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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配
此时,茶馆中陷入了宁静,仿佛在腊月下午的暖阳照耀下,空气逐渐变得粘稠,一切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屋子里,青衣女子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用盖子刮着盖碗,一下,一下,又一下。灰衣老者手里端着茶碗,把背靠在椅子上,双目静静地注视着窗外。负剑男子则低着头,不知道心里是否在想着什么。店小二坐在空桌子旁耷拉着眼皮,一只手拄着脑袋,另一只手将一个铜板举高,然后松手落在桌上其他的几个铜板中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一遍一遍地重复。纪观嘴里咀嚼着茶糕依旧扫视着对面的那一桌,只是眼神不时地瞟向青衣女子那胸前凸起,而且从侧面视野极佳,从纪观的表情来看似乎也没让人失望。
腊月里下午温暖的日光让一切都显得懒洋洋的,道路两旁的积雪依旧没有融化的迹象,但反射着阳光如同宝石一般“亮闪闪”的。茶馆所处的地段离最中心的闹市有一段距离,街上也没有多少叫卖的小贩,往来的行人亦是不多。
街对面铺子的主人养的那条大胖黄狗匍匐在地上,似是吃饱了享受地打着盹,偶尔还冒出一个鼻涕泡,丝毫也没有受到旁边几个玩闹的稚童的影响,“小皮球,架脚踢,马兰花开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几个孩子的打闹声似乎更为这片祥和谱上了合适的乐章。
在这一隅里,似乎悠闲才是永恒的主题。
但也许是世界嫉妒了这一隅的安宁,而非要用出点手段,好让它重回自己的掌中。
就在所有人都享受着这片宁静时,街上却渐渐多了许多向西边急匆匆赶去的行人。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听说呀金梦楼这回又有好戏看了”
“啥啥啥?怎么个事儿”
“刚听说又有人来金梦楼抢人啊”
“不是吧,这前几天刚走个双绝呀,那这回又是哪位大少爷啊?”
“害,这我上哪知道啊,赶紧走看看去,走走走。”
街上向西赶去的行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是此起彼伏。
外面渐渐嘈杂的声音引起了茶馆里众人的注意。
纪观起初断断续续地地听到什么“金梦楼”什么“抢人”之类的也没在意,以为又是田大少爷,竹大少爷,或者是什么少爷纨绔之类的精g上脑,干人事儿去了。心里还腹诽这来一回也没多少银子,还用得上抢?真是没品位,不讲究,不像公子我这种的侯门大世家风范,从来不白嫖,就算没干过也不白耽误人家时间。嗯,看起来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圈子,立几条规矩了,别弄得到时候咱们高贵的纨绔和地痞流氓划了等号了,心里打定了主意,于是便不再理睬外面了。
店小二则扒着门框探出头去东张西望,脑袋转得和拨浪鼓似的,一扫刚才的无精打采。
青衣女子也是来了劲头,一把扒拉开正扒在门口的小二冲出了茶馆。负剑男子和灰衣老者对视一眼,似乎两人都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没等负剑男子占据离门近的地理优势第二个冲出去,灰衣老者率先夺门而出,嘴里喊着:“乖徒儿啊,等会儿师傅,这平沙城太大了,鱼龙混杂的,师傅怕你被坏人拐走了,等会儿我啊。”看老者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了。
就在老者刚踏出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负剑男子脸一垮。
但时间不等人,于是赶紧一脸急事似的紧随其后,刚想踏出门去,却被转了三圈刚站稳的小二给一把拉住。小二又是一个趔趄,但还是用尽全力让负剑男子停了下来,虽然气喘吁吁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道:“哎,客官您好,请问您这是正准备离开吗,来您到这边先把咱的茶水钱给咱结了呗嘿嘿嘿。”小二没等站稳就一脸讪笑地凝视着负剑男子,那眼神如同激光射线一般。
负剑男子一脸窘迫。
就这样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就在尴尬的火焰越烧越旺时,一场甘露从天而降。
纪观大步走了过来拍了拍小二道:“小二结个账,这是我的茶水钱。身上忘记带碎银子了,多的先拿着吧,就当先付下回的茶水钱了。奥对了也顺便替这位兄弟付了吧,也没两个钱儿,今儿心情好,相逢即是有缘嘛。”说完也拍了拍负剑男子的肩膀。
小二急忙熟练地把沉甸甸的银子揣进兜里,一脸不好意思的道“不不不,客官我知道您总来。但就算先付下回的,可,可这也太多了,您还是。”
小二的“您还是”之后就停了下来也没说什么,只待纪观的反应。
纪观见状说道:“下回再来这,给我上你们店最好的茶呗,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哈哈。”
说完也没再看向小二,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小二急忙弯腰颔首,小步快速绕到前面,把两扇不大的木门门开到最大,但由于张开的太多,两边的门还稍微弹回来一点。
纪观没等小二完事儿便心里美滋滋地阔步走出了大门,但刚要向西而去,看看是哪位公子弄得这么大动静,身后却传来一声兄台留步,纪观便停下脚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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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来。
正是负剑男子,一身灰衣来到纪观面前。
负剑男子似是刚从刚才的窘迫中脱离,还没缓过来。方正的面庞上还残留着一丝还未褪去的红晕,从相貌上看大约有二十一二比纪观大个三四岁。
负剑男子一拱手客气地说道“多谢兄弟及时解围啊,在下出门走得急,一时忘记带腰缠了。真是害兄弟破费了,请问兄弟尊姓大名,最近遇上什么困难了没有?有什么需要在下一定帮忙。”
天生心思细腻的纪观一听就就哭笑不得,哪有希望别人有困难的,还一上来就问,怪不得方才惹青衣女子不悦啊。但还是笑着答道“不碍事,不碍事,兄台客气了。在下姓纪。常言道,行走江湖自是义气当头嘛。你我皆是江湖中人,有难处自要相互帮助嘛。”这番话说的是慷慨陈词。
负剑男子连连称是。
纪观又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看这身装扮想必是用剑的高手吧”。
负剑男子再次抱拳道:“在下齐鲁胡仕广,师从齐鲁剑道宗师程黄之。我师父确实厉害,可我这也就是三脚猫儿的水平,高手可自是不敢当啊”。
程黄之这个名字纪观倒是的确有点印象。此前曾听府中高手说起过他。程黄之乃是齐鲁剑道扛鼎之人,有“剑醇”之称。年轻时曾是齐鲁三位剑道新秀之一,又先后击败其余两位,成为齐鲁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后手持三尺青锋出齐鲁而孤身走天涯,待其多年后归来之时在齐鲁大地上已罕有敌手,又历经多年苦修,终成齐鲁剑道第一人。据传,年轻时其剑苍劲有力,飘逸洒脱,剑道颇有上古遗风却师古而不泥古。步入晚年后,掌中弃剑,转而以指为剑,浑然一体。其剑风亦是大改,反而溯本归根,继承遵循齐鲁本地剑道风格,成为集大成者。其剑,直接坦荡,朴实无华,看似大开大合实则细密无比。
纪观心里正想着双手抱拳道:“胡兄”。
胡仕广哈哈一笑,脸上再无之前羞困窘态说道“看纪小兄弟衣着华丽,谈吐不凡,想必定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而且看着身子骨也是相当硬朗,精气神饱满,想必也是习武练功之人,而且在江湖上也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纪观心中一声惨笑,自己能不精气神饱满吗?连府中后花园里那野猫都三妻四妾了,自己还在这等着那天杀的童子功大成。哎呀,为了入甲境延体,为了当江湖高手,自己就忍了吧。哎,这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等本公子功成的时候,定要找上那兰香阁小娘子续上那一战,大战三百回合一雪前耻,好一举在兰香阁扬名立万。
纪观面对胡仕广的问题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胡仕广见纪观似乎没打算过多自报家门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又商业互吹似的客套寒暄了几句,但倒是对彼此增加了几分好感。
看着向西而去的人流,胡仕广像想起什么似的。手一挥,向西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纪观道“对了,刚看纪小兄弟正要往这边走,莫不是也要西去了?那正好你我结伴同行如何。”
纪观看着胡仕广,咽了一口唾沫,点了一下头,干巴巴的道“好呢”。
于是两人便顺着人流的方向向西结伴而行。
两人都是算是练功之人,自然是体魄过人,真要走起来自当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两人迅速穿过了人流,来到了那场“抢人好戏”的所在地。
只见金梦楼门口被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踮脚踮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只听得见金梦楼老鸨子那大喇叭似的叫骂声。纪观心道这是什么垃圾纨绔,能让老鸨子怼着骂,这也太怂了?啊这真是丢咱们纨绔的脸啊。不就在青楼抢个人嘛,这么点事都办不了?纪观心里突然觉得田睿那个胖子似乎还有点本事,能把头牌儿给弄走了。嗯,不错,可造之材,有机会得多提拔提拔。
胡仕广见纪观站在原地出了神,拍了拍纪观的肩膀道“小纪兄弟可是有什么心事?”纪观回过神来道“啊?啊?奥没事儿,我在想这么多人咱们可怎么挤进去呢”。胡仕广笑道“害,这个好办”说着便拉着纪观的胳膊,只见他手掌一翻朝向人群,再一翻手腕儿,向两边各一拨,中间竟分开了一个小缝隙,整整齐齐,两边似是能看到波浪似的青色气流。
纪观一挑眉。
胡仕广拉着纪观,一步踏出,第二步就瞬间穿过几层人群来到内圈。
纪观看着胡仕广的眼神瞬间变了,这还真不愧是程黄之教出来的弟子啊虽没见识过剑术,不过就看这一手还真是有东西啊。
心里暗暗叹服。
纪观站在第一排清清楚楚地看着金梦楼门前发生的闹剧,原本中料想的纨绔抢莺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金梦楼侧门前,老鸨子“大喇叭”叉着腿抱着胳膊颐指气使地立在正中央,身后站着两个大汉手里各拿着条沾着血的木棍,老鸨子突着眼珠子,瞪视着脚下并排跪着的一男一女,满头卷发也似乎因为气愤过度而变直了几分。
奥,不,男的不应该用跪来形容,双膝确实着地,右肘也支撑着地面,但左边整个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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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却软软地垂了下去,算是半趴着。满头长发沾满了灰尘凌乱地垂下。从垂下的头发间的缝隙中,能看见地面上的一滩血迹,似乎是从嘴里流出混合着唾液,拉成丝滴下,还在不断地变粗变细再变粗再变细。面部朝着地面也不知眼睛是睁还是闭,只能从不断颤抖的身体上判断还未断气。浑身沾着尘土与血迹的破烂单衣不知是白色还是灰色。只知道那廉价的破旧灰布鞋还有一只套在左脚上。
男子身体侧前方的地上扔着几个包袱,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被大汉一只脚踩在脚下。
那男子身旁跪的女子境况明显要好得多,头发虽然也沾满灰尘凌乱地垂下,但只是左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浑身衣着虽比不上纪观这等档次,但透过灰尘也能看出材质不一般,至少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右手撑着地,左手放在男子身上,似是在搀扶似是在抚摸。但却被一脚踹在左手上。“你这贱人还敢碰他?你个不要脸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养你这么些年,贱人”,老鸨子气愤到变了声,那艰涩的声音如同荒野上多日未进食的豺狼在夜里的狼嚎。
女子抽泣着道“冯妈妈,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求你,只求你这一次,把书和剑还给他让他走吧,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今生我再也不会见他了,冯妈妈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啊”。女子的声音纤弱无力如刚出生的小猫一般,也不知是不是由于悲伤过度还是原本就是这个声音。
那个叫冯妈妈的听后更生气了,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对着半趴在地上的男子是又踹又打“你个寒酸的穷鬼,瞅瞅你身上那酸臭味儿,跟你那死了的老爹一个鬼样子,你们老赵家这辈子都是窝囊的种”,冯妈妈恶毒地咒骂着。
不过任凭冯妈妈如何踢打,那男子还未断掉的右手死死地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鲜红的血丝顺着指尖流淌,如同从山上流淌而下的“江河”,但右手就是死死地扣着地面。
女子惊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男子,用自己的身体硬是护着他。
“把这贱人给我拉回去,下次再敢偷跑就给我打断她的腿,瘫着绑在床上照样能用。哼,ji女也配有爱情?”冯妈妈挑着眉厉声说道。
一个大汉走上前,两只如钢钳一般的大手锁着女子,往金梦楼侧门里拽去。
那女子似是更咽得近乎气绝,泪眼深情地凝视着地上男子,手指尖用力向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却越来越远,却来越远。似是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一般,张张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再见了,半经,请原谅我的自私,为了我也不值得”。
地上那男子依旧低垂着头,但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拼命地抬起头,用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不,月儿,不要”。
那满是血渍与尘土的肿胀的脸上充满了惊慌。
就在那男子声嘶力竭之时,那被大汉拖着的女子唇边一道血线顺着下颚静静地滑落。
那血没有那么红,没有那么醒目,只有细细的一条,就如同女子那微薄的生命一般。
或许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自己做出选择。第一次,是选择了他;第二次,是成全了自己。
远处阵阵马蹄声传来,一个矮胖骑将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伙儿人赶了过来,拥堵的人群费了好大一会,才让出一条道路让这伙人挤过。
“怎么回事?”为首的矮胖子跳下马问道。
那老鸨子赶紧小跑的凑到边上道:“市监大人,这……”
“奥,那这么说这是自杀了?”矮胖子斜着眼问道
老鸨子连声回答称是。
矮胖子一瞪眼道“那你就完全没有干系?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说完一眯眼,盯着老鸨子,似是在传达着什么。
老鸨子立刻会意凑到矮胖子耳边道:“下个月的给您翻……”
矮胖子听了老鸨子的话后,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对着群众大声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之后会展开具体调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家请放心,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都先散了吧,散了吧。”于是指挥手底下人疏散群众,并将那女子的尸体抬走。见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费力地爬上高头大马掉头离去,从始至终看都没看那地上的男子。
老鸨子弯着腰一脸赔笑地目送矮胖子离去,待矮胖子掉头走后,立即挺直了腰,颐指气使地看着地上那男子。对着身旁大汉说了几句后,便走进了金梦楼大门中。临走前还朝着地上那男子的方向吐了一口,嘴里嘟囔道:“晦气”。
那大汉一踢刚才脚下踩的布包,那布包划出一道弧线,正好撞上地上那男子的头部。
布包落地散开,露出了一柄没有剑头只剩下一段剑身和剑柄的半截破木剑以及一本用牛皮绳串着的破烂书籍。
此刻,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北风呼啸着掠过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繁华的平沙城并没有什么传闻,在这万人空巷的上元佳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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