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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子涵脚步在某处的假山崖壁旁停下，侧面是傲然挺拔的青槐老树，抬头是枝繁叶茂的林荫，脚边的花坛恰好开了大片的雏菊，其中掺杂着几株渺小的蒲公英。
南晴弯腰想去仔细看看，左手腕被扯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被肖子涵牵着手。
青槐树硕大的边叶随风卷起，一片青叶摩挲了两下便脱落枝节，顺着风的轨迹滑落，掉到岩石缝隙间。
肖子涵转头看她，“喜欢？”
南晴眼睛盯着蒲公英，勾起手指在嘴上摸了摸，乖乖表示肯定，“嗯。”
肖子涵看她这个样子，再扫了眼那株小小的蒲公英，“你不会是想吃吧？”
南晴：“……”
言毕，肖子涵饶有兴致凑近多观赏了几眼，“可是这株毛都快掉光了。”他蹲在花坛边，指着“秃头英”认真地问，“你确定要这一株？”
南晴走上去与他并排蹲在花坛边观赏“秃头英”，“我只是在看它。”
“是吗？”肖子涵起了兴致，追问道，“好看吗？”
他伸手就要去摘。
南晴急了，一掌拍在他手背上，“你别摘它呀！”
“好好好。”肖子涵垂手，缴械投降，“我不摘，我不摘。”
两人就在无人经过的角落处观赏着“秃头英”，看它慢慢从圆润脱落到不剩几根残毛。
南晴忽然伸手，一把扯下“秃头英”。
肖子涵视线移过去，“？”
南晴护崽般地侧了侧身子，将“秃头英”护在胸前，警觉地盯着他，“我的。”
肖子涵：“？？？”
他指指“秃头英”，又挠挠脖颈，“你不是不让摘吗？”
南晴深吸口气，一口气将“秃头英”剩下的残毛吹飞，老老实实道，“因为我想吹它。”
肖子涵慢慢吸收了让他措手不及的信息，问了句，“所以我不能摘也不能吹喽？”
“蒲公英还要两个人吹嘛？”南晴小声嘟囔。
肖子涵蹲得腿麻，缓缓站起，哈哈笑出声，“同学，你欺凌我？”
南晴想也不想就答，“没有，我喜欢玩这个。”
肖子涵揪住她的语病，“什么时候都喜欢玩？”
南晴思索了一番他上一句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余光瞄了他眼，自顾自地走到树荫下避暑。
肖子涵跟着她过去，忽而嗤笑，侧眸看向花丛里“秃头英”的尸骸。
“得，就几个小时，不认识了？”
南晴脑内飞速放映课上她的社死行为，胸腔似海啸呼之欲出，心里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表面故作镇静与肖子涵对视。
“你指什么？”
南晴忽然发现肖子涵眼睛的与众不同。
翎国人血统特殊，瞳孔都是纯黑色，少数人受到实验军火废弃物的影响，瞳色会慢慢变浅甚至出现异瞳。
燥热的空气一点点浸湿两人的衣衫，肖子涵撩了下汗湿的额发，“课上的事——”
南晴慌乱打断他的话，“你的眼睛怎么了？”
“什么？”肖子涵神色稍顿，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天生的。”
南晴注意到肖子涵散漫的表情，犹疑地问，“你说实话，真的没有一点其他因素吗？”
想到肖子涵身体中可能携带危险实验品的基因，南晴真的害怕。
这些有异色眼的人寿命很短，几乎不超过三十五岁。
肖子涵觉察到她急促的语气，愣了下，“你觉得我有病？”
“也许。”南晴恐慌地点头。
彼时，青叶沙沙作响，将外界的所有声音隔绝在外，只余两人你问我答的对话声。
肖子涵站的位置拦住了南晴的去路。
暑热难散，她的鼻尖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肖子涵往后退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热气亦慢慢散开。
“你还挺会说话。”
这话听不出是夸是贬。
南晴脱口而出，“你骂我？”
“不敢。”肖子涵摆摆手，“对待恩人我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
南晴朝旁边挪步，脚下一咯。
低头看去，她踩到了一片沙石，鞋底和沙砾磨出粗糙的声响。
肖子涵观察着女孩的动静。
南晴低头用脚踢开靠近她的沙石，“上午的事，你能不能当没发生过？”
上午课堂上的学生虽然不多，但女教授因他们发了两次火，南晴实在是不想刚入学就成反面教材的风云人物。
于是她正好借此机会掐灭源头，让肖子涵“忘记”这件事，堵住悠悠之口。
见他不答，南晴抬眸看过去。
“不能。”
肖子涵拒绝了。
南晴觉得纳闷，“你想一夜成名吗？”
肖子涵嘴角微微牵起笑容，“让我一夜成名的人，是你。”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学妹你，自己先动手的吗？”
南晴哑口无言。
确实是她先出手帮了肖子涵，但她那难道不算帮他解围？
南晴怔愣半晌，试图为自己挣回一些面子，强行解释道，“我那时以为你是残疾。”
“那我，”肖子涵直勾勾盯着她，南晴面色潮红，分不清是方才晒的还是为了掩饰尴尬，他意味深长笑笑，“谢谢你噢。”
“不客气。”南晴厚着脸接下了他的感谢，“助人为乐，尤其帮助老弱病残。”
“在你心里，我这四个字都占了吧？”肖子涵戳穿她的心思，“不然你怎么说服你自己？”
南晴为了让这件事赶快翻篇，不惜赔着笑脸，笑意澄净单纯，“那不然下节课，我再坐你前边，给你找张纸粘回去？”
“你想得美。”肖子涵一手插兜，另一边手臂倚在老树上，姿态闲适，“我不是你们系的，只是为了逃——不是，旁听去的。”
不知为何，南晴听他这么说居然有些失落。
“学长……”南晴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肖子涵侧眸，若有所思盯着她，“肖子涵。”
南晴表情微僵，犹豫地问，“你的名字？”
他点点头。
“大一设计系新生，南晴。”南晴下意识抬臂准备握手，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佯装擦汗。
“欢迎入学。”肖子涵不喜欢致辞，只说了四个字表示。
“肖学长，我为上午的事情向你道歉，我觉得，”南晴说着意识到了这句话的语病，“我个人觉得，忘记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对我们都没有坏处。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让我们之后见面尴尬了，行吗？”
肖子涵默默聆听，最后给出答案，“行。”
南晴在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肖子涵又说起另一个问题，“那你对我的印象能不能改改？”
南晴蹙眉不解。
“你觉得我是老、弱、病、残的印象。”肖子涵一字一顿提醒她，其中老弱病残四个字刻意加重语气。
“其实那是一种抖包袱的方式。”南晴一本正经胡言乱语，“你想，像你这样的男生如果出现一个和你真实形象恰恰相反的假想形象那不就是包袱嘛。如果你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正好可以用来挡桃花。”
肖子涵雾眉轻扬，一字一句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南晴以为肖子涵信以为真，面不改色地说谎，扳指数着四个字，“说、学、逗、唱，我可是学过精髓滴。”
“那我还真是不得不敬佩，终于见到活的女演员了。”肖子涵言不由衷反讽道。
微风闷湿，卷带起几根柳条，梳下几片柳叶。
阳光直照，叶片的影子映照在南晴脸上。
肖子涵额前乌黑犹长的碎发扫过眼睫，他身影渐近，浅棕的眼眸垂下来，“后会有期，逗哏学妹。”
青葱的柳叶落在南晴发顶，似一船小舟浮在水面。
肖子涵抬手拿下叶片，随意一丢，他的声线随着叶片掉落在地同时落下余音。
南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手插兜行步匆匆，骄傲地离开，仿佛世间一切俗物凡事皆与他从无关联。
南晴内心起伏，似平静的池面被丢进一块碎石，晕开了层层圈圈的波纹。
她悄悄捡起那片掉落的树叶，叶茎处印刻了一点点细微不明显的指纹。南晴用指腹卷着叶片，走向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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