身冷汗的乌拉拉。

大腿骨的碎裂重伤,了断了乌拉拉的速度。

“死不了的,断金咒!”乌拉拉大叫,血咒疾飞。

就在刀气龙卷风夹住乌拉拉的瞬间,断金咒及时捆住全身。

宫本武藏落下,吐出一口热血。

眼前刀气纵横,一声骇人的暴响仿佛轰在四分五裂的金属块上,雨水飞射的珠里饱裹激动的红。

咚。

乌拉拉双膝坠地,两拳紧握,右前左后摆出拳击姿势。

无数刀痕裂进乌拉拉皮肤底,破出热腾腾的血箭。

宫本武藏怎会是刀下留情之辈,毫不犹豫,炮弹般疾向乌拉拉。

一刀,就要直取乌拉拉的脑袋。

“英雄?”

“遇到英雄,你就尽情地战斗吧。”

“……被揍到稀巴烂呢?”

哥哥拍拍弟弟的肩膀。

“没关系,尽管抬头挺胸回来。”

乌拉拉睁开眼睛。

同时,张开双掌。

宫本武藏的短刀掼进一片无法直视的光里。

大明咒。

“不妙!”宫本武藏心中一凛。

视觉被夺取,一个训练有素的意念在宫本武藏的心中快速扩染。

后面!

一定在后面!

“回龙钉!”宫本武藏右手长刀穿过左臂腋下,快速绝伦的回刺。

同一时刻,宫本武藏的左手腕遭到沉重一击。

短刀脱手,冲上天际。

原来乌拉拉根本没有移动位置,而且做好了正面攻击的准备。

“火炎咒,双龙——”

乌拉拉拼尽最后的咒术能量,直接掐住宫本武藏的胸两侧,一口气爆发出来。

“抢珠!”

两条狂暴的火龙急窜上武藏的身躯,将他紧紧锁住,强行飞升到空中燃烧!

“拜托结束了吧。”

乌拉拉看着大雨中的火龙,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便会昏倒。

绅士瑟缩在民宅屋顶上,淋着雨,暗暗祈祷主人的胜利。

冷冽的短刀静静躺在地上。

被火龙紧紧锁住的宫本武藏,其实内心异常地平静。

好久了,都没有遇到这么可怕的对手。

明明实力逊他一大截,这小子却一下子利用他的野兽本能,一下子又利用战斗上的惯性,将历尽百年实战的他揍得团团转。

这也罢了。

自从拥有武圣的虚名后,便没有人能够将他的双刀震离脱手。

简直匪夷所思。

但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愤怒的感觉。

怪了,真是够怪了。

乌拉拉心中惴惴,目不转睛看着天空。

就在快松了口气的时候,两条狂啸的火龙在半空中突然暴成一段一段的火截。

“好厉害的先天刀气。”乌拉拉惨笑,这下吃大便了。

宫本武藏咬着长刀落下,双脚直直踩进湿漉漉的地面,震起水花。

浑身刀伤的乌拉拉看着强悍落地的宫本武藏,连说垃圾话的力气都没了。

胜负底定。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5)

这头野兽所受到的火炎内伤绝对比他外表的烧伤还要严重,不过宫本武藏的伤再怎么严重,恐怕都能轻易地杀掉乌拉拉吧……

捡起地上的短刀,宫本武藏打量着眼前这年纪轻轻的猎命师。

看样子,大概只有二十初岁吧。

比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这个猎命师比他还要刁钻,还要强。

而且这个猎命师,还是没有趁这次的狂暴攻击后逃走。一共错失两次机会。

——跟上次那个养的完全不一样。

从热烈的雨缝中看见这一切,绅士流下心酸的眼泪。这次它不能自私地跃下,与主人同生死,因为它肩负着主人的任务交代,要将一个大秘密传达给乌霆歼。

“喂。”乌拉拉勉强开口。

“?”

“过来啦。”

无言,宫本武藏走近一步。

“再过来一点吧。给你看个好东西。”乌拉拉摇摇欲坠。

宫本武藏干脆大步走上前,长刀平举,直到刀尖戳到乌拉拉的额头。

没有任何预备动作,乌拉拉莫名其妙往宫本武藏的脸面挥出一拳,直中红心。

挨了拳头,宫本武藏脚步不动,连身子也没晃他一晃,只是静静地研究这奇妙的生物。他的长刀直直放在乌拉拉的脖子旁,而乌拉拉维持着刚刚揍出一拳的姿势。

“如果这一拳是‘居尔一拳’,说不定可以赢了呢。”乌拉拉神情困倦。

这一拳不带杀意,毫无力量可言。

正因为这拳柔如落叶,宫本武藏反而没有反应过来,竟让这一拳直直命中他的鼻梁,让他感到一阵苍白空虚的寒意。

手高高举起,杀意如莲汇聚,宫本武藏的刀就要斩落。

“喂。”乌拉拉看着满脸漆黑的宫本武藏。

“还想揍我一拳吗?”宫本武藏揶揄。

对不起,哥哥。

我还是无法认同把自己的生命花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上。

身为一个吉他手,要死,就要死在摇滚乐的舞台上。

“喂,放我一马吧。”乌拉拉说。

此话一出,大出宫本武藏的意料之外。

历经以性命相搏的决斗数百次,从来就没有敢厚颜无耻说出这句话的人!

“你说什么?”宫本武藏睁大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你,你这么强,应该很寂寞吧?”乌拉拉毫不扭捏,气若游丝地建议:“我潜力无限,又有信心继续变强,如果你现在一时手痒砍了我,以后再也找不到我打架怎么办?霸刀一生,好敌难求……这样可以吗?”

宫本武藏合不上嘴巴,手上青筋暴现。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亏我还抱着非常尊敬的心情要杀死你!”

打了一整夜,被砍得乱七八糟,乌拉拉好累,实在好想闭上眼睛睡到天亮——“自以为势”,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大哥,都什么时代了,连你这种古人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听ipod了,生死决斗的观念也要改一改吧。我们又没有仇,切磋一下就伤的这么重,已经很亏了。”乌拉拉连笑都很辛苦:“拜托啦,我真的不想死。”

这算什么?

“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宫本武藏气急败坏,举起刀就要砍下。

“慢!”

一声豪吼,遥遥出现在巷子的右边。

“收回你的求饶!成何体统!”兵五常浑身是伤,口里塞满了巧克力。

一只宝蓝色的灵猫,傲气十足地站在大雨中,陪伴着主人的最后一战。

这个拿着十一节棍的武痴,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吃了一堆巧克力后,便又拖着可怕的伤势走了回来。

只因为,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命,是靠族人的叛徒所施舍的。

“宫本武藏!我们的架,还没完!”兵五常粗着喉咙大吼,又从口袋里塞了一把巧克力进嘴里大嚼。另一只手,自然是抓着十一节棍了。

宫本武藏侧脸冷冷看着这个手下败将,对他来说,这种去又复返的模样才有武者的风范,让他对这个时代安心不少。

“他妈的真大白痴。”乌拉拉终于无力,斜斜跪下,埋在红色的雨里。

宫本武藏一脚踩在乌拉拉的肩上,瞪着他:“你这么说,对得起你那即使丧命,也要拼命赶回来救你的朋友吗!”

乌拉拉流出无奈的眼泪,半张脸埋在雨水里。

“生命多么美好,硬要死,还不如一开始我就别插手,妈的。”

“你挺身而出,不就是你对他的义气吗!”宫本武藏气得发抖,咆哮:“现在否定你的义气,那我们刚刚打得这么精彩,难道是一场笑话!”

“我的义气,真不想用在不想活的人身上。”乌拉拉的眼泪无法收止,含糊不清地说:“……即使我现在连话都说不好了,但我还是拼命想活下去啊,活下去多好啊,你们这些老是杀人的战斗狂是不会懂得……如果我有下跪的力气,要我向你磕头都可以。”

宫本武藏愣住。

毫无疑问,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继续听他的胡言乱语下去,自己一定会发疯。

“我跟你打!”兵五常又是一吼。

“你等着。”宫本武藏心乱如麻,但握刀的手却失去了力量。

难以置信。

这家伙在哭。

把我打成重伤的家伙,竟然在哭。

“别哭,不准哭!”

“……我不哭的话,你就不杀我了吗?”

“我叫你住嘴!”宫本武藏大怒,在空中乱挥刀。

“拜托啦。”

“你有武器,我没有,这样真的很不公平。”乌拉拉很尽力打嘴炮逃命。

真的是,又爱哭又爱啰嗦。

巷子的左边,突然有个撑伞的路过人影。

那娟秀的人影怔怔地看着这边,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日夜挂念的男孩。

雨伞摔落,人影冲来。

宫本武藏的刀不由自主停顿在半空中。

看着乌拉拉跪倒在地的背影,女孩往这边不顾一切惊慌跑来。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擅长杀人的宫本武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尤其这个女孩的身上不仅没有杀气,从脚步的声音听来,甚至连一点武功的底子也没有。

有的,只是惊慌与泪水。

乌拉拉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女孩跪倒在乌拉拉面前,双手打开。

“让开!”宫本武藏很局促。

女孩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大声咿咿呀呀,拼命看着表情错愕的宫本武藏。

“快让开!”宫本武藏斥道。

一刀往旁边斩去,一户民宅屋顶竟然给刀气劈裂。

“啊啊啊啊啊……”女孩淋着大雨鬼叫,猛摇头,大哭挡在乌拉拉面前。

神谷。

神谷莫名其妙地来了。

乌拉拉在泪水满面中,忍不住笑了。

他在神谷体内埋下的“朝思暮想”命格,将神谷从遥远的东京带到这里。

带到神谷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原来,我的强运……”乌拉拉笑得很开心:“就是神谷你啊。”

神谷的哭泣,让宫本武藏整个伏住,思绪回到遥远的数百年之前。

初恋情人阿通的悲伤笛声,也挽留不住他好战的性格,跟他手中的狂刀。在阿通被劫村的浪人杀死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千里之外竞逐武圣的虚名。

等到阿通的死讯传到宫本武藏的耳后,他就真的,只剩下战斗了。

只剩下战斗了。

若能使时光倒流,宫本武藏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吗?

脚底下这个没有志气、狂想活下去的男孩,显然跟他走在不一样的路上。

刀回鞘。

“我最讨厌女人哭了。”宫本武藏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踩在回忆的雨水上。

听闻阿通死掉的那天,也是大雨。

双手垂摆,宫本武藏与大嚼巧克力的兵无常交身而过。

宝蓝色的灵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喂!”兵五常大喊。

但宫本武藏根本就懒得回头,只是摔下一句话。

“找个女人吧,丧家之犬。”

众月拱星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八十年

征兆:老是能跟名人交往的你,我们应该叫你“名器”吗?即使不常泡夜店,光是在捷运上打个PSP就能与名人邂逅、进而交往。也许你本身不是个追星族,甚至不了解现在与周杰伦交往的人是谁,但那些习惯掌声与赞美的明星们却常常为你疯狂。

特质:宿主不见得帅或很漂亮,但总是在举手投足间散发独特的魅力,吸引特定眼光的名人,让那些名人彼此成为表兄弟或表姊妹。

进化:逢龙遇虎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6)

长夜殆尽。

嚣张的雨水终于筋疲力尽,从街头收到巷尾,毫不废话地落下最后一滴雨。

廉价旅馆的双人小房间,血腥的咸味塞满了空调系统。

扎起干净利落的马尾,卷起袖子,神谷一下子放热水,一下子拧干毛巾,一下子帮忙旋开饮料的盖子,忙东忙西,像个妈妈照顾着两个硬把自己玩坏掉的男人。

忙碌中,神谷回想起前几天与乌拉拉分开后,便参加了学校举辦的关西毕业旅行的情形。说也奇怪,无法言语的神谷在学校一向自闭,毕业旅行这种嘻嘻闹闹的场合她是从不参加的,但或许是想起了曾经跟乌拉拉为了猎取“自以为势”来过关西大阪,又或者根本是因为知道乌拉拉人在关西,神谷竟莫名其妙地缴了报名费,搭上了学校巴士,在根本不熟悉的同学群中选了个角落戴上耳机。

一到关西,在饭店放好行李,与同学格格不入的神谷,很自然就脱队了。

……真的很奇怪,店里爱搭讪的怪叔叔来来去去,乌拉拉明明也不过就是个常到店里看漫画的白目常客,神谷却无法抗拒对乌拉拉的意念。

如果只是单纯解释成少女的爱慕之意,也未免太小看了神谷。

毋庸置疑,这个大男孩代表了危险。尤其看过今晚的画面更可以确认这一点。

他的一切一切就像一只黑色神秘的恐怖箱,装着骇人的深沉秘密。

越是接近他,就像一步步踏进沼泽的深处,一步步接近潜伏的鳄鱼,泅泳的巨蟒、通往地狱的漩涡泥沼,带再多的装备都没有用;而且,根本无法预知自己会被哪一种危险给吞噬。

但男孩也代表了自由。

洒脱的性格,热爱生命的真诚,都让乌拉拉在黑暗的迷雾里,充满了光。

那是神谷一直向往的,救赎的光。这股向往再见到光的意念,驱动了乌拉拉赠与的“朝思暮想”,而神谷“朝思暮想”的能量,遥遥与乌拉拉“自以为势”的能量相呼应。

当所有条件都具备的时候,在最适合的时机,产生最适合的撞击。

然后,命格彼此充满足了彼此。

男孩遇到了女孩。

乌拉拉在与神谷分开前,用戏虐的表情、认真的口气,引述漫画《二十世纪少年》里的经典对白,向神谷说:“不要卷入这种事,普通的活下去也很重要。”然后就潇洒地离开。

现在,乌拉拉却很满足神谷的出现。

即使是在自己最糗的状态。

一根沾湿了的棉花棒,放在乌拉拉缺乏血色的嘴唇上。

“谢谢。”乌拉拉笑了笑。

“……”

“谢谢你想我,我很高兴。”

“……”

神谷掉下了眼泪。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7)

至于兵五常。

兵五常暂时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要乱发疯、跟着这两个人躲到这间烂旅馆疗伤——那个连走路都有问题的大逃犯,甚至还是自己帮忙搀扶的。

事实上,也没有力气想。

半小时前兵五常力气放尽,连个薯片都拿不好,还得仰赖神谷将整条美乃滋挤在他的嘴巴里,强迫他慢慢吞下去。

身边两个空空如也的家庭号酪梨牛奶的包装,与几条神谷帮忙撕开的巧克力铝箔包,兵五常虚弱的吃吃吃、喝喝喝,偶尔看着躺在床上的大逃犯在生死边缘喘息。

把这种英雄末路的疲惫摊给别人看,实在不是兵五常的行事风格。

遍体鳞伤的乌拉拉更惨,连坐都坐不好,大字形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干巴巴瞪着被灰沾满的天花板,不敢合眼。乌拉拉生怕一旦睡着,就再也醒转不来。

“哼,你们乌家出了你这种子孙……”兵五常背靠着墙,斜眼看着乌拉拉。

虽然断金咒的效力不够强硬,但身为用火为名的猎命师家族一员,竟能将外族的断金咒练到瞬间全身裹咒的阶段,中间的苦功实在无法想象。

先不论习咒的功夫,光是“决定学习外族的咒术”所舍弃的自尊心,就是兵五常这种武斗狂不能接受的事情。

“……”神谷拿着剪刀,像上次那样小心翼翼剪开乌拉拉的衣服。

破碎的衣布下,好多伤口都渗出了与血水,与衣服的碎片黏合在一起,如果硬生生撕开,一定会血肉模糊。但如果不撕开,等到伤口结痂愈合后再处理,还是免不了一番皮开肉绽。

一时之间,神谷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神谷手中的剪刀竟然卷曲起来,一股无形的刀气从伤口迸出,还切伤了神谷的手。

“……”神谷吓得脸色苍白。

蹲在窗口的绅士一声哀鸣。

宫本武葬的刀气何其凶猛,竟然不只是在断金咒护卫的皮表留下伤口而已,锐不可当的刀气还滞留在乌拉拉的皮肤底下,就像无数条紧绷到极限边缘的弦,只要被轻轻拨扰,立刻就会发出可怕的断裂。

不,不只是那样。

“可怕……你这个通缉要犯竟然能将刀气裹住,不让刀气往内脏里钻。”兵五常微微讶异,嘴巴就着吸管,猛喝高热量的巧克力调味乳。

乌拉拉苦笑。

以他的能力,到了现在已是极限的极限。

“神谷,带兵五常到洗手间躲一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乌拉拉开口。

神谷不解,但还是转身扶起了兵五常。

“绅士,你也一样。”

绅士垂下头。

“去。”

绅士只好从窗边跃下,一溜烟钻进洗手间。

蹒跚地走到洗手间前,兵五常看了乌拉拉一眼。

这大逃犯的身体不自然地拱了起来,好像快要被某种力量从里头撑破似的。

“快点,我好像快要压制不住了。”乌拉拉咬紧牙关,一滴冷汗从鼻头冒出。

迸!

一股刀气从脚底板的伤口挣脱激射,将床前的电视荧幕扫出一道黑色裂痕。

兵五常心知肚明,以这个大逃犯的现状,根本不可能把刀气全数逼离身体,此刻一旦解除封锁刀气的内力,刀气一定会没有方向性地爆开,除了往体外飞射,也一定会再将五脏六腑剁成稀巴烂。

迸!

又是一条残留的刀气从乌拉拉的嘴唇裂开,带着血水与断牙喷溅到天花板上。

“喵。”

绅士害怕地缩成一团黑,浑身发抖。

妈的,最不想看到担心受怕的灵猫了。

兵五常轻轻握拳。

——刚刚“天医无缝”作用后,还有一点气力可以导引内力吧?兵五常暗忖。

将快要哭出来的神谷推到洗手间里,兵五常摇摇晃晃走到乌拉拉身后,一把将他抓直身体,径自坐到乌拉拉的身后。

“逃犯,打起精神。”

兵五常勉强抬起双手,一手紧贴乌拉拉的颈椎,一手按着乌拉拉的背窝。

“喔,你要帮我喔?”乌拉拉痛苦地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大逃犯就是不肯安安静静地接受帮助吗?

不理会硬要讲话的大逃犯,兵五常深深一吸气,缓缓地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注在乌拉拉的丹田气海,而乌拉拉虚弱空洞的气海一接受外来真气的援助,立刻震动起来。

“准备好了,就慢慢开始吧。不要一次释放出来,你承受不了。”

倾气而为,兵五常的眉心渗出冷汗.

乌拉拉缓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观想体内真气运行的经络。

真不愧是长老护法团,短短时间内就用“天医无缝”凑足这么可观的真气。

来吧,加上我稀薄的内力,这是我们第一次联手!

迸!右肩上的刀气削出。

迸!迸!左膝上的两道刀气削出。

迸!迸!迸!迸!迸!迸!左大腿上的几道刀气一齐爆开。

迸!迸!迸!迸!迸!迸!迸……

十分钟后,刀气尽泄,乌拉拉睁开重若千斤的双眼。

兵五常鼻息粗重,头顶隐隐有一股白色蒸汽盘绕,颤抖的双手缓缓离开乌拉拉的身体。乌拉拉的背脊与颈椎上,都留下淡淡的红色掌印。

许久,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喘气。

没有了刀气的迸迸声,洗手间打开一条缝,神谷像小偷一样探出头查看。

绅士焦急地从门缝中窜出,俐落地跳到乌拉拉的面前仔细端详。

房间四面都是细微的裂痕,好像刚刚有两帮没钱买枪的古惑仔在里头互砍过似的。两个重伤的男人座下的床垫也不能幸免,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黄的棉絮。不过神谷没有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是松了口气……既然连火都可以凭空变出来了,“将伤口深处的刀气给逼出来”这种事,一下子就可以习惯了吧。

乌拉拉啪地倒下,头陷进两腿之间。

“喂!”

“你别跟我说话。”

“你人不错耶。”

“……住嘴。”

兵五常挣扎着要下床,但经过刚刚这么一折腾,两腿根本虚浮无力。

“……”神谷伸出手,将兵五常小心翼翼搀扶下床,移到他最自在的墙角。

乌拉拉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绅士缓缓舔舐主人冰冷的手指,想要帮上点忙。

兵五常看着乌拉拉的背。

没了瞬间夺命的刀气,现在一切都得靠那大逃犯自己的“命”了。

不,可恶。

“天医无缝”虽然是非常罕见的奇疗命格,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有始有终,盈亏圆缺。如果完好如初的“天医无缝”是在那个大逃犯的身上,现在他只要狂吃东西,就一定不会有事,但是自己偏偏已经将“天医无缝”的能量消耗泰半,如果现在转换命格,那就两个人谁也别想活下去。

偏偏这个“天医无缝”,这还是那大逃犯没头没脑送给他的!

边想边生自己的气,兵五常发抖的手指连一块奶酥面包的塑胶包装都打不开。

“……”神谷蹲在兵五常面前,帮忙拆开包装。

连个简单的包装都拆不了,混蛋,又出糗了。狼狈的兵五常想避开神谷关切的眼神,却发觉自己无法将视线,从这位散发母性光辉的女孩脸上移开。

神谷轻启嘴唇,却只是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好像在问兵五常什么。

“你是想问,那逃犯的伤会不会有事吧?”

神谷点点头。

“暂时死不了。”兵五常不想骗神谷,直截了当说:“等一下,就很难说。”

神谷难过地双掌合十,企求似的看着兵五常。

“对不起,到了现在,你就努力相信他吧。”兵五常坦率地说,将奶酥面包塞满自己的嘴。满到,再也无法多说一句残忍的话。

神谷低下头,快速擦去眼中的泪水,道谢似向兵五常浅浅笑了笑,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照料乌拉拉的岗位上。

兵五常慢慢啃着奶酥面包,看着神谷用热毛巾擦去乌拉拉唇上干凅的血渍。

拿着刚刚从巷口24小时药局买来的棉花棒,神谷一边清理可怕的伤口,一边擦拭眼角的余光。整包的棉花棒,很快就只剩下了半包。

热毛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眼角擦了又湿,湿了,又擦。

棉花棒没了。

满地空荡荡的食物包装。

远处的天空裙摆,渐渐从深蓝渗透出处晨的光芒。

如果小子要得救,唯一的希望……

进入最后无意识、无节制自动进食高热量食物的步骤前,兵五常伸出手。

古怪的旋律中,掌底奇光乍现。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8)

祁连山上,初春雪融。

雪水化进了风,风冻如刀。一道道刻在刚满十八岁的兵五常脸上。

“这算什么啊……”

顶着阿兵哥似的大平头,兵五常呆呆拿着由精钢打造的九节棍,看着站在对面的姐姐,兵仪。

面无表情的兵仪手中拿着一模一样的精铁九节棍,重量均等,长度相仿,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对九节棍的见解一向南辕北辙。

对于这见解的歧异,谁对谁错,很快就会用生死得到解答。

严厉的父亲,兵长征,傲气十足站在三个祝贺者中间。

祝贺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兵家的成年礼,一向不需假手他人。

莫名其妙的故事说完了,时间也到了。

“爸爸很公平,对你们姐弟的传艺谁也不偏废,谁的招式使错了,我两个一起打,谁偷懒,我两个一起罚练到天亮。蜈蚣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你们都一样熟悉。”兵长征豪气十足地站在大石头上,身旁地上插着条黑色的长棍。

九节棍靠在兵仪细窄的肩膀上,双手灵活的将长发扎好,马尾。

兵五常呆呆地陷入莫名其妙的诅咒故事里,无法回到现实。

“开始对打吧!”兵长征朗声大笑:“活下来那人,才有资格超越我,将蜈蚣棍法的力量推升到新的境界。创造出比九龙九闪更强的招式!孩子们,杀死对方吧。”

轻轻吐出一口气,兵仪露出自信十足的笑容。

“不要小看女孩子哦!”她笑了。

兵仪的棍,像条飞蛇扑在兵五常的脸上,用清脆的痛苦将他拉回现实。

接下来所有的战斗,兵五常想忘也忘不了。

九天连雨。

九龙九闪。

九转横杀。

九曲十八拐……

平时与自己一起做战斗练习的姐姐,所有的招式,所有的运劲,乃至最基础的气势,都远远胜过平日的她。

相似,但强上太多,却又强的不温不火。

矫柔棉碎,细水长流的兵仪棍法将兵五常的张狂之气悄悄封印,每每兵五常想靠蛮力挣脱这种要死不活的对决局面,都被姐姐这种不疾不徐的棍法给抹消。

有力发不出,有苦自难言。

“别放弃哦,越是困难就越要冷静,冷静,才能感觉到姐姐的呼吸。”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接下来这十招会比较重哦,是男子汉的话就撑住吧!”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你的呼吸乱了!压低姿势,找缝隙喘一口气!”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不要存有侥幸,敌人是不可能被这种杂乱的招式击倒的。”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兵仪游刃有余,竟开始在出招之际提醒兵五常。

难道这就是实战与训练的不同?只小姐姐十一个月的兵五常,渐渐无法招架姐姐绵绵不绝的攻势,节节败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

兵仪的脸上盛开着满足的笑容。

“……死就死了,但我绝对不要死在这种表情之下。”兵五常恼怒,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发起最后的蛮劲。

兵五常甘冒内伤,憋住一口气,强行用刚猛的滚式强出一条缝。

只要一条缝,或许就是转机!

弹开姐姐的棍,蓄力一跃,兵五常抽起九节棍,棍尾巴远远映着烈日的光焰。

来了!

“这么快,就要决胜负了吗?”兵仪有点失望:“还以为可以玩久一点。”

真气震动全身精窍,居高临下的兵五常瞄准底下的姐姐,怒喝:“睁大眼睛看着——九龙九闪!”可怕的棍,空袭警报。

不料兵仪只是抬头笑笑,缓缓放下最佳的战友九节棍,率性地解除身上的护体真气,任由兵五常的九龙九闪狂暴地轰击自己的身体。

兵五常惊骇莫名,脑中一片死白。此时已收势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黑棍带起九道闪电般的波浪,一道接一道敲碎姐姐的五脏六腑,捣裂姐姐的皮骨,眼前一片零碎破散的红雾。

不知是怎么落地的,待兵五常回过神时,兵仪软绵绵的身体已靠在兵五常的肩上,兵五常全身发抖,心脏紧绷,鼻子里蓄满无助的酸楚。

兵仪的呼吸很薄弱,弟弟的胸膛就像岩石一样坚固,连心跳都像岩石。

“……”兵五常闻到姐姐挥洒汗水后的发香。

“把头发留长,会比较有女人缘喔……”兵仪的手指,轻轻刮着弟弟湿透的背。

“……”兵五常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名祝贺者点首示意,转身就走。

这是爸爸最后一次用正眼看他。

第十卷兄火弟雨·之章(9)

兵五常的体制强韧,只昏迷了三个多小时就苏醒过来。

醒来时,兵五常的喉咙里塞满了难以下咽的泪块。

“兵家的棍法还是传给男孩子的好……。”

靠着湿透的墙,兵五常喃喃重复着姐姐临死前的话语。

什么传给男孩子的好?这算什么?如果蜈蚣棍法是由姐姐继承的话,蜈蚣棍法的力量一定可以达到“十三龙十三闪”的境界,那样的境界,说不定能打败宫本武藏吧!

身上的伤已经死不了,但兵五常还是虚弱地不想动,深深呼吸,体内的天衣无缝已经累垮了,至少需要半天的休养才能回复命格的运作能量。这一深呼吸,兵五常感觉到鼻子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伸手摘去,发现是一张写着娟秀日文的纸条。

“做恶梦了?”显然是神谷贴的。

兵五常满脸通红,瞥脸朝床的方向看。

不修边幅的阚香愁坐在乌拉拉旁边,自在地吹着口哨,手里遥控器转换着电视上的节目,不停地随兴切换,切换,切换。

乌拉拉睡的香熟,仔细听乌拉拉的呼吸虽弱,但底音稳健,似乎已没有大碍。

“……”神谷笑嘻嘻递给兵五常一个刚刚买回来的三明治,手指询问地戳了戳。

一夜未眠的神谷,脸上都是幸福的疲倦。

“嗯,谢谢。”兵五常点点头,接过三明治。肚子的确又饿了。

此时阚香愁撇过头,满不在乎地看了兵五常一眼,随即又回到他的电视世界。

失去意识前,兵五常释放出灵猫海洋之心,要海洋之心想办法找到这个不受任何约束的“猎命师”。看样子,海洋之心不只找到了関香愁,而且这个不知道“洗澡”两个字怎么写的脏人,也真的“出乎意料”治疗了乌拉拉。

因为,兵五常知道阚香愁的灵猫体内,有着最惊人的“回天”命格,只要乌拉拉一息尚存,回天就能将他从阎王的生死簿里除名。

至于阚香愁,更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疯到去帮助敌人的混蛋猎命师。

“不要误会了。”

“?”

“挺好了。”兵五常咬着三明治,冷冷地看着阚香愁布满胡渣的侧脸:“我只是不小心欠了他东西,等到我还清了,就会杀了他。”

“哦。”阚香愁回答的不痛不痒。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欠有还……如果欠了死人东西就麻烦了。”

“随便你啊。”

那种回答,那种要直不直要躺不躺的坐姿,让兵五常很不爽。

非常非常地不爽。

“倒是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兵五常矛盾地问,态度居然很强硬。

“如果你叫我吃大便,我是吃咧?还是不吃咧?”阚香愁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咧开一张酸酸的臭嘴,说道:“就算大家一起吃大便,嘻嘻哈哈,我还是想闪的远远的咧!”

“我宰了这个大逃犯,第一个找你单挑。”

“单挑太累了,我直接输给你吧。”

兵五常又想回嘴,却见神谷蹲在他旁边用毛巾擦拭地上的黄渍。

猛地,兵五常觉得湿的不像化,一股寒意从两腿之间哆嗦上来。

原来兵五常进行无意识大量吃食的时候,体内的新陈代谢比平常要快速百倍,饮料没也节制地猛喝,水一下子就涨满膀胱。涨满了,到了极限,身体自然不会放着不管等它,于是便顺从你的渴望,畅快。

一次又一次的。

放着臭臭的水不管怎么行?神谷当然是一次又一次地擦。

好想死!

宫本武藏干什么不在那个时候把我杀了!

兵五常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看神谷擦拭地上的画面。

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小说加阿兹克卡会说:“事情一旦开始糟糕,就会糟糕不完,之后必然有脱肛,这是连偶像少女歌手都无法避免的命运。”

所以更坏的状况正浩浩荡荡发生。

兵五常这一吃惊,动了腹部里的浊气,一股便意排山倒海而来。看看满地的食物空包装,便能想象肚子里的大便至少有七、八公斤重,如果在这个时候大爆发,兵五常的自尊心一定整个坏掉。

他挣扎着要爬起,目标厕所,却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便意加剧。

神谷放下毛巾,伸手来扶,兵五常却惊骇莫名地拍掉神谷的手。

“阚香愁!”

“干嘛?”

“拉我!”

“小姐拉就可以啦?我用了‘回天’,可累着咧。”

“快过来拉我!”兵五常满脸通红,简直就快要哭了。

阚香愁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走过去拉了兵五常一把,将他扶进了洗手间。

阚香愁一走,兵五常便一个人跌坐在马桶上,伸脚将门踢上。不一会儿洗手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噗噗声响,噗的神谷耳根子也红了起来,真难想象兵五常现在是什么表情。

电视机前,阚香愁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快速切换遥控器。

洗手间里的夸张噗噗声停了,阚香愁不断切换新闻的手指,也停了。

新闻一台。

“……一周美国境内多处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尚未落幕之际,停泊于日本横滨军港的第七舰队亦遭到攻击,连日国际局势的不安引起诸多联想,联合国今日表达严正关切,希望事件能够早日调查清楚。美国总统获得国会授权,在一小时前宣布紧急戒严,国会并着手制定公民疫苗法,亦对抗恐怖组织接下来可能发动的大规模病毒战!”

新闻二台。

“……针对横滨军港发生恐怖袭击造成美国第七舰队重大伤亡,上周才前往靖国神社参拜的日本首相表示遗憾,并指出日本军方的虎丸号也在恐怖袭击中沉没,两百多名海军官兵因此丧生。面对国际社会的质疑与舆论压力,日本首相严正驳斥了日本在横滨恐怖攻击事件中的嫌疑角色……”

新闻三台。

“……各位观众从空中画面,可以看出多尼兹上将率领的第七舰队第二分队,所遭受到巨大的毁灭性伤害,没有一艘幸免于难。据熟知内情的人士澄清,攻击第七舰队的飞弹的确是从兰丸飞弹指挥中心所发的,除了最新的隐形鱼雷,还包括四十到六十多枚地对地导弹,大约在两分钟之内就毁灭毫无预警的第七舰队,究竟这些飞弹为何会从兰丸……”

新闻四台。

“昨天开始,世界各地重要城市,如纽约、旧金山、伦敦、北京、上海、台北、多伦多、巴黎、柏林等,已出现大批抗议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的民众,反战团体并包围日本大使馆,激烈诉求日本将调查报告早日公布于世,并抨击首相必须为此下台负责……”

新闻舞台。

“油价节节高升,已来到三百美金一桶的历史新高,黄金与现货价也突破了新世纪以来的高价,国际股市一蹶不振,专家指出国会正在研制的‘公民疫苗法’令人费解,已经引起美国民众巨大的恐慌,道琼指数大跌了一千多点,那斯达克四指数更一举跌破了五百多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政治性干扰,目前仍是无解……”

切回新闻一台。

“两个小时前,北约主张对日本发动防御性攻击,但这样的声明已经遭到联合国的强烈谴责,南韩更因此加强部署了北韩三十八度界限的地对空防御导弹,表示绝不允许任何颗个声称飞往日本的飞弹越过南韩领空,如果有任何以外的冲突,北韩都将为此负责……”

切回新闻二台。

“在现在的新闻画面中,数百万美国民众聚集在各大城市广场前,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政府官员针对‘公民疫苗法’发表的解释。究竟什么是公民疫苗法呢?究竟公民疫苗法将对美国的社会产生什么冲击呢?本台特别邀请到三位法律,国际情势,与生技专家为您深入分析,首先这位是……”

阚香愁吹着口香糖泡泡,打了一个嗝。

“好好笑啊,这个世界哦……”

金牌球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二十年

征兆:你可曾注意到,你的笑话没人笑?你可曾注意到,当你很努力要幽默、想将尴尬的气氛炒热时,却往往将众人推向斜线地狱?当大家都在告别式上哭成一团时,你竟然会冲到遗体旁猛摇死者,大叫:“喂!阿鬼醒醒!醒醒啊阿鬼!老师已经在点名啦!”……别担心,别害怕,只要口袋里有钱,请拨打这个电话0949-090-000(你就素冷,你好冷,冷冷冷),会有专门的猎命师到府为您摘除!

特质:命格吃宿主周围尴尬气氛茁壮,丝毫不管宿主的感受。在战斗是使用此命格,敌人会情不自禁大气冷颤——不过绝对不会让你变强!

进化:冰冻三尺(朱方青,台北永和,已经可以吃掉的十九岁)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1)

东京,晚风呜咽着这国度即将面临的命运。

黯淡的月光洒在废弃的、即将在下个月拆除的百货大楼上。

老旧的水塔融了一个奇怪爪样的大洞,地上坑坑疤疤。

莉卡站在百货公司顶楼天台上抽烟,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一个钟头就到了。

第三根烟烧尽,第四根烟冒出火星。

从这个高度可以避开所有城市电眼,摆脱所有可以的跟踪,也能获得短暂的宁静,让莉卡奢侈地在脑海里勾拾回忆。

只有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莉卡才会想起她另一个名字。

想起俄罗斯的冰天雪地,想起安全第一的铁血之团。

想起所有被藏在冷漠背后的快乐,想起所有失去快乐的冰封冷漠。

想起,那个默默无语,用军刀承受庞大误会与疯狂憎恨的男人。

几年了,萨克睡得还好吧。

每次想起那男人卑微的愿望,莉卡的眼睛就会出现寂寞的颜色。

有人说,眼泪是灵魂的血。

请Z组织帮他毁容的时候,莉卡刻意请执行手术的医生团队将控制泪腺的神经一并破坏,好让她的感情变化埋的更深,更让她的胆怯埋得无影无踪。

但失去了泪水,很遗憾,却没有夺走莉卡的情感。

将烟随意往后一抛,莉卡抽刀,回身反手一‘甩’。

嗡。

燃着火光的烟头在与刀锋接触之前就被风压捣熄,宽厚的刀锋从中削破,在空中爆出红虫般的无数烟丝,烟丝四散,如最后的烟火。

嗡。

莉卡的长刀平整指着水塔,一股寒气吹进了塔里怪洞,刀身隐隐有金属低吼之声。流动月光的晚风一吹,软弱无力的烟丝消散。

“还得更快才行。”莉卡迥甩长刀,有点不满意刚刚的速度。

还得更快,更快,才能敲进“刀气”的境界,让甩击更有威力。

屏气凝神,莉卡轻轻振动身体,在律动中甩出一道浑厚的流星。

嗡。

嗡。

嗡。

虽然没有超越空间的刀气,但刀质浑厚刚猛,奇怪的嗡嗡声响潮满了顶楼天台,风声大得惊人,莉卡跃动身体的节奏却越来越快。

为了避免吸血鬼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这几年她除了持续锻炼锁链刃球的威力,更添加了另一个拿手兵器——比一般长刀还要更长三分之一的武士刀。

半路学习另一种兵器,身体不由自主将原本使用锁链刃球的习惯带进武士刀里,连武士刀的设计也与众不同,除了刀长,刀刃得厚度从刀柄渐渐厚至刀尖,重心上移,挥刀轴距扩大,让莉卡快速上手,把武士刀当作无法变更长度的锁链刃球用。

这一练,竟也另辟蹊径。

莉卡的拨刀术有别与传统日本武士刀的居合术。

居合术以豪迈的腕力为主,肌肉爆发的速度取胜,在拨刀的瞬间锐步倾身、果决稻短与敌人之间空间——干净利落地一刀决胜负。

这是刀速。

莉卡的拨刀却是后发先至,以缓盈、倾斜、甚至破坏身体的平衡,达到在甩击末端加速的效果,这样的甩刀攻击反而必须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击不胜,再接再厉,狠狠限制敌人的招式。

这是刀质。

练到第六十四刀时,一颗苹果从左侧平空飞来,在剧烈的风压阵中徒然一滞。

“……”莉卡瞳孔一缩,收刀轻轻往后一跃,警戒地看着四周。

苹果不知何时已爆开,果肉泥碎。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年轻女子,大大方方站在破了大洞的水塔上。

紧身衣靠近灰色领子的缝口,有个银色的小小Z字。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2)

女人眨眨眼睛,灰色的瞳孔显的有些空洞,不管莉卡看了几次都不习惯。

怪了,正在挥汗练刀的自己,感官能力应该会更敏锐才是,怎么可能让这个女人怎么接近自己还没有察觉呢?尤其早已知道Z组织会在约定的时刻派这特务跟自己密谈,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让这个女人“渗进”了自己的三尺之内。

真不舒服的感觉!

“真不愧是适应良好的卧底——真厉害的刀法,仅仅八年,你的刀就达到这样的境界。”灰色的女人啧啧,缓缓蹲了下来:“再不久,就能追上你的锁链了吧?”

“无声无息,是怎么办到的?”莉卡瞪着她。

蹲在水塔上的灰色女人没有什么存在感,好像一团著了些水彩颜色的空气。

察觉到莉卡的不悦,灰色的女人反而笑了出来,那声音标示了她的存在:“别害怕,这样能力不可能伤害到你的,至多,只能轻轻松松地接近你罢了。”

“Z组织让我紧急约见面,只是为了赞美我的刀?”莉卡言归正传。

早已将东京地下皇城七成五的兵力布置图交给了Z组织,但Z组织似乎还没有发动绑架徐福的实质作为,让她颇为不悦,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如果东京血族的兵力因此重新配置或加重,调查的工作就得重新来过。

“当然不是。我身上这个隐匿气息的能力,就是凯因斯要我拿给你的好东西,喏!”灰色女人拿出几管发出奇异光彩的微量针剂,往下一丢。

莉卡接住。

“这是命格药水,凯因斯管它叫‘隐藏性角色’,只要注射进你的体内,就能帮助你在地下皇城里行走自如,就算是被看见也等于看不见——不过你得尽量保持平淡的心境才行,如果动了杀念,在那瞬间就会被发现喔。”

莉卡仔细端详手中的药水,这个世界上竟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应该说,Z组织竟然能将只有猎命师才能自由作的玩意儿,做成这种廉价药水,简直匪夷所思……

“这东西有时间限制吧?”莉卡将视线从药水移到水塔上方,却花了两秒才将视线定焦在灰色女人的身上。

真是让人不安的能力。

“注射后差不多就会立刻作用,运气好的话,大概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的效用,不过谁知道呢?”灰色女人耸耸肩,说道:“记住,这命格药水可不是正常拿来吃的东西,即使脱离了实验阶段还是很不稳定,如果运气不好拿到根本没有作用的药剂,莉卡,你可得跑快点。”

如果是Z组织,一定能将锁住徐福的结界破坏,将徐福五花大绑到实验室吧?

莉卡将这几管命格药水放进腰袋,心中已打算要利用这几管药水潜进地下皇城深处,想办法在命格药水的能力过期之前,找出困住徐福的结界位置——剪龙,只不过地下皇城错综复杂,花了八年的卧底,也不过拼凑出七成五的大概,像无头苍蝇一样地瞎找,结果不难想像。

“不过莉卡,你现在很执卓要拿到东京十一豺的身份吧?”

“传说在入选东京十一豺之后,徐副会亲自在入选者的脖子上咬一口,以激发入选者的战斗潜力。”莉卡不否认,很认真地说:“如果能跻身东京十一豺,我就能接近徐福,亲眼确认他的状态。”

“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在杀死猎命师的战斗中得到胜利才行吧?”

“杀死猎命师,很不容易。”

莉卡想起上次那两个被自己与Z组织一流刺客围攻的猎命师,真是好本领,竟能在那种连续不绝的攻势中勉强支撑,最后出现的那个老者更是压倒性地强,如果不是自己逃的快,恐怕也会跟那些Z组织刺客一样,被雷电烧成焦炭。

“凯因斯说得对,你需要这些。”

灰色女人将挂着一排命格药水的腰带丢下,莉卡接住。

“一管是叫‘斩铁’的命格,简单说就是让你瞬间变强。一管叫‘无双’,能够强化你的关键大绝招。一管叫‘无惧’,在危急时刻帮助你冷静判断情势,每管两份,不过品质同样不是很稳定。”灰色女人谆谆告诫:“小心藏好这些珍贵的东西,如果被那些贼吸血鬼发现就不妙了。”

“有副作用吗?”

“当然。”

“……”莉卡皱眉。

“我怕你会上瘾啊,到最后不依赖命格药水就不会作战了,嘻嘻。”

无聊。

莉卡从不问Z组织是如何进行这些光怪陆离的研究,与那些研究背后的目的。

事实上,Z组织在研究上的种种卓越成果,让莉卡对逮到气若游丝的徐福后、萃取出牙管毒素里的“吸血鬼解药”的成功率,感到很安心。在这个前提下,Z组织就算将小型核子弹装嵌在小孩子的体内,再遥控按下按钮,莉卡也不会感到些许不安。

她发过誓,这辈子她只想再做对一件事就可以了。

即使这个世界被月球大的陨石碾过,她也无所谓。

“我们随时保持联系,组织会尽力供应你所需要的命格药水。”灰色女人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显示资讯说:“你该走了,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个猎命师的下落,在往东的七个街口外吃东西,还有一个猎命师在往北三个街口外走路,他们似乎是俩人一组分组行动,彼此用手机保持联络。那个区域都是监视器,你在那里动手会被特别V组的城市电眼看见,会直接成为你狙杀猎命师成功的证据。”

“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做,莉卡已经有了完美的想法。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将最近的猎命师给杀了,然后躲起来,再用死去猎命师的尸体吸引赶来支援的猎命师——最后抓好距离,用偷袭的方式杀掉第二个猎命师。这样的战功,应该足以让她晋身新东京十一豺吧。

“记住,猎命师的猫不要宰了,我们的人会在暗处将猫捕获,作为命格的后续研究与复制。”灰色女人缓缓站了起来,差不多要走了。

莉卡将命格药水藏在衣服暗袋,将刀斜挤在肩,准备就绪。

“对了,最近横滨发生的恐怖攻击事件,是Z组织搞的鬼吧?”

灰色的女人笑了笑,右拳放在额头前。

“你应该说……‘我们’吧?”

月光越来越憔悴。

莉卡没有笑,只是往高楼下轻轻跳了下去。

等等我,萨克。

绝不豪洨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五十年

征兆:打从命格名称就是在豪洨!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问你怎么去医院,你明明知道该往右边,却不由自主将手指比向左边——靠,这是什么心态!歹徒拿着枪压着你去提款机,逼问密码时,你连续讲了三次都无法好好回答,害得歹徒气得差点毙了你再自杀!……当然啦,你的成绩也不会太好,根本就是很烂,因为你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常忍不住挑别的答案写,可以说是你的报应吧!

特点:其实要忍住实话不说可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命格就是吃食宿主这种谎话连篇的力量逐渐壮大。如果宿主将豪洨的技术练到登峰造极,命格将产生可怕的进化!

进化:骗神,不可诗意(扬一任,高雄梓官乡,真不想知道学测两个字怎么写的十五岁)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3)

热闹的地方不只一处。

事实上,正当五角大厦的七O四室不断召开军事会议的同时,东京的地下皇城里,牙丸禁卫军的长老大臣也是一片焦头烂额。直属血天皇的白氏贵族看事态严重,也有几名长老表示希望加入禁卫军的会议以便了解状况,但全部被牙丸无道给挡了下来。

理由是:能够做出决定的牙丸千军还没有消息。

“长官,白氏贵族们又来了。”属下通报。

“知道。”牙丸无道钢铁般的声音。

对政治一向不感兴趣的阿不思,到了此时也无法置身事外。

“情况这么糟,需要在这个时候请示血天皇的意思吗?”阿不思打了个呵欠。

所谓的血天皇的指示,不过是从中传出的声音:那声音必须由两位白氏长老共同判读后,才能确认为徐福的终极指示。数百年来都是这样,无人敢有异议。

“不必劳烦他老人家——这种艰难时刻,正好显现我们牙丸氏的价值。”牙丸无道目不转睛,看着监视器画面中逐渐接近的白氏长老们。

“我可以不去吗?”阿不思翻着手上的“公民疫苗法”全文,又打了个呵欠。

“嗯,你留心兰丸跟京都方面的报告吧。”牙丸无道起身,走向公众会议室。

自古以来,牙丸氏与白氏从来互不欣赏。

牙丸氏的人数众多,系出自徐福当初带来日本的亲兵部队,几乎都是肉搏战的高手,牙丸战士偶尔会与后天吸血鬼杂交产生更强的新血,如果后天吸血鬼表现出众,也会被赏赐“牙丸”姓氏,借族群认同扩充自身的实力。

两千年以来,几乎已没有血族纯粹的牙丸战士,为数庞大的后天吸血鬼已实质取代了牙丸在血统上的意义。

但如此扩充群族的做法看在自恃贵族的白氏眼里,简直是自降身份的蠢举。

白氏认为肉搏战是最下格的战斗方式,一点也不优雅,为此丧命更不值得,所以专注开发精神世界,讲究控制敌人的脑部意识,强制灌入可怕的幻觉杀死敌人。

白氏的血统极为纯粹,吸血鬼彼此交配产生后代的几率很低,又不屑借咬人增加同伴,于是白氏的数量越来越少。物极必反,白氏更以群族的数量稀少而沾沾自喜,认为这就是贵族的基本价值。

千年以来,日本血族的内部分工,由牙丸战士负责九成九的实质战斗,而白氏则惜战如金,只为血天皇一人出力。不管是哪一方,一逮到机会就想在徐福面前压倒另一个群族。而信仰“力量就是权利”的徐福,从不阻止两大群族互相争斗,反而十分乐见两族在彼此争斗中提升各自的力量,越斗越强。

七百年前,蒙古大军两度渡海攻日,气势惊人。

虽然蒙古大军在台风吹袭、日本武士军队的全力抵抗下覆没,但吸血鬼政权的唯一首领——徐福——仍被潜入地下皇城的猎命师刺客杀成重伤、并被咒语封印在强大的结界里,无法正常执政。

由于在奇袭事件后血族高层当机立断的决策,当初重创地下皇城、封印徐福的“猎命师一族”的史料被当成最高机密,束诸高阁。七百年了,自没有吸血鬼敢白目自揭伤疤,但最后竟然几乎没有几个吸血鬼了解他们的宿敌猎命师。

巧合的是,猎命师一族再没有试图用侵入的姿态进入日本。

久而久之,猎命师被当作一群武艺高强的吸血鬼猎人,如此而已。

徐福自权利的核心转到幕后,从此日本血族政局有了重大转变。

有人说,徐福从此被困锁在皇城底部,一处名为“剪龙”的地方。剪龙位于当初封印徐福的京都城底,知道位置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剪龙的周遭有一百大血族高手、一百头变异怪兽护卫,耐心等待徐福重新出关。标准不负责任的传奇式说法。

有人言之凿凿说徐福早已强力突破了结界,只是在突破结界的过程中受了更重的伤,难以恢复元气,所以数百年来避而不见,仅仅用传话和默许的方式决定重大的政策。在这个说法里,也是有个叫“剪龙”的地方,但并非深藏京都,而是位于现代东京的地底。这个说法算是从黑暗的角度解释了自十五世纪后,日本将国家发展的重点从关西转移至关东,甚至迁都东京的历史原因。

没有人确切知道徐福的状态,然而不管徐福是突破了猎命师的结界迁居东京,还是依旧被压制在同归于尽的结界里——唯一确定的是,徐福肯定状态不佳!否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对东亚、东南亚各国发动侵略战争的时候,为何不见徐福的阴影!

尽管有诸多猜测,徐福始终是日本吸血鬼唯一效忠的对象。

也唯有这样的绝对效忠,才能维系住两大派系不分崩离析。

牙丸千军是极少数,能够获得两大派系认同的绝代人物。

他有牙丸战士的斗魂,与慑服群雄的气魄,年轻时他与大家一起浴血战斗,年老时他也不忌讳卷起袖子冲锋陷阵,从不倚老卖老。

牙丸千军也有风华绝代的武人优雅,能够与贵族讲谈茶道,他谦卑的笑容赢得许多白氏贵族的好感,暗中帮他纾解了许多反对他的内部压力。

他在尊重白氏之余,也不会失去同族战士对他的敬仰。

在二战过后,他周游列国拜访各国政要,奠定许多的政治情谊。

现在在这个紧掐的当口,牙丸千军失踪了,谣言四起。

权利,顿时集中在最想获得权利的人身上。

战争一触即发,白氏贵族对牙丸无道早有不满,不趁机刁难,更待何时?白氏德高望重的五位大长老之三,年纪总加起来超过两千岁的白无、白丧、白常,带着几位白氏小辈来到禁卫军的指挥中心,质问牙丸无道。

首先代表发言的,竟是年轻气盛的白响——完全不给牙丸无道面子。

“这么说,牙丸千军只要一天不见,我们就一天无法参与决策?”白响冷眼。

“我会竭力稳定情势。”牙丸无道说话,眼睛却没有看着白响。

“这是什么意思?”白响皱眉。

“请给我多一点时间,东京十一豺已在横滨寻找牙丸千军前辈的下落。若千军前辈始终不见,一定会请各位参加会议。”牙丸无道态度恭谨地说:“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在各位前辈的协助下稳定血族内部的情势。至于对外,我们已经派遣‘神道’接触美国的血族盟友达克帮,透过达克帮的中介,相信很快就能跟美国政治界展开秘密会谈。”

牙丸无道的动作很快,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禁卫军的权限到哪里,你心底可有个谱?全面战争这种东西你们几十年前就尝试过了,败仗的滋味我们可不想再受。”白响咄咄逼人。

“是,我心底明白,没有人希望发生战事。”牙丸无道的眼睛只是看着白苦、白丧、三位大长老,弄得白响快要发作。

“昨晚京都地底下的皇城血库被猎命师杀得一塌糊涂,结果一个都没抓到?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京都的实力变成这么稀薄?”白响。

“敌人有备而来,实力不容小觑:敌在暗,我在明,难以防范。”牙丸无道不卑不亢,说道:“但打仗有输有赢,这次他们弄脏了我们的家,终有一天要他们人头落地。”

“说得好听,据说昨晚埋在京都的乐眠七棺被盗走了一个,是否也是那群猎命师干的?”白响冷言以对。

“乐眠七棺是隶属牙丸禁卫军的战士,我们自会调查清楚。”

“如果猎命师是想刺杀血天皇,那么我们白氏就很有理由停止袖手旁观!”

“如果诸位想一起追捕在境内的猎命师,牙丸禁卫军当然很欢迎。”

“这话可是你说的。”

“如果白氏想重蹈覆辙插手对付上官的旧事,此际我也无力可管。对血族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澄清冲突事件的真相,与美国交涉和平。”

“好个交涉和平!”

一来一往,互不相让。

其实在牙丸无道的心里,牙丸氏与白氏数千年的权利之争从来就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他拿来获取更大权利时,可堪利用的矛盾。偶尔摆点顺从的样子,对牙丸无道来说是轻而易举,但面对白响这种小辈,如果太过谦逊了,反而会被白氏长老给瞧不起。

牙丸无道很清楚这点。

不让气急败坏的白响失言,年长他五十岁的白刑往前踏出一步。

“让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人类的势力扩展空前强大,如果真要全面战争,日本非化为焦土不可,届时即使我们仍存活下来,失去了奴役的食物也没有意义。”一向冷静的白刑说的很明白:“如果牙丸武士再不能缓和战争一触即发的情势,也找不到牙丸千军的下落,那么我们白氏将重组议会,插手禁卫军对外界的所有事务,防堵战争。”

“知道。”牙丸无道微笑。

白氏贵族离开的时候,白无回头瞥了牙丸无道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血天皇跟我们的同意,牙丸别想借着什么发动战争……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4)

白氏贵族走后,牙丸无道回到禁卫军的决策中心。

决策中心气氛称不上萧杀,但也未免静的让人不想说话。

几个战术参谋、学者教授、国际情势专家围着阿不思坐。

阿不思十分专注翻着“公民疫苗法”文本,偶尔低头沉思,偶尔看着条文发呆。虽然有个爱乱杀人的缺点,不过阿不思是个心思敏锐,有几百年聪明脑筋的吸血鬼,她若没开口问,无人敢主动解释这些条文背后的意义。

牙丸无道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凶多吉少。”阿不思突然开口。

牙丸无道睁开眼睛,视线从地面温温缓缓地移到阿不思的鞋上。

“……指的是?”

“我师傅。”

牙丸无道眯起眼睛。

“这个世界上,有可以杀死千军前辈的人吗?”

“天底下并没有真正的不败,问题是,你怎么将他打败?”阿不思引述一部老电影的对白,但语气间并没有流露出师傅被杀的感伤。

对阿不思来说,他的师傅活的也够久了。

如果是死在打斗上,不管这场打斗的形式或场合,甚至公不公平等,牙丸千军都该满足地合上眼睛吧。反正既然是敌人,血族迟早要讨回这笔帐,牙丸千军死前也一定是这么相信。

“如果连你都这么认为……”

“我们应该在假设牙丸千军已经被杀死的情况下做出策略。”阿不思冷静地说:“我们还需要更多与人类政权接触的管道,越多越好。”

此时,决策中心的巨屏萤幕出现讯号。

优香的倩影出现在巨萤屏幕上,身后是联同优香一起前往兰丸飞弹指挥中心调查的牙丸武士,个个都在偷瞄优香动人的线条。

“啦啦啦啦啦啦啦,总算是搞懂了,兰丸飞弹指挥中心并非遭到侵入——至少表面上看来不是这样。当时将飞弹不、小、心、发、射、出、去的几个人都是相当忠实的自卫队成员,但事后大家对为什么要发射出飞弹都没有记忆。”优香刻意顿了顿,才拖长了音补充道:“注意哦!是一、点、都、没、有、记、忆、喔!”

“特别V组的城市电眼有拍到附近有什么异状吗?”阿不思。

“没有异状。”优香甜美的笑了笑:“不过,如果是像我这种善解人意的资优女忍者,要避开所有的监视器入侵兰丸,也是不无可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牙丸无道与阿不思对看了一眼。

要将血族飞弹对准第七舰队射出去如此“疯狂”的事,至少需要通过五道程序,互相确认才能成功。如果没有叛徒,没有入侵,也就是说发射飞弹五个环节的负责人一起发了几分钟的疯——那意味着什么呢?

“你的想法呢?”牙丸无道说。

优香抓了抓头,说:“我看啊,多半是遭到了控制,催眠之类的吧。”

“控制能力?”阿不思皱眉,她最讨厌不是拳来脚往的战斗了。

优香想起了那朝思暮想的“野兽情人”,脱口而出:“会是猎命师吗?”

“白氏也有这样的能力。”牙丸无道淡淡回了一句。

阿不思不置可否,也许她该找宫泽讨论一下状况。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下个残酷的命令。

“杀死那些发射飞弹的成员,在不懂他们是如何遭到控制之前,他们还是可能处于被控制的状态,那样太冒险了”。阿不思若无其事的说:“然后请自卫队那边派新的人进驻兰丸。”

“知道了,立刻就去杀光光。”优香欣然应允,结束通讯。

阿不思叹了口气。

要不是这么忙,自己亲自过去杀几个人也是好的。

巨屏萤幕再度有了讯号,这次是关西禁卫军的特别组织“关西八绝斩”中的“三绝斩”哭枭,协同京都特别V组的调查回报。

除了精通刀法,哭枭再加入八绝斩之前,是个精通现代兵器的自卫队武术教官,也曾参与DELTA美国三角洲部队、KSK德国特种部队的军事特训,由他负责调查京都乐眠七棺被盗事件非常合适。

“说吧”牙丸无道。

“已经确认了,京都乐眠七棺的封印地的确被不明人士破坏、盗走石棺,还把守棺的十六个禁卫军高手都杀了,由于尸体被刻意破坏过,所以敌人怎么动手的根本看不出来。”哭枭坐在一片狼藉的失棺之地,遗憾的说:“就算服部内之助在这里也会一头雾水,因为尸体简直是被强酸完全溶解。”

“……”

“值得注意的是,这守棺的十六大高手都被杀掉,事后我们检查警报系统却没有失灵,可见不只一人潜入且非常富有默契的同时发难,让这十六大高手连启动警报系统的时间都没有。”哭枭郑重下了判断:“就算把每个侵入者以我的程度计算,至少也得四到五人才能勉强有这样的快动作。”

“一百个入侵者也无所谓,失棺现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阿不思作手边的电脑,看着京都版本的乐眠七棺工程图。

此棺深埋于京都通往岚山方向的奥嵯峨野,地下四公里处,但并没有“垂直的通道”往上。唯一的出入口在京都袛园,一般人在这两处通车至少也得花上五十分钟,两者之间没有铺排血族铁道,只有一条史前洞似的昏暗甬道,血族得花三个小时跋涉。

这样的设计令安棺与移棺的过程都是工程浩大,但即使遭到武力入侵,至少有一个小时让禁卫军反应、拦截。保守,但很安全。

“研判入侵者自京都袛园的入口天井一路拆掉电子仪器,以既快又安静的方式来到奥嵯峨野,再偱原路安静离开。”哭枭:“要将那种石棺抬走,少说也得用十二双手吧,也算印证了入侵者不止一人——而是一个训练精良的特种部队。”

“啧啧,乐眠七棺这么隐秘的地方也会被找到,当真是不可思议。”阿不思还有兴致说风凉话:“要不是我们的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把七口棺材分开来放,岂不是一次被盗光光。”

“敌人把乐眠七棺之一偷走,究竟是为了什么?”牙丸无道看着阿不思,不解:“如果是想削弱我们的战力,应该直接把石棺炸掉、杀死里面的怪物才对,这么大费周张把成吨重的石棺运走……”

“除非他们想要将那怪物收编?”阿不思合理猜测。

“如果是那样,他们肯定选错了棺。”牙丸无道冷笑道:“那个心高气傲的人,从来只有他指挥别人,怎么可能为别人所用?”

“那石棺的封印之处在乐眠七棺中,算是入侵难度的第一名。”阿不思看着电脑荧屏上的工程图,叹道:“如果不是敌人只知道那个石棺位置,就是有特殊的目的。”

哭枭其实不知道那石棺里封印了谁,等两位长官结束谈话,才有接着补充:“对了,盗棺发生后宫本武藏来过一趟,看来他本想自行开棺,却发现被人抢先了一步才怅然离开,大概是想找对手较量一番把。老实说,要不是宫本武藏触动了警铃,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石棺被盗走。”

阿不思眼睛一亮。

“较量?那白痴选错了棺吧?”牙丸无道

“他只知道那里有棺,不知道那棺里面睡得是谁,他就是这么白痴。”阿不思笑得前俯后仰,想起了他与她乱七八糟的那一段。

“宫本武藏离开之后,监视器发现他曾在巷道与两名猎命师交手。”哭枭。

“结果呢?”阿不思忍住笑。

“宫本武藏将两名猎命师杀成了重伤后,就离开了。”

“没有杀掉对方吗?”

“画面上看起来是饶过了。”哭枭耸耸肩,表情似乎很不认同。

喔?这实在是太稀奇了。阿不思莞尔,真想知道当时是什么状况。

“档案已经传送过去,可以看出与宫本武藏交手的猎命师,就是昨晚入侵皇城血库的三名猎命师中的两位。”哭枭皱眉,肃然说:“八绝斩已经全部出动,在京都里搜查大乱皇城血库的猎命师。”

何止大乱皇城血库,简直是在里头展开对血族的一场大屠杀。

强如东京十一豺,每次遭遇猎命师总有折损,先是被夺取异能力的狩,再来是整只报废的阿古拉,接着是差点回不了皇城治疗的大山倍里达。

八绝斩?莫要变成八具尸体就万幸了。

“依你看,会是猎命师盗走乐眠七棺的吗?”阿不思怀疑。

她心想,依据解密的卷宗看来,宿敌猎命师对血族的了解颇深,配合玄到极点的命格说不定真掌握了部分乐眠七棺的位置。如果有两组猎命师分头行事,一组专司在地下皇城大闹特闹,将京都禁卫军的注意力引开,再由另一组猎命师潜入乐眠七棺位置将石棺带走,也是不无可能。

不等哭枭回答,牙丸无道冷冷的回了一句;“白氏也清楚乐眠七棺的位置。”

阿不思又笑了,随口问:“我的前男友,现在在做什么?”

“据特别V组一个小时前的回报,宫本武藏正在东山区袛园南侧的茶寮都路里吃甜品,几乎把菜车上的甜品都点过一遍,一边看着井上雄彦的《浪人剑客》,似乎很好奇世人对他的评价与想像。”哭枭露出不懈的表情:“要继续尝试与宫本武藏接触吗?”

“随你们高兴。”阿不思哈哈大笑,点了一根烟。

结束通讯。

参谋等各方专家们也纷纷低头交谈,交换意见。

“自从杀胎人那小小的乱开始,然后是类银……这个国家就陷入一连串的灾难。宿敌猎命师的入侵,跟这些灾难绝对脱离不了关系,但如果他们只是想要解除乌禅的诅咒,这种捣乱的程度也未免大费周章,只会增加地下皇城的重兵部署罢了。”牙丸无道的表情,比最坚硬的钢还要硬:“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总觉得有一股捉摸不定的阴冷力量在某处嘲笑我们。”

“要打开其他乐眠七棺吗?”阿不思抽着烟,翘着腿。

“……”牙丸无道深思。

“只要全部打开,所不定所有的障碍都会迎刃而解喔。”

阿不思的笑容,隐藏在不负责任的烟雾里。

活马当死马医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三十年

征兆:常因为一些芝麻小事怀疑自己得了重病。例如手中的笔掉了,就怀疑自己是否脑部受创、导致神经与肌肉之间无法正确的传道讯息。一旦被家里的狗抓伤,就会跑去医院打破伤风。只不过是平常的中暑,就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严重贫血或白血病。稍微黄了,就质疑是否血。

特质:命格吃食宿主过剩的疑心病茁壮。常驻医院的你,对各种疾病的征兆都了如指掌,对每个医生的背景与技术都做过钜细摩遗的调查,非常注重身体的保健。对了,这个命格绝对不是豪洨,我有个朋友就深受这种命格所苦——赖彦翔!醒醒!其实你很健康!……(只要你定期手动排毒啦!)

进化:若宿主异常保健身体,则可修炼成超级厉害的“移花接木”!(林咏晴,台东,正在迷恋5566的十四岁)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5)

地球有百分之三十的地方是陆地,百分之七十的地方是海洋,认真来说“地球”这样的名次套在我们的世界上只是一厢情愿,“水球”才是名副其实的称呼。

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国王,率领大军征服波斯等西亚诸国直到印度的边境,直到疲惫的大军跟不上他的野心,才无可奈何停止了征战。那时亚历山大的版图以睥睨当时在欧洲视野中的已知世界。

成吉思汗与他的子孙发基于大草原,此后南征北讨,不仅击溃金国、灭花剌子模、鲸吞了庞大的汉人中原,更将铁骑的烧杀掳掠延伸至欧洲大陆与中东,让“所向无敌”四个字血舞到极致。

无数自封的大帝,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光荣的帝国与王朝,但他们号称征服世界,事实上不过像蚂蚁一样占据了漂浮在牛奶上的饼干屑。

英国的日不落舰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扬起了帆,借着海洋征服一块又一块的陆地。海洋象征着危险的跋涉,而非征服本身。

人类的科技文明发展至今,尚无法,也没有兴趣朝着海底世界探索,因为海地没有选票。人类宁愿砸大钱将太空梭射向漫无边际的宇宙,也不愿意将视线好好钻进身边的海水里,更遑论在海底建立文明了。

除了Z组织。

陆地上每一寸的活动,只要大兴土木,都在数千架人造卫星的监视下,不可能逃脱美国的耳目。唯有海底,才是真正不可探知的幽暗。

伟大的秘密,必须有巨大的恐怖作为屏障——最好是千奇百怪的禁忌与传说。

不知道是恐怖的航海传说开始,还是海底的秘密制造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航海传说,在恶名昭彰的百慕大三角的海底深处,有一个经营已久、盘根错节的国度。

这个国度无比巨大,可以比拟一个小城市,里面有公路、有军队、停泊潜艇的水湾;即使是尺寸赫人的蓝鲸,在这里也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楚。

只有如此巨大的空间,才能勉强塞的下那么庞大的秘密。

“Z-Base”。

军事、科技、研究,第三种人类的基地。

这个基地仍在向外扩充,这就跟它的野心一样。

“确认,今日第三十七场。”

“确认,A7到A12频道渠道通畅,通讯卫星完成就位。”

“确认,准备开始接收亚洲地区十万人份的脑部频道。”

“确认,预计接收过程五分钟。倒数开始。”

广播声在辽阔的竞技场回荡着。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坚固、神秘的实验性竞技场。

比例适当的圆形弧顶,特殊超合金打造出来的钢骨结构,灌浆多层次的不同材质的厚实混凝土,吸收震动与抵消撞击的效果世界第一。除非海底发生令人绝望的大地震,否则这个竞技场恐怕连一条龟裂都不会让你看见。

更重要的是,竟足足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的宽敞空间,大到可以容纳一群恐龙在里面玩摔角。当然了,如果只是恐龙也就罢了,真正在里头厮杀的角色……

“还是需要五分钟吗?真正用在实战的时候,最慢得在三十秒内完成才行。记下来,下个礼拜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进步到四分钟内。”

凯因斯头也不抬,翻着手中的《Marvel》漫画。

比起高高在上的莫道夫,凯因斯喜欢亲自动手,参与实验最危险、也必然是最核心的环节。与其说是负责,不如说是好奇。

“增加处理器的数量,或是增加接收器的面积功率,总之,下个礼拜啊……”

凯因斯一边看着最新一期的蜘蛛人漫画,一边喝着刚刚泡好的花草茶。

一只插满数百条发亮管线的巨大机械手臂,末端镶嵌着环状金属,轻轻放在凯因斯的头顶上方十公分,像个造型前卫的头罩。

一道红色的珠光在环状金属上慢慢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巨大机械手臂的主人,是一台大得莫可名状的怪异机械,尺寸跟一栋三层楼高的三十平洋房一样高。里面装置了数千颗这个世界并不认识的未命名超级中央处理器、上亿的M晶片⑦,全名叫“MindControlChip”,这可是本世纪最惊人的科学发明。这样重量级的配置,光是处理散热就是个大问题,半年前凯因斯就因为过早提升了接收功率烧坏了一台。

这台机械的样子无法分类,只能说是慢慢拼凑起来的巨大装置,毫无美感可言,一切向实际运作的效能看齐。这种等级或以上的机器,Z组织就拥有十七台,其中最差劲的一台专司自动撰写电脑病毒,与思考如何在十二个小时内瘫痪全世界电脑网络的病毒策略。

我们的世界并不认识这些超级怪兽级的装置,更遑论一探他们的功能,如果将这些怪兽放进世界超级电脑的运算速度排行榜,那么当今世界最快的超级电脑可得排名第十八。

竞技场上,零零散散堆满了不规则形状的岩石。

“真是漫长的五分钟。”粗犷的声音。

一个灰皮肤的肌肉战士,一身精赤地站在竞技场中间,浑身发烫。

高大,如此含糊敷衍的两个字,是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把货车轮胎烧熔、再加以强力压缩、硬塞进巨大的人体骨架里,就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那种极不真实的肌肉,那种可以把大象过肩摔的身材,大概也可以拦下以时速一百五十公里行驶的大货车吧?如果不是有张活生生的人脸,真像是尊魔神石像。

不过,他还是没有名字。

打赢了这一场,凯因斯才会给他。

打不赢的话,就会跟躺在地上的第三类人类尸骸一样,只是实验的报废品。

——三十六个报废品。

“编号9527,报上你的强化。”凯因斯依旧没有抬头,啜了一口花茶。

“后天基因手术后第三种人类,三十五岁,超肌肉强化,内核子动能。”

肌肉强化的第三种人类战士不少,配备内核子动能的也有十几个,但是都已经倒在地上,毕竟内核子动能往往会使身体负荷过重,不必敌人动手,就直接从内部溶解战士的内脏。

而这一个……

“9527,过去是干什么吃的?”凯因斯兀自翻着漫画。

“职业摔角手,两座WWF跟三座WCW冠军。”肌肉战士昂首。

冠军?

凯因斯稍微抬起头,瞥了编号9527一眼。

没错,那轮廓他有印象,三年前可是在摔角台上叱咤风云的狠角色。若不是一场交通意外夺走了他在擂台上正值璀璨的生命,他也不可能在Z组织的基因改造同意书签下名字。

当然了,关于那场可怕的交通意外……

“冠军,你能打赢蜘蛛人吗?”凯因斯专注在漫画最后一页。

“我从来不看漫画。”肌肉战士钢铁般的声音。

凯因斯笑了出来,合上漫画。

“好,我演给你看。”

注⑦关于M晶片的开发过程,请见小说《红线》,不过这次不是宫本喜四朗写的了,还请宫本喜四郎的粉丝见谅。请用google查询关键字九把刀!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6)

倒数结束。

十万人份的脑波同步完成,十万条无形的微弱意识穿越大气层,汇聚到数百颗位于亚洲地区上空的通讯卫星上,卫星里不为人知的M晶片转录装置早已准备就绪,立刻开启巨大的脑波频道。

一股任人宰割的超级意识从地球轨道上行抵深邃的大海。

环状金属头顶红光乍现,用肉眼就能看出有股红色波动在灌送凯因斯的脑部。

“别让我失望。”

凯因斯吹了吹草花茶上的热气,翘着脚,将漫画丢在地上。

竞技场中央,肌肉战士的脑袋一阵要命的刻痛。

不同于电影中常见的虚拟实境训练,肌肉战士并未看见自己置身于奇异的场景,他仍在眼睛原本所见的巨大竞技场,竞技场中依然布满大小不一的岩块,大的像座小山,小的也得几只手环抱。

只是,岩缝中的快掌却没有浪费半秒,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网往那快影抓去。

掌落空,只抓到一团的蛋白质。

“这是什么?”肌肉战士错愕,随即发觉自己的身体被快速“抽”向跌倒的反方向,凌空飞了起来。

原来是一道蜘蛛丝粘着肌肉战士的右手臂,甩着肌肉战士狠狠砸向前方的岩块,而纵蜘蛛丝的那道红蓝快影,正是美国知名英雄漫画里的蜘蛛人!

肌肉战士被甩在半空中,蜘蛛人撤掉了手腕上的稠丝,让惯性的力量解决肌肉战士。但就在肌肉战士即将撞上岩块之际,他将全身肌肉刻意松弛,用假摔的技巧让自己像块口香糖般“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岩块上。

“唔……”肌肉战士还没站稳,就看见一块桌子大小的岩板朝自己的脸飞来。

岩板的末端,拖着两条坚韧的蜘蛛丝。

如果侧身躲开,任由岩板撞在身后的岩块上,将有大量的岩石像手榴弹般杀伤自己。于是肌肉男硬是伸手,将可以切断大象粗厚脖子的岩板给接住。

“还给你!”肌肉战士反手朝跃在半空的蜘蛛人掷去。

蜘蛛人的动作何其敏捷,单脚才在飞来的岩板上籍力一蹬,双手在半空中咻咻喷出的蜘蛛丝。

肌肉战士快速在地上打滚,避开了蜘蛛丝的喷射攻击,却在抬起头的瞬间被蜘蛛人一脚踢中下颚。力道之重,差点没把肌肉战士的头给踢飞。

这一击损失惨重,肌肉战士甚至没能来得及伸手想抓,左脚就被粘上了蜘蛛丝,忽地头上脚下给高高吊在半空。

“混帐!”肌肉战士曲起身子,伸掌扯掉缠在脚踝上的蜘蛛丝瞬间,觉被一块炮弹般的岩石直接命中身躯,惨然跌在地上。

这巨岩林立的竞技场,正好是弹簧般的蜘蛛人最能发挥的战斗空间。

——还没结束。

甫坠地,肌肉战士憋住一口浊气,就以双臂护身的姿态半蹲,双眼扫视四方。他明白自己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只要一个不留神,随时都会被漫画里的超级英雄给KO。

果然,这次是两块板凳大小的岩石从左右向肌肉战士飞来。

没有硬碰硬的拳石相撞,肌肉战士左右双掌往旁一抓,用强大的腕力将来袭的岩块给拨掉,眼睛完全没有阖上半刻。

而蜘蛛人在哪?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碰!

肌肉战士的后头遭到从后飞袭的蜘蛛人一踢,但肌肉战士早已全身绷紧,脚步完全没有撼动,左掌反手就是一抓。

……又抓了个空,令人憎恨的蜘蛛丝却再度缠上了肌肉战士的左手腕,蜘蛛丝上传来一股往上拔升的力道,自然又是蜘蛛人想将肌肉战士拔到半空痛宰了。

同样的策略不能再奏效,肌肉战士的双脚硬是踩在地上,左掌死命抓着腕上的蜘蛛丝,右手按着左肩,用过肩摔的姿势试图将吊起蜘蛛丝的蜘蛛人反摔在地。

但?

蜘蛛丝突然断裂,肌肉战士因为过肩摔的超大惯性,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再度得逞,蜘蛛人如风一般吹进狭窄的岩缝里,嘲笑般留下“呀呼”的胜利啸声。肌肉战士怫然站起,迎接他的,又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四块岩弹。

“找出你!”肌肉战士大喝,用更快的速度拨掉来袭的岩弹。

起心动念,一股源源不绝的强能自体内的微型核子反应装置爆发,肌肉战士悍然抱住一块与自己等高的大岩块,两个激烈的扭身,便将巨岩朝空中掷去。

那岩块至少也有半吨之重,此刻却被扔上超过五层楼之高。

若非亲眼所见,绝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斯怪力!

“不错的策略。”凯因斯颇有兴味的看着飞到半空中的大岩块,说:“比那笨不拉叽的灰兽……”

以肉眼无法看清楚的速度,肌肉战士用比篮球明星还要粗长两倍的手掌,又抓起一块篮球大小的岩块,掷铁饼般射向刚刚丢到半空中、即将落下的大岩块。

后发先至,夹带超强力道的岩弹命中大岩块的心脏,将大岩块爆裂成碎!

高速旋转的数百碎片朝四面八方喷去,每一道看似死角的岩缝都无法幸免,肌肉战士自己也被岩石割伤,原本躲在肌肉战士身后准备偷袭的蜘蛛人,也同时遭到岩弹碎片扫射命中,踉跄落地。

“逮到你了!”

肌肉战士豹子般冲向跌坐在地的蜘蛛人,在距离三公尺的时候猛然压低身子,双手打开,瞬间以更快两倍的速度接近蜘蛛人。

“不,是逮到你了。”凯因斯微笑。

蜘蛛人从手中喷出大量的蜘蛛丝,在接触的瞬间将肌肉战士的脸整个捂住,封住肌肉战士的口鼻——靠着这一招、配合接踵而至的连续击打,蜘蛛人可是窒息了好几个胸有成竹的第三种人类战士。

牢牢抱住。

无论如何,肌肉战士终究还是抱住了来不及躲开的蜘蛛人。

“……”蜘蛛人奋力架开,却是挣脱不能。

对肌肉战士来说,这场小孩子打架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完全没有看头。

“!”无法可想的蜘蛛人,猛力对肌肉战士来上一个头锤。

肌肉战士不闪不避,任由蜘蛛人像一枚坏掉的陀螺在他巨钳般双臂中哑转。

肌肉战士力大,但蜘蛛人也不只是神出鬼没兼职喷丝而已,他的肌肉力量丝毫不能小觑,肌肉战士想要箍紧他,就得付出极大的体力代价——这意味着大量又剧烈的耗氧,如果肌肉战士肺里的氧气用完,即使是什么鬼的改造基因,仍旧是照挂不误。

“这是一场肺活量倒数计时的较量吗?”

正当凯因斯这么注解时,肌肉战士胸口气球般鼓起,忽然一声闷响,黏封在口鼻上的蛋白质丝液竟给吹破了一个大洞。

“哦?”凯因斯嘴角微扬。

肌肉战士灰色的手臂上青筋就像镭射蚀刻、越来越清晰,而蜘蛛人肺里的空气,倒是给压得一干二净,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晕眩的天空。

“就这样把你压坏,实在不能一解我的烦闷。”肌肉战士在蜘蛛人的耳边说到:“接下来这一招能挺住的话,我就放你一马。”

语毕,蜘蛛人的双脚离开了地球表面。

“必杀——”

肌肉战士用倒栽葱的铁板桥姿势,将蜘蛛人仰天抱倒了一圈。

“十吨摔。”

竞技场中央发出可怕的巨响。

不必读秒。

大英雄蜘蛛人从腰杆中间折成了两叠,一动也不动了。

凯因斯的手杵着下巴,将已经冷掉的花茶倒在地上。

幻象解除,肌肉战士脸上的瞬间无影无踪。

“9527,有没有座右铭?”凯因斯。

肌肉战士摇摇头。

“暴力就是美——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座右铭。”凯因斯顿了顿,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超级基因兵器,宣布:“至于你的名字,就用希腊神话里的大力士赫库力斯,怎么样?”

肌肉战士右拳放在额头前,感激地接受了这个荣耀的名字。

“还有力气吗?”凯因斯抽出另外一本漫画。

“多的是。”赫库力斯列开嘴。

凯因斯也笑了。

“那么,跟绿巨人打一场吧。”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7)

白氏一族天生变异的大脑,可以用极大的精神能量制造出特殊的“幻觉场”杀死大量的敌人。比起大多数的兵器,不论是毒气弹、病毒弹、氩弹、或甚至核弹,“幻觉场”这种精神兵器的使用弹性与高度发展性更值得期待。

而且,绝对更环保——在杀死数以百万计的敌人后,空气还是干干净净,水还是可以喝,行道树在空荡荡的马路旁快乐地进行光和作用,路边的野猫野狗照样翻它的垃圾桶,房屋与工厂没有丝毫损坏,重大设施轻轻松松收为己用。

副作用,零。

拜全球通讯系统的高度整合与普及,与M晶片的诞生,Z组织利用M脑波机创造出来的科学成就,正以惊人得速度追上白氏的大脑。如果十万人份的脑波可以制造出蜘蛛人跟绿巨人,一百万人份的脑波就可以创造出哥吉拉那种等级的巨兽,如果是一亿人份的脑波,理论上,应该可以使十万人同时看见月球大陨石撞击地球表面的壮观画面吧……

一般人只要使用一分钟的M脑波机就非常费力,三分钟非得累瘫不可,若是勉强支撑到五分钟,使用者很可能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反噬,好一点的当场吓死,运气差点的变成精神病了。

比起我们这些容易死、容易疯的凡夫俗子,凯因斯克就乐在其中了,这一次他足足玩坏了四十四个第三种人类战士才离开那个可怕的位置。

比起平常,今天的凯因斯已非常节制。

理由只有一个,新的战利品已快递到他的桌上。

脖子上挂着一条湿透的毛巾,凯因斯走到战利品旁仔细打量,只接拿了起来,左看右看,伸出手指到处弹弹,不晓得在确认什么,还是单纯地把玩。

鬼杀佛。

牙丸千军的人头。

“身体呢?”

凯因斯的食指往上撬开了牙丸千军的眼皮,露出一层白膜的眼珠。

“在战斗中被弟兄们揍得支离破碎,勉强搜集的残骸都被送去化验保存了。”一个站的笔直的第三种人类战士,鼓起胸膛说道。

“总共折损了多少人?历时多久?”

“九十二人,花了一百四十二秒,差一点就对付不了这老头。”历劫归来的属下心有余悸地报告:“此外活着回来的八个人里,有两个在基因手术中重伤不治,所以总共是损失九十四个,生还六人。”

“九十四个最佳激化的‘斩铁’啊……”凯因斯皱眉。

“斩铁”命格虽然有两百五十年的能量修为,在命格的位置上属于中级,但使用的方式一点都不复杂,也没什么特殊条件制约,差不多就是单纯强化宿主的精神与,所以一百名斩铁突袭队在作战时发挥命格的威力,绝对没有问题。

既是扣掉百分之二的品质误差,也有九十八个斩铁战士啊!

“牙丸千军没有帮手吧?”

“幸好只他一人。”

“……”

凯因斯原本以为只要六十个就能解决掉牙丸千军,之所以多派了四十个,只是想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并防止东京十一豺中途插手、横生意外罢了,当然如果牙丸千军的衰老超过预期,这一百名斩铁战士能活捉牙丸千军回来,自然更好。

……没想到,竟然只是刚刚好险胜而已。

“真枪实弹的对决,果然不能用数学平衡式随意敷衍。”凯因斯拍拍牙丸千军伤痕累累的头颅:“老家伙,你果然不愧是在乐眠七棺之上的超级战士。”

“对战的资讯已经被一百台微型摄影机全程拍摄下来,现在正输入超级电脑里进行模拟分析。”属下:“例行的影片剪辑已经开始,大概还需要十六个小时,电影就可以制作完成。”

“很好,那我就等着看电影吧。”凯因斯提着牙丸千军的皱巴巴的脑袋,大眼瞪死眼近看,又说:“包括你,排个时间让活着回来的六个人对我报告,或者,干脆安排下礼拜的M脑波虚拟实战……你也想要像样一点的名字吧?”

“是!”属下精神一振。

多少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伤,凯因斯真的有点遗憾。如果能让自己的“想象力”跟牙丸千军狠狠对战一局的话,那该是多么热血激昂的场面啊,说不定号称鬼杀佛的牙丸千军能够击溃他所有的想象?或者,自己的想象竟能制造出足以杀死牙丸千军的幻境?

无论如何,除去了这张千锤百炼的老脸,未来就又朝Z组织……

不,朝自己更进一步。

一念及此,有件事也差不多可以做了。

凯因斯按下桌面的通话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长官,有何吩咐?”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了声音。

“准备好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动手。”说完,凯因斯取消通话。

是的,随时可以动手了。

对于怎么处理牙丸千军的人头,莫道夫全权授权给凯因斯。

是要寄给牙丸无道,恭贺他终于成为牙丸氏权力位阶最高的领导人吗?

还是要寄给牙丸阿不思,激怒这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女怪物,诱使她开启战争?

还是要寄到联合国的秘警总部,让全世界的秘警摸不着头绪谁干的好事?

还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锁在保险柜里,让牙丸千军的死成为永远的谜,在各方势力中蔓延成危险的猜忌?

诸如此类,做与不做,牙丸千军这颗臭死人头,多的是政治性的残余价值。不过,这些都是平凡人的想像。

轻轻抛着牙丸千军的死人头,凯因斯脚步轻盈地走进通往研究室大楼的长廊,脑中推演着美国国会强势通过“公民疫苗法”之后的局势发展。

首先,美国国会分为中医药和参议院,在为数四百三十五名众议员里,有一百零四众议员根本就是Z组织的成员,其他暗中接受Z组织金援的人数也有两百八十四名。在为数一百名的参议员里,过六成与Z组织交好、或根本就是Z组织的坚贞拥护者。各部会首长也不是问题,Z组织拥有的,多的是足以纵人心的命格药水。

从政治层面来看,通过法案不是问题。

但如果让那些示威抗议的民众心服口服,就必须再制造几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例如让华盛顿特区充满危险的病菌、或是在旧金山与纽约的市中心炸掉几栋吸血鬼经营的企业大楼,如果要证据,拿出像“吸血鬼袭击席格玛”那样的假证据Z组织最擅长了,要多少,有多少。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恐惧。

播下一颗种子,往往可以收割一座山的恐惧。

“这个时候,谁挺身而出,谁就是温暖宽厚的老大哥了。”凯因斯通过研究室大楼里层层高科技的检验,最后用最原始的扫描掌纹的方式、打开了了最后一道、通往最大研究资料库的房间门。

登。

研究资料库有由十多台墙一般的电脑堆砌而成,Z组织自创立以来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此间,可说是整个Z-Base的心脏。

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边,一个老人坐在七台电脑萤幕中间,手中拿着一叠刚刚列印出来的研究报告,电脑萤幕上的研究数据一直在变。老人的嘴巴始终没有闭上,一直在喃喃覆咏着研究数据,推敲背后隐含的意义,一下子抬头在左边第二台的电脑萤幕上挪动的曲线,一下子快速在右边第一台电脑萤幕上、用饱满皱纹的手指搜寻具争议的数据。

那模样,就好像要把所有的资料都分门别类填进自己的脑袋似的。

凯因斯将牙丸千军的头发绑在一架吊灯上,让这颗价值连城的死人头是研究室暂时的摆设,然后重新煮了壶花草茶,浅浅倒了两杯。凯因斯这些动作至少有十五分钟之久,老人却没发现研究资料室多了一个人。

凯因斯微笑,他就知道这个地方很适合老人。

“休息一下吧。”凯因斯将一杯热茶放在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透过压满指纹的眼镜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没有说话。

老人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强忍住的第一句话,竟是感谢!

“欢迎来到比席格玛更先进二十年的研究基地。”

凯因斯微微举起手中的热茶,示意到:“无上的贵宾,杜克博士。”

拖泥带水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你的周遭,尽是一些被你拖累人生速度的朋友。期中考只要你坐在教室中央,至少会影响一半人写考卷跟猜题的速度。你养的蚕硬是比别人的多花一倍的时间结茧。你种的绿豆,往往来不及发芽就被水泡烂。长大后在高速公路开车,妈的,“路队长”就是在说你!

特质:可怕的集体格,让你在关键时刻拖住敌人的手脚,去也会波及周遭伙伴的战斗。在你实力不足的时候,竟能使敌人产生“好渴啊,不如大家一起去喝个茶吧”这样的倦懒想法,强势延缓你被干掉的时间,为远在天边的同伴争取时间!

进化:原封不动

第十卷点燃灰色阴谋的引线·之章(8)

对付猎命师,最好有把握一次就把他们杀掉。

否则过几天后,他们飬养的特殊能力将使他们完好无缺的地站在你面前,变得更加刁钻,更难对付。

变得,更强。

全身贴着OK绷,乌拉拉吹着奇异的口哨,张开手掌虚抓空气。

口哨的声阶就像是彼此断裂、零零落落挂在五线谱上的铁钉,听起来很不自然,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若努力追着音阶听,竟会使呼吸不由自主的错乱,胸口闷塞。

绅士从半空中轻轻跳下,正好落在乌拉拉的脑袋上。

“……”神谷拍手,惊喜不已。

兵五常的脸色为之一变。

热闹非凡的道顿堀,大家一起盘腿坐在椅子上,吃着关西有名的大阪烧。

所谓的大家,竟是乌拉拉、神谷、兵五常,与阚香愁。

“原来幻猫咒就是这样使的啊!”乌拉拉赞不绝口,看着绅士错愕的脸。

“瞄?”绅士搞不清楚,自己刚刚究竟是跑进了哪里,又怎麽会凭空出现。

“哈哈,下一次我会好好接住你的。”乌拉拉摸摸头上的绅士。

兵五常愣愣的看着这一切,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十分钟前再等服务生过来点菜的时候,无聊的乌拉拉提议与兵五常比赛腕力,两人约定乌拉拉只要撑过三十秒还不输,兵五常就得教乌拉拉唱幻猫咒的歌诀,而且以教十次为限。

身为十一节精钢棍的棍法家,兵五常非常自豪自己的腕力,但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乌拉拉却还是勉力支撑了三十三秒才投降,这已经让兵五常有点不爽;有,兵五常的约定只教十次幻猫咒歌诀,其实也不安好心,因为自己可是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才学好拗口的幻猫咒,即使是现在,偶尔还是会唱漏了音。

但乌拉拉竟然只学到第六遍,就已经将幻猫咒记得分毫不差,唱的精准无比。

“逃犯,其实之前你爸爸就偷偷教过了吧?”兵五常抓着胸口,竟非常难受。

“哪可能,我爸什么都不管我,更不可能教我任何东西。”

“胡扯!哪有这种事情!”兵五常反映很激烈。

“比扯铃还扯吧?”乌拉拉用小叉子轻轻截起大阪烧黑黑的边:“秘密就在于平时多听各式各样的饶舌歌,没事就跟着唱,久了啊,包你什么怪歌都粘在舌头上。”

兵五常不信,转头看着阚香愁:“阚香愁,你花了多久学会幻猫诀?”

“大概一个多小时吧?”阚香愁翻着铁板上的热饼,露出嘴馋的表情。

兵五常大受打击,整个人瞬间石化,那模样逗得神谷发笑。

这一笑,让兵五常脑中一片空白。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兵五常低头看着冒着香香蒸汽的铁板,不敢抬头,深怕神谷发现他已经脸红。

大功告成,乌拉拉铲起已经香气四溢的大阪烧,快速将它分做四大块,每个人都很期待的看着眼前铁板上的大阪烧,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神谷,喝过啤酒么?”乌拉拉眨眨眼睛,神谷急忙挥挥手,乌拉拉喜上眉梢,转头大声喊到:“服务生,来点啤酒——冰的啤酒!要超级冰!”

“冰啤酒好!来一打!”兵五常情不自禁拍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低头不发一语,暗暗恼怒自己为什么要跟大通缉犯一齐喝酒。

门庭若市的食店共有12张大桌子,跟一台悬吊在柱子上的液晶电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电视,画面里播着今天下午日本首相在国会大厦前,发表号称本实际最重要的一场演说。

“针对连日的东亚国际情势不安,对内,为了捍卫国土完整与国家主权,对外,协助国际社会对抗恐怖主义更是日本无可回避的责任,因此,日本有必要着手修改宪法第九条,⑧为此国会特别提出临时修宪动议……”镁光灯此起彼伏,打在日本首相严肃的表情上。

最近的新闻就像一场荒腔走板的连续剧,首先先是美国副总统乘坐的飞机被恐怖分子击落:再来是横滨军港第七舰队遭遇卡通般的全军覆没,再来就是诡异到极点的“公民疫苗法”;现在,轮到日本毁弃绝不对外发动战争的宪法承诺。

若要勉强定义这部电视剧,大概可以分类为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唯一精彩的一点。就是没有人知道结局:最悲惨的一点,莫过于群众该打电话到哪里抗议,阻止这场闹剧剧继续演下去。

“白痴新闻,没有人发觉这个世界面临了大麻烦吗?”兵五常看着电视,鼻孔喷气,桌上的冰啤酒瞬间被他干掉四瓶。

“这么严重啊,或许我们该去调查一下?”乌拉拉为大家倒啤酒。

“太累了,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啊……”阚香愁的身体斜斜的靠在墙上,慵懒的拿起酒杯,要喝不喝的啜了一口。

东西跟快就吃完,乌拉拉又叫来服务生指着菜单乱点一通,铁板上立刻又堆满了各种黏稠的烤饼食材,反正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彩票”跟“跑马”跟“刮刮乐”,“领钱”这种动作对猎命师来说不过就像去饮水机喝水一样。

第一次喝啤酒的神谷心情很好,脸上微红,原本害羞的她仗着微有酒意,跟三个男人人轮流敲了敲酒杯,三个男人都很够意思的一饮而尽。

“敬神谷——拦下宫本武藏双刀的女孩!”乌拉拉哈哈大笑。

很快,大家的酒杯空了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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